只对华阳真人道,“……这孩子纯孝,自太夫人过世后,我便觉着她总有一日要遁入空门。如今果然要出家了……”还假装擦了擦眼泪,“她既跟你道门有缘,又有太夫人的遗愿、她阿爹的手令,我也不能强留她在家。一切就托付给真人了。若有一日她能窥得大道,便是真人的功德,也是我家的造化。”
华阳真人既不纠正她自己门下并非空门,也不点破她满嘴谎言,只如郑国夫人般八面玲珑,品淡如菊的就把郑氏说得心花怒放。
待华阳真人带着云秀告辞离开时,郑氏已约好了,下次她再来,一定要请她给自己三个闺女看看相。
云秀:……
云秀觉着,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令狐十七,求她二姨帮她找师父。
她二姨是谁?是从云秀记事起,就坚持不懈的向她推销自己的价值观的人啊!
郑国夫人令狐韩氏这一生唯一信奉的就是荣华富贵——只要有了荣华富贵,人生一切烦恼就都迎刃而解。女人想要荣华富贵,那必须就得嫁得好。最初的时候,她比较怕云秀长大后会被穷进士拐走,便常常提醒她,她阿爹看似穷进士,其实不是个穷进士。他的成功对穷进士而言是不可复制的。与其嫁个穷进士,撞大运等着在四五十岁上混个三品、四品诰命,还不如直接选个能袭爵的草包——当然前提是这草包家得真富,不能是个空架子破落户。而这也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首选还得是百年世家里钟灵毓秀的子弟,若是能谋求大位的皇子皇孙那就更好了。凭云秀的出身,还是该有高层次的追求的……
不过很快,令狐韩氏就意识到,她想得太多了——云秀的问题不在于她的择偶观,而在于她根本没打算择偶。她闲云野鹤、不求上进,并且越大越拧巴,她竟然想出家!
于是令狐韩氏转而开始不遗余力的带领云秀领略红尘富贵,希望能扭转她的叛逆观念。
……
对亲姐姐留下的这唯一一个女儿,令狐韩氏一向都有一种类似母亲的责任感。
你说她能给云秀挑个真室外高人当师父吗?
恐怕她只会挑个逮着机会就劝云秀堕入红尘的假道士。
云秀的直觉一向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跟随华阳真人入奉安观求道两个月——两个月里她同十四郎碰了三次面,和令狐十七通过六次信——令狐十七甚至还回了长安一趟,但华阳真人没有为她讲一句道法,说一次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
她甚至都不炼金丹。虽说炼金丹只能吃出汞中毒,吃不出长生不老。但这至少能表明,她起码还是个真道士啊!
她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隔三差五出游一趟。偶尔也受城中大户人家邀约,出去做做法事。若有百姓来求符水、医药,她便替他们排忧解难——出乎意料,她看病很灵。
可若云秀向她请教道法,她便说,“你若要求道,需得先入红尘,修足爱、憎、悲、喜、怨、妒与求不得七法。”
云秀:她这是要修仙道,还是修魔道啊!
她终于忍不住,给令狐十七写信告状了。
第24章 庄生晓梦(二)
云秀烦恼自己可能遇到了假道士,令狐十七却在烦恼自己遇到了真神棍。
山间别墅比旁处热得晚些,四月里旁处芳菲落尽,此处山花才刚要盛开。
为免令狐十七再犯宿疾,令狐韩氏便在山杏含苞时收拾行囊,准备带儿子回长安去住一阵子。
车行下山,令狐十七百无聊赖。忽从车窗望见山石玲珑处悬着一瀑山泉,飞烟似的自山岩间泄入一掬碧潭中。那潭广不满一抱,却丰盈难测。泉水日夜注入,也未见满溢流出。只觉四周水汽充盈,芳草鲜美。
令狐十七口舌刁钻,鼻子也极刁钻。只嗅到自山岩间飘来的水汽,便觉甘甜清美,精神也跟着一醒。心想这泉水拿来烹茶,未免过于清甜单调。用来煮粳米粥,倒十分相得益彰回头教人筑起竹管,引到别墅里去用吧。
他坐了小半日车,待得正烦。心想不如下去尝尝,若果然好,便让人送一车去给柳妹妹先用着。
便命停住马车,亲自去水边查看。
那泉水比他猜测得还要清冽,向下一看,只觉清澈见底,水底似乎还落着几颗圆滚滚的玻璃珠子。
他家中养着不少清客方士,他曾听他们说灵木凝髓为香,灵石凝髓为玉,灵水凝髓为珠。便想这莫非就是所谓的水精珠?这小公子生来富贵,好东西见得多了,什么奇珍异宝都吓不到他。只觉着新奇有趣而已。
只这潭水冰寒沁人,他不愿受冻,便吩咐旁人,“把水里珠子捞出来。”
旁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片刻后,才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什么珠子?”
令狐十七不悦道,“水底那几颗透明珠子。”
随从们越发茫然,忐忑道,“……这水深得很,水底黑咕隆咚的。咱们没公子这么好的眼神,实在瞧不见啊……”
令狐十七心下一默,暗想,莫非只有他才看的着?这东西稀罕!刚好拿去给柳妹妹赏玩。
他越发趣味盎然起来,还抬手挽了挽衣袖,吩咐道,“拿木勺来。”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令狐十七指天为誓,他宁肯无聊死,也绝不会再去捞什么劳什子“水精珠”。
木勺子探进去,只轻轻一搅,那珠子便碎了满潭。
令狐十七等了半日,也没见那珠子再凝起来。他败兴至极,只好上车继续赶路。
谁知不等下山,漫山遍野的杏花便都绽放了,若云蒸霞蔚般鲜艳烂漫。满目都是轻红浅粉。
令狐十七不幸就又犯病了。
这一次发作得比往年都更凶狠。他只觉得那无数花朵宛若都开在他体内一般,花每开一重,他身上热度便要涌起一层,整个人被抽光了力气一般昏沉绵软。咳嗽倒没那么厉害因为实在没力气咳了。
这时他听到云间似是传来啸歌声,那歌声逍遥随兴,倒不难听可既是男人唱的,也没觉好听到哪里去。
不多时,他便听到外头有人在同她阿娘说话。他掀了车帘向外看,只见一个莲冠鹤氅的道士,背负一柄青锋宝剑。没说几句话便仰天大笑,笑时胸前长胡子随风而动。令狐十七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却直觉他在取笑自己,一时很想拽住他的胡子,拽他个狗啃泥。
当然,力气是没有的。
那道士似有察觉,手中拂尘一甩,笑道,“那深潭是此山灵眼,灵气集聚数百年,凝成几颗水精珠。尚未完全成形,就被搅碎。灵气外溢,才使得漫山花开违时。那珠子常人看不见。独你家这位小公子天生慧根,故而能见、能碰。并不是什么鬼怪作祟,夫人不必担忧。”又道,“只他虽有慧根,能见常人所不能见,然而到底**凡胎,承受不住天地灵气灌体,怕要生受几日。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如他这般眼贵而手贱,日后难免还会召来旁的无妄之灾。”
令狐十七:你才手贱,你全观都手贱!
令狐十七不信他鬼话,令狐韩氏却哪里肯让这种风险潜伏在宝贝儿子身边,忙请仙师指点,看能不能封了令狐十七的“慧根眼”。
那道士摇头道,“这是先天天赋,岂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又道,“何况他命中原本就多劫难。有慧根,尚且能躲避一二,若再少了慧根,怕是此生难逃。”
令狐韩氏再求指点,那道士便道,“他命中劫难无旁的法子化解,唯有斩断尘缘,入我逍遥之门。不如就让他拜贫道为师,随贫道遨游四方去吧。”
按理说,令狐韩氏听到他要度令狐十七出家一节,就该翻脸撵人了就算是平头老百姓家,没到活不下去的时候,也不会轻易让子弟出家。何况是堂堂郑国公府,何况是令狐韩氏?
但坏就坏在,他们当日来华阴县,是因为卦象说此地有奇遇,能治好令狐十七的病根。
这不就是奇遇吗?
何况,说令狐十七有旁的异能,令狐韩氏可能不信,可说他有慧根,令狐韩氏太信了这孩子从小就会挑。
你不必告诉他什么是最好的,他定准一眼就能挑出来。从抓周时起就是如此。哪怕他挑中的是块儿其貌不扬的石头,剖开来,里头也都藏着美玉。看人也准,凡他一看去觉着顺眼的士子,一开口、一落笔,就没一个不是锦心绣口,文采斐然的。就连令狐晋都说,这孩子“天生慧眼”。
唯独云秀,令狐韩氏觉着他应该是看脸喜欢的。毕竟这丫头真心福薄,也没见有什么过人的才情和见识。还总不开窍……
但事实证明,他依旧没挑错
云秀不是给过令狐韩氏一个方子吗?那方子虽没治好令狐十七的病,但真的管用。只消犯病时吃一剂,病情就能大体压制下去。
令狐十七看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药?连宫中御医都没法子的事,一个当年才七八岁的小丫头随口开了个方子,却管用了。
那方子怎么来的?
云秀说,梦里遇见神仙,神仙给的。
可见令狐十七生来就有神仙缘呀!
一路上令狐韩氏都在斟酌。
她舍不得儿子出家受苦,可总这么病着也不是办法。
回到到长安后,她便和令狐晋商议不行就让鲤哥儿出家修行几年吧,待把病养好了,再接回来。
令狐十七:……
他这辈子最厌烦修仙了!
修仙有什么好?能住这么舒适的宫殿吗,能吃这么肥甘的美食吗,能事事都有人侍奉代劳吗,能天天见着柳妹妹吗?!
且不说修行要吃的那些苦,纵使真修成神仙又如何?
一个个的绝情寡欲,凉薄似水。就算有大神通,能在月亮上筑起琼楼玉宇又如何?就算能抟扶摇而上九万里有如何?就算天地之间来去自如又如何?就算能与日月共辉同寿,又如何?活得越久、本事越大,也只是寂寞得越久,寂寞得越不可救药罢了。
想想就可悲。
他才不去修仙呢。
他要一口答应说去,令狐韩氏还舍不得。
可他一口拒绝,令狐韩氏心反而悬起来,时不时就要劝劝他还是去一阵子吧,万一真能把病养好呢?
令狐十七:……养好了也不去!
所以收到云秀的信,令狐十七立刻便回她真人说的这是正道啊,你为何觉着她不诚心教你?
云秀:……
云秀回他,凡人看不开,被此七情束缚,才会终日苦厄劳碌。修道不就是为了从中解脱,求得内心逍遥自在吗?她为何反而要自求其扰?
令狐十七道,你都没经历过,怎么知道这是束缚?纵然这是束缚,你都不明白是此是何物,又谈何解脱?你这是逃避之道,不是解脱之道。
云秀:……
可恶,为什么会觉着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令狐十七又道,下次一起去华山玩吧便将他下山那日“奇遇”告诉云秀,道,那牛鼻子道士想诓他去修道,说他命中许多劫难,唯修道方可化解。那岂不是说上天有心逼他修道?若修道是求逍遥求解脱,岂有逼人去求的道理?若修道只是为了化解命中劫难,又焉知修道就不是他命中劫难之一?你看,这才是自相矛盾,胡言乱语呢。当然,华山还是值得一游的。
云秀:……为什么遇见了真奇遇、真仙人的偏偏是这种人啊?!真是暴殄天物……
但他既提到这些了,云秀便回道先前卦象说,能治好他病的是“非药而是药”之物,不知是否就是一颗道心呢?
令狐十七回,自己既没道心,也不打算修成道心。那道士想必刚好有一颗道心,他若敢再来烦他,他便剜了他的道心下药。
云秀:……
从很早之前,云秀就知道令狐十七性情凉薄,可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凶残的话来。
她当然没觉着他真打算这么做,可他如此轻描淡写,可见也并不觉着这话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秀笔尖悬了半晌,想讽刺他,我也有一颗道心,你有本事把我的也剜了吧。想了想又觉着太幼稚了,便直接对信使道,“信收到了,您回吧。”
信使有些懵,“不着急。等您写完了,小人再一并捎带回去。也省得多跑一趟腿,您说是不是?”
云秀道,“没回信,您不用等了。”
“这,这话是怎么说的……往日不都好好的,有去有回吗?我家公子就盼着姑娘来信呢……”
云秀道,“那你就回去告诉他他说话太讨人厌了,我不想回他!”
第25章 庄生晓梦(三)
云秀很苦闷,因为她正为自己的人生感到迷茫。
本来以为斗倒郑氏是她第一阶段的考题,但她好像没斗倒郑氏,甚至都没赢得初步胜利,只是保住了她的琴,就被送离了宅斗副本。
也不知评委对此观感如何,反正云秀很高兴一来不用和郑氏纠缠了,甚合她意。二来,她可是被送来出家了呀,怎么想,都该是和修仙有关的副本。
她满腔期待、跃跃欲试……结果啥事都没发生。
师父不肯教她法术。来烧香、求助的信众们,带来的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孩子病了药石没用想求道符水啦,昨夜做了个奇怪的梦不知是什么兆头啦,怀疑自己被下了降头想求大师解救啦,郎君总在乡试前生病是不是家里风水有问题啦……总之除了封建迷信就是封建迷信。
就连封建迷信,云秀能接触的也不多。因为她是挂名修行的官家娘子,等闲外客哪怕都是女客也不能劳烦她来接待。再说也没人觉得她一个下个月才满十一岁的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解厄制化的神通。
原本她在空间里研究炼丹术和炼器法,做做丹药和道具就觉着光阴不虚度自己今日也在努力向着仙道前进。但这些日子以来,她读过的、听过的散仙、天师们开拓了她的眼界,“师父”的出现更是提升了她的期待,让她觉着自己终于不必再孤陋寡闻、孤军奋战下去,可以昂首阔步的走上这个世界的仙路了。谁知却扑了个空,她照旧得一个人钻研。
可此刻再让她回空间去炼丹炼器,她怎么可能还觉着充实进步?
修仙的大好前景摆在面前,她却抓耳挠腮不得入。真是煎熬死人了。
正煎熬着,令狐十七写信来说修什么仙啊,修仙不是正道,修红尘才是。说起来,我弄碎了疑似天地灵气所凝的水精珠,遇到了遨游四海的疑似散仙,散仙非要度我去修仙,真是愚蠢可笑。他若再烦我,我就掏他的心下药了。
云秀:……
这种熊孩子都能遇到的奇缘,她偏偏就遇不着。还让她去修“求不得”,这还用修?
云秀决定离开道观,去四方名山大川访仙问道有不肯教徒弟的,还有想收徒弟收不着的呢。
小孩子的身体不方便,女人的身份不方便。想要减少在外行走遇到的麻烦,尽量少招贼惦记,她需要一份能让她变身成男人的药。
这并不难。变猪头和变男人,虽然方向和结果大不相同,但原理总归是一样的。只要稍加改进,肯定能做出来。
……但是做出来之后呢?
她去了华山、衡山,甚至昆仑、蓬莱……就一定能遇到世外高人吗?遇到了,人家就一定愿意传授她修仙法门吗?遇不到怎么办?继续找吗?要找多久?到老死为止吗?
想想就觉着,未来真是难以捉摸呀!
当然,不论如何,先把丹药做出来再说。
入了五月,天气渐渐炎热,又赶上麦熟时候,有农活的忙夏,没农活的懒夏,来道观里上香的信徒便骤然减少了。
观里清闲,小道姑们无事可做,便开始寻思怎么打发时间。她们大都没过十岁,有些是女冠子们的徒弟,也有些是她们的婢女,更多的还是家里特地寻来陪云秀修道的小姑娘。比起道心,反而是玩心更重些。
但玩起来又怕被师父责罚,便拉了云秀来做挡箭牌,一有空闲就来撺掇她秀娘子我们去采槐花吧、捉鱼吧、烧新麦吃吧、掘知了猴儿吧……
云秀:……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躲在空间里烧玻璃炼丹呀!
但对上小姑娘们亮晶晶的眼神,到底还是无奈妥协。
便跟着她们翻墙上树,趟泥涉河……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兴奋的凑在一起捉鱼生火,她就百无聊赖的靠在石头上读书做笔记。
简直就跟个专门看孩子的似的。
待小姑娘们把折腾好的头一份野味呈到她面前,她就又变成了试毒的她们弄出来的大多数东西,往往一眼看去就让人食欲全无。但先送给她吃却也并非出自作弄之心,而是真把她当成理所当然该享用头一份的猴大王了。云秀也只好面无表情的照单全收。还好,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太难吃。
华阳真人偶尔也撞见她们玩耍,却只一笑而过,并不管教。
这一日晌午,云秀照旧再一次被这些女孩们从空间里逼出来她有些后悔自己把“隔墙耳”改进成“门铃”了。
云秀打开房门,无奈的靠在门板上,等着眼前的小姑娘说,“师父午睡了,秀娘子我们去捉蚱蜢吧……”
谁知小姑娘扭捏了片刻,仰头道,“秀娘子……令狐公子来看您了。”
云秀:……
“郑国夫人来上香,你们该去禀报住持师父。”
“郑国夫人没来,来的是她家小公子。”
“那也去找师道长们,找我做什么?”她才不想理他呢!
云秀抬手关门,小丫头忙一扭身钻过来挡住,“这么热的天,小公子还在外头晒着呢。您不管,我们也不管了啊……”
说罢一扭身,拔腿就跑。
云秀:……
云秀进屋,依旧回空间里。
看了两页书,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万一令狐十七真等在日头下呢。
临走前瞧见满架子瓶瓶罐罐里,独有一瓶单独挑出来,上贴着令狐十七的名字,便恨恨的抄起来,塞进了袖子里那是她新为他研究出的丹药。
令狐十七果然还等在外头。
但他这样的公子哥儿,怎么可能真让自己暴晒在烈日下?
云秀眼见通风报信的小厮看到她就撒腿狂奔。待出了院门,果然见令狐十七正急忙从马车上下来。车门前还站着个白白净净的丫鬟,手里托盘上分明是一碟碟莹润去皮,均匀切块、还附带着竹签子的新蜜桃、新西瓜、新夏橙、新草莓……
云秀不想跟他生气,但无奈看到他就来气。
这种人,比她还有慧根?!奢侈享乐的慧根吗?
云秀原本是来见他的,但走了两步,到底还是气不过,干脆不再勉强自己转身回屋。
身后令狐十七还问,“先前算我说错话。可你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云秀:……你管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不行吗?
令狐十七忙又追上来,“天气热,还是到我车上说吧。我准备了许多时令鲜果,你可以一边吃一边生气……”
云秀懒得理他。
令狐十七又道,“我知道,你定是在恼我说‘剜心’对不对?可你该知道,我那只是气话,又不当真。”
云秀到底没忍住,“气话就能口无遮拦?我现在也在生气,我也能乱说?”
令狐十七毫不犹豫,“能啊,我不是亲自来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