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心里有鬼,连忙蹭上去献殷勤。
“怎么啦亲爱的,肩膀酸吗?”
他依旧闭着眼,不说话。
他是跟人吵架了心里不舒坦吧,应该不可能知道她跟陆慕的事。不对,她跟陆慕哪儿有什么。
她给他捏着肩膀,纤细的手指力道不小,原有些酸痛的肩膀舒服了不少。他动了动肩,拉下她的手,睁开了眼。
“我没事。”
原来他懂她的意思。
她从来不是个喜欢说煽情话的人,也不懂得如何去安慰别人,虽然她不会亲口承认,但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她嘴拙,不会说话。
不会说,那就用行动来表示吧。
“困了吗?”他问。
“还行。”
“嗯,刚才跟谁打电话?”
“我爸。”她翻了个白眼,躺倒他腿上,伸手搂住他的腰,额头在上面蹭了蹭,“他催我结婚呢。”
他想了起被遗忘在外套口袋里的礼物。
“那就结。”
她笑:“和谁?跟你啊?”
话毕,她明显感到他的身体动了一下。他推开她,动作虽轻,却是不容拒绝的。
“我困了,你早点睡。”
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他的身影消失于卧室门后。
“啊,路漫漫,你真是蠢哭了!”她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因为激动所以下手有些重,两秒过后脸渐渐有了疼痛感,“还真是蠢,打这么狠做什么。”
她对天发誓,她说这话绝不是在试探,并不期盼他接下来会向她求婚。她不过是还没想过结婚的问题,上次偶然被修筱彤提出来,她倒是认真思考过两天。可Mina跟陆慕的事情接踵而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已经无暇去想。
满脑子只记得不嫁陆慕,却忘了去想是否想嫁给修远。
结婚,她一直以为是很遥远的事,尽管已经到了人们口中剩女的年龄,她依旧觉得自己还不急着结婚。因为不需要吧,一个人就可以生活得很好,为什么要两个人呢?
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生长于这样的家庭,压力只多不少。
路遥遥从小就是家里的公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所以路漫漫才有了二十年的轻松时光。路遥遥遭遇不测之后,家里人终于想起了被忽略的她。纷纷将对路遥遥的溺爱转移到她身上,前二十年未曾体验的压力如洪水一般袭来,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而修远呢,修筱彤简单地谈及过。母亲离世后便一直同舅舅生活在国外,即使每年都会回国小住,跟家里人的交流也少得可怜。
等等,她似乎忘掉了一个细节。
修筱彤的生母叫覃明芳,覃家…覃明丽?!修远的继母是陆川的小姨!陆慕是陆川的弟弟,所以说…天啊!这都是什么关系!
可修远跟陆慕见面时,分明是不相识的,看起来不像是在演戏。
说起来她去大院的次数也不算少,不知是不凑巧还是怎的,从没见过修筱彤和修远,只在很小的时候听大人们说覃家的二女儿去帮人家养儿子了。至于陆慕的父亲陆老二,她更是没见过,就别说连出生都在英国的陆慕了。
算起来陆慕跟修远还有那么点亲戚关系,会不会…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的。
“进来,睡觉。”
修远久未见她进房,便出来看看,却发现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着。
“啊,你醒了。”
“我还没睡。”
“不是早就进去了吗?”
修远注视了她几秒,忽然一声轻笑:“等你,快过来睡觉。”
加班的疲劳和尚未倒回来的时差令修远很快入睡,呼吸声甚至比平时更加沉重,大约是疲倦至极了吧。路漫漫摸上他的脸,食指顺着他的眉心,滑下他笔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两片薄薄的嘴唇上。
他…想和她结婚吗?
**
路漫漫辗转反侧一夜无眠,醒来后已经日上三竿,身边的被褥早已冰凉,修远应该去上班了吧。
连续翘了两天班都没接到杨束的催命电话,她索性翻了个身继续睡,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朦朦胧胧间,感到有什么在脑后震动。
原来是电话响了,屏幕上闪烁着Susan新拍的艺术照。
“怎么了,想我了啊?”她打了个呵欠。
“亲爱的,你是还没有醒吗?”
“嗯,我在说梦话。”
“啧啧啧,该不是纵欲过度吧,一看你面相就知道,难满足!”Susan坏笑一声,“你说话声音那么低,难道是因为Alex在你旁边?啧啧啧,一晚上了还没够吗?”
“Alex不是应该在你旁边吗?”
“别吓我!”Susan坐在马桶上,神色慌张地左右各看了一眼,入目只有白色的隔板,“我在排毒呢,Alex怎么会在我身边?吓惨我了你知道吗亲爱的!”
“人事部隔壁不是创意部吗?”
“Alex没上班呀。”
路漫漫一愣:“没上班?”
“对呀,我刚去找你来着,听说你们都没来,对了,杨总也没来。你们三个该不是…喂?喂!死Mandy你竟然挂我电话!”
路漫漫在家里找了一圈,就差没爬到地板上去查看沙发底了,都没找到修远的身影。修远不在家,也没去公司,那他去哪儿了?
大脑突然死机的路漫漫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给他打电话,连续打了两次,听筒里只有冰冷的女声传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路漫漫慌了,昨晚他的情绪就不对,她凑上前去想亲他都被他偏头避开,连续几次后她放弃了,但还是强势地搂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按理说修远是不会拒绝他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连忙给修筱彤打电话。
修筱彤正上课呢,放在课桌里的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她把电话按掉,给路漫漫发起了短信。
“我在上课,怎么了,是妞妞想我了吗?^_^”
“Alex呢?”
“去英国了呀,你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不是才回国么,怎么又出国了,难不成又被杨束派去出差了?
想着,她就给杨束打了电话。
听见杨束微喘的声音后,她的大脑有一秒的空白,呆呆地说:“哥哥,我是不是打扰你办事儿了?”
“你也知道!”杨束咬牙咒骂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路漫漫曾在杨束跟陆一弥亲热的时候误入过他们的卧室,虽说限制级的画面还没开始,但她已经能看见陆一弥的胸肌了。
然后…她被杨束一脚踹出了房间,对,是踹的,事后又好好地骂了她一顿,那是她第一次被杨束骂,也是唯一的一次。
眼下看来,第二次要上演了。
路漫漫连打好几个电话,结合这几天的发生事,他知道她必定有急事,安抚了下陆一弥,便披着外套到客厅接电话。
“有话说。”
“呃…你不方便就再说吧。”
“说。”
“Alex去哪儿了?”
“你男朋友去哪儿了你来问我?我床上的不是他。”杨束笑了一声,单手打开烟盒,动作熟练地挑出一支烟点燃。
“我是说,你又派他出差了?”
“他不是刚回国吗?我闲得发慌了才又叫他出差。”
“那他去哪儿了?”
杨束好笑:“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我床上的到底是谁?”
“算了,我再问问别人。”
她说着就要挂电话,被杨束喊住了。
“听哥一句劝,跟Alex分手吧。”
“为什么!”
路漫漫懵了,得知有婚约之时,杨束明确地拒绝了她的请求,她可以理解,他毕竟是WE广告的总经理,自己的公司也跟陆家有经济上的来往,他一个人不足以同整个陆家抗衡。
只有徐忠毅能摆平陆家,可他连柳若烟的话都不听,莫非她就真要嫁给陆慕了?
“漫漫,你还在听吗?”
路漫漫收回思绪,答道:“我不懂,为什么一定是陆慕,不论是政治联姻还是商业联姻,修家难道比不上陆家?”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总之,你要相信我们是为你好。”
为你好。
路漫漫觉得世间最狂妄自大又可笑的话莫过于“我是为你好”,摆出一副好人脸自以为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殊不知只是自我催眠跟自我感动罢了。
换位思考是最不切实际的。
“为我好,呵呵。对呀,陆家家底殷实,陆慕玉树临风,迷倒万千少女,能嫁到陆家一定幸福得要死呢!多少人羡慕不来呀!”她如银铃般的笑忽然变调,带上了嘲讽,“如果路遥遥还活着,这等好事是不是就落不到我头上了?”
“Mandy!”
“别生气呀哥哥,我会以为你在提她打抱不平呢。这都七年过去了,我都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儿了。呀,说错了,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杨束不禁皱眉,沉声道:“别这么说话,她已经不在了。”
“她都死了我怕什么?哈哈,哥哥你该不会相信世上有鬼吧?”路漫漫跟中了邪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她来找我呀,看我是怎么夺走曾经属于她的宠爱的,她的爸爸妈妈,她的外公,哦,对了,现在还加上一个,她的男人…陆慕!”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剧情开始了~
第 37 章
路漫漫风风火火地赶到徐家,欲与徐忠毅理论,她已经做好了和家人做斗争的准备,无非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和冷战,还真能跟她断绝了关系不成?
回家的途中,收到修远的短信。
“临时有事,吻念。想你。”
不能更简洁的短信,成功地安抚了她的心情,之前的气消了大半。车子拐上通向大院的道路后,她才将车靠边,给他回短信。
“望Alex小朋友好好学习中文,勿念。”
若是路漫漫知道这一去,几乎跟修远要成永别,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掉头离开,哪怕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见到陆慕,她并不惊讶。
“漫漫。”陆慕微微笑着,手伸过来想要帮她提包。
路漫漫看也没看他一眼,绕过她,鞋未换下便大步冲进了屋内,鞋跟砸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音。
徐忠毅坐在沙发上品茶,见到她来,扬起笑脸招呼她过去。
“漫漫回来啦,陆慕正好也在,你们——”
“我不结婚。”
语气很平淡,没有嘶吼,没有愤怒,声音平静如水。她后背挺直,站在沙发后,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和徐忠毅对望。
徐忠毅的笑容停滞了一瞬,又恢复正常,说道:“害怕了吧?别担心,婚礼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们会安排好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嫁。”
徐忠毅把茶盅往桌上用力一放,苍老却气势浑厚的声音传来:“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嫁!”
大概只有两秒,或许更短的时间。只见徐忠毅手臂一扬,原本放在沙发扶手旁的拐杖直直地向路漫漫飞去。陆慕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连续听见两声“嘭”的声音。第一声是拐杖砸在路漫漫额头的声音,第二声是拐杖落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客厅里的人俱是一惊,保姆跟杨束的母亲慌忙上去查看徐忠毅的情况,徐忠毅当兵多年身体硬朗,可刚刚那用力一掷还是让他跌靠在沙发上喘气。
路漫漫捂着额头,依旧站在原地,不语。
陆慕沉下了脸,走过去拉下她的手,撩起她额前的刘海。刚开始她还反抗,不愿意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在他一声低斥之后,她笑了笑,笑声有些凄凉。
她说:“你满意了吧?”
陆慕抿唇不语。
她的额角高高肿起,一条红印从眉尾延续到眼角,往外渗出点点血丝。若是再偏一点,伤到的就会是眼球了。
“怎么不让开?”她竟然站在那不躲也不让,被砸到之后也没哼一声,他真不懂她为何这么要强,稍微妥协一下都不行吗?
“让开了怎么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呢?”
“我带你去处理伤口。”她的伤口实在太骇人,陆慕不顾她的反抗带着她往楼上走,到了三楼,问她,“哪一间。”
“不是轻车熟路地上了三楼吗,哪一间你都没打探清楚?”
他紧拧着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的伤口再不处理会留疤。”
她嗤笑一声,伸手指了一扇门。
在屋内等了两分钟,去而复返的陆慕提着药箱进了来。他撩开被子的一角,坐在她身侧,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药箱的距离。
他戴手套的动作非常熟练,她小小地吃了一惊,他发现她的表情,笑了:“我念过一年的临床医学,后来退学了重考的。”
“哦,我以为你念的护理呢,还想着你穿护士服一定很可爱。”她的语气绝没有字面上看起来这么平和,而是夹了轻微的嘲讽。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拆开新的棉签,沾了消毒酒精,用捏着棉签的那只手的小指勾起她刘海上的一缕头发,说:“用发卡夹起来。”
她随意地把刘海往头顶一撩,用手心压着。
“闭眼。”
酒精触碰到伤口上时有轻微的灼烧感,伤处本就又涨又烫,这下更是难受不已,酒精很快挥发,清凉感随之而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同时出现,她疼得发出一声“嘶”的声音。
陆慕放轻了动作,换上两根新的棉签继续消毒,末了才说:“创口在脸上,不敢给你用碘伏消毒,碘伏比较难洗掉。”
她睁开眼,被残余的酒精一熏,立马又将双眼紧闭。
“有什么不敢的,正好变丑了,你就不会想娶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