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对不起,师母说得对,即使只有两个人,我们也能过得很好。你待我很好很好。”

他终于转过身,目光紧紧散散投在她的脸上。

很细小的一点言不由衷,他还是捕捉到了。

把她馥软的身~子抱进怀里。

“言,不会因为没有孩子而改变什么,也不会因为有了孩子而不同。”

也许是他话里冷峻的语气惊吓了她,她反手攥上他的袖。

“顾夜白,这话什么意思?”

她在颤抖。

“子晏和Susan会喜欢我们的孩子,如果你有了孩子,又如果你不在了。”

她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

他轻笑,把她抱起,重走进两个人的卧室。

那一晚,他抱了她,也吻掉了她一整晚的泪。

“你是眼泪做的吗?”他挑眉笑着,支肘看她。

她轻轻哧哼着。

窗外,东方,也悄悄幕白。

也许,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算真正明白这个男人。宁愿把孩子交给子晏和Susan来养吗?

他真的残忍。

至此,一切却又似乎才是全数尘埃落定。他,还有她的心里的嗔和念。

******

漆黑的厅中,一点光亮燃尽,突然,熄灭。回忆,属于她和他还有一班朋友的回忆,静止了下来。

把手中的烟头放进烟灰缸里,顾夜白微微闭上眼睛。

不觉又抽起烟。

悠言正在房间里安睡着,隔壁是两个聪明乖巧的孩子。

六年还是七年。

在战栗中幸福。

只是,幸福也会害怕流年。

因为,这样平淡而美丽过。

那天,看到她悄悄吃药。他没有问她,只是去找了医生。

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去做检查了。那位慈祥的长辈微微笑着,一如当日。

“顾先生,没有事,请放心,也请相信你的太太。她一直坚强。”

再一起走下一个六年,好么,言。

让我陪着你,一个一个六年的去算去数。

绕过沙发,一双手柔柔缠上他的脖子,熟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我不喜欢你抽烟。”

他转头,看到她散乱了一头黑发,那发丝也像她的手一样,绕在他的肌肤上。

双方的神情都看不真切。

但他知道,这时她嘴角应该绽开了浅浅的笑。

娇憨的她,似乎没有怎么改变过,性子,容貌,眼泪,哪怕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只是,她又确确实实有了变化,她成熟了,也越发坚强。

因为,是一个人的妻子,两个孩子的妈妈。

“你去找过方医生。”她淡淡笑,“还记得一一出生的那一年吗?没有事的,笨蛋。”

他把她的手包握在掌中,一点一点。她把头深深埋进他的颈脖。

断裂了思绪,由两人来继续。

接续着的那晚,,他和她要去孤儿院为小虫的孩子办领养手续的第二天,命运的转盘,到了另外一个命定的环。

******

“前面,停车!”她脸色苍白。

他吃了一惊,把车子停在路边,甚至不管这里禁停。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很快抚住心口,匆匆打开车门,奔到前面一个垃圾箱前。

他紧跟,目光焦灼处,是她吐得脸色也变得惨败。

她怀孕了(2)

没有去理会周围的目光,她一吐完,他立刻把她抱上车,改了方向。

她一声不吭,头靠在他肩膊,闭着眼,神色萎顿。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路微微颤抖,直到车子驶进医院的停车场。

一系列的检查。

“她的心脏怎样了?情况还好吗?”他甚至顾不上她在旁边,厉声问了。

医生笑了一下,“不是心脏的问题。恭喜你,顾先生,顾太太怀孕了。”

仿佛被人狠推了一把。

惊还是喜,他说不清。

震撼以外,他的情绪很复杂。狂乱的欢喜,震惊,不可置信,还有什么,无法理清。

他以为,他是不喜欢孩子的。

从小到现在,遇到过多次的劫难,后来管理着一家大企业,分毫动辄不能错,判断要精准。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一次,他确实错了。

她的孩子,也属于他。

他们的孩子。

他和她生命的延续。

也许,现在的心情和在她离开他四年后在薰衣草重遇的心情相同。

当日的爱还是恨,今天的要还是舍。

眼角的余光,是她彻底迷茫的神色,然后,她慢慢伸手掩住嘴。

他敛下目光,望向医生,“有可能诊断出错吗?”

平缓得近乎冷漠的语气。

她朝他看了过来。

“你很希望是诊断错误吗?”

她的语气似他一样平静,他舌尖上的那个是字,便截在唇边。

“一般来说,呕吐这些早孕反应是在怀孕后五到六个星期才出现,但因体质而异也有极少数特别的,另外,我们也做了检测,顾太太确实…”

车子停泊在马路边。

车里的气氛,就像火花燃亮过四散以后的死寂。

“言,孩子,我们不能要。”

终于,他开了口。

不过是八个字,却仿佛花尽了一生的力气才能说出。

没有看她,他闭上眼睛,笑纹深深浅浅刻在嘴边。

“好,我们不要。”她侧~身过来,环紧他的头脖。

他的心也像被什么缠上,千丝万缕,每一个毛孔,都不能呼吸。

以为她会闹,情愿她会闹。

没有忘记,那个早晨,她哭着求他。

“我求求你,我只要这一个机会,只是很微末的机会。”

也许,那天他走了以后,她把药吐了出来,又或者,药并不凑效。

但不管怎样,现在这个微末的机会她拿到了。

“对不起,言,对不起。”

他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也只剩下这几个字,还有满心的疼痛。像在一二零大厦里知道她的病的时候那样,钝钝的痛,一下比一下清晰,深入,到无处可避。

“我知道的,你心里比我苦。”她轻轻吻着他的眼睑,泪水占了他一脸。

他反手把她整个抱了过来,位置变得狭窄。

他只是像她一样,轻轻去吻她。

第二天,她给他留下一封信,消失不见,带着他的孩子。

再一次,她骗了他。

连Susan也不知道她的行踪。这一次她铁了心要把自己藏匿到底。

如果说那年的离开,他妒火中烧,他恨她到极,那么这一次她是彻底把他激怒了。她这样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怀孕。

最要紧的是,他问过医生,孕期的前三个月非常危险。一个不慎,就能导致流产。

万一,她的心脏无法负荷呢?

那会怎样?她,还有孩子都会死掉!

像林子晏说的,所有能烧钱的事他都做了,并且早在私下散了人手去找。章磊,她的父亲也动用了人脉。

Susan苦笑着说,“不要小看了一个当母亲的能耐。”

如果是这样,路悠言,别让我再一次恨你。你给我好好活着。

如果,你出了事

她失踪了两个多月。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守着肚里他们的孩子,或者,已经不测。

“社长,社长。”一旁的Linda轻声提醒。

会议室上,他的沉默也引来一室的静默。

他自嘲一笑,环了众人一眼,又淡淡道:“王棠,到你了。”

被点名的中年男人明显怔了一下,讪笑道:“社长的记性真好。”

“所以如果没有更好的提案,你也可以滚蛋了。”

轻柔的声音,却顿时震慑住下面所有人。

不少人瞟向林子晏,林子晏苦笑,摊摊手。

不准不要我(1)

“谢谢陈婶。”

悠言喜孜孜地接过前面婆子递过来的报纸和杂志,那老太太又瞟了她几眼。

一边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也笑道:“真像。”

悠言笑嘻嘻道:“我的模样长得比她要好看一点儿。”

“你就臭美吧,苏珊姐姐。”挽着陈婶的少女点点鼻子,笑道。

“小苏,没准你去认是那位顾社长的老婆也行,你们长得这么像!”旁边有人插口。

“是啊,瞧你这热心的,每回都看得入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老公呢。”

“我没有这个福气,瞧瞧,心里羡慕一下还不行了?”悠言笑笑道。

一个子,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悠言抱着报纸和杂志,也没心没肺地笑着,心里却像灌了铅,沉甸甸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个村子,偏僻隐蔽,在G城以郊的一个小县城里面。

多亏了那时和迟大哥来过这里。在去落迦前,他们在G城附近辗转过。在这里逗留了一段时间。那时怕顾夜白找来,用的都是假名字,而她索性借用了Susan的名字。

恰好现在能用上,也省了村里人的疑虑。

顾夜白给她办了副卡,她事先提了一部分钱,足够待到宝宝出生。

在这里租下一间民房。对外只说,家中的人都不在了,丈夫去了打工,自己图这边安静,空气也好,过来养胎。

跑出来两个多月,知道他一定会发了疯似的找她。

果然,每天的报纸和杂志都有她的照片,图文并茂。这阵子,她比当红的明星姐儿出镜率还要高。

那上面的悬赏数目,她看了都替他心疼。

每个夜晚,也会疯了一样去想他。

想他温暖的怀抱,他的吻,他的温柔;甚至,他生气的样子,冷漠的神色,也会拼命地想,反侧难眠。

她的妊娠反应很严重,不知道是心脏问题,还是身~体体质作怪,每每吐得一蹋糊涂,头晕,半夜腿肚抽筋得厉害。

甚至,有过出血的情况。

如果,婚后他没有对她这样怜惜爱护,也许她不会那么难过。

如果他在,他不会让她受这些罪。

“那个男人大概很爱他妻子吧。”

“你脑子哪里去了?不爱能这样找吗?”

她进了屋,背后的声音还是直直捣进耳朵。

他似乎从来没跟她说过一个爱字。

现在,在别人嘴里听到说,他爱她。

她动了动嘴唇,想笑一下,却挤不出一滴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