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守株待兔
陈梓坤一行人全部化妆成普通游学士子,跟着商队前往魏国。陈梓坤化名王坤,为了方便她也学文杰女扮男装,将头发用黑色簪子随意绾起,身穿一袭青色袍子。她容貌相肖父,五官开阔大气,这么一装扮,一个英武挺拔的士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郑喜拱手打趣道:“公子您真是芝兰玉树,意气风发。”
陈梓坤得意的昂昂脑袋,右手一伸:“把本公子的扇子拿来。”
文杰憋着笑提醒她:“公子,都十月份了,扇子就别用了吧。”
“哦,那就不用了。启程。”
众人齐声答道:“是。”
商队共有三十多人,马车二十多辆,里面多是从东虏倒来的皮子虎骨等物。其他大宗货物多走玉河水路。陈魏两国除了几年前有局部冲突外,一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所以这几年来两国商旅往来十分频繁,他们这样的队伍一点都不扎眼。
陈梓坤随口对郑喜说道:“你看魏国百姓衣着多光鲜,不如让你娘把布庄开到大梁算了。”
郑喜笑道:“这事我还真提过,可惜,我娘最近身子不方便。只能再等等了。”
陈梓坤打趣道:“你们家真是一派兴旺啊。”
郑喜却正色答道:“对于我们寻常人家来说,兄弟姊妹越多越好,公子可与我们不一样。说句不当的话,公子若是有了亲兄弟,事情就愈发复杂了。”陈梓坤笑而不语。转头看着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一脸的深思。
魏国不愧是天下第一强国,国富民殷,看这往来的民众便可窥一斑而知全犳。魏国的国君魏文王志在经略中原,忙着变法新政,对于他眼中的西陲小国——陈国,并不怎么放在眼里。最主要的是陈国就像一座屏障,为魏国挡住了东虏的侵扰。所以这些年来,魏文王时不时拉拢一下陈国。即便是陈晋两国打得你死我活之时,魏国朝臣中有人建议趁机攻打陈国边境,魏文王也依然没有同意。应该说,魏文王是一个有大格局大志向的君主,魏国在四国中国力最强,它占据着农业最发达的中原地区,而且谋臣如云,猛将如林。若他只是个目光短浅的好战之君,其他几国会暂时会不得安宁。但他如此锋芒暗敛,却更加让人不安… 时不我待,她要抓住这个短暂的和平机会,好好充实自己,寻觅征招贤材,以便为将来做好东出做好准备。
只要魏文王在,陈国就暂时不必担忧东边的局势,就是不知道他的继任者怎样?陈梓坤突然觉得以前自己的目光太局限于晋国了。以后,她需将目光放到天下大局中。同时,她也顿悟到,以秦元周通等人的才具治理小小的陈国已经非常吃力,遑论天下大局!陈国最需要的是一个目光深远能统筹陈国国政的谋士,同时还需要一个有实干之才的相材,自然,将材也是多多亦善…
想到这里,陈梓坤悄声吩咐陈剑陈光:“传令天机阁,再加上两个任务:一是要注意搜集魏国的情况,特别是魏国太子的情况;二是要注意寻觅搜访人才,要做到一点:人弃我取,人争我察。获大才者有大赏,中才者中赏。下才者小赏。”
陈剑领命答应。天机阁的成员分布于各行各业,像是木工、厨子、车夫、小厮、侍女、商贩等等。除了王宫里暂时伸不进去手,其他地方都有办法渗透。酒楼、食肆、青楼这等鱼龙混杂的地方眼线更多。甚至有些达官贵人之家也有天机阁成员的身影。
陈梓坤来之前就已经着人悄悄告知他们,如果没有意外,她将在魏国呆上一年半载,然后再出发去吴国。
商队一进入魏国边城西河,众人便感觉到了一股与陈国迥然不同的气息。这里人流如织,店铺林立,货物丰富,郑喜文杰等人两眼放光的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陈梓坤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众人闲逛了一会儿,便离开了热闹的街市,向陈光已经定好的李家老店走去。
回到客栈,郑喜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向陈梓坤禀报:“殿下,方才天机阁传来了消息。”陈梓坤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过密报飞速看下去,还是关于萧舜钦的,他如今就住在松山书院一里外的白家村,身边带着两个书僮,平常深居简出,极少会客。密报上连他的住处日常习惯都写得一清二楚。
陈梓坤略想了一想,吩咐郑喜:“你着人去查看萧舜钦住所旁边有无空房,若有就租下来,不能租就买下来。我们一到京城就去那里落脚。”
文杰一看陈梓坤对自己的老师这么执着,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殿下这么看重萧先生?”
陈梓坤淡然一笑:“自然。我一是看上他的才志,二是还有他的影响力。你想萧舜钦这样的人都能被我所用,到时天下士子还不争向去陈国?基于这两点,我一定得想法设法把他弄到陈国。”
“可是,殿下…”
陈梓坤看了文杰一眼,提醒道:“不都说好了吗?我新名叫王坤。别殿下殿下了,小心隔墙有耳。”
“是是,该叫公子。公子,我们还在家乡时就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拜访他。可是先生一律不见。而且先生性子有点怪,对于穷苦百姓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但有时对于达官贵人说话有些刻薄…万一到时他惹恼了公子,还望公子千万别、别对他怎么样。”
“哦?那你说说看,怎样的刻薄法?”
文杰想了想,接着说道:“有一次,有一个大财主也想趁着天下大乱,分上一杯羹,死缠硬磨见到了先生,先生就直言不讳的对他说:‘我观你肚大心小脑空,别说做称王称霸,恐怕连财主也做不长了。’当时那个财主气得要杀他,幸亏他的两个书僮武艺极高拦住了。”
“还有一次,前朝一个隐姓埋名的王爷来找他…”文杰掰着手指头一件件的说着,一边悄悄观察着陈梓坤的脸色,她与她共处这么长时间,亲眼目睹她的种种手段,心中不免忐忑,生怕萧舜钦万一执意不从,而公主又担心他为别国所用,从而动了杀心。若是这样,她是万死难辞其咎。
陈梓坤和气的冲文杰笑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不会那么做的。动不动就杀人多没意思啊。我可是仁慈的人。”
文杰擦擦脸上的汗笑道:“是…公子说得对。”
当下众人纷纷回房歇息,陈光陈剑两人轮流守夜。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众人用过简单的早餐,继续赶路。路上,陈梓坤又派出一队擅勘测绘图之人,深入到魏国腹地,将山川地貌险关隘口绘制出来,以备不时之用。商队一路穿过西河、关陵、安邑等地最后进入魏国的都城——大梁。这里自然又是一番繁华景象。到了这里,陈梓坤一行人便要和商队分道扬镳了。
众人拱手告别。陈光驾着马车载着陈梓坤郑喜等人,一起前往松山书院外的白家村驶去。那里,在毗邻萧舜钦的地方高价租下了一栋院落。
路上,文杰先问道:“公子,接下来我想先去拜访一下先生,探探他的口风如何?”
陈梓坤点点头:“也好。”陈梓坤对于怎么说服萧舜钦出山,曾设想过无数种办法,最后又一一被她排除。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三顾茅庐法,想以诚意打动他,但又一想,自己身为女儿身,根本不具备刘皇叔的大义道义优势。这个恐怕效果不大。最后权衡一番利弊再结合萧舜钦本人的性格,她决定采取以下几种方法:先以静制静、守株待兔。然后让自己的名字萦绕在他的周围,慢慢引起他的注意,接着制造时机慢慢接近他。如果这一步成功,接下来就以普通朋友与他相交,让他一步步的了解自己的志向。最后时机成熟时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23第二十三章与子同车
一个多时辰后,陈梓坤几人便来到了位于白家村的寓所。白家村只有百来户人家,村庄三面环水,民居全部掩映在蓊郁葱茏的绿林中,不闻人语响动,只听鸡鸣犬吠之声,显得格外清幽。
陈剑所租的这座院落以前是一个游学士子所居,屋后靠山,门前斜对着一片苍苍竹林,长风过林,传来一阵龙吟凤啸之声,确实是个读书清修的好去处。陈梓坤随意打量了一眼便将目光先投向了她的邻居——萧舜钦的住处。萧家别院的门前是一条一丈来宽的清溪,此时却是竹桥吊起,大门紧闭,不闻任何声响。
文杰站在门前遥望着,神色略带激动的喃喃自语道:“多年不见先生,不知他身子可好。”
陈梓坤笑道:“不急,你明日可前去拜访。”文杰点头。
当晚,众人人困马乏,陈梓坤吩咐他们早早歇息。
次日一早,天刚破晓,陈梓坤仍像往常一样准时起床,粗略梳洗完毕,她便慢慢地沿着村子漫步沉思。文杰紧随其后,途中正好遇到两个年轻男子从山上抬水回来。文杰驻足凝视片刻,突然面带惊喜的喊道:“两位可是乐山、乐水大哥?”二人停住脚步,狐疑的打量了一眼文杰,点点头淡然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文杰拱手笑道:“不知两位可记得五年前常给先生送菜送材的猎户兄妹?”
二人想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我家公子几日前还提起过你呢。”两人的态度顿时热络了许多。三人边走边寒暄,陈梓坤看了文杰一眼示意她随意,便径自向前方竹林走去。
陈光陈剑随即远远跟上,陈梓坤摆摆手说道:“不必这么小心,你们俩要想法设法跟方才那两人搭上关系。从他们口中顺便套出萧舜钦的行踪。”
两人一起拱手恭敬答道:“遵命。”
文杰当日上午便带着礼品前去拜谒萧舜钦。
陈梓坤一边抚琴一边等着文杰回音。
郑喜听着琴声,略一蹙眉:“殿下可是思乡了?竟奏此悲音?”
琴声戛然而止,陈梓坤皱抚额问道:“思乡吗?不应该是闺怨吗?”
郑喜呵呵笑了两声,她正要出语安抚。恰在这时,听见一阵脚步声,是文杰回来了。
“公子。”文杰笑着拱手,陈梓坤看她面色绯红,神采奕奕,便知道事情进展不错。
“怎么样?”
“先生还记得我们兄妹俩,他请我用了茶点,我将殿下给的美酒奉上,先生一时兴起,就让我陪他饮了两钟…”
“只是…我委婉的提了我是和公子一起入魏求学,还顺便表示了公子对他的仰慕,但先生并没有表示什么,也没出口相邀,看样子公子还得再等等。”
陈梓坤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不急不急。”
陈梓坤一行人在白家村安顿好后,隔了几日便去了松山书院。书院建在一片开阔的松柏林中,树下石桌石凳错落有致。此时正值天朗气清,学子们纷纷走出学舍,或是捧书朗诵,或是抱膝独吟或是三五成群坐而论道。
陈梓坤带着众人先到书院的主院——争鸣院,争鸣院,顾名思义就是百家争鸣之意。如今的局势和战国时期倒有有些相似之处。四国中,每个国家都有各自的一套制度,因为国君秉性的不同,所尊崇的学派思想也大径相庭。像魏国是法儒并重,吴国是独尊儒术,晋国是外法内儒,至于陈国,则不像其他三国那么明显。但把持朝政的也多是儒生。魏文王性格豁达大度,包容性强。极少干涉学院具体事务,而是任其自由发展。是以,松山书院是天下规模最宏大、气氛最自由的一座书院,数以百计的名家学者在这里开馆授学,无数学子不远千里前来求学,聆听教诲。
陈梓坤一路行来,路过儒家学院、道家学院、兵家学院、阴阳家等各家学舍。其中儒家学院是人满为患,兵家和道家也为数不少。只有农家相对冷清些。
一连数日,陈梓坤在学院内到处乱窜,她性格豪迈,出手大方,与各家学子也渐渐熟悉起来,这些人中小才颇多,中才已属难见,更遑论大才,而且年纪不大,脑子都顽腐的很。虽则如此,她也算开阔了眼界。
期间,文杰又拜访了萧舜钦几次,陈光陈剑两人也跟乐山乐水两人渐渐熟悉,陈梓坤觉得自己该出手了。
这日清早,陈光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禀道:“小的刚打听到一个消息,萧先生今日要去十里外的何家村访友。”
“哦,他要访的朋友是什么性情?”
“听说是当地有名的孝子,他父亲双目失明,母亲瘫痪,还要照顾兄长留下的三个孩子,他为了照顾双亲,连前程都和亲事都耽搁了。”
“嗯,准备一下,我们也去何家村。另外,准备两辆马车。”
“是。”
陈剑陈光两人刚将马车套好赶到村前的官道,就听见一阵辚辚的车声传来。接着就见乐山驾着马车从他们面前路过。陈光十分自然的招呼一声:“乐山兄弟真巧啊,我们也要出门,呵呵。”
乐山今日似乎有所忌惮,只是遥遥拱手一笑,赶着车子从他们面前缓缓驶过。乐山见陈光和他们走同一个方向,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陈光随意答道:“我家公子要去水家村。”水家村和何家村相距不到一里地。
“哦——”乐山拖长声调,欲言又止。
陈光点头微笑,扬鞭驱马,将乐山甩下一段距离。
当两辆马车赶到两个村子的中间路段,就听见马儿一声嘶鸣,马车咣当一声骤然停下,乐山急忙跳下来查看,原来是车轮的轴子坏了。
“公子,小的该死,车轴坏了。”
陈光驾着马车走了一段路,“瞧”见乐山意外停下,忙“吁”的一声勒马停车,小跑折回问怎么回事。
两人吭吭哧哧的蹲在地上查看了好一阵,乐山摇摇头:“没法修了,这可如何是好?”
恰在这时,陈剑驾着另一辆马车沿着官道辚辚而来。看见陈光在此,陈剑忙勒马停住,陈梓坤和文杰一起缓缓下车,文杰走到萧家的马车前,笑着拱手说道:“先生,马车怕是一时半会修不好,不若委屈一下,和我们同车如何?”
这时,车中伸出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撩起车帘,再接着,一个身体颀长,面容清朗的年轻男子款款下了马车。陈梓坤心中纳罕,她扭头目视文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文杰微微点头,示意这真是萧舜钦。
萧舜钦的目光温和的扫过众人,在陈梓坤身上掠了一下,拱手说道:“多有叨扰。”
陈梓坤淡然一笑,将手一伸:“萧先生请。”
萧舜钦一点也不拘谨,从容自在的上了陈梓坤所乘的马车。
乐山乐水相视一眼,陈剑笑着招呼乐水和他一起驾车。陈光和则帮着乐山将坏掉的马车拖到附近的农户家中。
待车中三人坐定,陈剑一声清喝,两匹马儿一起用力,官道上重新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幸得同车,真是三生有幸。王坤先敬先生一杯。”陈梓坤亲自斟满一杯米酒,双手捧上,态度恭敬而又落落大方。
萧舜钦坦然一笑,从容自若的接过,轻轻啜了一口,开口赞道:“好酒。”
陈梓坤微微一笑,朗声接道:“这是用凤鸣山上的清泉所酿,具有祛火消暑之效。先生多饮无妨。”
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陈梓坤便巧妙的文杰拉入两人的谈话,她静静地在一旁聆听,时不时插入一句,既不显突兀,又不失东道主的热情。
三人说着话,何家村已经遥遥在望,萧舜钦冲陈梓坤笑道:“在前面路口停下便可,不耽误你们赶路了。”
陈梓坤道:“送佛送到西,还是将三位送到吧。”萧舜钦侧过脸看着窗外的原野,笑而不语。陈梓坤眼珠滴溜一转,心中迅速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24第二十四章盛情相邀
萧舜钦凝神观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经意的一侧头,正好与陈梓坤的目光碰个正着,他仍是那么温和的笑着,但陈梓坤敏锐的从他的眸光中捕捉到到一丝了然和无奈。她的心微微一沉:难道他已经发现什么了?
就在她沉思的瞬间,忽然听见前面有人招呼乐山:“乐山,是箫兄弟来看我了?”马车慢慢停下,萧舜钦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位请。”
陈梓坤想了想,将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先生先请。”
萧舜钦扶着车门,款步下车。
陈梓坤待他下去,腾地一下跳下马车。把一旁等候的何宴叔侄三人吓了一跳。
“公琰贤弟,这是…”何宴狐疑的打量着陈梓坤和文杰,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他们是松山书院的学子,今日顺路送我至此。”
“哦,多谢两位。如不嫌弃请到寒舍歇息片刻。”何宴热情的笑着招呼道。陈梓坤打量着何家叔侄三人,见何宴虽然粗衣陋服,但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即便是面对萧舜钦那等看上去高雅无尘的人,仍是谈笑自若,一派坦然。他身旁的两个男孩年纪不大,也都斯文有礼,落落大方。想到这里,陈梓坤临时改变了主意,拱手笑道:“何大哥盛情相邀,却之不恭,我等今日叨扰府上了。”
何宴欣然笑道:“这位小兄弟好爽快,请!”一旁的乐山乐水偷偷对视一眼,一脸的讶然。这人…人家只是客套一下,怎么就成了盛情相邀了?
一行人跟着何宴浩浩荡荡的向何家走去。
刚到村口,就见一大群人挤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众人一见何宴回来,有人挤上前来说道:“何二郎,你家表弟又来闹事了。”
何宴将锄头交给大侄子,快步走进人群,清声喝道:“铁牛,你不在家好好侍奉姑妈,怎地又在这儿惹是生非?”
这时,人群中传出一声粗吼:“那个姓何的王八羔子把甜井堵上了,我卖不了水!都让开,老子要把让磨盘推开!”
有人在旁边叫嚣:“别以为你叫铁牛就能吹牛皮,这磨盘要五六个人才能抬动,你自己能搬来?来来,搬一个让大伙瞧瞧!”
“都让开!一会儿砸到磕到了别怪我!”
接着就听见一阵粗重的吼声,然后陈梓坤在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磨盘被人稳稳当当的举了起来,周围的人们哄的一声散开。陈梓坤这才看清,那举磨盘的人是一个粗壮大汉,身长九尺挂零,生得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子,一双大眼瞪得溜圆。
“你他娘的滚吧!”李铁牛说完,用力一扔,磨盘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将地面生生砸出一个浅坑,灰尘扬得漫天都是。
陈梓坤忍不住拊掌赞道:“这位大哥真是好力气!”李铁牛闻声看了看陈梓坤,咧咧大嘴,然后大踏步朝何宴走来说道:“表哥,我打完水就回去了,我娘还没吃饭呢。”
何宴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既然来了,吃完饭再回去吧。”说着,他上前提起倒在地上的两只大木桶,继续往家走去。李铁牛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冲萧舜钦等人嘿嘿笑了两声,跟着何宴一起去何家。
还没走到门口,李铁牛就冲着茅屋高喊:“老舅,舅妈,铁牛来了!”
柴门吱嘎一声响了,接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出来了,这妇人正是何宴的母亲。
她一见萧舜钦,顿时一脸惊喜:“是公琰啊,快进来坐。”
萧舜钦上前一步,扶着老妇人,恭敬的说道:“老人家您受苦了。我刚回来不久。”
何母擦擦眼眶说道:“不辛苦不辛苦,多谢你们了,海清他人都去了,没想到还有人惦记着,前些日子还送来了银两…”
萧舜钦打量了一下东倒西歪的茅屋,略有些不解,何母忙解释道:“这是海清的同窗们凑的钱,我和宴儿一文都不动,将来留着给我那大孙女添妆,还有两个孙儿成家立业所用。”
萧舜钦默然片刻,唏嘘感叹道:“怪不得何家能出海清兄那样的义士,实是教之使然也。”
何母愣怔了片刻,一转眼便看到了陈梓坤,她立即自责道:“瞧我这瞎老婆子,光顾着叨唠了,竟忘了招呼远客了。兰儿,快去煮茶。”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应声而去。
陈梓坤笑着走上前来,躬身一拜:“王坤见过伯母大人,本来我等只是送萧先生路过宝庄,何大哥客气相邀,偏偏我早就闻得何家大名,只是不好冒昧上门,今日大哥一邀,我就厚着脸皮来了。”
何母见他气度不凡,口齿伶俐可人,不由得心生喜欢,面上带着慈祥的笑意道:“你们能登门就是看得起我们,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客人多才好,我老婆子就是喜欢热闹。”
何家房厅局促,何宴只得去邻家借了大桌摆在当院,众人分宾主落座。
何母跟萧舜钦说了一会儿话便转而拉着陈梓坤闲叙。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娘是开药行的,我爹是开镖局的。”
“哦,都是好行当。”
“小坤啊,你年纪这么小就出来游学,习惯吗?”
“还好吧,就是开始有些想家。如今又交上了几个朋友,大家在一处慢慢就好起来了。”
“嗯,多交朋友好,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
一老一小在这儿聊得兴趣盎然。没过多久,陈梓坤就将何母哄得开怀大笑。乐山乐水在一旁直抽嘴角。萧舜钦静坐一旁,默默品茶。
何母跟陈梓坤说了一会儿,又转头问李铁牛:“你娘还好吗?”
李铁牛忙答道:“还…好。”
何母微微叹息一声,脸色慢慢由晴转阴,她侧头吩咐何宴:“你去拿半吊钱来,让铁牛带回家去给他娘抓药。另外,让兰儿先做一份饭给他吃,他回家还得照顾他娘。”
“是。”何宴起身欲去。李铁牛一把拉住他,连连摆手:“表哥,舅妈,我不要你家的钱,你家已经这样了还总是贴补我们家,您再这样,我以后就没脸上门了。”
陈梓坤看了看陈剑,陈剑会意,立即掏出一锭白银递上来,陈梓坤双手捧着银子递到李铁牛面前笑道:“李大哥,这点银子你拿去给伯母抓药吧。”
李铁牛一脸惊讶,后退一步,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我哪能要你的钱,不行不行。”
陈梓坤却正色道:“铁牛大哥,你这就不对了,学院的夫子教我们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若是看不见就罢了,见而不管,岂不是有违夫子教诲?常言道,四海内皆兄弟,如今兄家有难,小弟若是坐视不管,以后怎能这在儿混下去?铁牛大哥,你若是不接,就是叫小弟难做人。”
李铁牛是一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陈梓坤的话他听得懵懵懂懂,不过后半部分却是懂了。心中惊讶无比,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人!送人钱财说得好像是帮他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