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下意识地拿开了花灯。

耳侧响起了南宫白低沉轻柔的嗓音。

“笑笑。”

萧宁眼神却浮起了一抹古怪。她忽觉笑笑二字变得陌生之极。她亦是不明以前怎么会将这难听的二字脱口而出。

蓦地,她的目光触及到手里的花灯。

花灯上的美人巧笑嫣然,一双水眸含情脉脉。恍惚间,萧宁竟觉像极了柳如雪。

她推开了南宫白。

南宫白看着萧宁,心中生出了几分恐慌。

她的眼神不再是往常的柔情若水,没有了缠绵的情意也没有盈盈的笑意。有的却是如腊月寒谭里的冰冷,黑如墨的瞳眸里似有有层雾气,飘渺而遥远,就如第一次相见时。

南宫白只觉眼前的伊人变得陌生了,再也不能握在了掌心里了。

“笑笑,”他一顿,这才发现了萧宁手里的花灯。南宫白扬眉,笑道:“原来你是去花灯会了。”

“没有。”萧宁放下了花灯,移步到桌前,倒了杯茶,轻轻地抿了几口。

南宫白一愣,随即有笑道:“那去哪儿了?”

“去看小鱼了。”

南宫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笑笑,你是怪我这阵子没陪你?”

萧宁抬眸,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南宫白,我们摊开来谈吧。”

“谈什么?”南宫白蹙眉。

萧宁哂笑,唇角勾勒出讽刺的弧度。

“谈柳如雪,谈你们的大婚,谈你的登基大典…”她停了下,眼睛轻眨,“要不,谈我的去留也可。”

南宫白一颤,他沉默了下来。

良久,他才道:“我原本是想在登基后再与你说的。我曾答应过你,要风光娶你进宫的。我要我的笑笑和我一起共享荣华富贵,共看大好江山。”

萧宁冷笑一声,“那你如何处置柳如雪?”

南宫白有些怔忡,他神色古怪地瞧着萧宁。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道:“如雪是一国公主,东宫非她莫属。只是西宫除了名分比东宫略低一层外,权力亦是相等的。所有人我都可以委屈,唯独不会委屈你。”

萧宁闭上了双眼,心中是无奈的叹息。

这就是她爱了一年之久的男人。

一个完全不懂她的男人啊。

她缓缓睁眼,深深的看着南宫白。

浓厚的眉,漆黑的瞳,挺拔的鼻,单薄的唇,白皙的脸。如此明朗的五官,此时此刻竟在她心底模糊了起来,仿佛有什么逐渐从心底悄悄抹去。

她道:“南宫白,我不爱你了。我不要什么西宫,我要离开了。”

南宫白眸色一深,他倏然扣住了她的腰肢,双手紧紧地圈住了她。他一字一句地道:“不可能。”

萧宁撇过头,不愿再看他。

南宫白捏住了她的下颚,硬生生地扳了过来。

“笑笑,本王不准你不爱我,也不准你离开。”

言讫,他横抱起萧宁,往床上走去。

萧宁皱眉,她自是知道南宫白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地护住了小腹。

“南宫白,放开我。”

南宫白不做声。萧宁挣扎。南宫白更为用力,萧宁的手臂上已勒出一道红痕。她皱下眉头。

下一瞬,萧宁被抛到了床上。

南宫白压了上来,他声音有几分阴戾。

“笑笑,本王不会放手。”

.

一夜缠绵过后,萧宁翌日醒来,发现自己依然被南宫白紧紧地搂在怀中,一双大而有力的手掌紧扣在她的腰肢之上。

她微蹙眉头,身子轻轻地动了下,腰肢上的手掌猛然加大了力度。

萧宁抬眸一看,南宫白正睁着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瞳眸深幽,似有一层说不尽道不清的复杂神色。

萧宁心头万般滋味。

她敛了神色,淡道:“你何时回盛京?”

曾几何时,也有一人,笑意吟吟地在马车里对她信誓旦旦。

他如是说——

你若喜欢重州,我便陪你留在这里。

南宫白闻言,神色一紧,手掌猛收,他一字一顿地道:“我若回盛京,你定也会跟着一起回。你休想离开。”

仿佛看出了萧宁心里的决意,南宫白自那日以后,竟下了禁令。

萧宁被禁足。

除了平王府外,她哪里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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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柳如雪启程回国。

离开前,她特意来探望萧宁。

如玉的面容依旧美得让人心颤,她嫣然浅笑,美眸波光潋滟。

南宫白负手而立,在一旁默默不语,目光却在萧宁和柳如雪间不断游离。

柳如雪轻声道:“妹妹,听说你有寒症,要好好修养才是。若需要什么药材,尽管问我拿。宫里有许多珍贵的药材,你若需要,我回去后便命人送来。”

“妹妹”二字,听得萧宁甚是反感。

她刚想说些什么时,心中忽起一阵反胃。她握拳忍下,抬眸望向柳如雪,淡道:“谢了。我不需要。”

柳如雪依旧浅笑盈盈,眸色却微微一深。目光先是落在梨木桌上的一盘酸梅上,随后若有所思地望了萧宁扁平的小腹一眼。

南宫白此时出声道:“笑笑,你先好生休息。”

说罢,便送了柳如雪出去。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南宫白回来了,手里多了柄玉骨伞。

月白色的缎面,绣有大朵大朵的盛开的夏荷。

萧宁一愣,正在抚琴的手略微一抖,一丝颤音从指间泻出,回荡于清冷的上空。

他望着她,道:“死者已矣,我已命人烧了数十把伞给秦小鱼。这伞,我记得你甚是喜欢。”

南宫白将伞置于梨木桌上。

萧宁垂眸,素手轻拂,琴音悠悠起。

她启唇,轻声道:“是曾经。如今已经不喜欢了。你拿回来也无用,我不愿再用这柄伞了。”

萧宁的一语双关,南宫白岂会听不出。

他眼睛微眯。

“以后也不喜欢?”

萧宁颔首,指间流泻出的琴音愈发轻柔,仿佛为了安抚腹中的孩儿似的。萧宁这阵子的心境极为平和。

一曲毕,萧宁轻勾琴弦,发出一缕单音。

她声音低沉,显得十分坚决。

“是。”

南宫白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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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意渐消,不知不觉中,铺天盖地的浅黄随着萧瑟的秋风席卷而来。夏花凋零,枯叶飘落,凉意袭袭,秋天来临了。

萧宁自得喜脉以来,常爱犯困。而南宫白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每日早出晚归,常常到半夜时分才回到府中。

如此一来,两人自是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两个人逐渐相敬如冰。

直到南宫白回盛京的日子时,萧宁却生了场大病,不适宜远行。南宫白左思量右思量,最终还是心疼居多,便没强制萧宁与他一起回盛京。

临行前,南宫白轻点萧宁的唇,面有不舍,他轻声道:“等我。我定会风光迎你入宫。”

萧宁闭眼不语。

南宫白轻叹一声,无奈离去。

待南宫白离开后不久,一青衫罗衣的男子端着药施施前来。

此人正是方进。

萧宁执意不让其他人替他把脉,扬言非北国郎中不可。恰好,方进路遇平王府,得知平王要招北国郎中,遂成了萧宁的郎中。

方进见到萧宁第一眼,虽有惊讶,但却十分镇定。替萧宁把脉时,脉象平稳并无不妥,只是萧宁对他使的眼色,他看懂了。

后来他缓缓起身,对平王一拜,沉声编了个重病。

“笑笑姑娘,该吃药了。”

萧宁起身,面色略微苍白,但一双眸子却十分清澈有神。

方进压低了声音道:“笑笑姑娘,这是安胎药。”

萧宁道了声谢,接过药,仰头喝了进去。

药很苦。

若是平时,萧宁定会嚷着要吃蜜枣。只是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她以后能靠的只有自己。她要护住腹中的孩儿,不让她的孩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方进叹了声,“笑笑姑娘,你为何不告诉平王…”

萧宁摇头。

方进再叹,也摇了摇头,嘱咐了声“好生休息”,便退了出去。

死里逃生梦方醒

死里逃生梦方醒 秋风瑟瑟,凉意袭袭。

如今已是十月。

萧宁万分感慨。

去年此时,一道昏睡散,骗了她来重州。醒来后,她心中极气,最终却被南宫白的承诺安抚了下来。

而现在,她竟是要离开了。

不过一年尔,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

萧宁起身,移步至小轩窗前。

绿树枯萎,金黄的枯叶落了满地。秋风一拂,地上的落叶便随风而起,打了几个圈儿后,又无力地落回了地面。

外面十分安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但是萧宁却知道,若是她往外走多几步,便会有几个身着玄衣的人从天而降,拦在她身前,动作虽是恭敬话语却是十分不客气。

“平王有令,你不得迈出房门半步。”

若是她执意向前,弹指间,银晃晃的刀剑便直直指向她,毫不留情。

萧宁心中冷笑,面色冷冽。

最后却依旧转身回房。

她虽是曾得高人相助,获得一绝世琴谱,但脑子却甚是愚钝,大半年已至,依旧未悟出期间的奥秘。

她如今完全使不出武功,随便来一个会武功的人,她都难以逃过。

为此,她和那些玄衣人万万不能有冲突。

萧宁的手按了按依旧扁平的小腹,唇上勾出一抹暖暖的笑靥。

她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儿。

蓦地,一道青色的身影匆匆地往她的庭院走来,面有急色,手里捧着一碗黑不溜秋的汤药。

萧宁转身,离开了小轩窗。

她在梨木椅坐下后,门外也恰好响起了敲门声。

萧宁轻声道:“方郎中,进来吧!”

方进进了门后,说道:“不好意思,刚刚我打了个盹,所以药才送迟了。”

“无碍,药送来了就好。”

萧宁接过了方进所端的安胎药,随后面不改色地喝了进去。药虽苦,但这阵子却也习惯了。

她伸出手,搭在了木案上。

方进上前,为她把脉。

片刻后,方进微微一笑,“笑笑姑娘你的脉象平稳,腹中胎儿亦是相安无事。”

萧宁闻言,抿唇淡笑。

之后,方进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萧宁喝完药后,困意也悄然袭来。她关了窗子,便和衣而睡。

怎知刚躺在床上,困意却倏然间消失了。

萧宁睁着眼睛,凝眸望着床帏上所绣的繁复花纹,脑子里也不知去哪儿神游了。

她东想西想。

想腹中的孩儿,想要如何离开重州…

她还曾想过要狠狠地报复南宫白。

但是转眼一想,她也作罢了。

她为什么要花时间花力气去报复他呢?

她很懒,所以罢了吧。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她腹中的孩儿,只属于她的孩儿。

南宫白也休想要与她争抢。

她要慢慢地将她的孩儿抚养成人。随后,在一处深山里建一间素雅幽静的竹屋,她和她的孩儿隐居在里面,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竹屋里,没有权利纷争,也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她和她的孩儿的欢声笑语,还有悠悠的琴音。

萧宁渐渐阖上了双眼,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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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秋雷轰鸣,秋雨突如其来。

萧宁自得喜脉一来,但凡入睡后,便是睡得极深。可是不知为何,今夜却被外面的秋雷给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