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边猫腰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问他:“皇兄呢?皇兄做什么也换了衣服?”
男人淡然地“哦”了一声,“以前是要隐藏身份扮黄三,如今已经做回了帝王,自然得穿龙袍。”
郁墨夜拂了衣摆,坐到软垫上,面上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思忖着,等到了,得想个办法将这个软垫也拿下去处理了才行。
因为神游界外,以致于男人问她:“如今感觉好些了吗?”她都没听到。
直到马车骤然行起,她的身子一晃,她才怔怔回过神来,感觉到男人似是在跟她说话,连忙疑惑问他:“什么?”
男人指了指她的腹,“好些了吗?”
本想回他没事,可略一计较,说出来的就变成了:“还是有些不舒服,皇兄看书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其实,除了搪塞他,不想再跟他过多纠缠之外,她也的确是有些不舒服,想休息。
男人“嗯”了一声,指了指一侧比较宽敞,且放着薄被的地方,“去躺躺吧。”
“谢皇兄。”
郁墨夜也不跟他客气,关键是不想再相对无言的尴尬,遂挪了身子过去。
打开叠得方方正正的薄被,和衣躺了下去,面朝着车壁背对着他而睡。
男人看了她的背影片刻,收了目光,再次垂眼看向书中书卷。
车厢里再一次静了下来。
郁墨夜听着书卷不时翻过一页的声音响起,恍惚间又回到了昨夜。
昨夜也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她躺着,在他的榻上躺着,他坐在灯下看着账簿,也是这样不时翻动一页。
一切依旧,人也还是那人。
可是,只有她知道,一切都变了。
她再也回不去昨夜。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不知时辰,她是被男人唤醒的。
睁着惺惺忪忪的大眼睛,她懵懂地看着马车的车顶,然后缓缓扭头,看向将她唤醒的男人,抬手揉了揉迷蒙的眼睛,好一会儿,才似乎终于将他认出来,喊他:“皇兄…”
tang软软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瓮哑。
男人看着她,眸光微微敛了敛,凝了片刻,才将视线转开。
“已经到忘返镇了,今日就宿在这里,明日再赶路。”
“哦。”郁墨夜乖顺地爬着坐起身,还没有完全睡醒的她,就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男人又看了她一眼,起身,先下了马车。
郁墨夜拥着薄被坐在那里回了回神,待完全清醒过来,才起身。
见男人已经下车,便卷起那块沾染了经血的坐垫,塞进自己的包袱里。
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提着包袱下了马车。
外面阳光犹在,还是下午的光景。
她惊讶地发现马车所停之处,不是客栈,而是停在一家别院的门口。
独门独户的别院,左右也没人家,很雅致,也很清静。
她发现其余人已经下了马车,进了院门。
樊篱扶着王德,青莲就过来说要帮她拿包袱,她没让。
青莲告诉她,为了不惊动忘返镇的官府和百姓,帝王让樊篱寻一不打眼的清幽之地,樊篱便找了这家住处。
而九王爷郁临渊也奉帝王之命带着五千兵士驻在忘返镇边上的偏僻之地,没跟着一起。
他们来忘返镇主要是给王德治病。
院子里一对中年夫妻跪伏于地。
听樊篱介绍,是这家别院的主人,姓陈。
帝王走在前面,上前对着男主人虚虚一扶:“二位快快请起,这两日就得麻烦二位了。”
夫妻二人受宠若惊,激动得话都说不出,只一个劲地道:“是草民的荣幸,草民的荣幸…”
看得出来,夫妻二人都是实在人。
也看得出,此户人家家底还算殷实,院落并不小,建得也甚是别致,收拾得也清爽干净。
听樊篱介绍,夫妻二人平日除了种田种地,还捕鱼卖鱼,只是现在冬日,就歇着。
夫妻两将大家迎进屋,就一一给众人安排厢房。
帝王、她、樊篱、王德、青莲,还有两个车夫,一起七人。
六间厢房,两个车夫一间,其余五人一人一间。
郁墨夜的左隔壁是樊篱,右隔壁是帝王。
各自回房。
将王德安顿好,青莲便回了厢房,自随身带的包袱中将各种草药拿出来,然后给配治疗风寒的药。
因背对着门口,又太过专注,连帝王走进来也没有察觉。
直到帝王“咳咳”清了清喉咙,她才发现,微微意外之余,连忙躬身行礼:“皇上。”
“朕问你个问题…”
帝王负着手,虽是问她,却没有看她,且话说了个开头,又顿住,似是在组织语言,在想如何表达。
“嗯,皇上请问。”青莲心中疑惑更甚。
这个男人这样,可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特别是这种表情,她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从未。
一向是远筹帷幄、天下尽掌、天神一般的存在。
在他的脸上,有的只会是淡定从容、气定神闲、傲踞睥睨。
几时看到他这般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似想问又有着顾忌、似要说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的样子?
第一次。
她看着男人,等着他开口,却见他低低一叹:“算了,没事。”
话落,人已转身,举步朝门口的方向走。
青莲怔了怔,看着他出门的背影,连忙追了两步,“皇上有什么但问无妨,只要青莲知道的,青莲定如实相告、绝不欺瞒。”
“没事。”
男人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径直出了厢房。
留下青莲一人站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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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间厢房
里,郁墨夜将包袱放下,观察了一番房内。
虽家具不多,可该有的都有。
床榻、矮榻、桌案、椅凳、衣橱、梳妆台、一应俱全。
连沐浴的屏风都有,屏风后是沐浴用的大浴桶。
另一个墙角落拉了一幕布帘,帘子后放着恭桶。
也不知樊篱怎么找到的,她甚是满意。
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见时辰还早,太阳还老高,又无事可干,她便出了厢房。
院子里陈氏夫妻二人正在井边打水,她拾步走过去:“请问两位,离你们家最近的医馆怎么走?”
夫妻二人怔了怔,又互相看了看。
男主人回道:“出门左拐,一直走到街上,然后右拐,在第一个交叉路口,就有一家医馆。”
郁墨夜谢过两人便出了院门。
看着郁墨夜的背影,夫妻二人又疑惑地互相看了看,嘟哝道:“怎么一个一个都问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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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地处几条路的交叉中心之处,又因长期以来的口碑甚好,胡氏医馆一直生意不错。
郁临渊走进去的时候,馆内看病买药的人就不少。
两个坐堂大夫,前面都排着队。
郁临渊也排了过去。
虽都是来看病的,但是,他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就算脸上还顶着两条伤痕,依旧掩不住眉目如画、俊美如俦,就算已换下了龙袍,只着一件寻常的青衣软袍,也还是藏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
就那么随随站于人群中,就已是让人觉得尊贵如皇,打眼得很。
进来的、出去的、男的、女的,都会看上他一眼。
终于轮到他了。
中年大夫让他坐下,见他脸上两道沟渠,很明显是新伤,以为他是来看抓伤的。
正欲开口询问,却见他自袖中掏出一锭整银,放在他面前。
大夫眼睛一亮,郁临渊开口:“可否借一步看病?”
大夫怔了怔。
原来不是看抓伤的。
起身,“请随我来!”
大夫将他带进大堂侧边的检查室。
“是不是看男人那方面的隐疾?”
大夫一边问,一边示意他躺到矮榻上去。
心里却忍不住惋惜,真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世上之事岂能十全十美,长得如此高大、一表人才、风姿阔绰的,竟有这方面的毛病。
郁临渊抬手扶额。
“我很正常,并无隐疾,我只是想让你给我配一副药。”
大夫一愣:“什么药?”
只见男人抿了抿唇,似是有些难以开口,犹豫了一瞬,才道:“房.事过激,女方流血不止。”---题外话---更新毕~~谢谢【xiaoyudiangood】亲的荷包~~谢谢【14747897888】亲的花花~~爱你们,狂么么~~~
第一百零七章 你觉得这样跟朕怄气值吗?
大夫听完就傻了。
目瞪口呆。
见大夫怔在那里,郁临渊以为他没听明白,蹙眉,正欲再解释一下,刚开口,就被大夫拖得长长的音调打断:“懂,懂,我懂…嗄”
然后,对着郁临渊上下一打量,瞬间就明白了他脸上的伤从何而来弛。
举步走向桌案,撩了衣摆坐下,摊开宣纸,执起毛笔在砚台上已经磨好的墨里蘸了蘸,正欲落笔开方子,忽的想起什么,又顿住,抬头看向郁临渊。
“冒昧地问一句,是夫妻吗?”
郁临渊一怔,眸色转冷,“既然知道冒昧,做什么要问?”
大夫被他眼里的寒气吓住,瞬时噤了声。
他也只是一时好奇,随口问问。
这明显是用强所致嘛,男的脸被抓成这样,女的流血不止。
而且,还偷偷摸摸让借一步,定然是见不得人的。
不仅如此,甚至想用重金将他收买,让他闭嘴。
虽然他只是一个大夫,但是他是一个有正义的大夫,替奸.淫.妇女者治病、助纣为虐的事有悖他做人的原则啊。
正稍显纠结,又转念一想,不对,他现在开的方子是给女方受害者的。
这必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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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
厅堂里,大夫抬头看向郁墨夜,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示意她坐下来。
“嗯,头痛,间歇性的。”郁墨夜边答,边撩了袍角坐下。
“头痛的原因有很多,通常主要是神经痛跟神经衰弱痛,以及外力痛三种,所谓神经痛就是受到过什么精神上的刺激,或经历过什么精神上的打击,然后造成的头痛,这种靠吃药治疗,收效甚微,只能从心里方面着手;而神经衰弱痛,可能是这段时日没休息好、或者太累,跟原本的体质也有关,这种可以好好休息,再配些调理的药调理;第三种外力痛,就是头部经历过重击、碰撞之类的外力因素,所造成的头痛,换句话说,就是头部受过伤所致…”
“第三种。”
大夫还在长篇大论、侃侃而谈,郁墨夜直接将他的话打断。
大夫怔了怔,“哦,那是什么外力呢?撞到了哪里吗?”
“板凳。”
郁墨夜说完,见大夫呆住,又补了一句:“不是撞到了板凳,是被板凳砸了。”
“哦哦,”大夫点点头,看向她的目光不免就变得同情起来,“就是脑袋被人用板凳砸了。”
“嗯,”郁墨夜抬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告诉大夫道:“砸的这个地方。”
大夫的目光同情更甚,“几时砸的?”
“昨夜。”
“昨夜?”大夫又凝眸端详了她一番,“不是我说啊,以公子这幅小身板,被人一板凳砸下去,今日还能头脑清晰、语言条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边说,边挽起衣袖,“来,让我探探脉。”
郁墨夜就窘了。
原来说了半天以为是她啊。
“不是我,我是替别人来看的,麻烦你就按照我说的这些开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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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台取药的窗口共有三个。
当郁墨夜提着买好的药包从取药的窗口处转身,隔壁窗口提着药包的郁临渊也正好转身。
一个朝左转,一个朝右转,两人就这样直直面对面了,甚至差点撞上。
发现是对方后,两人皆是一震。
一样的震惊。
一样的意外。
一样的…有那么一丝丝慌乱。
只不过,波澜不惊的终究是波澜不惊的,面色旋即如常。
而郁墨夜却本能地将药包往身后一掩,下一瞬想到药包都包着黄皮纸呢,什么也看不到,又不动声色地提到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