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到以前看的电视剧,不禁道:“但如果太子画了我们的相貌四处搜查我们的下落呢?”
“你在想些什么?”凤羽皱眉叱道,“我们犯了什么重罪吗?说到底,他不就是叫了你的名字,你会胡思乱想起来!”
“你不是我,当然不了解我的恐惧了!”叶姿不高兴。
凤羽哼了一声:“以前见你还有点胆量,现在却是越来越怯弱了。”
她别过脸:“你又没有被人关押过,怎么会懂得那种感觉?”
他看了看她,没有回应。叶姿又打量了他一下,见他神色淡漠,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但还没想出怎么改善气氛,他却开了口:“他们打过你?”
她愣了愣,低声道:“不是打……而是电击。”见他又露出不明白的神色,她便解释道,“就像用很多针来扎你一样。”
“会流血吗?”凤羽愕然。
她摇摇头,起身坐到他身边,挽起裙角,将右足褪出靴子,指着脚踝上一块发黑的痕迹道:“就是被灼伤了。”
凤羽低着头望着她的脚踝,沉默片刻,道:“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他们要我说出父亲的机密,可我怎么知道呢……”叶姿忧伤道。
“你父亲到底犯了什么罪?”
“那些人说他犯了叛国罪。”叶姿无奈地冷笑,“他只是一个不问窗外事的学者,只懂得考古,怎么可能跟什么国家机密有关联。”
“什么叫做考古?”
“考古……就是研究古时候的东西,挖掘古墓什么的……”叶姿说到这里,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研究过北辽历史,乃至发现过北辽文物呢?
她本是对这些不感兴趣,此时努力回忆,却找不到一点关于北辽的印象。按理说,父亲的书房里应该有各个时代的书籍……
凤羽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陷入沉思,便也没有打搅。过了片刻,才道:“墓穴是亡人安歇的地方,旁人不应该前去挖掘,这是大不敬。”
叶姿尴尬道:“但是作为后来的人,要想了解前人的衣食住行,很多时候只能依赖古墓里发现的东西了……”
“你也喜欢做这种事?”凤羽拧着眉望着她。
她摆手道:“没有,我不是说过吗?我的专业是绘画。”
“画师?”
叶姿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称呼?”
“不然你依靠什么生活?不是替人画像才有钱赚吗?”
“……有时候也会这样做……但是主要还是依靠学校的奖学金……”她不等他发问,又道,“就是你学得好,学堂会给你钱。”
他似是难以置信:“有这样的学堂?”
“有……不过我还不算最好的学生,奖学金也不是最高等的,所以很多时候还得去打工……就是替人干活,赚些钱来养活自己。”
凤羽难得有了些兴趣:“你会干什么活?”
“在酒吧做服务生……”叶姿说到这里,不禁想到了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那个会调制鸡尾酒的男人。她深深呼吸,或许是这段时间太过波折紧张,自己竟渐渐淡忘了那些快乐的相拥,那些肆意的张扬,以及最后分手的失意……
凤羽侧过脸望着她,她就在身边,却好似陷入了另外的世界。
“你在想什么?”他不由问道。
叶姿一晃神,支支吾吾道:“……想到一个旧相识。”
他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你在原来的国家有很多朋友?”
“不算很多,也有一些同学。”她敷衍了一句。
“你想他们吗?”
“是我的朋友,怎么会不想呢?”
凤羽沉默片刻,道:“如果可以回去,你还是要回去的吗?”
她没有立即回答,心中各种念头飞旋而过,末了才道:“至少回去后可以弄清楚父亲到底是不是真的自杀,整件事又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但你也说过,那些人一直在抓捕你。”凤羽淡漠道,“回去后不是更是自投罗网吗?”
叶姿怔怔道:“……那怎么办?如果父亲是被人陷害的,就这样任由真相淹没吗?”
凤羽欲言又止,车厢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叶姿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纠结,便有意拉了拉他的左袖。凤羽将左手往回一收,斜睨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现在活动还方便吗?”她没话找话,拽着他的袖子没放。
“还是没什么力气。”他似乎有些放弃的样子,“大概是伤了筋脉,就这样了。”
“趁这个机会找人看看啊。”叶姿说着,抓住他的手腕,“把手摊开。”
“干什么?”他戒备地看着她。
“看下活动情况啊。”她不顾他的反对,将他宽大的袍袖捋起。见他左掌手指微屈,便捏住他的指尖上下动了动,道:“伸直。”
岂料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动动手指,叶姿不由抬头:“怎么,没法动了?”
凤羽似在出神,听到她的发问才省了省,摊开手掌,道:“不是,可以动的。”
叶姿略微放了点心,有意无意地看了看他的掌纹。中学的时候,同学间流行过互相看手纹,她也曾经看过一些相关的书籍。如今看到他的掌纹,不由微微一愣。
“很奇怪吗?”凤羽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很平静地问道。
“没有啊。”叶姿勉强笑了笑,“我又不懂这些。”
他垂下幽黑的眼睫,望着自己的手掌:“小时候王府中来过相士,看了我的掌纹与面相,说我命相与父母相克,且会早亡。”
“那些都是骗人的鬼话,信他做什么?”叶姿急道。
他无奈地笑了笑:“但有些还是真的啊。”
“那也是凑巧而已!”她加重了语气,将他衣袖捋下,“你现在回到了北辽,处处有人保护着,怎么可能出事?”
他的手指微微收缩,随后抬头望了她一眼。
原本打算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城镇,但因之前绕道而行,直至黄昏时分,马车还在旷野间行驶。远望四方,苍穹无尽,野草蔓蔓,竟连村庄都寻找不着。
叶姿皱眉:“怎么到处荒凉,今晚没地方住了吗?”
凤羽道:“北辽就是这样,地广人稀。”说着,推开窗子向呼尔淳道,“再往前走一程,看看有无村子。”
“末将记得这附近应该有村庄的。”呼尔淳一边说着,一边扬鞭加快了行程。
“不要再说什么末将。”凤羽正色道。
呼尔淳笑道:“是,小的忘记了。”
马车在沙石杂草间颠簸不已,叶姿头昏脑涨地倚在车壁角落,凤羽见她脸色不好,便道:“不要靠在车上,颠得更厉害。”
“我以前不会晕车的啊……”叶姿自感沮丧,近来每次坐车,都会时不时地感到晕眩。难道是因为穿越到了古代水土不服?
但此时此地也别无他法,只能强忍着继续煎熬。好不容易熬过这一段难走的路,但听得呼尔淳在前面欢悦道:“世子,我望到光亮了!”
“知道了。”凤羽皱眉,“说了不要再叫世子!”
“啊,果然又忘记了!小人该死!”他呵呵笑着,吆喝着赶往前方。
叶姿撩起帘子往前望去,只见夜幕下果有零星房屋伫立于野外,有一间屋中还透着隐约光亮,想来确实有人居住。呼尔淳将车赶到近前,先跳下车去敲门询问。叶姿与凤羽等了许久,才见他回来。
“只有一户人家还住在这了。”他无奈道,“前年我带兵到这里时,还有不少人家的。”
“怎么会这样?”叶姿诧异道。
呼尔淳叹道:“年轻人大多被征入军队戍边打仗,剩下的老弱因此地荒凉,种不出庄稼,便各自离开寻觅生路去了。”他说着,打开了车门,“不过我答应给那户人家一些钱财作为暂住的条件,公子,我带您下去休息。”
凤羽蹙眉道:“我们三个人可住的下?”
“大概可以吧……”呼尔淳显然是没有问清,但不容凤羽再考虑,便将他背下了马车。叶姿跟在身边扶着凤羽的肩背,见屋门口站了一对老夫妻,另有一个怀抱婴孩的女子躲在后边,怯生生地朝外张望。此处虽距离上京还不算太远,但这家人皆衣衫破旧,即便是小孩子也面黄肌瘦,神情萎顿。
他们乍见衣着华丽的叶姿便是一惊,再看到呼尔淳还背着个眉眼清俊的华服少年,更是面带诧异。呼尔淳疾步上前道:“老伯,先腾出房间给我家公子休息。”
那老汉本来听说是有钱人要借住一宿,心想还可拿点小钱倒是不错,现在看到凤羽连站都站不了,不禁为难道:“大爷,你家这位公子可是重病在身?这四周并没郎中,万一半夜发作起来,小的可承担不了……”
“住口住口!简直胡说八道!”呼尔淳急道,“公子没病没灾,只是腿伤了不能走路,你这老头还想不想要钱了?”
老妇一听,忙拉开老头,殷勤着将他们迎进屋里。进门一间小小的客堂,两边各有布帘,想是卧房。老妇快步走到左侧挑起布帘,道:“这是我儿媳妇的房间,还算干净,公子小姐请进去瞧瞧。”
呼尔淳将凤羽背进房中,叶姿跟进去一看,屋中家具陈旧,靠墙土炕上已经铺好了被子,想来刚才这家人已经准备休息了。凤羽手撑着坐在土炕上,道:“那别人住在哪里?”
老妇迅疾道:“我儿媳妇与小孙子跟我们挤一晚上,这位穿黑衣的大爷要是不嫌弃,就在客堂里打个地铺。”
凤羽朝呼尔淳看了看,呼尔淳道:“公子无需担心,我早就习惯露宿,有地方住一晚就行。”
“嗯,那好,辛苦你了。”凤羽说罢,便抬手解下襟前的斗篷搭扣。叶姿一见,按捺不住问道:“怎么没人说我住在哪里?”
凤羽看看她,老妇道:“啊呀,我见小姐跟进这房间,以为你早就打算睡这间了。”
叶姿脸一红,才想争辩,凤羽已道:“没别的地方了,她也只能睡这里。”
“这只有一个土炕叫我怎么休息?”叶姿举步要走,“我回到车里去算了。”
“外面起风了,马车门窗透风,你打算冻死吗?”凤羽说罢,往边上坐了坐,“姐弟两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原来是姐弟,那更不打紧了。”老妇笑嘻嘻说罢,放下帘子去给他们烧水做饭。呼尔淳则出去将马车内的包裹取进来。
叶姿尴尬地站在屋中,见凤羽解下了斗篷,不禁道:“屋内没生炉子,你别忙着脱衣服!”
他看看她,道:“没打算把衣服脱掉。”说罢,将那件斗篷往旁边一扔,顾自慢慢地躺了下去。叶姿气呼呼走上前,拿起斗篷拍了拍,放在椅子上,看他靴子也没脱,便道:“这就要睡觉了吗?还穿着靴子?”
凤羽瞥了她一眼,转过脸朝着里侧:“你像我这样从早坐到晚试试,不会累吗?”
她怔了怔,坐在炕沿,拉过被子搭在他身上。他口上虽不在意,但见她离得近了,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双手撑着身子便往里侧转。叶姿见他翻身有点吃力,迟疑了一下,便伸手托着他的腰。
凤羽回头望了望她,蹙着眉转过了身子,只是双腿还是呈着一种别扭的姿势。
“……要把靴子脱掉吗?”她试探着问。
“嗯。”他略微挪动了一下双腿,低声道,“你叫呼尔淳进来吧。”
“怎么了?”
“算了,我自己来。”他说着,撑着身子想坐起。叶姿将他按倒在床,道:“你不嫌烦吗?”说着,便弯腰将他的长靴脱了下来,将他双腿托着,送进了被子。
她做这些的时候,还是有些介怀的,生怕触到了他的腿,又惹他不痛快。但凤羽始终很安静地躺着,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见她之后又坐在那发怔,他便尽量往里侧挪了挪:“你要躺下休息一会儿吗?”
“不要。”
“不累吗?”
“还行。”
叶姿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觉得跟他同睡在一起,即便对于自己这个现代人来说,总有点尴尬。因此说罢了此话,便起身道:“我去看看他们做了什么吃的。”
凤羽没出声,本是望着她的,现在也移开了视线。叶姿悄悄地掀开布帘,溜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小叶子虽然溜了出去,可睡觉时间到了肿么办呢?!
PS:昨天晚上才赶回家,最近又忙着评职称的事情,前两天的留言都没有时间回了,不过我都看了。
感谢西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 23:28:37
西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10 23:09:08
第四十二章同榻而眠
厨房里,呼尔淳正看着老两口烧火,炉灶上冒着热气,不知在蒸煮什么东西。叶姿走到门口,呼尔淳见了,便问道:“您不在房间里歇着?”
叶姿只得道:“坐着没事干,就过来看看……”
呼尔淳搬来凳子给她坐,她便坐了下来,可他们兀自忙碌,她坐在旁边也自觉无趣。过了片刻,老妇从锅中取出蒸热的馒头,呼尔淳先递与叶姿两个,随后端着盘子,又提了水壶便往那边房间去。
叶姿一边吃着,一边看那对老夫妻收拾厨房,老妇喜欢攀谈,见她坐在边上,便开始打听她的来历。叶姿只好编造了谎话应付一阵,瞅得她又去洗碗刷锅,便赶紧朝房间走去。
一开门,见凤羽坐了起来,呼尔淳正蹲在地上往木盆里倒热水。
“公子,现在水还烫,您要稍等一会儿。”他说罢,向叶姿行了个礼,便出了房间。
“……是准备洗脚吗?”她站在门口,故作自然地指指还冒着白气的水。
他只点了点头,拿起放在一边的馒头,慢慢吃了起来。叶姿走过去,他抬头看看她,又端起盘子道:“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她拖过长凳,坐在他身前。
馒头不知是用什么粉做的,黄黄的,有些粗糙涩口,刚才叶姿吃的时候就觉得毫无滋味。但凤羽慢慢吃着,好像并不觉得难以下咽。
他吃东西一直都很安静,有时候还似乎在想着什么。微弱的烛光勾勒出他的轮廓,绵密的眼睫像小兽的绒,幽幽黑黑。叶姿托着腮倚在桌边,看了一会儿,道:“要喝水吗?这馒头很干。”
“不用。”
“我好像很少看到你喝水。”她拔下发簪拨弄了一下烛火,于是火苗忽忽地窜了起来,映亮了她的眸子,“水喝得太少,会对身体不好。”
本是很随意的话语,却让凤羽有些不自在。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取来帕子擦干净双手。叶姿怔了怔,见盘里还有馒头,诧异道:“只吃一个,不会饿吗?”
“不会。”不知为何,他又像是被冰雪覆盖了似的,脸上也不再温和。
叶姿不想自讨没趣,便起身拿起盘子出了门。等转了一圈再回来时,凤羽已经弯着腰,将双脚放进了水里。
她本想上去帮忙,但想到他那忽冷忽热的态度,便站在原处没动。土炕较高,凤羽坐在那,要想够到木盆显得有些吃力。叶姿慢慢踱过去,瞥了一眼他的双脚,尽管在黯淡的光线下,还是可以觉出其苍白。
见他只是坐着没动,叶姿开口道:“要经常按摩,才能促使血液流通……”
凤羽抬起头望着她,没说话。
感觉他似乎没有生气,她便大了胆子,走上前去:“天冷的时候,是不是会感到难受?”
他还是默默看着她,略微点了点头。她就掖起长裙,蹲在他面前,试探性的碰了碰他的小腿。他想往后躲,但也只是稍稍动了动,没有更大的动作。
于是叶姿便用手撩起水给他温热双腿。
他的腿不像成年男子那样强健,上面还有陈旧的伤痕。她想到了凤羽之前因为不肯说出到底为何受伤而被北胤王责打的样子,便抚过他那些伤痕,道:“这些伤,养了多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