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逞能到底有什么好处呢,另外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并不自觉的将自己与她紧密的联系起来。其实,我倒是可以相信许来娣救我出水火的决心,便是颜如玉也可信上一信,唯独苏良辰这得是划出去单算的一个。没期望就没失望,这道理总是不错的。
“招娣,你且好好在刘府里等着我回来,熬不了几天我就来接你,你要小心千万别让那傻子给占了便宜去。”
我含糊点了点头,又听他站在床前唠叨:“男女这事尝过味了就跟抽大烟儿一样,那刘傻子是开过荤的主儿,保不齐哪天他调猴儿变老虎,你得防备着。”
说罢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而精悍的匕首,郑重的递到我面前且态度严肃道:“你听好,这不是拿来给你削水果皮用的,关键时刻你得用它对付那半吊傻狍子,记得往深了捅,不解恨的话再转个一圈半圈的,让他一点救都没就地断气儿。”
说罢,苏良辰很是语重心长撩了衣摆坐在我床边,顺道像我爹劝我书中自有黄金屋那般和蔼的摸了摸我脑袋,又道:“招娣,我们的目标是,不怕他死的快,就怕他不死了,你懂不?”
我闻言,不禁心头一跳,视线往下移了移,但只见冷清的月色下,一道寒光划过,于是撇嘴:“杀人偿命啊,你怎么不给我准备点别的,张嘴就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要是跑不走隔日就得浸猪笼挨砍刀,这可是谋害亲夫的大罪。”
苏良辰挪过身子,朝我额头一吻,面容十分美好:“你这么狡诈,估计阿福也奈何不了你,可为夫就是不放心。”说完用手摸着没毛的下巴,寻思道:“总得防患于未然,对于那傻狍子而言,不分美与不美只分是不是母的,这才是我心难安的根源嘛。”
看,是谁说男人的心胸宽广来着,我这面不就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吗?我哼了哼,无谓道:“我就等你到刘府娶亲那天为止,你要是不来救我,我索性就真的嫁给阿福,然后生出至少十个小阿福出来。”
苏良辰闻言恼了:“你敢…”
话音刚落,门口又有脚步声,苏良辰回头,瞧见有人端着烛台正鬼鬼祟祟外这边来,我听着脚步声,裹着被子抻长了脑袋往外瞧,果然见有人被摇曳的灯影晃得一脸青灰色,活像个吊死鬼儿一样,然后传来了颜如玉的贱音儿,还微微发颤:“我的小招,为师最亲爱的小招。”
苏良辰站在床帐前抄手,道:“你给被子掖好了。”又朝走过来的颜如玉道:“人妖,哪有你这种进来不敲门的。”
颜如玉猫腰进了屋子,伸长了脖子朝我小声道:“小招,为师来跟你告别,顺便送你点独家秘技来着。”说罢扭腰拱了拱苏良辰,倒出空来就往里挤,还不忘瞪他一眼:“你个爬床头儿的少废话。”
我围着被子坐起身,颜如玉靠过来,可怜兮兮的看了我一眼,吩咐道:“这东西可用于刘府里任何一个对你不规不距之人,记住了这个只能近距离使用,千万得下得了狠手,扎进去了往外一带,只管是肠子给他捞一地去。”我低头,见床上多了把袖珍的小勾子,月色一反,又是一道白光划过。
我眉头难以抑制的抽了再抽:“男人要是狠下心来果然胜女人不知道多少筹啊。”
两人倒是前所未有的步调一致答我:“必须滴。”
隔日,这几人离开刘府的排场办的还挺大,尤其是刘三小姐,跟死了情郎一样,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安红一双眼八成不够用,看了苏良辰又望着杨胥,眼看两只流油冒热气儿的肉包子被丢过来,遗憾的是她却一个也接不住,任由包着自顾自飞走了,那抓心挠肝的心情着实可以理解。
“颜小来,这不知是你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既然苏公子想…”刘老爷尴尬的干咳几声,复又接着道:“你且就跟着走吧,只当是日后要恪尽职守,好生伺候苏公子才是。”
颜如玉闻言,俊脸一沉,貌似很想冷哼一声以表不屑,然后再骂句娘,只道是时机不对隐忍没敢发作,由着苏良辰热情洋溢的一把扯过胳膊捞到自己跟前儿抱住了,暧昧的笑道:“多谢刘老爷成全,阿来,还不谢过刘老爷。”话音刚落,我能听见他身后一竿女眷泣血之声,我朝前头一望,刘三小姐早已背过气去给下人麻利的抬走了。
许来娣站在我身边眉毛高挑,尤其听到刘老爷这话,乐得眉毛就快要飞出那张脸去了,咂咂嘴小声道:“说实话,这对攻受还真是美型又养眼,要是招娣你不第三者插足的话结局肯定美好。”
我撩眼朝许来娣道:“这是什么年代了你还玩守株待兔的把戏,吃不着也活该。”
来娣中招,蹙眉看我:“有种你教我好使的招数试试。”
我耸肩:“好招也不是没有,这…等我出了刘府再说吧。”
她瞪我:“狡猾的妮子。”
刘府的人七送八陪的总算是把这一行不入流的怪胎团体送出去,我带着阿福回到屋子里头顿觉有些冷清,不过冷清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清净,况且我这人又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最会的就是闲里偷更闲。
每天吃完午饭就带着阿福靠在院里的墙边晒太阳,要不就是把毫无用武之地的一刀一勾拿出来摆弄。阿福这几日倒也安分的很,吃饱喝足一晒太阳就昏睡。我比他好一点,我至少能撑住一段时间看几页书再睡。
结婚前的日子总是忙碌的,不过我不是忙碌的人,我是看别人忙碌的人,也因为吃喝拉撒太过安
逸,又没谁气我闹我,以至于没过几天我发现自己圆润了不少。
安红进门给我送喜服的时候,那神色我懂,她是想狠狠地把那件粉红色扎眼的喜服摔在我脸上,再骂我一声“小娼妇”,但我笃定她没这个胆子,只见她咬牙切齿的把东西安安稳稳放在桌子上,我很像模像样的说了句:“恩,搁在那就好,我一会儿自己试。”
成亲我没经验,但好在我以前经常坐轿子,据说我这种出身不祥的外来户嫁入府里,是绝对不能大喇喇的就给抬进府里去,我得由轿子抬着绕着刘府方圆走了几圈再从人家侧门里送进去才成。我坐在轿子里实在是无聊,可供我消遣的也只有手上捧着的那只求平安的苹果而已。
参看我娘,我不要做悍妻,看我二娘,我不要做小,等看了众多娶妻还纳妾的老爷们之后,我突然萌发一个念头,就一如我跟苏良辰说的那样,我不嫁人,就这么搭伙过着也挺好的,既不耽误洞房也不耽误生子。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在我遇见许来娣之后,又遭遇了苏良辰,再碰上了颜如玉,我觉得我完全有立场有资格这么憧憬,思及此,心胸顿时宽广而畅然,于是我毫不犹豫的奔着那个红润有光泽的苹果不留情的一口咬下,大嚼了几口,撇嘴,啧啧,不咋甜。
我这口苹果还没嚼烂,只听见前面抬轿子的人大喊一声,顿时轿子开始剧烈的左扭右摇,我一个坐不稳捏着苹果从左面撞到了右面,最后轿子开始乾坤大挪移,终究容不下我,我顺着前门搭着帘子的出口一下去冲了出去,很是英勇而且姿态高难度的扑倒在地,还是脸朝下的那种。
疼,疼得我想喊娘,我额头上那滚烫滚烫又肿胀不堪的金包是谁的,干嘛放在我脑袋上?折腾了半晌,我抱着苹果扶着歪在一边的轿子站起身的时候眼前还晕着,鼻子下头两道温暖的液体不请自流,我用袖子抹了抹脸,睁眼的瞬间看见轿子前面站了一匹高头大马,马上有人,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獐眉鼠目来。
我从来都会审时度势,强者面前从来服软且毫无挣扎反抗之意,我淡定道:“大爷,我是妾,还没进门,我没钱。”
马上人闻言歪了歪肩膀,清清嗓,指着我道:“没钱不要紧…拿你…抵了…让刘家人…来…赎…”说罢朝身后人挥了挥手,大喊:“人在这呢,这呢,找着了…”
这演技叫一个烂,我实在看不下去,朝马上人无奈道:“唉,唉,这位大侠,你先等等,我还没说完…”
马上人朝我看了一眼,目色一暗,只管夹紧马肚子,直冲我奔过来,哪由我把话说完,一个猫腰把我领子提了起来,毫无体谅的打横放在马上,然后扬长而去。
其实扬长而去这不是个好词儿,因为潇洒的只有骑马人的绝尘背影,不包括我这种被当成破麻袋搭在马背上的压寨夫人。我被颠了一路,颠到快要胃出血,只能由着眼泪鼻血倒着流过我的脸,跟我的披头散发混作一团糊在我脸上,只是嘴里依稀还能听见自己断断续续又微乎其微的呢喃:
“杨…胥…我问候…你家八辈子…祖宗…”
等我坐在客栈里休息时,鼻子里还插着两团止血棉花,苏良辰跑前跑后的帮我冰敷额头的金包,我怒瞪许来娣:“让做捕头的扮贼抢亲这蠢主意要不是你出的,我这许字倒着写。”
许来娣倒是不以为然,朝我摊手:“你的三流男人无用,不会骑马也不会武功,你那人妖师父最近身子欠佳,正吐血度日呢。余下就只剩下我跟杨胥,他不去,谁去?要是换成我的话,说不准你一嘴的牙都磕光了。”
听了许来娣这话,我心头有点慌,忙问:“颜如玉情况不好?”
许来娣耷拉嘴角答我:“看样子光景不多了。”
我半信半疑的转而看苏良辰,又听他道:“眼看要到中秋了,要是再得不到解药来娣的话就绝对就是一锤定音的最后结局。”
我瘸着腿顶着金包前去探望卧床的颜如玉,但见他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皮肤惨白,眼圈发黑,还印堂油亮。原本躺在床上貌似已经不再喘气儿了的颜如玉见了我,就似回光返照一般,一个弹跳坐起身来,死死扯住我胳膊不放,眼泪巴叉的跟我一诉相思之苦。
我本也因着怜悯之心默默忍受,可等了颜如玉唠唠叨叨说了一个半时辰还没有完结的意思,连客栈里马桶边太凉让他不敢坐下屁股也要抱怨,我深切怀疑杨胥这些日子应该是给颜如玉点了哑穴,这种种惨状完全是给憋出来的病。
安慰颜如玉显然比收服阿福还要困难,我好说歹说,这才等他吃了两大碗肉丝粥睡下之后才出得来。
等我浑身都疼得回到自己房间时候,屋子里头苏良辰和许来娣还在拌嘴。逃出魔爪固然是喜悦的,但浑身的伤痛一时间还没那么容易恢复,我听完两人对恢复颜如玉体能的各种建议和意见之后,发表了作为当事人独家弟子的总结性发言:“办法我有,就是费点银两。”
苏良辰想了想,问我:“招娣,你是真的要救颜如玉?且不说你身上的蛊,但说他身上的毒也非你一己之力能救的。这浑水你要是打定主意趟了,日后说不准得后悔。”
我想了想,心头划过各种滋味,就跟八宝粥那么乱的混做一团。别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本就该对颜如玉负责,就说他还算待我真心真意这点,我也实在没办法弃他而去。
实话实说,我总是不停在想,如果是有朝一日落难的是我,颜如玉又会怎么选择?是丢下我力求自保?还是跟我一样于心不忍,一定要救他安危?
苏良辰这话惹得屋子里一阵沉寂,苏良辰再没多说什么,似乎不愿意给我的打算下个定论,我叹了又叹,听许来娣道:“以我对颜如玉的了解来说,招娣,你若是小道儿里跑了,这厮一定会天涯海角找到你,然后把你削成人彘,把你立在茅厕里日日观瞻解恨的。”
我看了许来娣一眼,无奈笑笑:“若说了解我,别人还真的就不及你。”
许来娣得意朝苏良辰道:“我家招娣的优点既是如此,上心的东西总不会轻易放手,你参看府里的呆子丁墨谙就知道了,何况是跟她共患难过的颜如玉?”
我撇嘴:“许来娣,你果然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儿。”
夜里,我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苏良辰就躺在我身边,一声不发。他不乐意碰我,哪怕是无意的碰到我的手后又挨烫了一般立马缩回去,那沉默属于不甘心不乐意衍生出来的各种别扭。
“苏良辰,我口渴。”
苏良辰哼了一声,起身帮我倒水,面上没什么表情。
“苏良辰,我额头的金包疼。”
苏良辰又哼一声,下地帮我把帕子用凉水浸透,然后递给我覆着额头。
“苏良辰…”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支吾了下,硬着头皮问:“都说小别胜新婚,为什么
我觉得你与我小别之后就跟做了鳏夫一样,我还没死呢。”
半晌,苏良辰闷闷问我:“许招娣,为了个颜如玉你也去冒险究竟值得吗?还是你心里头也喜欢颜如玉?”
我长叹一口气,原来男人心也很小嘛,没比针鼻儿大多少。
“那我问你,如果换成许来娣,你会去救吗?”
“会。”
“杨胥呢?”
“不管。”
“我呢?”
“你干嘛问废话。”
我偷笑:“那丁墨谙呢?”
苏良辰闻言终于看转过身子,狰狞的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要把他削成人彘,立在粪池里日日观瞻他毒发身亡的样子解恨。”
我咂咂嘴:“最毒男人心。”
苏良辰扯过我胳膊,拉进他怀里,仍旧不甘心问:“非救不可?”
我在他怀里窝成一个舒服的姿势,阖眼,道:“恩,非救不可,他是我师父。”
苏良辰沉默了一会儿,久到我快要睡着,又听他无比真诚的问我:“那如果换了我呢。”
我含含糊糊回他:“在你死之前,把你阉了,然后用石灰风干宝贝,留为纪念。”
“许招娣…”苏良辰恼了。
我昏沉沉笑道:“苏良辰你听说过吗,农夫山泉有点田,以天为盖地为庐?我听颜如玉说过,我很向往,真的很向往。”
第二天天不亮我们就赶紧起程离开客栈,刘府丢了大公子未过门的小妾肯定闹的风波不小,我们还必须在中秋之前赶到颜如玉的教里给他求解药续命,于是离开客栈之后,我们一行人又开始在荒郊野外之地找破庙栖身。
不过我们出城之前,还做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足够颜如玉幽怨而愤恨的念叨我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乱春的实体版已出,但全文还不能全不能全部发出,我会陆续更全,谢谢大家支持理解!
35逼上梁山
那女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沉默,彼此心照不宣的把步伐不大利索的颜如玉先给扶了进去,女子身材极好,比起花如雪来不相上下,那媚劲儿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跟着苏良辰从城里来到破庙时还笑的非常风情,走到庙门口的功夫朝我们撩了撩头发,娇嗔问:“我这是一准儿伺候几位爷儿?”
说这话的间隙眼光还瞥过杨胥的脸,许来娣立马脸色变得难看,催促道:“你要伺候的人在庙里休息着呢,外面这些爷儿都是有了主儿的,你快进去开工吧,别磨蹭。”
女子被许来娣七手八脚的推了进去,临行前秘密耳语了一番,女子笑的花枝乱颤,朝我们使着兰花指,道:“老娘倒也不怕你们过来看,有好这口的尽管跟进来就是,保准让你们长足了见识。”
自问扒窗根儿的事我也不是没做过,但多半都是单独行动,如今是跟来娣苏良辰和杨胥排排坐的蹲在窗根儿下面听颜如玉床底之音,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怎么地道,尤其是我,我身份特殊。
比起许来娣,我到底还算个过来人,可当我扭头准备看许来娣尴尬表情的时候,这厮简直就是立地变身为长着驴耳朵的禽兽一号,脖子比谁伸得都长,听得比谁都认真,我暗自叹息,这世间若还有什么是许来娣所为难的,那必定是鬼神泣的。
恕我跟她一起睡了这么多年,都还没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来。然,颜如*不利索,但嘴口功能良好,我听见他那时而支吾,时而嘶嚎,时而惊悚,又时而哼哼唧唧的各种反应之后,心里也生出不忍出来。
“罪过,等着颜如玉恢复过来,第一个要掐死的人就是我。”
许来娣抿嘴一笑,用手肘拐了一下浑身僵硬面如猪肝的杨胥,窃喜道:“好羞人哦,人家好羞涩。”
我瞪她一眼:“你脸皮厚也就罢了,还恶心人。”末了苏良辰也附和了一句:“来娣不是我说你,你的确恶心人了。”
也不知是颜如玉被折磨了那么久,还是那女人被颜如玉蹂躏了那么久,总之颜如玉再出来之后对我的脸色就从没好过,任凭我怎么讨好,全都无效。
“师父,品茶。”
沉默。
“师父,喝粥。”
继续沉默。
“师父,吃肉。”
还是沉默。
我怒,拍桌:“颜如玉,我这要不是为了能让你熬到回教里讨解药,哪里用浪费这么些银子给你招妓,我这里存粮也没了,还不都是为你?”
颜如玉瞠目,跟着拍桌:“许招娣,你这是给我招妓,还是给她招小倌,我被她活活压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女人又老又丑,皮松肉糙,你这不是害我还是什么?你道是把为师的人格置于何地,为师脸面何存,为师雄风何在?”
颜如玉越说表情越狰狞,最后把我逼入绝境,咬牙切齿道:“就在让我痛不欲生的情况之下,你居然还残忍的率领其余三人扒窗根儿听音儿看热闹,为师下辈子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说罢,颜如玉操手站在我面前,斜眼看我:“许招娣,我跟你没完,没完。”
我自觉理亏,寻思了一会儿,跟颜如玉讨价还价:“这样吧,为了表达我这做徒儿却曾经严重操作失误的份上,我决定陪你一起去教里走一遭如何?”
颜如玉脸上乌云消散,顿时两目闪烁万丈光芒,原先那凶神恶煞的神色早不知被甩出去几条街去了:“小招,你这话当真?”
我点头:“谁骗人谁孙子。”
颜如玉喜上眉梢,只是那眼色入了我的眼,反倒让我没有真正感觉出他内心里的喜悦来,于是听颜如玉不以为然念叨:“没想到你还真的挺怕死的。”
我心头一紧,笑道:“师父难道不怕死?”
颜如玉朝我眨眼:“怕,谁人不怕死?”
我又笑,拍他肩膀:“你跟我的亲人一样,由着你们自己乐意死我还不依呢。我们都商量好了,明儿一早就起程陪你上囫囵山,师父好生养着身子,早些休息吧。”
颜如玉闻言有一瞬间的闪神,脸上是少见的严肃样,其实他不知道,苏良辰曾跟我说起过,若是我们肯就此与颜如玉分道扬镳,也可直接南下去苗寨里头帮我寻个解蛊的神人来解决问题。魔教到底不如人家专业,何况蛊虫也是发源于那里,这叫直捣黄龙,治本找源头。
可我总不乐意就这么任颜如玉一个人自生自灭,想着若是让他得了解药熬上这一整年也可以带着他一起去苗寨解毒。当然,我也知道,颜如玉这个人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还要不肯信任别人,他也不信我,至少不全信。而在我心里,那副水墨乡野生活图里至少要有颜如玉在才是最美的。
第二日天还没亮我们就得启程,颜如玉因为得了阴精补身于是稍有生龙活虎起来,没见着再吐血过。我们在镇里头就买好了几件袍子,据说这是囫囵山上什么神教的教众服,小兵一类都穿这种鲜红鲜红的宽袍子,立在那里活像一根大蜡烛,而颜如玉本身也算是带点头衔的,他穿暗红色袍子。
杨胥本来是死活都不肯就范的,他只是想不清楚,不就是打算在奈良县里头捉个采花贼吗,为什么会不知因为所以的就一路跟到了这儿,装过刘府上门的友人,还扮蒙面强抢了我这个良家小妾,再化身为某魔教里头的无名小卒,他心里犹豫又挣扎,感觉自己的变装人生快要崩溃了。
后来听来娣说,为了穿与不穿的问题他就坐在院子里仔细又严肃的思考了一整夜,等到早上时候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来娣以你不穿,我就脱给你看吓得杨胥比谁穿的都快。
等到了囫囵山山脚下的时候我们方才放慢了脚步,眼看就要到中秋,从全国上下汇拢而来领药的教众得论拨儿数,也许是这教平日里太缺德干了不少坏事,导致这一时间段镇上开门做生意的店家少之又少,我们好不容易在客栈蹲了一夜,简单的策划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其实点灯熬油的研究就总结成一句话即可:一小官,四小兵。
别看平时颜如玉的形象基本都走猥琐路线,可一到了这囫囵山上,猥琐的他马上变得高大起来,大小说来也是个护教的官职背着呢,用他的话来说,人可以死,但气势得在,这让我想起我那气势凌人的外婆来。
囫囵山不算太高,爬到山顶可见一座不小的建筑群,我们站在来往不断地人流中抬头一瞧,匾上有歪歪扭扭的大字两个“神教”。
我当下一汗,问颜如玉:“师父,就只这两个字?”
颜如玉重重点了两下头:“恩,就两个字,多了教主也写不出来了。”
许来娣闻言笑喷:“不怕流氓本领大,就怕流氓没文化,莫怕,这不是西游记,这里不是有背景妖怪的天堂,我们人多力量大,五个人足以顶过一个半诸葛亮,对付个不识字的神教教主有啥难的,冲啊。”
我寻思着摸摸下巴,狐疑道:“莫非教主姓神?”
颜如玉的脸顿时瞬息万变,乐得跟开了花似的,一把搂住我脖子,往死了揉我的脑袋:“聪明,真聪明,还是我家小招聪明。”
“颜如玉,你再对招娣上下其手,我就把你的手折断。要么…”
苏良辰掏出一柄新的扇子,悠哉的扇起风来,那表情非常腹黑:“我就把你被花如雪和山下花大妈骑的丑事儿都给你抖搂出来,看你脸往哪搁…”
掐蛇掐七寸,只是苏良辰这一手有够低级的,颜如玉恨恨的收了手,拍了拍袖子上的皱褶咬牙:
“走着瞧。”
入教是件相对简单的事,只要有相关的联系人担保就成,但遭罪的在后面,比如要由自己顶头的上司赐一个纹身以表自己所归属的主子和队伍,但这纹身并非是刺青上去的,而是一种带毒的蛊虫在植入身体后死在皮肤下,经过腐烂及痊愈而形成的一个看似纹身图案的疤痕。
颜如玉因着是自己人,所以在蛊虫上动了手脚,就算中了蛊日后也有解药可得,苏良辰不信,坚决不吃那药丸,杨胥算是没头脑,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吃,他想的应该是到底要不要吃。
我想了想自告奋勇的把药丸子都要了来,并主动承担下残害同胞们的任务下来,颜如玉对我表现无比满意,连连说:“日后决不亏待我家小招。”
我笑笑,但没说一句。
在神教里的日子是悠闲的,没忌口,教规松弛,可早睡晚起,可男女关系混乱,开大会还允许迟到,要不是前来此处解蛊顺便搭救颜如玉,我真的要爱上这里了。
闲来无聊的时候我们四个就去教后面的崖上看日出日落,山顶风大,卷起身上的宽袍子就像迎风招展的酒旗,用来娣的话说:“英雄就该如此,立在太阳下,蹲在悬崖边,顺便抖搂几下袍子,展望一下山下美景,然后感慨几句站着说话不会腰疼,冲着风不怕扇了舌头的大话。”
杨胥表示压力很大的蹲在石头上一言不发,我已经很久没从他嘴里提起过捉贼这码事了,人就是如此,被荼毒久了不仅意志力严重缺失,连智商也不能幸免于难。
苏良辰坐在我身边,在许来娣那一番激昂的狗屁倒灶之词过后扭头瞧着我问:“招娣,心软吃祸害,颜如玉明明是头狼,你非当狗养,日后肯定会后悔。”
我笑笑:“我们来试试看,看我赌得几份赢?”
苏良辰微恼:“荒唐,当初就不该由着你跟没心没肺的许来娣胡闹。”
我拄着下巴看着不远处许来娣手舞足蹈的样子,若无其事的问他:“出来这么久了,你不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