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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摇摇头,“想不起来。”
“那你哭什么?”
“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一直流眼泪。”
真奇怪,心里分明是空荡荡的,眼泪却肆意地流着。
“我应该认识她的,对么?”楚子航扭头看着路明非。
“以前你们都是同学,关系还挺好的。”路明非轻声说。
懒得跟他解释,想不起来才好,连那个小龙女也别想起来……想起来又有什么用?
诺诺说得对,十五岁的男孩,不用懂太多,人都是懂得太多了才会伤心难过的。
路明非把玩着那个古老的面具,现在它裂成两半了,那股令人恐惧的气息也消散了,看上去只是个朽木雕的破玩意儿,只不过雕工古朴一点。
本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古物,现在看也不过是个赝品,借助炼金术把某种强大的力量附着在上面,但力量耗尽了也就没用了,跟一节没电的电池一样。
路明非狠狠地把它丢了出去,浪花一卷,它就被吞没了。
“现在你也是怪物了,应该已经上了通缉名单。本来不想带你一起走,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路明非放下咖啡杯,站起身来,“走了师兄,我们赶时间。”
“哥哥我们去哪里?”楚子航也站了起来。
男人们并肩站在长堤的尽头,望着东京湾里起伏的海浪,海风掀起他们的黑色风衣,翻出里面流光溢彩的浮世绘内衬。
“男人该去的地方。”路明非笑笑,觉得自己这句台词还挺酷的。
“不带姐姐了么?”
“男人该去的地方,就不带女孩子了。”
楚子航点了点头,拎起沉重的战术背包背在肩上,跟着路明非,头也不回地离去。
长堤靠岸的一侧,停着乌鸦那辆大红色的古董跑车。
***
东京都,文京区,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
特护病房里,年轻护士把针剂缓缓地推入了病人的静脉。针剂里还有少量的镇定成分,会让病人睡得更好,有助于康复。
病人安静地躺在那里,戴着呼吸机,身上连满各种电线,被数不清的仪器和屏幕包围。是个苍白而漂亮的女孩,有着一头暗红色的长发。
“心率和血压都已经稳定下来了,伤口处理也做得不错,她会康复的。”年长的护士把仪器上的数据都看了一遍,微微点头。
“我把医疗记录填了吧,”年轻护士说,“可是病人名字那一项怎么填写呢?还有……我们要不要报警?”
老护士摇了摇头,“留空白吧,会有人来接她的,等着就行了。”
女孩是昨天深夜入院的,被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送来。当时她的胸口好几处贯穿伤,几处骨折,肺里大量积水。单凭那几处伤口医院就该报警,但病人的生命体征已经极度衰弱,救死扶伤是不能等的,医生们立刻把她送进手术室救治。
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把那个湿漉漉的年轻人关在一间空闲的办公室里,并派了四名强壮的警卫守住门口,但没有报警。
因为那个年轻人的黑色风衣里是华丽的浮世绘衬里,这种衣服只有某个黑道宗家的高层会穿,院长不太敢得罪这些亡命之徒。
直到凌晨手术才结束,女孩的身体素质非常过硬,硬是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了。老护士进去告诉那个年轻人的时候,那个如绷紧的硬弓的年轻人忽然就松懈下来了,流露出疲惫的笑容,跟护士郑重地说了谢谢。
老护士出门准备给他倒杯水,就在那几分钟里,年轻人消失了。
推测他是从窗户离开的,可那扇窗离地至少有20米,真不敢想像他是怎么爬下去的,蜘蛛侠么?警卫中有一个曾在自卫队反恐专门部队服役过,连说不可能,人类不可能做到。
年轻人留下了五捆不连号的美元,大概是支付医疗费,并留了字条说感谢医院的帮助,有人会来接女孩出院,在那之前,请医院务必保守秘密。
字条的结尾是一个龙胆花图案的印戳,院长看完之后点了点头,叮嘱参与治疗的医生护士都不要说出去。
院长听说过这个徽记,知道即使在黑道宗家中这个徽记也有特殊的地位——源氏,领袖的源氏。
源氏从来不会滥用自己的徽记,尤其是用作印章,难道来的是源氏的当家主?
这倒是院长误会了,他跟源稚生关系再铁,也不可能持有源氏当家主的家徽戒指,可那对短弧刀是来自蛇岐八家的礼物,刀柄处镌刻着源氏的徽记。路明非盖上这个印记,是给来接诺诺的人看的。
他没敢把诺诺交给鹤组的人,因为他不敢完全信任那些人。东京曾经能算他的主场之一,但现在曾跟他并肩战斗过的人已经差不多死完了。
“是个很固执的女孩子吧?”老护士给诺诺盖好被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一直紧紧地攥着拳,像是想要死死地抓住什么人。
龙族5:第82章 雷霆与守望者(33)
古董跑车奔驰在高速路上,路明非游鱼般超车。他们确实赶时间,鹤组的人说,在EVA强大的网络攻势下,辉夜姬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几个小时内就会被攻破。
辉夜姬被攻破的瞬间,EVA的电子触手就会以光速渗透到日本境内的各大网络中去,无论是电子邮件、银行账户、交通系统,甚至于海关,都在EVA的监控之下。她甚至能把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摄像头都变成自己的眼睛,东京这座钢筋混凝土构筑的森林,对她而言会是透明的。
所以他们必须在辉夜姬被攻克之前出境,昨夜的事件之后,所有码头都被海警严密监控,空港是更稳妥的选择。买两张随便去哪里的国际机票,在EVA攻入日本之前起飞,辉夜姬会立刻删除掉他们的出境记录,他们会重新隐形。
以后怎么办路明非还没想好,或者说他根本就懒得想,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而已,他在手机地图上把一杆小旗插在了北西伯利亚靠海的地方,天上下刀子他都会去到那里。
路明非猛地踩下刹车,跑车骤然减速,前方竟然交通堵塞了,满眼都是红色的尾灯,满耳都是车喇叭声。
这种事情很不寻常,日本人把当街鸣笛看作特别不礼貌的行为,而且东京固然是个交通很拥堵的地方,但高速公路上堵得不能动弹还是很罕见的事。
他们距离机场只剩下两公里不到,居然在这里被堵上了。
路明非拍拍楚子航的肩膀,“去前面看看,怎么堵上的。”
楚子航快去快回,“前面下高速公路的路口,所有的灯都是红灯,所有车都被堵住了。”
难怪连日本人也会气愤地鸣笛,他们以为这是交通信号系统出故障了,早高峰的时间竟然出现这样的故障,真是太不应该了。
但路明非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怪不到交通警察,他们应该正在监控室里抓狂地想办法,但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出故障。东京都范围内,每一个路口的交通灯都会显示红色,整座城市的交通瘫痪,因为EVA已经成功地侵入了交通信号系统。相比其他网络,交通信号系统是最容易侵入的,这一点他在卡塞尔学院的课堂上学到过。辉夜姬的防火墙正在崩溃,而EVA很清楚他们此刻的动向,她还没能监控空港和码头,那么就先让通往空港和码头的交通线陷入瘫痪。
新的狩猎组毫无疑问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再不离开日本的话,他们就会被困在这个透明的森林里。
难道说跑步前往机场?几公里的路,对他和楚子航来说跑步倒不是什么问题,但即使跑到机场,买最早离开的航班,也还是需要安检和候机的时间,辉夜姬的防火墙已经开始崩溃了,时间还够不够他们登机?
或者更好的办法是现在弃车逃离,小心翼翼地在东京再藏上一段时间,然后前往人迹稀少的北海道,想办法找一艘不容易查到的渔船出境?
各种办法在路明非脑海里都是一闪而过,就在他烦躁的时候,电话响了。
是这部车上的车载电话,如今很少有车安装车载电话了,但在这部古董跑车被生产出来的年代,手机还很稀罕,最潮最富有的车主才能拥有一部车载电话。
路明非和楚子航对视一眼,路明非接起电话,却没说话。
鬼知道是谁打来的,没准是EVA也说不定,告诉你你已经被定位了,给你十秒钟下车投降,否则天谴之剑就丢下来了。
“别紧张,是我。”来电的人声音嘶哑,听起来非常疲惫。
路明非愣了一下,开心得蹦了起来,脑袋撞到了挡风玻璃。
电话里是乌鸦的声音。
鹤组说是接到了乌鸦的信号才赶来的,那么就不是乌鸦出卖了他们,路明非心里松了好大的一口气。可他又有点担心乌鸦,因为鹤组的另一支分队前往乌鸦发出信号的位置,但在那里只发现了一艘空船,船上两个头部中弹的人。
根据现在的痕迹推断,乌鸦是跳海了,那么大的风浪,跳海的人有多少生还的可能?
路明非刚想问乌鸦怎么逃回来的,就被乌鸦打断了。
“藤原信之介,”乌鸦说,“那家伙是加图索家的人,我没看出来,加图索家想对陈小姐不利。务必小心藤原信之介,见到他就直接杀了,说话的时间都不要给他,他的言灵是‘时间零’。”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他一直觉得诺诺是安全的,因为有恺撒保着,但恺撒和加图索家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那个古老又古板的家族,应该是对诺诺勃然大怒了。
奇怪的是连诺诺的父亲似乎也在协助加图索家,那段劝诺诺回家的视频确实是她父亲录制的。婆家要把跑路的准儿媳妇沉塘,这还能够理解,娘家的人也帮着往她身上捆石头,这就丧心病狂了。
“你还在听吧?”乌鸦问。
“在听,我们被困在去机场的高速公路上了,辉夜姬的防火墙是不是快要崩溃了?”路明非说。
“我知道,我那台车上有GPS定位,我能看到你们的位置。辉夜姬在做最后的抵抗,但是半小时内,日本全境就会落入EVA的控制中。”乌鸦低低地咳嗽两声,“你的前方不远处就有一条下高速的岔路,下了高速一直开,你会看见一个私人停机坪,我在那里给你安排了一架小型飞机。”
路明非眼睛一亮,“谢谢!”
没必要多说什么,是一起喝过酒吹过牛的朋友,还一起出生入死过,多说都是见外了。
前方果然有一条岔路,路明非发疯似地鸣笛,用不太地道的日语大喊我这车上有病人。前面的司机虽然惊诧,但还是想办法给他腾出了能让一辆车通过的空间,路明非驶出不多远,一头扎下了高速公路。
下了高速果然是一条两车道的内部公路,地图上根本没有显示这条路。古董跑车咆哮着飙到极速,不久就看到了乌鸦所说的私人停机坪,被铁丝网围着。
路明非心里狂喜,果然是靠得住的乌鸦!人生在世有个靠谱的兄弟,怎么可能不开心。
“喂喂,你还在听么?”电话里又传出乌鸦的声音。
路明非这才意识到电话还没挂断,实在是听说乌鸦安排好了飞机,太高兴了,电话听筒一撂就开起车来。
“在听在听!我看到停机坪了!”路明非说。
“蓝白色的机身,尾翼上漆着一只鸟。机长看到你就会起飞,随便你要去哪里。飞机太小了飞不太远,到地方再想办法换交通工具吧,时间太紧了,只能凑合着安排。”乌鸦顿了顿,“路君,那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哪句话?”路明非一愣。
“已经过去的事,已经不在的人,总是回头看也没用,把将来做好就行了。”乌鸦轻声说,“没当好一个人的骑士,就当好另一个人的,别让她对你失望。”
电话就此挂断,路明非呆呆地看着听筒。
真没想到这是乌鸦的临别赠言,是啊,犯过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喜欢谁就该保护谁,谁欺负她你就咬谁。
可他还是把诺诺留下了,因为真能保护她的并不是自己。怪物就该孤独,就该独自上路,谁也别连累。这一路上她已经很辛苦了,恺撒来了她就能睡个好觉了。
不过就算电话还通着他也不想跟乌鸦说这个,乌鸦一定会臭骂他是个没担当的男人。可诺诺对他太重要了,他怕自己担当不起。
他挂上了话筒,前方道路尽头,闸门缓缓地打开。
夕阳下的停机坪上,一架蓝白色的飞机,尾翼上是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可能是凤凰,也可能是个乌鸦。
***
源氏重工,那间位于高层可以俯瞰整个涩谷区的办公室里,乌鸦握着手机,瘫坐在落地窗前。他慢慢地抽着一支柔和七星,很慢很慢。
“佐伯局长,就在刚才,我的防火墙已经被攻破。但在我被攻破之前,路君的飞机已经起飞,他们的出入境记录,我已经删除。”手机中传出温柔的女声,“请问还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给我老爹发一条信息。”乌鸦说。
“请问信息的内容。”
“老爹,一定要按时看医生啊。”乌鸦轻声说。
“信息发送成功。”对于辉夜姬而言,这样的工作不过是几千分之一秒的事。
没有回复,这个时候佐伯老爹应该正漫步在家乡的街头,跟码头上钓鱼的老爷子们聊着天,没空看他的信息。
乌鸦慢慢地松开手,被鲜血浸透的一叠纸巾从腹部滑落,还有那支没燃尽的烟。并没有太多的血流出来,在海里漂浮了那么久,他的血差不多流干了。
他的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涩谷区繁华的商业街。把皮肤故意染黑的女孩子们穿着短裙和厚厚的松糕鞋走过街头,巨大的屏幕上放送着朝日新闻。朝阳升起,人潮涌动,像是一首流动的音乐。
是他爱着的城市,埋葬过他爱的人。
日本执行局代局长,佐伯龙治,死亡。
龙族5:第83章 雷霆与守望者(34)
这个时候,那架蓝白色相间的飞机正从东京的天空里飞过。
虽说是架私人飞机,但并不多么豪华,最多也就够坐六七个人。路明非和楚子航并肩坐在简陋的绒布座椅上,其他座位都空着。并没有肤白腿长的空乘上来嘘寒问暖,他们刚刚冲上飞机,舱门就自动关闭。然后这架飞机就直冲云霄,速度之快就好像他们是搭了一部出租车。
路明非往下方望去,堵塞的车河已经恢复了流动。但应该不是辉夜姬又从EVA手里抢回了交通信号系统的控制权,而是EVA彻底地攻入了日本,现在她可以监控每个出入境口岸,当然也就不用再制造交通拥堵了。不过这架飞机的出入境记录已经被辉夜姬干掉了,EVA要花上不少时间才会知道有那么一架小破飞机在她登陆日本之前离开了日本的地面。
真的是争分夺秒,飞行员想必也是乌鸦旗下的干将。
安全带指示灯熄灭了,此刻他们已经进入平飞状态,今天东京的天气又晴好,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路明非解开安全带,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顺带东翻翻西翻翻。
他这是想找瓶矿泉水喝,没有空乘当然也就没有机舱服务,只能自己动手。机舱里有几个橱柜,不过打开来都是些杂物,路明非一个一个地开下去,开到最后一个,忽然间眼神锋利。
最后一个橱柜差不多一个人高,里面站着一个穿飞行服的男人,他被捆得死死的,嘴巴上缠了三五圈胶带。看到路明非的时候,这个飞行员的眼睛里透出惊恐的神色。
路明非冲飞行员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短弧刀已经从袖子里滑入手中。如果飞行员在橱柜里,那么驾驶飞机的人是谁呢?他看了一眼窗外,这架飞机正在飞向大海。
日本是个岛国,离开日本理应飞向大海,这是正确的航道。但另一个可能是驾驶飞机的人会带着他们冲入大海,一个死士就足够解决他们两个怪物了。
路明非眼神指示,楚子航立刻端着手枪保持戒备,路明非悄无声息地接近驾驶舱的门,猛地拉开,闪身突进,势如猛虎!
白金发色、身材娇小的女孩正驾驶着这架飞机,她冷冷地看了路明非一眼,单凭眼神就把路明非压到副驾驶座上去了。
“你怎么……”路明非有些迟疑。
“橱柜里那个飞行员是加图索家的刺客。佐伯龙治调飞机来带你们走,而飞机是最容易被查到的,更换一名飞行员,带你们到海面上,自己跳伞逃走,这架飞机的油不够你们飞到任何机场。”零的话总是这样简明扼要。
“我是说你怎么来了?”
“缺少了陈墨瞳,你们需要一个冷静的人补足位置,所以我来了。”
路明非给这姑娘的说话方式搞得没辙,他是没明白零的立场。他是怪物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并非维多利亚和伊莎贝尔她们不讲旧情,而是她们作为屠龙者只能站在路明非的对立面。就像当年楚子航面对耶梦加得化身的夏弥,无论心里有多痛,那一刀还是扎了下去。
这位来自俄罗斯的同学倒好,原本在学院里大家也就是彼此抄抄作业的友情,抄她作业还得请她吃宵夜作为报答,可如今自己亡命天涯,她却一屁股坐下直接表明我是友军。
友军你妹啊!妹子你脑子是不是不灵光?师姐跟我虽然未必有爱情但至少有你舍命救我我也舍命救你那种级别的友谊,你也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路人甲,什么时候轮到你坐师姐的位子了?
但这番话路明非说不出来,“真空女王”只凭刚才的眼神,就确立了她的地位。如今她才是这个逃亡团队的领队,路明非瞬间就被解职了。
“我已经给飞机补足了油料,我们会在两个半小时之后抵达台湾。原定的空难改在台湾附近的海域发生,但我已经准备了三具降落伞,跳伞的注意事项你教一下楚子航。”零面无表情地下令,“飞机驾驶这门课你选修了么?”
“略懂一点,但是实操很少。”路明非赶紧点头。
“跟开车差不多,有问题的话这里有本操作手册。”零切换到自动驾驶,起身离开驾驶舱,“我要睡一会儿,我连夜飞到日本,时差还没倒过来。”
楚子航赶紧给这位白裙飘飘的小女王让路,擦肩而过的时候零凝视了楚子航的眼睛一秒钟,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打招呼的意思还是验货OK的意思。
“哥哥,那位是?”楚子航在副驾驶座上坐下。
路明非想了想,“零,你叫她师妹就好了,原本也是你师妹。”
楚子航点点头。他坚持叫诺诺姐姐是因为在他感觉诺诺确实是个姐姐,但零的话,如果忽略她那居高临下般的眼神,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高中生,看作师妹没什么问题。
“哥哥,不是说这次不带女孩子了么?”楚子航压低了声音。
“这个……不能算是女孩子,应该说是人形战斗机。”路明非说。其实他说什么都没用,零已经来了,那么你赶也赶不走她,何况现在人家才是这个小团伙的老大。
这个时候机舱里,零已经给自己蒙上眼罩,端坐着睡着了。
***
黄昏时分,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
诺诺沉睡着,老护士和年轻护士对视一眼,都是如释重负的眼神。不久之前病人醒了过来,问清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之后,一把拔掉了身上的各种管子,起身就要走,但没走出病房就再度晕倒,光是起身那一下她的伤口又全部裂开。
护士们赶来之后给她注射了大量的镇静剂,又是一通紧急处理,才让她的状态稳定下来。这女孩简直就是个疯子,现在她还奄奄一息呢,看护起来就那么难了,等她恢复了体力,龙精虎猛可怎么办?只盼着那个什么黑道宗家的人赶快来把她接走。
这时候有人敲门,年轻护士前去应门,门外站着西装笔挺、上班族模样的年轻人。
“久等了,我是来接陈墨瞳小姐的。”年轻人微笑。
“陈墨瞳小姐?”年轻护士一愣。
“大约22、23岁的女孩子,很漂亮的,受了伤,她的头发颜色挺特别,暗红色。”年轻人说着,双手奉上精美的礼盒。
护士赶紧打开门,让年轻人进来。
年轻人进门之后扫了一眼病床上的诺诺,微微点头,有意无意地撩开自己的风衣,让护士们看到那绚烂的衬里。
果然是黑道宗家的人,年轻护士刚拿来出院手续准备给年轻人签字——这份文件早就准备好了,只要有人来接,诺诺随时可以出院——老护士拦下了。
“出院的事还请跟我们去见见院长。”老护士说,“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令她不放心的是那个昂贵的礼盒,那是一盒“千疋屋”出品的水果,绝对是水果中的奢侈品。在日本,病人家属也会馈赠礼物给医生,但对护士,通常都是小小的伴手礼。来人的出手太过大方了。
“那是应该的,”对方微微躬身,“以蛇岐八家之名寄存的人,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走的。”
下一刻,他缓缓地从老护士的后颈处拔出折刀,老护士还没死,准确地说是还没来得及死。尽管那一刀是致命的。老护士的血喷薄出来,染红了整面墙壁,她这才缓缓地倒了下去,临死的时候犹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
年轻护士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既没有上前阻拦,也没有惊叫出声。藤原信之介端详年轻护士,笑着凑上去吻了一下那苹果般圆润的面颊,这时年轻护士喉间的伤口才裂开。她捂着伤口跪倒在地,血像泉水那样从指缝中涌出。
她至死都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病房里彻底安静了,只剩下呼吸机和心率监控仪的声音。藤原信之介站在病床边,温和地凝视着昏睡中的诺诺。如果不是满墙和浸透了地毯的血,这会是很静谧的画面。
这是他第一次见诺诺,也是最后一次。跟他想的有些差别,本以为能让继承人那么神魂颠倒的,应该是年轻版的埃及艳后或者再世的奥黛丽·赫本什么的。
但确实是个漂亮女孩,即使这么静静地躺着,盖着棉被,也显得那么凹凸有致,艰苦锻炼出来的好身材毕竟不同于那些全靠减肥保持苗条的女孩,有雕塑般的美感。藤原信之介的折刀沿着诺诺的曲线滑动,心中有些蠢蠢欲动。
反正是家族不要的新娘子,很快就会是一具尸体了,现在落在他的手里,打了大剂量的麻醉药,当作玩具玩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恺撒不惜跟家族对抗也要娶的女人,对他而言就是个玩具,有种僭越的快感,他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要不要再录一段视频当作珍藏?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打了个寒战,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如果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录下了视频,视频被恺撒看到,结果会是什么?或者他做了什么,没录视频,但验尸报告被恺撒看到,结果会是什么?或者他干脆什么都没做,只是按照长老们的想法一刀把诺诺断喉,恺撒查出来是他动的手,结果又会是什么?
龙族5:第84章 雷霆与守望者(35)
这三个假设导致的结果都一样,他会以某种恐怖至极的方式死掉,临死前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悔上一千遍。
家族长老们联手也拦不住恺撒,老家伙们可能都没有拦的机会,恺撒要决定的只是先杀他还是先杀那帮老家伙的问题。真的只是个顺序问题,可能还有死法问题。
真的会密不透风么?东京大学医院中女患者被割喉而死,明天就会上新闻头条,恺撒用脚趾头想也会知道这背后有个凶手,然后他就会满世界追杀这个凶手。到时候老家伙们会不会为了让这位未来的家主息怒,就把他藤原信之介卖了?
这个黑锅他实在不想,也不敢背。
迟疑了片刻,他把折刀收起。
比较妥当的方式还是把诺诺活着运回到罗马去,交到老家伙们的手里,让他们去处理。就算到时候他们仍旧坚持要抹掉这个女孩,他也只是个帮凶而已。
藤原信之介想到这里不禁有点佩服自己,三流杀手才会因为杀人厉害而自得,对一流杀手而言,最重要的数据是自己的生还率。
他又给诺诺注射了一支镇静剂,把她从病床上抱起来,转到一旁的移动担架上。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白大褂脸蒙口罩的医生推着一个移动担架从特护病房里出来,沿路跟每一个遇到的人点头致意。没有人怀疑他,东京大学医院的医生护士太多,谁也认不全,病人换病房也常见,何况这位医生还有着一双微笑的眼睛。
他搭乘电梯下行,坦然地穿越医院大厅。医院门外停着好几辆救护车,都没熄火,大群的医生护士小跑着来去,可能是有什么火灾或者交通事故发生,伤者不止一个人。
真是好运气的一天!
藤原信之介满心轻松,把移动担架推到一辆救护车旁,扭头看了看街面。
正是黄昏时分,外面下起了小雨,打着伞的人们脚步匆匆,远处的霓虹灯招牌一一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