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萨辛刺客的暗杀刀!

对方既然是用刀的好手,必然能感觉到自己刚刚击溃了恺撒的一柄武器,那么顺势进攻是理所当然的事。

恺撒就是希望这种“理所当然”发生,在对方蓄力斩出第二刀之前,恺撒暗藏于手腕后的狄克推多就会给他致命一击。黑暗是暗杀刀最好的掩护!

但狄克推多的刀锋狠狠地斩中了金属,那是日本刀靠近刀镡的部分。一根长长的刀条,前半截是开刃的,后半截通常只是研磨,因为不开刃,所以不存在崩口的危险,对方竟然完全料中了恺撒的刀技。

恺撒翻腕撤刀高速地后退,同时以左手那柄只剩半截枪管的猎枪向正前方射击。明亮的枪火一瞬间照亮了前方的黑幕,但对方的人影已经消失了。鹿弹的几十枚铅丸全部打在雪佛兰跑车的前机盖上,这种打猎用的子弹果然暴力,一枪下去前机盖居然塌了,气缸都被打裂了,燃油外泄,几秒钟后火焰包围了整辆车。开车的少年惊恐地撞开车门逃出驾驶室,周围那些手持猎枪的少年都端着猎枪等待,看来这场刀战结束前他们还不会加入战局。

这么也好,恺撒可以把全部精力集中在那个危险的刀客身上。

恺撒的手指扫过枪管的断面,断口异常平滑。像是被激光切割机切断的,可以想象对方的刀速。他扔掉断枪,调整呼吸集中精神聆听,不敢有丝毫松懈。那人用的是最简洁也最有效的杀手刀,这种时候犯一点错误就会完蛋。

雪佛兰跑车还在熊熊燃烧,但是一片黑暗中只有那么一个光源,光与暗的区分太强烈,根本就很难视物。太多人在场也阻碍了恺撒分辨那个刀手的心跳,对方就在身边,但是恺撒看不见他。

凄厉的黑色弧线骤然出现在路明非背后,那个刀手竟然移动到了路明非背后,长刀扫向路明非的后颈!他的刀是黑色的,不会反射火光,整个人又罩在黑衣中,路明非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地逼近。

但在“镰鼬”的领域内,这种藏形的花招还是没用的,对方挥斩的速度越快,刀刃上的空气激波也越清晰。

恺撒飞驰一步,抓住路明非的衣领把他扯翻在地,狄克推多迎上了黑刀的刀锋。两刀相割,火光四溅轰然巨响,双方都被震退。谁也没有浪费时间,起身就立刻扑上。恺撒脱下夹克搭在小臂上,转为反手持刀,把刀刃藏在夹克里。这是二战前的波兰轻骑兵用过的军用刀术,他们把马刀藏在军用披风里,再和敌人闪身而过的瞬间挥舞披风攻击,令人无法猜中他们的刀在哪里。他贴着那个黑影高速移动,舞动着皮夹克,夹克上的银链子发出“哗哗”的响声迷惑对方的听觉,真正的攻击却悄无声息。

对方居然很熟悉这套古老的刀术,换用了笼罩范围很大的左右斩法,仗着刀长的优势压制了恺撒的进手刀。

双方的速度相当力量也接近,现在是在比拼连续斩击的刀术组合。谁也看不清对方挥刀的路线,只能用直觉来判断。区区十几秒钟里他们交换了几十次斩击。

这样高速度高密度的挥刀,任何一个小错误都是致命的。但双方都完美无缺的运用了刀术组合,就像配合了十年的芭蕾舞演员,踩着刀锋跳一场双人舞。

骑兵刀的最后一刀,最后一刀通常也是最强的一刀。恺撒一跃而起,在空中快速的斩出三刀,他的弹跳非常有力,居然从对方头顶一跃而过。落下时恰好转为看着对手的后背,这就是恺撒一直等待的时机,波兰骑兵刀术中的“过鞍斩切”,这招原本是用来炫技的,在马鞍上站起来,跳到对方骑兵的背后一刀切下,难度极高不说,还得考虑战马的速度,一不小心就会掉下马背被战马践踏。但恺撒改造了“过鞍斩切”,把它用在平地上,空中的三刀斩切其实都是虚的,最危险的一刀来自背后。

对手已经来不及转身了,他看不见恺撒,也就无法挥刀防御来自正后方的攻击,而且把刀置于背后他必然处于反手的不利状态下,关节角度会令他无法发力。

他根本没有挪动身体,长刀翻转从肩头闪过,斜置于后背,左手反手捏住刀背。

最基本的中国剑术,“苏秦负剑”。他一直在用凶狠的日本刀术,此刻却忽然用了这招中国剑术来应对恺撒的过鞍斩切。两柄刀刮出耀眼的火花,苏秦负剑完美的隔住了过鞍斩切。

这是千钧一发的变局,又像是演练了几千遍的配合。两个人在生死边界各走了一圈,最终没能分出胜负。暴走族少年们看得呆了。

对手撤刀,猛地扑向路明非。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拽着衣领扔向那座大理石面的柜台,这一次恺撒没有救他,而是飞起一脚把一个钢制垃圾桶踢向暴走族最集中的地方。

接下来这两个人都从柜台上方越过,一左一右的夹紧了路明非。

“有必要打到这个时候么?认出了我就停手好不好?”楚子航大吼。

“妈的我怎么敢确定是你?我有看不清楚!如果是个跟你师出同门的日本刀,我一停手脖子就给砍断了!”恺撒大吼。

“内部矛盾等我们逃出去再解决!一致对外!一致对外啊!”路明非也大吼。

几轮攻守之后双方就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了,在不能视物的情况下连斩那么多刀却没有任何一方受伤,不是因为棋逢对手,而是因为反复演练过。楚子航是卡塞尔学院本科部的刀术第一,恺撒则力求在对手最强的科目上战胜对方,双方都以对方为假想敌研习近身战。恺撒唯一一次胜过楚子航就是用这招过鞍斩切,而楚子航苦想了一个月想到用最基本的中国剑术来应对。这没在任何刀术教程中出现过,所以不可能认错。

大家都死里逃生本来是好事,但根本来不及寒暄拥抱…他们听见了短管猎枪纷纷上膛的声音。

枪声震耳欲聋,弹幕铺天盖地的袭来。鹿弹的爆震中还夹杂着巴拉贝鲁姆弹的呼啸声,暴走族中居然有人用美国陆军配备的伯莱塔,这在武器黑市里可算是高级品。

“MP7!卧倒!”恺撒大吼。

密集的连射声压过了伯莱塔9,那是三支MP7在吼叫。鹿弹近战威力巨大但是穿透力却非常差,只是把大理石打得碎片飞溅。但MP7所用的4.6mm口径的铜壳钢心硬化弹简直是为洞穿防弹衣而设计的,恺撒太了解这种枪弹的威力了,在他拉着楚子航和路明非俯身后的两秒钟,密密麻麻的弹孔出现在他们对面的墙壁上。MP7贯穿了大理石柜台。

“不能把他们看成一般的混混,他们是来杀我们的!”楚子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准备得很充分!”

“见鬼!我居然被一群老鼠围杀!”恺撒咬牙切齿。

MP7的枪声暂时停止了,暴走族们一边换弹匣一边纵声欢呼,其他人鼓噪着为端着MP7的“英雄枪手”欢呼。MP7枪手用潇洒的手法上膛,持伯莱塔的少年负责保护他们,二十多个大男孩肩并肩的缓步前进。

他们的心跳声在恺撒的耳朵里被放大为暴烈的鼓点。这些男孩的心跳频率超过了每分钟180次,肾上腺素快速分泌,大幅度地唤醒人体的体能,但也给男孩们的心脏带来巨大的负担,他们的血液流速极快,血压飙升到常态的两倍以上,如果换做中年人,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男孩们靠着年轻的优势扛住了,换回了大幅提升的体能。难怪恺撒在走廊里击倒的那个男孩在下颌骨开裂的情况下仍不昏迷,肾上腺素还能大幅度的降低痛感和强化神经反射。

处在亢奋状态下的暴徒会做出比平时更冲动更肆无忌惮的事来,比如说乱枪杀了他们。男孩们确实准备这么做,但他们想走近了再开枪,从而把枪械的威力放到最大。

“校规中规定不能对普通人类使用言灵。”楚子航低声说。

“你负责揍人,我负责写报告。”恺撒冷冷地说。

“赤备え万嵗!”有人嘶声大吼。

男孩们一起扣动扳机,各式枪支喷吐出明亮的枪口焰,伯莱塔和MP7的大威力子弹将大理石柜台彻底打塌了,比这两种军用武器更“华丽”的是十几支短管猎枪喷出的数百枚铅弹,他们组成亚音速的蜂群,完全覆盖了大理石柜台的上下四方。男孩们兴奋的尖叫着,但尖叫声很快就被痛苦的号叫取代,密集的铅弹在大理石台面上反弹,再经过地面和天花板的反弹,从前方上方左方右方覆盖了这些男孩。

“新手还是从弹弓玩起比较好。”恺撒冷笑。

人家小时候的生日礼物是游戏机,他十四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对沙漠之鹰。他对枪械和弹药太熟悉了,鹿弹他在十六岁之前就玩腻了,这种子弹最忌讳在近距离对坚硬的大型目标发射,譬如大理石墙壁。火药爆炸的动能非配到每枚铅弹上,铅弹的速度并不高,比起有贯穿力的4.6mm硬质弹差远了,铅弹会在坚硬的表面反弹,最后遭殃的是射手自己。可这帮蠢货逼近到距离柜台三米的地方才开枪,立刻吃到了贪婪的苦头。

每个男孩都中了几枚铅弹,但这种动能较低的子弹经过反弹并不致命,在肾上腺素的激励下,他们一边后退一边给猎枪田庄子弹,想要再组织一轮齐射。

古老的吟诵声回荡在黑暗里,仿佛古钟轰鸣。

空气瞬间升温,光明简直像是日出。赤红之墙平推过去覆盖了这些男孩,身边的温度在一瞬间上升到五六百度,男孩们觉得自己好像待在日冕里,高温空气进入他们的身体,甚至能烫伤气管!

黑影站在那堵赤红之墙诞生的地方,黑红色的光弧在他身边圆形的透明界面上流动。

言灵?君焰,最保守的爆发方式,瞬间高温,但还不到会杀人的地步。暴走族以为他们手无寸铁,他们也确实手无寸铁,但楚子航自己就是一门火神炮!

高温迅速回落,恺撒踏着炽热的地面捡拾暴走族丢下的短管猎枪和子弹带,当然MP7和伯莱塔也没有放过。男孩们身体表面严重灼伤,这下子肾上腺素也没用了,他们疼得在地上打滚,路明非冲过去猛踩这些小王八蛋,这些家伙最小的可能只有十六七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可是人命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需要重视的东西,问题是他们委实选错了对手。

高跟鞋真是好东西,路明非踩得相当爽。

“还挺合身的…”楚子航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旗袍裹身妖娆袅娜的师弟,只好干巴巴地赞美一句。

高亢的引擎声迅速地逼近,一辆黑色的重型太子摩托冲进了大厅。这个骑摩托的暴走族便如一个冲阵的骑兵,在头顶旋舞着长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他的背后,无数车灯组成雪亮的光幕,刚才的枪声把所有暴走族都吸引到货运通道外了,密密麻麻的车灯就像是怪兽的眼睛。

车手猛地提把,摩托车带着疾风腾空而起。这名暴走族显然接受过足够分量的刀术训练,在空中俯身劈斩,是骑兵刀术中的“跳马刀”。他刀斩楚子航的同时用摩托车撞向恺撒,摩托车和人加起来有几百公斤重,被他撞伤必然骨折。黑色长刀自下而上挑起,楚子航稍微侧身,随手挥出日本刀中的“逆袈裟”。暴走族的刀连同前轮一切裂开,木托车像是失蹄的马那样轰然坠地,楚子航凌空一记膝击撞在那名暴走族的小腹上,把他踢飞到四五米外。他的杀胚性格开始发作,下手不加控制了。恺撒连动都没动,低头整理鹿弹的子弹带,这种小角色如果楚子航都没法解决那他别在卡塞尔学院混了。

更多的摩托车冲了过来。男孩们使劲拧着摩托车的油门,让引擎放肆地吼叫。像是一大群红眼的斗牛。

恺撒从腰间抽出两只短管猎枪。这种老式猎枪每次只能填装两发子弹,威力显然很大,但是枪管截短之后弹道很飘,远不如MP7和伯莱塔顺手。但恺撒不太敢用军用武器,对于他和楚子航这样的人来说,握住了军用武器就等于握住了死神的镰刀,这些不要命的男孩只是往刀口上撞。

“别跟疯子冲突!原路退回去!”恺撒双枪齐发,打炸了一辆摩托车的前轮。

大厅里枪声暴作之前,走廊里的男孩们正围着身材最火辣的那个女服务生动手动脚,真坐在角落里双手抱头捂着耳朵,她无能无力,只能不去听那个女孩的哭声。她的手脚冰凉嘴唇发紫,心脏不规则地剧烈跳动。

她从小到大都是特别胆小的那种女孩,白长了高挑的身材。每当打雷下雨的天气她就会蜷缩在杯子里抱紧大个的毛绒玩具,去玩具店上班之前她几乎从不深夜出门。因为她总觉得寂静的长街上有脚步声尾随自己。来这间网吧打工的第一天她就做了囧事,擦鞋的时候客人随手在她胳膊上摸了两把,她以为客人要做什么非礼的事,吓得喊都喊不出来,心律紊乱的老毛病发作了,直接晕厥过去。倒是那位客人是从医学院毕业的,让经理拿来急救箱喂她吃了硝酸甘油胶囊,舒缓地帮她按摩心脏,花了一刻钟才把她救醒过来。

只有恺撒和他的同伴们在的时候真才格外勇敢,勇敢得不像自己。

她确实喜欢恺撒,首先当然是因为恺撒高大英俊有礼貌,但另一个让真动心的原因是恺撒的骄傲。那种跟庶民无缘的、皇帝般的骄傲,“朕即公义”的骄傲。

恺撒在的时候她完全不怕这些凶狠残暴的男孩,而现在她觉得这些男孩就像是围绕着她的恶鬼,这些恶鬼正在撕扯着另一个女孩的衣服,如同要饱餐她似的,等他们吃完了那个女孩就会跑过来欺负她。她怕得几乎要哭出来。她后悔那时跟恺撒他们分开了,要是恺撒在该多好,他会用凌厉的直拳把这些男孩都打倒。每个女孩都幻想过白马王子,麻生真也不例外。她从小跟奶奶长大,家里不富裕,受过很多欺负,在学校里总是低着头走路,被学长调戏也不敢跟老师申诉。别人生活在五颜六色的世界里,她的世界总是布满阴霾,她期待的白马王子应该像是炽热的太阳,因为只有太阳才能驱除阴霾。

枪声暴作,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逼近,接着一记猛烈的直拳把那个抱着女孩大腿的暴走族打翻…刚刚离去的恺撒似乎是应了她的召唤,旋风般回来了!

楚子航用刀柄敲击男孩们的后颈,路明非苦于没有合适的武器,脱下高跟鞋冲上去照一个小子的脑袋猛砸,不怕弄出声音的话,他们三个对付几个暴走族实在是太容易了。

“恺撒!”真兴奋地喊那个男人的名字,她心里已经念了这个名字很多遍,喊起来毫无压力。

楚子航先是吃了一惊,因为这个称呼显然是亲近的人才会喊的,路明非喊恺撒老大,在日本本该只有楚子航才会直呼“恺撒”这个名字。他认出了真,一把把真扑倒。

引擎轰鸣声从天而降,黑影压向楚子航和真的头顶。真看见恺撒太过高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几个绝非应美少女呼唤回来主持正义的好汉…他们是被赶鸭子一样赶到这条走廊里来的。刺眼的灯光追在他们身后,最前面的暴走族提起车头,摩托车的前轮转动着推向真。恺撒抄起一台显示器,劈面砸在那个男孩的脸上。男孩连人带车仰天栽倒,满脸都是血。

恺撒一脚踩住仍在吼叫的摩托车,以防它伤到后面的女孩们,楚子航翻身跃起,双手短管猎枪连射,把前方的榻榻米打塌,跟过来的第二辆摩托车一头栽了进去。

两辆摩托车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阻挡了后面的摩托车队往前冲。

路明非赶着这些女孩撤出走廊,恺撒和楚子航做压制射击。他们也不填装子弹。反正腰间插着七八只短管猎枪,打完了就扔掉换新的。密集的弹幕多少打颓了暴走族的势头,他们纷纷竖起前轮用车身遮挡自己。其实恺撒和楚子航并不敢对准他们射击,以鹿弹的威力正中目标是会出人命的。他们对着墙壁开枪,反弹的钢珠打在摩托车上发出密集的“当当”声。

“撤!”路明非一边大喊一边关闭走廊尽头的安全门。

女孩们都撤出了走廊,恺撒扔掉手中的短管猎枪,抽出伯莱塔对准脚下那辆摩托车的油箱连射,冲天而起的烈焰中两人狂奔着退往走廊尽头。

恺撒刚刚冲出走廊,追击的暴走族也到了,这些男孩在肾上腺素的激励下悍不畏死地操纵摩托车从火中跳过。楚子航猛地带门,门狠狠地拍在了那名暴走族的脸上,那辆越野轻骑卡在门里,恺撒一手把它拉了出来,楚子航趁机把另外半扇门也关上,恺撒拧门锁,楚子航和路明非分别插上了上方和下方的插销。三个人靠在门背后剧烈地喘息,平常这种程度的运动对于恺撒和楚子航来说都不算什么事儿,但他俩都处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路明非还行,他有拉面和卤蛋垫底,可他平常跑路也是这么气喘吁吁的。

安全门在震动,显然是摩托车在走廊里撞门。居然还有啪啪的砸门声,这群男孩的脑子大概秀逗了,这种时候拍门谁会应?

恺撒想也不想,反手一刀扎在门上。狄克推多刺入四寸,剔除门的三寸厚度还剩一寸刀锋在门背后突出。刀收回来的时候刀尖上一小段殷红,不知道是哪个蠢货的手掌被刺中了。四面八方都是引擎声,不知多少暴走族正骑着摩托在网吧里横冲直撞。他们等于陷入了一百名骑兵的包围圈,一百人想来不多,此刻身临其境才发觉真是上天入地无路可逃。

恺撒在剩下的短管猎枪中填装子弹:“举手投降显然不是我们的选择吧?”

“举手投降绝不是老大你和师兄的选择,但对有些没节操的人来说,也有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说法。”路明非事到临头说烂话的毛病又犯了,他的腿弹琵琶似的抖着。

“对方有杀人故意的情况下我们动用武力应该是合法的。”楚子航冷冷地说。

路明非知道这杀胚在动什么心思,三个人其实都在动一样的心思…不过君焰毕竟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肆意地使用,很难保证那种被帮会挟裹来的人会不会被波及,这些男孩中未必每个都是亡命之徒。

“你们不是要去更衣间么?更衣间就在不远的地方啊。”真在旁边说。

“你好,楚子航,以前见过的。”跟路明非初见真时一样,楚子航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问候,于是跟路明非一样伸手出去跟真握了握…有种英美联军的战士们在战壕中见面的感觉。

“Eva说从走廊那边出去才是更衣间。”恺撒说。

“那边穿过大厅确实可以到更衣间,可这边也能走通,”真说,“刚才这边走不通是因为暴走族把这边封锁了啊。”

恺撒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后的墙壁连带着安全门一起坍塌了!一辆四米高的大型铲车吼叫着冲破灰尘,它是以三四十公里的时速猛撞过来的,巨大的挖掘铲高高举在空中,铁齿被砂石磨得雪亮。楚子航一把把路明非从铁齿下拖了出来,恺撒抓住真把她扔了出去,在后跃中卸下肩上的MP7扫射。驾驶室被高高举起的挖掘铲挡住了,子弹在挖掘铲上打出密集的火花,常规子弹没法打穿这种巨型机械。

伯莱塔、MP7、挖掘铲车…暴走族祭出了越来越危险的装备,这是一场策划过的军事进攻,而非“黑帮仇杀”这种简单的事。

“跑!”恺撒大吼

四个人头也不回地往前冲,铲车喷着滚滚黑烟跟在后面。一个个隔间、一层层墙壁、一道道拉门在铁齿的前方崩溃,浓密的灰尘沿着走廊滚动。雪亮的光柱穿越黑烟照亮了恺撒他们的背影,前方又是一道安全门,门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他们走投无路了,这种千钧一发的情况下楚子航根本来不及释放“君焰”,他们会被铲车活活地插死在对面的墙壁上。

恺撒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身后黑烟滚滚的庞然大物。他做了决定,这种时候就只有赌,他准备借助暴血后的弹跳力上到挖掘铲顶部,再跳进驾驶室里干掉驾驶铲车的暴走族。

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他拖进黑暗中。铲车贴着他的脸轰轰地驶过,把宽度近两米的走廊碾成三四米宽的工程废墟。

一直细巧的手捂着恺撒的嘴以免他发出声音,恺撒闻见了淡淡的香味,那是真的气味。

“铲车看不到我们的,那个铲子把驾驶员的视线都挡住了,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冲。”真的声音低如蚊讷。

恺撒恍然大悟,驾驶铲车的暴走族为了遮挡子弹而抬起了挖掘铲,但作为屏障的挖掘铲也使他变成了瞎子。果然铲车冲过去之后一路向前,跟在铲车后面的暴走族一边鸣枪一边在废墟中探索。他们猜测恺撒这伙人已经变成废墟中的血肉了。

此刻真正带着恺撒小组穿过只能容人侧身而过的员工走道。这是日本式的设计,员工走道总是隐藏在客人不易觉察的角落里或者暗门后面,以免员工们来来去去和客人们在走廊中相遇。员工通道的尽头就是更衣间,跟精致的小隔间相比,更衣间岂止简陋简直破败,这是一件四面不通风的房间,四面白墙上都是经年的黄渍,木质的长椅已经朽掉了,简易的淋浴设备上满是铁锈,一排排的铁柜站在白蒙蒙的水蒸气中。年轻女孩在这破败肮脏的地方换上妖娆性感的紧身旗袍,穿越隐秘的员工通道,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姿态出现在客人面前,恺撒心里微微有点触动。

楚子航贴在墙壁上听了听:“有水声,看来Eva的情报没错,土耳其浴室的下水管道就是在这堵墙里。”

恺撒四顾没有找到趁手的工具,,不过这难不住他,他蓄力猛踹在哪堵满是水渍的薄墙上,墙壁轰然坍塌,露出了直径大约两尺的下水管道。楚子航摸了摸管道壁,温度大约有40度。确实是土耳其浴室的下水管道,客人们沐浴之后的剩水就是通过这条管道排往地下。

“Shit!这是让我用别人用过的洗澡水么?”恺撒皱眉。

“这倒是次要的事情,问题是我们没有趁手的工具,怎么把这根管道打开?”楚子航说。

“君焰呢?”

“爆破力很难控制,这种老旧建筑,可能会在爆炸中塌陷。”

“那就用子弹里的火药,从管道基部开炸,我们大概需要50颗手枪弹的火药。”恺撒从伯莱塔中卸下弹夹,相比鹿弹和MP7的子弹,还是巴拉贝路姆弹的火药更多一些。

“我们没有可以用来当引信的东西。”楚子航说。

“有这个。”恺撒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用广告单卷着的“柔和七星”香烟。虽说被黑面老太太白眼了,可他还是没忍心丢掉这根刚抽了两口的庶民烟卷…时势真是逼人,把高帅富都逼得走投无路了。

路明非和楚子航负责撬子弹,恺撒负责设置这个简单的炸弹,这种手艺他是跟东非的猎人学的,用子弹里的火药就能造出惊吓到犀牛的小型炸弹来。

真打开自己的更衣柜,柜子里的贴合里有她这两天的工资和几件私人衣服。以这帮暴走族的玩法,今晚把这栋建筑玩塌了都有可能,值钱的东西还是拿走为好。

“有人来了。”恺撒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几秒钟之后大家都听见了那个贴墙行走的脚步声,有人摸进了员工走道。恺撒把一柄伯莱塔扔给楚子航,两个人都悄悄地把枪上膛,带着真和路明非藏在铁柜后面。门咿咿呀呀的开了,又咿咿呀呀的关闭,那个人摸进更衣室,沿着外面的一排铁柜摸索。他挨个拉铁柜的门,可铁柜都上了锁,在网吧里上班的女孩就只有这么一个私人空间,重要的私人物品都锁在柜子里,当然是要上锁的。那个人终于摸到了一个没有上锁的柜子,那是真的更衣柜,她把钱拿出来之后忘记上锁了。

那个人似乎在真的柜子里摸索着什么东西。恺撒示意真和路明非都别动,冲楚子航招了招手,两个人一左一右,无声无息的包抄过去。

楚子航用拇指和食指比出圆形,恺撒摊开手掌刀一样劈向前方,这是卡塞尔学院的战术手语,意味着两个人同时发动,恺撒担任主攻的角色。

楚子航从隐蔽处闪出,跪姿瞄准,锁定了那个瘦小男人的背影,恺撒冲上前去,用手肘锁住那家伙细小的脖子,隆起的肱二头肌顶着他的咽喉令他无法发声。如果他还想挣扎,那么恺撒随时都能把他的细脖子拧断。这是一个穿彩条西装的男人,他根本没有防备,在被恺撒锁喉之前他正全神贯注的嗅着手里的东西。恺撒用枪柄砸在这家伙的鼻梁上,把他砸得鼻血横流。这家伙手里攥着真的内衣,口袋里露出白色的内衣带子。在同伴四处追杀恺撒小组的时候,这家伙摸进女更衣室当起了内衣小偷。

“我靠!果然是淫贼!刚才还摸我屁股!”路明非华丽的高抬腿踢在这家伙的下巴上,这是他在战术课上学会的泰拳腿法。

潇洒的代价是旗袍开衩处“撕拉”一声裂开,更显得他身段窈窕春意盎然。

就是那个在大厅里面摸路明非屁股的猴脸男人,在这群亢奋的暴走族里他算是正常的,因为他对杀人没兴趣,满心都想着偷内衣。

真红着脸站在一旁。在日本女孩中她的个子算是很高的,穿的又是妈妈级别才会穿的复古内衣,所以学校里的内衣贼都不偷她的内衣,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小小的粉红色婴儿蓝色的内衣,往往整个晾衣架上的内衣都被偷空了,只剩真的内衣还孤零零地挂在那里。终于有人来偷自己的内衣了,不知道是不是该表示受宠若惊。

恺撒没想到真会跟过来。他们三个露脸是无所谓的事,模拟照片都上电视了,全国通缉,可真跟这件事无关,她不该卷进来。猴脸的男人显然看见了真的容貌,他如果说出去会对真很不利,事后循着各种线索他们也许能摸到真家里去。一瞬间他生出了杀心,死人是最安全的,死人不会吐露任何秘密,换了加图索家的其他人,估计就一枪爆头了。但恺撒迅速克制了杀心,内衣贼虽然恶心,但跟那些亢奋如野兽满心想着杀人的同伴比起来,他反倒是最不该死的。

“动一下就让你尝尝颅骨破裂的滋味,现在安静听我说!”他把伯莱塔顶在猴子男的太阳穴上,想用恐惧压垮这家伙。

“他已经吓得昏过去了,就算没昏过去也听不懂老大你的话。”路明非说。

恺撒闻见一股浓重的骚味,低头一看,猴子男翻着白眼,裤裆全湿了,黄色的尿液正顺着裤管流出。这家伙的体格、胆量和体力都是这群暴走族中最小的,鬼知道他凭什么在这种暴力团里混到今天。

恺撒急忙丢开这个骚哄哄的家伙,猴脸男子像是被抽掉脊骨的蛇那样瘫倒在地,一头撞向铁柜的门。恺撒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急忙抓住猴子男的领子,但已经来不及了,“咣”的一声,异常响亮。

几道墙壁之外,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忽然顿住了,一群暴走族正持枪搜寻,但他们听到了更衣室传出的声音,高声地呼喊着,摸进了员工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