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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令人烦恼的东西从脑袋里暂时甩出去,跳舞的时候就开开心心地跳舞,想要那么多也没用不是,反正医生说了会慢慢好的。
她仰头望着深邃的夜空,耳边是贝加尔湖重重叠叠的水声…忽然她恶寒般打了个哆嗦,该死,周围没有尽头的蓝黑色,永无止境的水声,像极了那个梦。唯一的不同只有背后那堆营火和围绕营火跳舞的茨冈人,光温暖地照了过来,她头皮发麻,心里浮起一种叫“恐惧”的东西,此时此刻她是站在梦境和现实的边缘,她必须向着营火跑去,否则就会被梦吞掉。
她踩着高跟鞋狂奔,营火距离湖边并不远,只有几十米,她的心止不住地狂跳,好像那营火随时都会熄灭似的。
苏茜一把接住诺诺的手,看着她苍白满是汗的脸,有些吃惊:“你没事儿吧?你脸色不对。”
诺诺用了点力气捏住苏茜的手,苏茜的手是温暖的,显得异常真是,营火就在她身边并没有熄灭,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没事…有点头晕。”她呆呆地看着营火。
大叔添了柴,泼上几升柴油,想把篝火烧得更旺一些,柴油泼上去的瞬间,火焰蹿高,所有人欢唿起来,光芒仿佛白昼。
诺诺感觉到大脑伸出痛的抽了一下。她想起来了…每一次梦里没有尽头的等待是怎么结束的,暗蓝色是被一双狰狞的利爪撕开的,仿佛天穹开裂,裂缝处露出一张巨大的脸,好像有整个天空那么大,那张脸几乎被光明吞没,光明来自他脸上那对把世界照成白昼的…黄金瞳!
她认识那张脸…
诺诺站在篝火边,仰头望着被火堆照红的夜空,人们载歌载舞流水般穿梭,歌声和铃鼓声欢快喧嚣。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有一则编辑好的彩信,只要按下发送键。跳舞之前,她想了又想,觉得其实没必要发这条短信,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想要取消这条短信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于是这条短信的发送界面就始终留在她的手机上,任何时候她都可以拿出手机,轻轻一点发出去。
她还有半个小时来做决定,半个小时后2010年07月17日这一天就要结束。
其实她特别讨厌犹豫,但是今天她犹豫了又犹豫,这该死的犹豫是怎么回事?其实很简单的对么?她完全没有理由喜欢路明非,她最多就是有点可怜那个家伙,在她们初次相遇的时候他是条真正的败狗,那种孤独无力地自己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喘息的感觉似曾相识。
但是为什么在那个糟糕的梦里,最后出现的是他的脸?扭曲而狰狞的…路明非的脸!
“美联航UA836飞往芝加哥的航班准备起飞,舱门关闭,请诸位乘客关闭移动通讯设备。”甜美的女声回荡在机舱里。
路明非摸出手机,最后看了一眼,深夜23:30,最后一班飞往美国的夜航班机,舷窗外雨流狂落,远看出去城市灯光疏廖。
没有新的短信。
路明非长时间摁了一下关机键,直到屏幕一片漆黑。
楚子航把一套充气头枕、耳塞和眼罩递给他,“这条航线从北极圈上空过,10个小时,睡一觉就到芝加哥了。”
路明非学楚子航把这整套东西装备上,眼前一片漆黑,飞机引擎巨大的风声也被隔开了,能感觉到的只是座椅传来的加速度和颤抖。
美联航UA836冒雨斜插入空,掠过安睡的城市,它没有遗落任何乘客,只是遗落了一段来自东西伯利亚的电讯号。这段电讯号穿越莽莽荒原,找到了俄罗斯移动电话网最偏远的一个信号站,变成电子流游过整张通讯网后又变成无线电流飞离大气层,位于地面同步轨道的通讯卫星捕获了它,它是个接球传球的好手,把无线电报重新投向地面,中国移动的天线捕捉到了它,重新把它变成电讯号。
但它离开新号站,预备前往的手机没有回应它的唿喊,睡着了。
电讯号游荡在寂静的城市里,上空最后一班越洋航班掠过天空插入云层,这城市里有几百万都手机,但是它要找的那部不知道在哪里。
“祝你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祝你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让我们一起唱这首生日歌…”沙沙的雨声里,找不到家的电讯号以无人能听懂的方式唱着一首欢快的歌。
2010年7月17日这一天结束了,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一天和任何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路明非十九岁。
5 防火防盗防师兄
“TRY A WEEK WITHOUT RAILWAY!!!”
路明非站在芝加哥火车站教堂式的候车大厅里,仰头看着悬挂在穹顶上的白色巨型横幅,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试试一个没有铁路的星期!”
这话要是环保主义者来说,没什么。他们的意思是要在家里宅一个星期,不出远门,节约能源,远离铁站的噪音,感悟深居简出的静美,路明非会举双手双脚支持,只要给他准备足够的可乐薯片和一部WII或者PS3什么的,一个月都没问题。但挂条幅的是芝加哥铁路局的铁路工人,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罢工了。
具体原因大约是不满铁路工作的高强度和低薪水,要求更加合理的待遇。
路明非是一个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的年轻人,高中时候拿的出手的成绩除了英语就是政治,因为后者纯靠考前突击。“罢工的精神影响多么深啊!那些哪怕是暂时拜托了奴隶地位而同富人平起平坐的伙伴的榜样,对工人的感染多么强烈啊!每一次罢工都大大地推动工人想到社会主义,想到整个工人阶级为了使本阶级从资本的压迫下解放出来而需要进行的斗争!”
在某次政治考试中,路明非深情引用列宁同志在1899年的《谈谈罢工》中写下的这段话,来表达他对罢工的支持态度,挥洒对万恶的资本主义的痛恨展现了良好的政治觉悟,难得地拿了92分的高分,从而拯救了在及格线挣扎的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等各门功课。勉强把平均分提过了70分。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罢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现在他明白了,罢工的意思就是芝加哥火车站将彻底关闭一周,什么列车长扳道工检票员乃至于Subway的大婶都不见人影。一片死寂的候车大厅里只有两个人,路明非和楚子航。
卡塞尔学院确实是个非常有实力的机构,他们能够说服芝加哥政府开设CC1000次支线快车,并且自己运营这辆列车,但是但凡列车就得跑在铁轨上,没有扳道工和调度中心,再豪华的列车也没法进站。
CC1000次支线快车停运。
“没什么,只是在芝加哥住一个星期。”楚子航很平静,“们找一家酒店定个房间,如果你钱不方便房费都由我出,我们正好可以去看看密歇根湖,现在是驾帆船出湖最好的季节,再过两个月学院和芝加哥大学的友谊赛就要开始了。”
“你不明白我的感受,这趟车…对我来说没有一次准时过!”路明非耷拉着脑袋。
“不至于吧?你是‘S’级,他们安排车次是血统级别优先,你该是最优先的。”楚子航皱了皱眉,表示不解,“我坐过大概七八次,每次按照诺玛说的时间进站,列车就在站台上等着,检票进站,几分钟就出发了。我还只是‘A’级。”
“第一次列车员说看错了,以为我是‘B’级,第二次是从三峡回来,那是冬天,因为暴富导致铁路封闭…这一次我想该没有问题了吧?现在谁都知道我是‘S’级了吧?夏天也不会下雪结冰了吧?我还真没听说过因为天热火车不能开的!而且我还跟你一路,就算他们不来接我总也得接你吧,你是谁啊?你是狮心会会长啊!”路明非捂脸,“好好的他们罢什么工嘛?”
“这个…”楚子航有点不知如何安慰他,“算了,就当作衰神俯身好了。你玩过大富翁没有,衰神俯身的时候真是惨到爆,但是也就一阵子,七天过后衰神就走了。”
“师兄你没有搞清楚状况,被衰神附身的不是我而是你,本来你堂堂狮心会会长,在卡塞尔学院混社团混成一方老大,唿风唤雨的任务,从没吃过候车的苦。现在你被附身了是吧?也被困在这儿了。”路明非耐心地解释。
“哦,这样啊,”楚子航淡淡地笑笑,点头。
“而我,”路明非点点自己,哭丧着脸,“就是衰神本尊!过七天你就送神了,可我还是一样的衰啊!”
楚子航愣了好几秒钟,他确实没有吃过等车的苦头,即使要候车他也不会夜宿火车站而是会在某个宾馆开一个套房,等车站给他电话,所以并不太理解路明非的感受。但是他想还是得接着安慰,于是亲切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说,“没事的,我不在乎被你附身…”
“对不起,请问…哪儿找列车时刻表?”含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自己抬头看!罢工!罢工了!”路明非没好气地竖起中指一直头顶,回头看见一双照出他自己的清澈瞳孔,和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路明非把自己认识的美女列过一张表。这张表严格公正,只论脸蛋身材,性格气质什么的全然不考量。以前,是指他回头以前,并列第一名的是诺诺和苏晓樯,虽然小巫女的气场强大如龙王的领域,什么场合都镇得住,一站那儿就是目光焦点,但是苏晓樯“小天女”的外号也不是浪得虚名,她妈妈是葡萄牙人,混血优势让她又有葡萄牙人的清晰五官又有东方人的温润,如果只是打扮起来站在那儿不说话,未必会输给诺诺,列在第二名的居然是零,冰山女王殿下虽然老是面冷如霜,天下人都欠她几百万卢布似的,个头还不高,但是介乎孩子和成人之间的容貌有中凌厉的美感;柳淼淼第三,萌系邻家少女,要是她去演偶像剧,一出场观众就知道谁是女主了;陈雯雯其实只排到第四,这还得考虑到裁判员路明非有因为个人好恶而加分的嫌疑…但是无论什么女孩,都没法说“完美无瑕”,“完美无瑕”用来形容一个女孩的外貌不是个好词,真正完美无瑕的东西世界上是没有的,活生生的东西就不会完美无瑕,完美无瑕的脸只会出现在雕塑家的刻刀下。
此时此刻,完美无瑕的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美女榜毫无争议的第一位新鲜出炉。
“嗨!妖怪你好!”路明非喃喃地说。
该死!只有妖怪才能长得那么好吧?这艳福也来得太突然了吧?刚才还跟楚子航抱怨越洋航班上不是丑女就是大妈,空姐都给换成了空嫂,飞了十几个小时连个养眼的姑娘都看不着…怎么不给人点儿准备的时间啊?这女孩手里拿的那张不是CC1000次的车票么?也是去卡塞尔学院的?没道理不可能,要是学院里有这种漂亮姑娘路明非没可能不知道,他可是跟学院的八卦之神芬格尔一间宿舍。
楚子航张开手掌,握住路明非的手,似乎漫不经心,其实是把那根伸得笔直的中指弯入了拳头里。
“我们也是等CC1000次,但是铁路工人罢工,新闻上好像说谈得不太顺利,罢工时间可能还会延长,”楚子航冲女孩点了点头,“楚子航,历史学系。”
“是师兄?”女孩赶快把车票叼在嘴里,伸出手和楚子航相握,“我是新生,夏弥。”
楚子航愣了一下,露出淡淡的笑。
“别挡着我,”路明非用肩膀把楚子航拱去一边,向夏弥伸出手来,“我也是师兄!路明非,机械系。”
“哦哦,也是师兄啊。看你好小的。”夏弥赶快也和路明非握了握,“机械系超赞的!我也想主修工科。”
握住她的手路明非觉得似乎有一道电流直通大脑,以前他看武侠小说,谈到女侠的手必说“柔荑”,心里还说酸文人真喜欢拽文,手就是手,本质上和猪蹄别只在于人类直立行走之后不用它点地了,天热还照样出油出汗,非要说的好象跟男人的手不是一个东西似的。可在这个炎热的夏天里,夏弥的手纤小柔软,清凉无汗,握住的瞬间让人不想松开,大概就是传说中美女肌肤的“湿凉”。难怪身为“贫僧贵公子”的楚子航都愣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师妹?”路明非惊喜得要对上天流下感激的泪水。原来世界上果然有“漂亮师妹”这种神奇的物种,那妖娆曲线甜美笑容,简直就是青春活力的蓝色大海啊!而且最重要的,每个关于师妹的故事里,她们都膜拜有学识有教养深谙校园生存法则的师兄!
每一篇留美生活指南都告诉男生,在美国高校中,中国男女生比例完全失调,狼多肉少,生存环境异常恶劣,但是不要丧失希望,买一部二手车吧,坚持忍耐,等着来年的美丽初秋!一定要在开学前冲进系秘的办公室高喊说要做义工,我要去机场接新生!获得新生资料以后迅速筛掉其中的男生,把去接他们的重任交给教会或者学生会吧。筛掉狮子鼻吞天大口一类骨骼清奇的,如果不想撬人墙角的就把已婚的也筛掉吧…然后拿着小师妹的联系方式,跳上你连续开上两小时就会水箱开锅的二手车吧,热情洋溢地奔向机场吧,那就是告别“去死去死团”的伟大征途!如果小师妹容貌性格都如预料中的,那么就热情地帮她找住处吧,就慷慨地表示每周开车载她去超市买东西吧,带她去游乐园揭示资本主义的腐朽吧…过来人的故事说明,小师妹总是在答应做你这个全知全能师兄的女朋友之后,才发现你在美国这地头连碟小菜也算不上。可是,她已经答应了不是么?打蛇随棍上吧!一代代前辈都是这么占了师弟的份额,师弟们只有默默地等待成长为师兄的一天,新一茬的小师妹从天而降。
“好说!要是来机械系师兄罩你。”路明非笑的开花,对于师兄这个称唿心花怒放。
楚子航就读的所谓“历史学系”研究的是“龙族世系”,路明非那个“机械系”的真实名字是“炼金工程学系”这些秘密还未对这个名叫夏弥的小师妹揭晓,等着她的还有让她闻所未闻的3E考试,会更新她整个世界观的入学辅导,以及那个满是爬行类天才的神秘校园。她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有的是请教路明非师兄的机会,路明非师兄一直都慷慨侠义,一定帮她的!
夏弥收回手,吐了吐舌头,用楚子航和路明非都能听清的低声说:“防火防盗防师兄!”
6 《翠玉录》
“喂,我说这样不好吧?我们楚大少有的是钱,在国内开车都开保时捷的,才不在乎几晚上房钱!”路明非一边摁着电视机的遥控器换台一边嚷嚷,“我们这样孤男寡女,错了,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芬格尔知道了一定会身败名裂。”
他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沙发则属于Hyatt?Regency Chincago 酒店的一个客房,这间著名的酒店在芝加哥河的河边,眺望出去可见白色的游轮在水中缓缓经过,船头热情洋溢的黑胖导游正跟一帮外国游客渲染这座城市奠基的黄金岁月。
“她听不见的,她在洗澡,水声会把你的声音掩盖住。”楚子航靠在窗边看书,那是《翠玉录》一份研究报告,“炼金化学三级”的参考资料,所谓《翠玉录》是公元前1900年一部刻在绿宝石板上的书,作者是埃及神话中三位一体的赫尔墨斯神,它是流传下来的最古老的炼金术典籍之一,一共只有13句,却包含了炼金术的一切真理。卡塞尔学院的教授们则认为这事实上是一部龙族典籍的残章。
路明非没法理解,夏弥在他们隔壁的卫生间里洗澡,楚子航却在研究一本晦涩到极点的龙族古书。路明非觉得有理由相信楚子航已经变态了,这么一个血统超卓的混血种,已经不再欣赏女孩的美而对母龙的美更有兴趣!
“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黑暗蒙眯。”楚子航低声念着《翠玉录》中晦涩的两句,随手做着笔记。
路明非还没有资格选修高级的炼金化学课,但是也知道那些话是牛顿的译文,原书是埃及文的,公元前1350年记载它的玉石板在一个金字塔下方的密室中被找到,保存在当时世界上最宏伟的图书馆“亚历山大图书馆”里,知道公元642年阿拉伯将军阿穆尔占领了亚历山大,本着“凡是《古兰经》上有的便不需要保存了,因为《古兰经》我们已经有了,凡是《古兰经》没有的都是错的”的原则,一把火都烧光了,玉石板也丢了,留下的只是从古至今各式各样神棍的译文。牛顿这家伙身兼天才科学家和神棍双重角色,曾经按照《圣经》推算世界被创造的时间,一身功力那是相当地了得。
路明非对于牛顿并不太感冒,希望楚子航别再念这种《九阴真经》一般高深玄妙的文字了,搞得好像师兄也是神棍似的,让夏弥顺便把他也给误会了。
“牛顿的原文是‘It ascends from ye earth to ye heaven &again it desends to ye earth and receives ye force of things superior &inferior.By this means you shall have ye glory of ye whole world &thereby all obscutity shall fly from you.’你的中文翻译缺失主语,从前后文来说牛顿的‘it’指的是他在前面提到的‘唯一奇迹’,或者说‘太一’。这句话也可以翻译成‘太一从大地升入天空,而后重新降落到地面,从而吸收了上界与下界的力量,如此你将拥有整个世界的光荣,远离蒙眯。”
夏弥从洗手间里出来,拿浴巾擦着一头长发,“如果‘太一’指的是精神世界,那么可以解释说,混血种可以试图进入龙类的精神领域,而后返回人类的,从而获得完整的力量。”
路明非呆呆地张大嘴,看着一脸淡定的夏弥,夏弥好奇地凑近瞄了瞄他呆滞的双眼,四下看了一圈,最后从桌上酒店赠送的果盘里拿起一个橙子,慢慢地往路明非张大的嘴里塞去。
“你想噎死我呀?”路明非一瞪眼。
“我又不会真塞进去,我只是比比大小,我自己还要吃它的。”夏弥吐吐舌头,坐在沙发的另一侧开始剥橙子。
“你…你刚才说什么?”路明非把手拢在耳朵边,“你说…‘龙类’了?”
“龙类龙类龙类。”夏弥连说三遍。
“见鬼!你还没有过3E考试,你怎么知道…关于龙的事?”
“我3E考试早就过了,评级是‘A’,我说我是新生是说我是大学部的新生,可进大学部之前我在国内读了两年预科啊?”夏弥耸耸肩。
“预科?”
“是学院和北大合办的一个交流项目,从中国各地选拔有特长的高中一年级生进入预科班。这是种筛选混血种的方法,因为血统原因,混血种往往会表现出独特的天赋,有更大的几率被选中。学院会提前安排3E考试,如果被确认是混血种,就会被安排特殊版本的课程,毕业后直接获得本部的OFFER,反之就安排一般的高中课程,入读正常大学。”楚子航在旁边说,“夏弥,1993年10月30日生于中国北京,性别女,入读预科班前就读北大附中,外号叫‘虾米’,北京市城镇户口,家中有父母和一个弟弟…”
“喂喂!”夏弥等着眼睛,“查户口么?”
“是诺玛从本部发来的关于你的资料,如果没有确认过你的身份,我们没法和你同路。”楚子航从旁边拿起他的ipad平板电脑。上面是夏弥的大头照,头发染成深咖啡色,戴黄色的美瞳,在一片夕阳里回过头来,黄色的蝴蝶结发带飞扬起来。
“嗨,还真非主流!”路明非评价说。
“你才肥猪流你们全家都肥猪流。”夏弥瞪眼,“那是我在动漫社cos凉宫春日。”
“你哪里像凉宫春日,凉宫春日是个萝莉。”路明非说着瞥了夏弥一眼。
“我也觉得我不像凉宫春日,我本来申请cos朝比奈的,可他们都说我不像。”夏弥说。
“朝比奈?”路明非一呲牙,露出白痴的笑,朝比奈是《凉宫春日的忧郁》里那个来自未来胸部很大的女仆装吉祥物,仕兰高中的动漫社也搞过凉宫春日的cosplay,但是女三号朝比奈欠奉,因为实在没女生敢挑战那个以胸围著称的萌娘。
“他们觉得你胸围不够大吧。”路明非乐呵呵地说。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什么咸湿师兄会在见面的第一天和师妹讨论胸围的问题?该死!儒雅温润的正面形象还没有来得及树立,便露出了狐狸尾巴…
夏弥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沉默着,路明非心惊胆战地往沙发的角落里缩了缩,等着她脸色一沉或者勃然大怒…见鬼,难不成胸围真是她的心结吧?路明非脑袋里嗡嗡的,说这句烂话的时候他绝对是脑子抽了。
“我最讨厌那些胸围大的女生了!”夏弥异常严肃,一秒钟后她换了沮丧的脸,歪着脑袋,“她们欺负人!”
路明非愣了很久,想象一滴硕大的汗珠从自己脑门后慢慢地涌出来,而后“啪”地一声打落在地。
夏弥对他比了个鬼脸,随手把剥好的橙子切了一半给他,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正在上演的是《辛普森一家》,看着看着夏弥手指着屏幕咯咯地笑了起来。
路明非吃着橙子,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没有初见面的生涩,夏弥好像跟他认识了很久似的。这笑话也太白烂了吧?这脸皮也太厚了吧?这底线也算平地下沉三米了吧?这真的是个漂亮女生么?这根本就是个女版路明非吧?是早年失散的亲妹妹么?不是亲生妹妹如何能有同样的白烂之魂啊?
就像贾宝玉同学初见林黛玉通许那句经典的泡妞宣言…
“这妹妹我曾见过的!”
路明非仿佛醍醐灌顶,整个人都摇曳起来。
“‘太一’到底是指精神世界还是指‘世界最根本的真理’,学术上是个有争议的事情,你那样翻译虽然可以解释很多问题,但是存在最大的问题,如果上界和下界指的是龙类和人类不同的精神世界,那么《翠玉录》的前面说上界和下界本质上没有区别,上界和下界诞生于同一个本源,龙类会承认他们和人类有同样的本源么?”不解风情的强绝师兄埋头沉思许久之后抬起头来,以非常学术的口气介入了路明非心目中宝黛初见的场景。
于是烂笑话女王“黛玉”同学便没有含情脉脉地把秋波投给路明非,而是挠了挠还没干透的栗色长发,翻眼搂着脖颈想了想,“但是《翠玉录》的作者也未必是一个龙类,而可能是个混血种,只是他生存的年代很早,更容易接触到龙族的文明而已。如果这样,《翠玉录》就可以被理解为一个为混血种试图通过精神炼金法则获得龙族力量的研究。”
“就像一本瑜珈教程?”楚子航问。
“一本用密语写的瑜珈教程。”夏弥说,“中世纪《翠玉录》的研究者中曾经有人认为,这是本假托神名的作品,但是作者‘无限逼近于神’,是‘窃取神的法则’,因为畏惧这种法则被普通人洞悉,所以使用了密语。它的真实解释很可能根本就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英文译文,因为古埃及文分为不同的种类,精深的祭祀体只被僧侣掌握。公元七世纪阿拉伯文就取代埃及文成为埃及的通用语了,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祭祀体事实上是被僧侣垄断的,很难流传,这种文字本身就充满着向自然的神明致敬的意味,就好像中世纪的时候能解拉丁文的往往都是教会的神职人员,从而不令普通人得以接触秘密。《翠玉录》这种写在玉石板上的文字,它的原版必然是祭祀体的,但是即便在当时能理解祭祀体的人也很少,所以译本可能错误百出。”
“是,破解古埃及文则是从拿破仑时代的法国人商博良开始。”楚子航点了点头。
“是啊,你想象一下,一份祭祀体的文书中,神名‘赫尔墨斯’会用什么记号来表示呢?”
楚子航沉思了一会儿,“动物,埃及神多半都有动物象征,他们在壁画中以人身动物头的形象出现,譬如守墓神阿努比斯是狼,丰饶之神则是牛,此外还有大量的动物神,他们又特别地崇拜鸟类,譬如鹰,以赫尔墨斯作为信使之神的身份。他的象征很可能是某种鸟类。”
“对啊,象形文字的翻译中,一旦出现了某个难以解释的标记,往往都被翻译为神名或者某种图腾…”
“你的意思是最初的译者可能因为不懂全部的祭祀体,而把某个标记翻译为‘赫尔墨斯’,从而认定此本书的作者是赫尔墨斯,其实原文并非这个意思?”楚子航明白了。
“对,《翠玉录》被认为是赫尔墨斯神的作品,因为它在译文的开头就说,‘我看到了一块翠玉,上面写着字,那是从赫尔墨斯的双手间被书写出来。从那里我发现了以下这些文字…’。但是这个翻译可能根本就是错误的,在那块玉石板还存于世的时候,‘赫尔墨斯’只是上面的一个鸟形徽记,它可能代表的并非赫尔墨斯。后来的翻译者们认为那是赫尔墨斯,可能的原因是,赫尔墨斯神作为神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有恶作剧和信使的象征,所以把一个象征神的鸟形标志解释为赫尔墨斯,说明这本书的秘密来自一位神界的信使,听起来很有道理罢了。”
“不,翻译错误的可能性并不大,你说的没错,古埃及文是一种死文字,但是记有《翠玉录》的玉石板发现于公元前13世纪,那时候整个埃及懂得祭祀体的僧侣还很多,在中世纪炼金术极盛的时候,《翠玉录》有各种文字的译文,其中势必有基于早期译文的。牛顿的译文出现得很晚,但是他必然参考了各种译文,最后求得他心目中完美的翻译。如果赫尔墨斯的神名可能是翻译中的错误,以牛顿的学识辨识不出来的可能性很小。他生活的年代远比我们早,那时候炼金术的留存远比现在多。”楚子航说,“作者应该是‘赫尔墨斯’无疑。”
“唔…你说的有道理…师兄你很强诶。”夏弥用手撑着下巴,望着天花板思索。
楚子航拿出他的ipad,开始调取本部图书馆的文献,客房内一瞬间进入寂静。
“喂…”路明非举手,“这里有人听不懂,需要普及…”
“我想到了!”夏弥突然大声说,“还有一种理解方式!说明《翠玉录》的作者不是一名纯血龙族!”
“我也想到了,”楚子航说,“赫尔墨斯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