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自己正经过大区之一去向另一个大区,这是一条细长没有任何分岔的通道,独立于通道网之外,标号和他这次任务中的代号一致,“13”。他心里冒出一个恶作剧的念头,想按个其他号码听听指示是什么。不过她又想如果这个救命的录音提示只工作一遍,他就会死得很难看。
他老老实实地按下了“13#”。
“无论你是怎么找到这条路的,我都得恭喜你,你走运了。”女人淡淡地说,“那么为你揭开三女神层的掩盖。”
一条白亮的细线从屏幕上方扫到下方,一些通道被扫描滤去了,以灰色显示,而一些通道仍旧是亮白的,所有建筑物的名字也都被更换了,三个主要的建筑群果真是以命运三女神的名字命名的。13号忽然发现一件令人惊悚的事,那些亮白的通道无不是从标记着“兀尔德”的地方出发,通过“贝露丹迪”,最后去往“诗蔻迪”,而掌管着“未来”的“诗蔻迪”那里…没有任何出路。
这张被过滤过的地图满是浓郁的宿命意味,生命的流动是单向的,从过去到未来,而未来…没有任何出路。
难道这所学院的设计者就根本不相信什么未来?
13号的脑子有点混乱。
“慢着,难道我正去往…未来?”13号失声说了出来。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所在的“13”号位置恰好是从“贝露丹迪”去往“诗蔻迪”的丝线,那是已经被拉扯出来并且丈量好了长度,等着“诗蔻迪”剪断的。
“通往‘诗蔻迪’,也是通往最终的秘密。”女人说,“你这次任务的佣金增加到500万美金。”
13号精神为之一振。虽然他有点惴惴不安,不过500万美金对于他而言着实是一笔巨款,他加入赏金猎人这个圈子可不是为了惩罚罪恶或者探求世界上最神秘的所在,而是简简单单一个“钱”字。
“你在经过通道的时候听到了神秘的召唤声么?是请按‘1#’,不是请按‘2#’。”
“哥哥?这算是‘神秘的’召唤声么?”13号考虑了一下,按了“1#”。
“空气中有金属生锈的气味?是请按‘1#’,不是请按‘2#’。”
13号愣了一下,张开鼻翼使劲地吸气。确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刚才被他忽略了,原本走在一个金属壁的通道里,闻到点铁锈味没什么叫人奇怪的。
“1#”。
“相对湿度接近100%?是请按‘1#’,不是请按‘2#’。”
13号摸了摸自己那柄锯管散弹枪的枪柄,木柄上一层细密的水珠。那个录音的女人像是实地考察过一样,完全清楚这里的环境。13号把手机屏幕对着前方,蒙蒙的一层雾气,他在高中时也算得一个好学生,不用靠湿度计也能确认这里空气湿度确实到了过饱和。
“1#”。
“极高的残余磁场?是请按‘1#’,不是请按‘2#’。”
这一回13号有点发懵了,极高的残余磁场该怎么测?他连个指南针都没有带,他也不是“X Men”里面的万磁王,对于磁场毫不敏感。他心里一动,拉起袖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那块自动上弦的机械腕表停动了,停在21:30,是他进入这个通道的时候。毫无疑问,这里有极强的磁场。
“如果你对于如何探测磁场没有把握就看一眼你的手表。”女人说,听筒中居然传出了…咀嚼薯片的声音,可以想象这个女人在录音的时候是何等的优哉游哉。
“1#”,13号简直想对着话筒啐那女人一口,不过看在五百万美金而且那个女人也听不见的份儿上,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经过这些确认,你已经极度接近目标了。不要对于可能出现的幻觉感到恐惧,强大的磁场会影响你的精神,保持平和稳定的心情。”女人说,“现在继续前进,寻找目标,接近目标,观察和记录你看到的一切,然后返回汇报,任务就算完成。你必须亲眼见到目标,那是一个高约6英尺的黄铜罐,必须肉眼直视目标,报告每个细节,必须!”
13号的心情由喜悦的顶峰跌落到山腰,他原本以为要拿到这五百万美金需要把那个目标带出这所学院,后来听说只要观察记录汇报,这就简单得好比送钱给他了。
这一路上他看见的形形色色的东西已经可以写一篇像样的报告了,欢乐顿时飙升,可听说必须亲眼看到目标,又有点棘手了,如果这东西被锁在一个巨大的保险库里,可着实有点难,如果被浸在几百年的黑狗血里——他在一件任务里面见过,那个古董的拥有者觉得这样可以镇住那件藏尸铜函的邪气——那就更加麻烦,难道要他把那六英尺高的黄铜罐好好清理一番,然后写一篇考古专业论文?
“好运,13号。”女人悠悠地说。
“喂喂,这算什么任务提示?只有‘继续前进’四个字么?”13号对着话筒大喊。寂静得只剩下抽气风扇的声音,录音已经结束。13号忽然有点怀念跟这个女人扯皮的几分钟了,至少还能听到点人声,否则这感觉…真像是在一座古墓中。
越往前行进,空气越潮湿,通道顶部有水滴凝结起来,“啪啪”地滴落,脚下的积水渐渐地漫过了13号的鞋底。他把手机打亮,高举在头顶照亮,抱着锯管散弹枪,摸着通道壁慢慢地前进,现在他丝毫不像是优雅的蝙蝠了,只是下水道里的一只水老鼠。
“就算是为了钱吧,唉,钱总是很重要的。”他想。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那个该死的声音总是幽幽地在他身后飘来飘去,不过在他坚定地自我提示说只是磁场造成的幻觉之后,他倒也不那么害怕了。
可问题是他自己是个从头孤到脚的孤儿,为什么幻觉会出现一个弟弟呢?13号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好运,13号。”他忽然想起那个女人的最后一句话。真奇怪,最后这句话居然是说给他一个人的,原本13号还以为这段录音提示是给团队中每一个人准备的。
毫无疑问,13号接到的是独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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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备战
B组牢牢地控制着奥丁厅。
这一组由二年级学生组成,其中相当数量被凯撒邀请参加了安珀馆举行的盛大社交舞会。所以这一组接近半数人都是黑色的小夜礼服或者白纱宫廷长裙。女孩们把头发盘起在头顶,露出光洁的后颈,通讯设备用黑色的皮带挂在腰间,耳机线贴着白皙的后颈进入发髻,手里提着9毫米口径30发弹夹的乌兹冲锋枪,右肩的黑色子弹带上是填满的备用弹匣,长裙下短枪带直接贴着赤裸的大腿捆紧,而脚下还蹬着镶嵌水钻的三英寸高跟鞋。
“真是哥特美人的华丽感啊!”一名学生会干部戴上眼镜,从拼花窗里看出去,观赏着白色长裙在风里摇曳。
八名在“战场生存课”中受训过的新生控制着前门,八名控制着后门,两侧的侧门各有四人,每一扇拼花落地窗下两人,二层通道六人,都配备了轻重武器,在必要的时候彼此之间可以迅速支援。
“‘战场生存课’只能当做体育课看,怎么镇守奥丁厅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都是二年级!这里不是通往三女神层的重要战略位置么?”另一名干部抱怨。
“放心,施耐德教授的安排不会留下什么破绽,确实都是二年级,但是居中的有凯撒。”戴眼镜的信心满满,看着大厅中央的位置。
凯撒?加图索,卡塞尔学生会主席,静静地坐在那里。
奥丁厅于卡塞尔学院的重要,在于它仅仅用来颁发学位证书,和纪念最重要的学术领袖的去世——可想而知在卡塞尔学院获得崇高学术地位的都是些什么人,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有这一串辉煌的屠龙名单。这里通常每年仅仅开启一次,学生们穿着普鲁士宫廷特色的礼服和学位袍进入,坐在一排排橡木长椅上,等待穿紫袍的校长念到他们的名字,在所有人的掌声中登台接受学位,两侧墙壁上挂满了历代屠龙战争中人类建立功勋的英雄头像。
对于卡塞尔学院的每个学生来说,奥丁厅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和教堂、被称作“英灵殿”的大剧场并称。
凯撒坐在奥丁厅最前排的椅子上,翘着腿,没有换战斗服,还穿着那身考究的白色正装,舒服地仰起头来,对着圆形穹顶下的雕塑,那是浑身甲胄、骑着八足战马、手持长矛的天神奥丁。猎刀狄克推多出了鞘,静静地躺在凯撒的膝盖上,填满子弹的枪械则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凯撒看起来完全没有对可能有人潜入奥丁厅做准备。
“老大这是…”握着沙漠之鹰的学生会干部小心翼翼地问。
“沉思!”戴眼镜的很有把握,“做领袖的就是这样,遇事绝不惊慌,永远冷静地做最正确的判断。”
“有道理!”握枪的有点理解了。
凯撒?加图索闭着眼睛,嚼着嘴里的牛肉条,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背后几十米那两个学生会干部的对话对他而言清晰得就像是有人贴着他的耳朵低语,整个奥丁厅以及奥丁厅周围数百米半径内的一切声音也回响在他的脑海里,包括蚊子在空气中磨翼、小虫在泥土中蠕动、以及B组听他指挥的整整46个人的46个节奏完全不同的心跳。
不,不是46个,而是58个,就在刚才的一瞬间,12个陌生的心跳声进入了凯撒控制的领域。
言灵?镰鼬。
凯撒睁开眼睛,凝视着奥丁雕塑下的讲台,摸出手机拨号。很快就接通了,对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楚子航,你现在在干什么?”凯撒为微笑。
“不知道,没什么可做,只是等待吧。”楚子航淡淡地说。
“我要等的客人已经来了,你的呢?”
“还不知道,但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谁会先结束战斗?这一次还要赌点什么?”
“自由一日你输掉了你的跑车,我输掉了我的刀,两份赌注都还没有交给赢家路明非,还有必要继续赌?”
“说得也有道理。”凯撒想到了他停在车库里的布加迪威龙——在他的概念里这台车仍旧老老实实地呆在他的车库里——不禁有点沮丧,他不是吝惜这台车,而是实在不太好意思把这台车开到路明非面前交给他。他本来计划如果路明非驯服地上台和他并肩站立,他就洒脱地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拍在他手心里,说这玩具原本就该是你的。
凯撒那一刻心情也有点儿紧张,可是路明非并不知道。
但是手机响起,一切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楚子航挂断了电话。凯撒吹了声口哨,重新低下头去,闭上眼睛,用手支撑着额头。
教堂是C组的控制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