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的信来了。”柳长风从鸽子脚上摘下一条,只是简单一句:
朝中一切安好,青衣无大恙,臣在,一切放心。
龙啸桐辨识出这确实是曹彬的字,才放心下来,“那杜笙月也算是对青衣死心塌地了,为了不让他来送死,不惜刺伤他。”
柳长风说到,“杜家姐妹,倒都是可怜人。”
……
上都郊区别院。
杜笙雪解下鸽子脚上一张纸,眉头一紧。一张空页,有龙啸桐的大印。
和昭仪那事件如出一辙。
龙啸桐大概想不到,他扳倒皇后的杀手锏,竟然也被用在他自己身上。
收起空页,迎面碰上杜笙月,只是略略一点头,“姐姐,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已经半个月了,早晚要出事。”
“天殿下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杜笙月轻描淡写的说,“杀了我不成问题。”
杜笙雪和她擦肩而过,“他不会杀你,妹妹,你是未来的皇后——”
“那你呢?封田万顷,江都首富?名留青史,做一个奇女子?开国英雄,潜伏在丞相身边,这故事多动听。”
杜笙雪笑了笑。
“你想激怒我?妹妹,你太嫩了。我冷宫多载,潜伏十年,成为弃子,又被重新启用,个中曲折,岂是你这一下山便是司督夫人,将来还会是皇后的女人能想象到的?”
杜笙月静静的看着姐姐,长长久久,未能说出一句来。
“笙月,告诉天殿下,南边已经事成,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不等西边?”
“不等西边。”
白玉鸾被蒙了眼睛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耳边响起左腾的声音,“不用记路线了,玉将军,你没有回头路的。”
“你有。”
白玉鸾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很淡定。
“我想我大概还能活几天,毕竟,我是你们的杀手锏,要挟陛下?人质这一套,不时兴了。左腾,你是个聪明人,我和陛下千算万算,都没有怀疑过你,你真的如此眼界狭窄,看不出谁才是上风么?”
左腾一直没有回答。
“我快看到这幕后推手了吧。陛下告诉过我,这战争,起于宫内。”白玉鸾深呼吸一口气,“是不是青衣。”
还是没有回答。
“果真是哥,那我也大体猜得出,我要去见的是谁了。”
“玉儿,好久不见。”
白玉鸾眼前忽的一亮,有如白昼,那朦朦胧胧之中,见到一个她不愿见到的人。
“奶娘,好久不见。”
白玉鸾说了声,“抱歉,奶娘,我把剑丢了,你把心丢了。”
“详细情况就是这样,左腾副将军殉职,老大失声。”
韩若生简单交代了几句,先前带去河对岸目睹了一切的先遣小队,也只是看到一个柔弱女子被挟持走,以为是左腾叛变随手捉的人质,未曾在意。
真相,不可有人在意。
大敌当前,主帅被擒,副帅叛变,先不说玉家军士气受损,传到西边,龙啸桐一定会掀桌子,搞不好,那厮就丢下千军万马跑过来了——
韩若生跟陈江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一闪,从帐篷中出来的,依旧是众人熟悉的白盔甲喉心玉。有几个狐疑的下属,故意站错了位置,那“白玉鸾”走过去,点了点几人,向他们正确的队伍一指——
“我们有一定人员损失,要重新部署,不过大家放心,我们玉家军是——”
不死不残,不败不降!
口号嘹亮,喊得盔甲里那子桐瑟瑟发抖。
赶紧随韩若生进了帐篷,摘下头盔,“天啊——多亏我混进玉家军同吃同睡过,要不就露馅了——”
韩若生面色有些凝重,却还是勉强说,“天意如此,你看你天天穿盔甲戴喉心玉装老大,还厮混进玉家军内部多次,都是在等着这么一天。”
“去你的。”
明知道韩若生是为了安抚自己,子桐却还是毛躁不堪。
“这也不是办法,我能骗得过这么多人么?你这个窝囊废,小玉玉就那么被捉走了!”
韩若生没有回应,不知内情的陈江也埋怨道:
“老大究竟是如何被擒的?我不相信小小左腾能打败他!”
“左腾挟持一个女子逃走,路上碰见断后来迟的老大,为了救那女子,老大甘愿做了人质。”
韩若生思量再三,还是不能把白玉鸾为女人的事说出来,那是大乱子。
“实在不行!本公主挂帅!”子桐看了看这一身盔甲,“到时候就不用穿盔甲掩饰了!”
“哎,这法子肯定不行!公主一届女人,怎么能当主帅?这传出去让人笑话!”陈江一句话,让韩若生和子桐同时没了话。
副帅叛变,二十年卧底,这已经是打击。
主帅被擒,深陷天兵,用意未果,这是更重的打击。
而白玉鸾是女儿身,这一个真相如果暴露,那才是最致命的打击。
欺君之罪不说,任一个女人统领千军万马,传到朝堂,流于市井,历来高高在上的男人们,颜面何存?
即便是韩若生这种胸无大志对白玉鸾忠心耿耿的,当初知道真相,也还是三个月才转过了弯。
想到这里,韩若生才恍然大悟。
“不好!快叫传令兵!”
原来,老大不是杀手锏,她的女儿身,才是龙啸桐和上都,最大的弱点。
可是,将快信绑在信鸽脚上的时候,韩若生还是不解,为何老大那一天过江之前,会说:
我若有不测,不要动手。这是命令。
“陛下——”
龙啸桐正在和柳长风分析路线,却是岺儿不合时宜的端着汤进来了。龙啸桐皱了下眉头,却只是轻轻一挥手,柳长风知趣退了下去。
“对不起,我只是——”
“不妨。”
龙啸桐看了看她放在案上的汤,揉了揉眼,岺儿上前要帮他垂肩,他一下子捉住了她的手,岺儿脸一红,“不如岺儿留下——”
“行军打仗,不方便。”
岺儿的手被放到案上,“汤端回去,我不爱喝汤。”
“如果来的是归璇,你就方便了。”岺儿都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说了这么一句,话一出口,龙啸桐猛地站了起来。
“你以为你能跟着我来,是因为什么?岺儿,早在你入宫第一天,我就说过,你若爱我,我只能负你,你为何要这么执着?”
岺儿被龙啸桐这么一逼问,眼泪都在打转,却是掉不出来,“我在你心里,就等于两千将士,是么?”
“你在我心里,是个女人。”
龙啸桐背过身。
“但不是我的女人。”
端着汤,岺儿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全然不知,身后,柳长风一路跟着。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到他的身旁,却只是这么一句,不是他的女人。
什么秀女,嫔妃,贵妃,皇后。
一切都是枉然。
珍妃走了,梅妃一直都在过着自己的日子,皇后被推向凤仪天下的顶端,却成了一具傀儡。
还有后宫那么多的莺莺燕燕,早已经消失在他的记忆中。
说他痴情,他却是先爱着那个将军,又爱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归璇,怎么,就不能再容她岺儿?她不求什么,只求他喝口汤罢了。
这很难么?
柳长风看了一会,便溜回了龙啸桐的主帐。
摇了摇头。
龙啸桐眉头拧的更紧。
“居然不是她么?我以为瞬妃在我身边安插的人,该是她。”
“说来也怪,这岺老将军的两千精兵投靠天兵,岺儿这个时侯主动出来随军,应该就如陛下所料,她是那个奸细才对,可是,观察了这么久,却——”
“我在这里,玉鸾在南边,还有上都,这三边如若一起着火,那就必败无疑。”
“陛下莫急,虽然岺儿没有露出马脚,但是也没有摆脱嫌疑,无论陛下身边的间隙是谁,那人一定会和靖南王残支勾结,我们早已有人在那边留意,早晚会捉出来内鬼。玉将军那边,一切都按照陛下的吩咐行事,宫里有丞相坐镇,三日一信,都未曾有丝毫纰漏。”
龙啸桐心中,却还是不得安宁。
西边,内鬼仍未捉出,靖南王和万城结盟,虎视眈眈,他仍是一人对三面。
南边,有幕后推手瞬妃坐阵,有白玉鸾这双刃剑,仍是最不稳定因素。
上都,青衣未死,昭仪未除,曹彬越是报的平安,龙啸桐越是觉得可疑。
战争,算计的是人命。宫廷,算计的是人心。
夜未央,迷雾重重,不知哪一方,才是上风。
此时此刻,玉鸾,你在哪里?
这时这刻,白玉鸾被带到白华国后山之上,面对着那四个大字。
听着奶妈吩咐属下说:
“叫各地的今晚开始,广传消息,传说中凤仪天下的神碑惊现玉华国。”
转身看看面如纸色的白玉鸾,“只不过,是龙仪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悬疑了各位 开始扑朔迷离触目惊心了各位
先前说过左腾是最后一个卧底,仅限于暴露而言。
还有一人,已经给了暗示,大家回头去找,也许能找出蛛丝马迹。(捂嘴笑,我太邪恶了)
新坑定于8月18日发。
旧坑约在9月前完结。
请奔走相告,本鹅周末又要走鸟。各位,新坑刚开,更新必然有保证。旧坑上了图推,任务2w。
所以 乃们撒花 祝我升天
进退维谷
上都某个酒肆,平日里竟是些听曲的食客,今天台上小曲儿弹得欢乐,台下却鲜有人叫好,都是围坐一桌,认识的不认识都来差一嘴。
“唉,我听说啊,这丞相被撤职,那是因为勾搭了宫中的娘娘——”
“那曹大人向来是公正廉明不近女色,怎么会?再说陛下也不是善主儿,后宫又不是妓院,娘娘又不是——那啥——说上就上的?”
“这就不懂了吧——”一个人脸上贴着一狗皮膏药,摇头晃脑的说,“那曹大人勾搭的不是小秀女,而是顶上面顶上面的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
“莫非是嫔妃?”
“贵妃不成!”
“万岁爷当太子的时候的太子妃,后来废到后宫,出了一档子事,人没了——”那狗皮膏药说的半真半假让人将信将疑,却是一堆人围着听,“说是那个什么玉将军杀的,狗屁!那是陛下和曹大人的计策!把这雪妃娘娘偷运出宫藏在了曹大人的别院,那是陛下拉拢曹大人的大礼!”
“哟——把自己女人都送出去了——这万岁爷,真有点——”
“小点声,那万岁爷在西边打着,可是上都还是他的地盘不是?你们以为现在掌权的司督大人那是什么人?那是大有来头的!说是——”狗皮膏药压低了声音,“那是万岁爷的哥哥,流落民间的王爷——”
“就是先前在靖南王府走动的?”一个略知一二的也凑上来,“我说么,他一个小侍卫怎么会太后指婚,升的嗖嗖快?!原来是先皇的种!”
“陛下这一回出征,那是很危险的!”狗皮膏药扮神装鬼的,“山那边有好几万的万城国的军队,山上有靖南王的四千的散兵,山脚下有投敌的二千精兵,那是苓老将军带出来的,南边还有不知什么来头的天兵,据说,南边问题大着呢,连主帅左将军都不见了踪影——”
一桌人都慌了,“怎了?要乱了?上都不会打起来吧!”
“别慌!要么说万岁爷高杆,走之前把大权交给了自己的哥哥,那一家人,当然放心,再说这司督大人,能力好的很,上战场,入朝堂,毫不含糊,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各位——陛下真有个什么——那也有人接手不是?”
“不会吧?万岁爷不是还有个儿子?”
“你知道什么啊!那皇后早就被冷落了,那皇太子是谁的儿子都说不清楚,加上那靖南王作乱,能留个靖南王的外孙当太子?要不是早有打算,陛下怎么会留下那诏书——”
“诏书?印着龙印的那种?”
“那是自然!你以为司督说做主就做主么?朝中大臣也得服气不是?”
….
….
酒足饭饱,这桌客人散了,各自又把这听来的闲话添油加醋的传给别人。
那狗皮膏药出了酒肆,马上收敛起那一副玩笑的嘴脸,闪入小巷,一摘膏药,却是露出一个天字。
上都内外,天都上下,这样的人,不下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