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不过我猜到你不屑用这样的手段,于是我来唱黑脸。”女人冷冷的看着他,“这一次,我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我——”

“青衣,看着你的人不只我一个,爷爷也在看着你,”女人轻飘飘的说,“该怎么做,你该知道。”

青衣叹了口气,不知何时,那个当初他陪伴的小姐,已经变成了心机如此之重的女人。

我的昭仪妃。

“青衣,你能陪我散散步再走吗?”昭仪瞬时又变回了那个貌似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人畜无伤的微笑是最好的武器,“今天的月色这么美。”

青衣点点头。

与此同时,景贵人和珍妃也没有闲着,听到怡人回来报告说白玉鸾已经进了冷宫才安心。

“珍姐姐,我还是不太懂,这个一向没什么主见的昭仪,为什么会那天跑来通风报信,说白玉鸾会离开葬雪宫?”

“她是怎样的人我不知道,可是她的爷爷可是靖南王。”珍妃瞥了一眼她,“她来告诉我们,不过是靖南王借我们的手,对付白玉鸾而已。”

“那个靖南王和白玉鸾有仇不成?你我看白玉鸾不顺眼还情有可原,可是他——”

珍妃打断了景贵人的话,微笑着说,“景贵人,一起赏月吧。”

景贵人这个时侯还算识趣,于是顺着说下去,“是啊,今晚的月亮真是好。”

“曹司督。”

“柳总管。”

“怎么,还觉得玉将军的事蹊跷?”

“你不觉得吗?好端端为何和闹出通奸的事来,无凭无据,为何皇帝会相信——”

“曹司督,这件事,是靖南王做的。”

曹彬一下子恍然大悟。“他是借他孙女和珍妃的手,对付白玉鸾,进而针对我?”

“呵呵,曹司督,这是皇帝在保护你呢。”

“保护我?”

“对啊,皇帝把玉将军派去冷宫,是想永久的拔去你心头的这根刺,抹上云南白药。”柳长风跟在皇帝身边那么多年,皇上的心思,他只需一个转念就能想通。

“玉将军什么都不知,他又能做什么呢?”

“我想,凭玉将军的能力,他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了。”柳长风咳了两声,“曹司督,看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

“是啊,圆。”

“将军,冷宫寒气重,您回屋歇着吧,床已经给您铺好了。”

“你不必觉得有愧于我就这么殷勤,这宫里表面殷勤的人太多,内里实在的太少。”白玉鸾看了眼脸红了的琉璃,说,“你做自己就好,大概皇帝也知道我孤单,特别好心把你派在我身边。”

“难道您一点都不担心陛下会真的误会——”

白玉鸾无限讽刺的哼了一声,琉璃笑了,“玉将军,如果我什么都跟您说,您能帮我吗?”

白玉鸾扭头看了看她,“你是想告诉我,当初通奸的不是你是雪妃对吧?”

琉璃脸色唰的变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想想,大概是——”白玉鸾笑了,“第一天进宫。”

第一天进宫就迎头碰上珍妃和景贵人挑衅,又被梅妃下了套,几番折腾,白玉鸾就知道这宫里,人言不可信,一切都要靠自己。

或者是玉家军。

第一天夜里终于等到了老大的信号,韩若生可是兴奋的一蹦三尺高,全速前进冲到北宫门,俩人蹲在屋顶上,仿佛就回到了当年打仗接头的时候。

“你小子,我还以为你住进了带屋顶的房子就看不见我这信号了。”

“青烟一束,北斗正中,子夜过了三刻,属北。”韩若生笑着说,“老大是故意考我?”

“谁有闲情逸致考你?”白玉鸾故意敛住了脸,“老大我快要被这群女人逼疯了,交代你个任务,去给我查查皇帝当太子时的太子妃雪妃的来龙去脉。”

“是,老大,”韩若生眼睛冒光,“今天你走的时候朝我三闭左眼,我就知道今晚的任务不错。”

“现在我是深陷敌营,你是我唯一可以指望的人了。”白玉鸾拍拍韩副将的肩,“好好干,老大能不能熬得过这个月就全看你了。”

“老大,你放心,明日此时,就在这里,我保证将雪妃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您查清。”

“韩若生——”

“啊?”

“好好在兵部干,你有一天升上去,我才能指望你帮我。”白玉鸾无比信赖的眼神让韩若生十分振奋,“一切靠你了。”

韩若生走后,白玉鸾迎头碰上了最不想碰上的人。

“龙啸桐。”

“叫的真生疏。”

“你是怎么——”

“青烟一束,北斗正中,子夜过了三刻,属北。”龙啸桐慢悠悠的说,“我研究了你们玉家军三年,玉鸾,你在我心头整三年。”

“可是我认识你不到三周,”白玉鸾耸耸肩,“你不能怪我瞒着你。”

“其实你叫韩若生去探听消息,不如直接问我。”龙啸桐慢慢走近,白玉鸾却是退了一步,“你在祭神期内,陛下。”

“对。”龙啸桐停住,“一回到这皇宫,我就不是龙啸桐,你也不是玉将军了,有很多事情来制约我们。”

“听上去你很不自由。”

“除了偷窥和偷吻,本人还有很多本领,譬如说治天下。”龙啸桐说,“治天下是最最不自由的差事。”

“很不错的幽默感。”

“玉鸾,你真的不愿意问我——是怕——”

“不是为你,”白玉鸾矢口否认,“是因为这是我做事的方式而已。”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谎话了,白玉鸾自己也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开始学会了撒谎,撒谎来顾及他的感受。

雪妃,他的太子妃,带来霉运的女人,不能生育的女人,打入冷宫的女人。

他的伤疤。

她不愿意揭起。也不愿他为了她而揭起。

“那你就晚一天知道也无妨。”龙啸桐点点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找个机会,我会让你见见她本人,你放心,有你在后宫,总会有机会的。”

那时白玉鸾尚未体会龙啸桐说这话时的远见,如今坐在冷宫大院,看着琉璃目瞪口呆,才后知后觉,龙啸桐不愧是治天下的男人,所有的阴谋诡计,他早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的确说到做到,以这种方式,让白玉鸾,毫无退路的走向了他的回忆,走进他的生命。

“不过我很乐意听听你的版本。”白玉鸾在琉璃面前晃了晃手,“先前我只知道,雪妃并不是天生不能生育,而是因为流产做下了病,而那个孩子,不是皇上的。这也是她被打入冷宫的真实原因。但我不知她已经疯了,我还期待着,她能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想必将军你已经猜到我诬陷你的原因了是吗?”

“是因为景贵人威胁你说,你不把我拖下水,她就要公开你主子的丑事是吗?”白玉鸾笑着说,“你也真是傻,这事情,宫里不知道的怕只有我了,你还如此维护你主子的名誉,而她早就疯癫了,其实根本不在乎了。”

“我知道为了这种事拉将军下水,是我太自私了。”琉璃流下了眼泪。

“我终于相信你是个忠仆,叫我再在这冷宫多待一个月我也愿意。谁说这冷宫是最冷的?我看,这里才是最有温情的地方。”

琉璃终于破涕为笑。

“那么,你肯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了吗?”白玉鸾说的轻描淡写,心里却在打鼓,“你求我的事,就是让他们再见一面对吗?”

“什么都瞒不过将军您,只有这样,雪妃娘娘的疯病才能治好。”琉璃给她跪了下来,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求您带曹司督来见她。”

白玉鸾嘴角抽了一抽,怪不得韩若生怎么也查不到那个男人是谁,事关顶头上司,这等消息当然是绝杀。

只是那个有些愚钝十分正直的曹彬,却如何会抢了皇帝的女人,而今,还稳坐高位?

这真是,越陷越深的漩涡。

抬头望望天,这时若有轮月亮该多好,她就可以笑着对琉璃说,我们不要辜负了这美好的月色,可惜,这一天是阴天。

她只能沉默片刻,逼迫自己面对事实。“我答应你。”

这一天后宫无月,却有不少人在赏月亮。大概,是月亮唯独没有照到冷宫,又或者,是因为只有这里,没有隐瞒和阴谋。

人生是用来高调的

经过白玉鸾三天三夜的观察,这雪妃娘娘的疯情是货真价实的。

能够为了一个男人而疯,这个男人也算是不朽了,比这样的男人更不朽的,是明明被戴了绿帽子还重用着情敌的龙啸桐。

大抵一般人都会由此五体投地的开始赞叹皇帝的胸襟和气度,可是,这事在白玉鸾看来却蹊跷。她还不知道答案,因此她不说。

其余的七天白玉鸾将所有的精力贡献给体力劳动,尽量让大脑多多休息,为日后那无穷无尽的斗智斗勇充电。

这七天,白玉鸾先将雪妃屋里的被子都给洗了一遍,拿出来好好地晒了晒。做了几只鸟窝放在树枝上,为这鸟不都来的后宫添点生气。把几处破损的柱子和家具补了一补,平日里没人管的粗活干了一干。

龙啸桐只是随便一说,叫她做苦力,谁知道她还真是照着办了。

看着不断忙碌的白玉鸾,雪妃的病情竟然莫名的有了些好转,尽管一连十天,她们一个不停的干活一个不停的撞树似乎没有什么交集,但是雪妃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有了底色。

一种白玉鸾隐隐感觉到有什么改变却说不出究竟的颜色。

白玉鸾临走的一天,雪妃嘿嘿的笑着,说,你过来。

白玉鸾看看琉璃,琉璃点点头,“放心,她不会咬你的,她喜欢你。”

白玉鸾半信半疑的走了过去,站在雪妃面前,足有一米。雪妃安静的说,近点,我有话和你说。

“我能听见,你说吧。”

“可是我不想让别人听见。”雪妃神神秘秘的说,“尤其是他们——”

白玉鸾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凉。

“他们听不见——”白玉鸾用哄小孩的语气,得来的是雪妃孩子般的呵呵一笑。

“你会后悔的。”

白玉鸾看见那抹她看不懂的底色一闪,听见她说,“你是个女人。”

所以说,干什么都不能惹疯子,因为疯子有时候会比谁看的都清楚。

白玉鸾愣了一阵,确信雪妃的声音足够让琉璃听个清楚,转身看看琉璃,看着琉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本以为娘娘的病好转了,没想到还是如此。”

白玉鸾讪讪的笑着,转身看雪妃,她又沉浸在她自己的小世界中去了。

白玉鸾不知她是真疯,还是装疯,是真明白,还是假糊涂。

回到葬雪宫不出意外看到珍妃正等着她,白玉鸾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权贵,偏偏咬住她不放。

“珍妃娘娘。”白玉鸾经过这样一比较,才发现这每一位主子都和自己宫里那个字有些神似。

像是雪妃,一个雪字,总觉得那么圣洁,却也悲哀。

又像是这位珍妃,一个花字,恰如最盛时的牡丹,却也早早可以看到败落的那一天。

是宫随主人,还是主人随宫,是人改变了环境,还是环境改变了人,真的说不清。

“将军,在冷宫见到雪妃了?”

珍妃很是开门见山,白玉鸾也不再回避,“见到了,可惜疯了,否则,真是当皇后的料。”

珍妃脸色唰的变了,“皇后母仪天下,统领六宫,首先要做到洁身自爱,恕我直言,有些人,早就没有资格了。”

既是指雪妃,也是在指她。

白玉鸾低头一笑,“珍妃娘娘是来为我洗尘的?区区十天,哪里需要您亲自跑一趟?”一不做二不休,诬陷她的这笔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让你以为爷是吃素的!

“想不到和琉璃龌龊,只罚了十天,看来皇恩真浩荡,尤其是对我。”

珍妃一张小脸气的十分纠葛,简直和景贵人那挤在一处的五官如出一辙。女人啊,吹眉毛瞪眼睛也是需要资本的,看你这胚子,还学人家生气?

白玉鸾心里暗自不值,和这样的女人斗,真是掉价。

她有多少种方法可以对付她?那得看玉家兵法有多少招。

最直接的方法,她可以现在就一剑捅了她,而且她也绝对有把握,这事最后会有别人替她顶罪。

可是她不屑于用。

既然是女人的战争,咱们就不玩打打杀杀,我会让你疼不见血,哭不流泪。

我不是好欺负的。

“将军是男人,陛下对你的要求自然与我众姐妹不同,”珍妃还在大道理,“我相信陛下轻判有他的道理。”

“他的道理不就是喜欢我这个男人胜过你们这一箩筐的女人?”白玉鸾颇有兴致的看着珍妃的脸由红变绿,“我替老天不值,生得你们前凸后翘,却比不过我这条直线。”

“你——”珍妃不明白这白玉鸾去了一趟后宫怎么突然小猫变老虎,尚无心理准备,一时伶牙俐齿用不上,最后竟然蹦出一句,“有本事你生个孩子出来看看!”

一时间葬雪宫静极了,一直插不上话的跟屁虫景贵人也捂住了嘴。

珍妃,温良恭俭让的珍妃,口口声声母仪天下的珍妃,说出句这么没水准的话来。

白玉鸾笑着,“我生不出来是先天的,有的人生不出来是人为的,不知这两种,哪种更惨呢?”

据说,这一天白玉鸾和司马晚珍的对话一字不拉的传遍了前朝后野。

本是脸色阴沉的司马丞相在龙啸桐一阵“哈哈哈哈哈”之后,只是陪笑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丞相,我听着这个意思,好像是在骂玉贵妃是小人?”

“臣——”司马看着靖南王没有参一脚的意思,只得绕回来说,“臣知错。”

“知错就好。”龙啸桐此刻大度极了,“玉贵妃也有错,毕竟是粗人一个,曹司督,看来我不该停了你的后宫司督,你看看,这白玉鸾,一会搞我的下人,一会损我的女人,太没教养了,你去帮我好好管管——”

曹彬知道这是龙啸桐早就安排好了的,只得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