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 朝廷得个虚名儿, 实惠还大部分在土人手里。

朝廷里这些人, 心眼儿也不少, 想着土人们往山里一钻, 找不见也摸不着的, 干脆咱也不硬来了,硬来消耗忒大。朝廷就想了个法子,年年邀这些土人来朝廷,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不怕他们不动心。介时劝这些土人下了山,就好收拾了。

所以说,谁都不是好鸟,谁心眼儿也不少。

土人们特意来打听章颜章大人,显然知道章颜要去南夷州做巡抚的,秦凤仪自然是大大的夸赞了章颜一回,尤其是夸章颜心善,还救过他如何如何的。

土人们想着,这位章大人听着倒是个好的,于是,稍稍放下心,送了秦凤仪一些礼物,又在秦家大大的吃了一回,此方告辞了去。

待秦凤仪与章颜说起此事时,章颜毕竟状元出身,主要是,人家世代书香,是个斯文人,从不叫这些土人作土人的,章颜道,“各族长虽倾慕中土文化,心里还是有几分犹豫的。这也无妨,待我过去,自然会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善意与恩典。”

秦凤仪道,“我看他们生活都挺苦的,族长都这样了,可想而知族人的生活,要是能叫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定会知朝廷的好的。”

“这话有理。”章颜笑,“凤仪你这一年的翰林院没白住,长进不少。”

“这还用专门在翰林院才能明白啊?我爹做生意,每年给掌柜伙计们发的喜面儿多,他们就高兴。要是生意不好做,他们的喜面儿就少,少不得愁眉苦脸的。这不一样嘛,还用去翰林院学啊。”秦凤仪觉着这道理简直都不用学的好不好,秦凤仪还道,“我为什么一直说大人是好官哪,就是因为大人在任上给咱们扬州城的百姓做了不少实事,而且,从没有多摊多派的,这就是好官了。”

章颜发现,秦凤仪似乎天性中就有一种通透,有一些文人要解释很久的道理,他似乎一眼就能明白。章颜以往便知秦凤仪资质一流,不然也不能苦读四年便能春闱得中,只是,以往章颜身为扬州父母官,与秦凤仪来往毕竟不多,他是如今方明白,秦凤仪资质竟好至如此地步,怪道陛下都对他另眼相待。

如此,章颜便卸下了以往还有些个长辈大哥的架子,而是与秦凤仪平辈论交。

秦凤仪眼下最大的事,便是散馆考试了。

考试前,他真是拼了小命的念书。而且,秦凤仪当真是有那种考试时临场发挥的本领。不少人是考试怯场,秦凤仪不一样,他专门有一种考场发挥的本领,那真是物我两忘。待考试成绩发下来,秦凤仪一声惨叫,他怎么会是第四啊!

看他叫得那样惨,方悦以为怎么了,道,“不是挺好的,第四名哪。”方悦还是稳居第一,可见人家状元名头当真不是白来的。

秦凤仪哭丧着脸,“我岳父说了,要是考不到前三,就要我好看。”

范正在一畔凉凉道,“不会是要挨媳妇的揍吧?”

秦凤仪看向范正,那叫一个郁闷,秦凤仪那阴郁的小眼神直直的瞅着范正,抱怨道,“你干嘛要考第三啊,你就不会考的差一点。”

范正气的,“我有第三的实力,我干嘛要考第四。”上回是陛下看脸,才输给秦凤仪这小子,得了传胪,不然,探花就该是他的!

“你就当积德行善嘛。”秦凤仪一幅嗔怪模样,郁闷的同范正道。

反正,范正是绝对没有秦凤仪的厚脸皮,但这次能考过秦凤仪,名列第三,让范正格外的扬眉吐气。范正还颇是解气的与秦凤仪道,“积德行善也不向你行。”然后,便一脸自得的踱着步子走开了。要是秦凤仪没听错,这小子还哼着京里最时兴的小调,可见心情之得意。

秦凤仪考了个第四,叫谁说都是很好了。要知道,秦凤仪当初的探花就是刷脸刷来的,根本没有与探花相对的真才实学的好不好。没想到,这小子在翰林院奋斗了一年,竟然能在二十几位庶吉士里考个第四。秦凤仪的学习本领,大家也是服了的。连陆瑜都说,“凤仪你要是上科弃考,准备下场,状元都有可能。”

秦凤仪道,“那我不就不能认识陆兄了嘛。”

陆瑜笑,“就一个甜嘴。”问起秦凤仪,“这散馆之后,我们就要各授实缺了,凤仪你想好去哪部没?”庶吉士的实缺,向来都是不错的缺。

秦凤仪道,“想好了,就是没考好,也不知能不能成?”

“你打算去哪儿啊?”方悦都有些好奇。

因为三人关系一直很好,秦凤仪就告诉他们了,道,“去南夷州啊。我听说,那里可好了,我打算谋个县令,做一地父母。”

方悦与陆瑜看向秦凤仪的神色,不说是看二傻子一般吧,但也差不离了。陆瑜呆了一刻,才问秦凤仪,“你跟家里人商量过了么?”

秦凤仪道,“我家向来是我做主,不用商量,他们都听我的。”

陆瑜道,“你还是与家人商量一二吧。”南夷州那老远的地界儿,虽然秦凤仪跟那些个土人相处的不错,但,秦凤仪这不会是被土人们给忽悠了吧。

方悦出身方氏大族,其祖父任内阁首辅,方悦倒是想的多了些,想着朝廷派了章颜继任南夷巡抚,听父祖的意思,朝廷怕是要在南夷有些个大动作。只是,一般庶吉士散馆后,还会在翰林院再呆三年,或是修书撰文,或是御前服侍,若是现在就去南夷州,是不是合适呢?

方悦一下子就想多了,他根本不知道,秦凤仪这去南夷州的事,就他自己说说,他倒是想去,但皇帝陛下完全没有把小探花派到南夷州的意思好不好。小探花这样的合心意,景安帝已经给小探花想好了差使,翰林侍读,侍诏厅当差,在御前帮着整理奏章,陪陛下读书的差使。官阶不高,七品衔,但这绝对是陛下身边一等一的好差使,简直就是肥缺中的肥缺。

景安帝还道,“这下子,每天都可以与朕见面了,高兴吧?”

秦凤仪原本因着景安帝不让他去南夷州做县令的事不高兴,正郁闷着个脸呢,听说让他做侍读学士,每天能跟陛下在一起,秦凤仪立刻转闷为喜,笑弯了眼,点头,“那还成。”

“什么叫还成?小子,你知道多少人降职都想做这官儿哪?”

秦凤仪见马公公端来新茶,忙极有眼力的接了,双手奉给陛下,笑道,“官儿不官儿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咱们俩好啊。这官儿是陛下的,我倒是想去南夷州,陛下不是不让嘛。我心里,很是喜欢陛下,陛下这样既有心胸又有智慧的长辈,是我这辈子仅见的,以前我觉着,我岳父就很厉害了。可我见了陛下,才知道岳父跟您比还是差一大截的。我想去南夷州,是觉着,陛下待我这样的大恩,我想去帮陛下治理天下,虽然我现在本事不够,只能治理一小块儿地方,也是我待陛下的心哪。既然陛下觉着我暂时还不能去那里,我就先不去了。我跟在陛下身边,既能开眼界,也能长见识,待陛下觉着我何时可以去为陛下效力了,陛下您千万别客气,哪里不好干,就让我去哪里。咱们的关系且不说,我也不是那等挑肥捡瘦的人,陛下这样待我,我给陛下当差也绝不惜气力,一定把事情做好。”

景安帝哪怕常听秦凤仪表忠心,但秦凤仪的长处在于,他能翻着花样的表忠心。景安帝自是大悦,不要说景安帝,便是见惯了秦凤仪口舌伶俐的马公公,都觉着,听秦探花说话,真个大开眼界。

马公公在御前服侍,见过的大臣多了去,秦探花也不似有些个大臣,得个好差使便感激的泣涕横流。秦凤仪不是那样的性子,不要说泣涕横流,秦凤仪就哭过一次,还是因受了大皇子的欺负,不想陛下为难才委屈的哭了,一哭就把个五品长史给哭去修陵了。像得了这样御前服侍的好差使,秦凤仪也不如何欣喜,反是说这样一番暖人心的话。马公公想,真不怪陛下喜欢秦探花,秦探花有人情味儿啊。

秦凤仪得了个好差使,回家与媳妇一说,李镜也高兴,与秦凤仪道,“在陛下身边,必要安稳当差。尤其,你在陛下身边会接触机要,不比先前陪陛下说话解闷儿了,可得知道严守秘密的道理。”

秦凤仪道,“你放心吧,我晓得的。要是国家大事,我怎么能乱说呢。”

秦凤仪还道,“虽则不能去南夷州了,不过,跟着陛下也不赖,我挺喜欢陛下的。”

李镜心说,这还叫“也不赖”么。其实,翰林侍读也分很多种,有一种就是单纯的给陛下讲讲学问的侍读学士,秦凤仪这一种侍读不一样,他是在御前服侍笔墨的侍读,较之单纯的给陛下讲学问的侍读,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便是她哥当年翰林散馆后,也没能捞到这样的御前肥缺啊。

李镜很为丈夫高兴。

非但李镜为秦凤仪高兴,就是景川侯府与方家两处晓得了秦凤仪的差使,一样为他高兴。虽有些意料之外,因为一般陛下的侍诏厅里的侍读学士不会挑刚从翰林毕业的庶吉士,但秦凤仪很得景安帝青眼也是事实。

如此一想,景安帝挑他入侍诏厅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秦凤仪得了侍诏厅的差使,方悦则继续在翰林院修书,散馆考试的第二名陆瑜倒是谋了外放,陆瑜的话,这一把年纪了,就想到处去瞧瞧。不过,对于秦凤仪差使,陆瑜还说秦凤仪不实在,吵着要秦凤仪请客。

秦凤仪道,“虽然在陛下身边也很好,不过,哪里是该我请客,应该老范请客才是。没想到,南夷州的差使我没得,倒叫老范得了。”范正也是谋外放的,而且,外放之地不是别处,正是秦凤仪心心念念的南夷州。秦凤仪羡慕的了不得,范正笑,“你就羡慕去吧。”

秦凤仪说范正,“简直就是我命里的冤家。”麻得范正浑身鸡皮疙瘩,想着总算能离了这神经病,可算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因同窗们各有去向,依旧在京城的还好,还有些个同窗是选择了外放做一番实事,大家一道凑分子,在秦凤仪大大推荐的明月楼里聚了一回,在京城的以后自然少不得来往,但他们外放的,但凡能有帮得上的地方,秦凤仪若是觉着可交之人,都没有袖手。就是范正这刚把性子扭过来的,秦凤仪还介绍了罗朋给范正认识,与范正道,“我阿朋哥虽是商贾出身,你可别小看商贾,商贾走遍天下。我阿朋哥是早去过南夷州的,你毕竟是头一遭去,不论什么地方,有个熟人总是好的。”怕范正面子上过不去,秦凤仪还道,“罗大哥因为常往南夷州去,我还得把他托给你,倘是他在南夷州有什么难事。老范,咱们可是同科同窗的交情,你可不能袖手啊。”

范正道,“难得你这样的人,竟能结下罗掌柜这样稳妥的人做朋友。”

“我怎么啦?我同阿朋哥自小就认识好不好,我们青梅竹马,小时候一道上学的。”秦凤仪把罗朋介绍给了范正,范正为人虽有些好强,到底是春闱前十的人才,为人并不迂腐,不然,断不能与秦凤仪相交的。范正同罗朋打听了不少南夷州的事,还同秦凤仪打听不少土族族长们的事,此方辞别父母亲人,与章颜一道往南夷州赴任而去了。

这两人同行,倒是有一样便宜,秦凤仪一次送走两位朋友,既觉着省了一个脚程,可不舍的心反是加重了些。

散馆考试之后,庶吉士们是有几日假期的。秦凤仪送别了好几个同窗,当然也没忘了往自家师父那里走一趟,听师父给讲讲他这职司的窍门,方阁老送给小弟子一句话,“多做事,少开口。”虽则六字真言给了小弟子,方阁老想他这话痨,也不知能不能做得长。故而,这六字真言后,方阁老千万叮咛小弟子,“陛下跟前的事,一件都不许往外说,知道不?”

秦凤仪道,“师父放心吧,陛下的事,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我从不说的。”

方阁老道,“不说就好。谁问都不许说。”

秦凤仪道,“那师父问我也不说?”

方阁老一脸郑重,“对,我问也不要说!”

秦凤仪点头,一幅乖乖样,“记住啦!”

方阁老问,“你岳父那里去过没?”

秦凤仪这回散馆考试没考好,怕岳父收拾他,一直没去呢。不过,秦凤仪嘴甜,“我当然是先来师父你这里啦?”

方阁老听这话没有不高兴的,与小弟子道,“你岳父那里也要走一趟,这散馆考试,你考得还是不错的。”

“不错什么呀,我原想着,头筹有望,结果,还是阿悦第一。这小子真是叫人恼,我都打算拿出师叔的架子来为难他一回了,总是考得这么好,叫师叔没面子。”

方阁老哈哈笑,“你这也是尽了心的。我叫你等三年再殿试,你拿出现在念书的劲头来,下科春闱必然非状元莫属。”

“唉哟,我可不愿意再念书了,师父你就饶了我吧。”秦凤仪虽则是个念书高手,可真不是个喜欢念书的。世上好玩儿的东西多着哪,干嘛要念书啊~方阁老看他这懒怠学习的模样就来气,心说,真是老天爷无眼,单把这等资质给这等不向学的小子。有些个孩子,真是念书用心,结果,怎么学都学不会。这不喜欢念书吧,却是一学就会。

不过,小弟子能得这样的好差使,方阁老很是高兴,他都为小弟子的前程计划好了,先在御前呆几年,待得稳重些,谋一外放,外放个一两任,历练些个,便回京往六部任职,凭秦凤仪现下的年纪,五十岁入阁是稳稳的。

想到自己又教出了一代阁臣,方阁老哪怕知道自己看不到那一日,心下却是无比欣慰。

中午留小弟子一道吃饭来着。

秦凤仪是第二天去的岳家,白天就陪老太太还有寿哥儿玩儿了一日,寿哥儿喜欢秦凤仪喜欢的了不得,有了秦凤仪,亲娘都不找了,中午睡觉都要秦凤仪哄他睡熟,然后才是乳娘接手,抱了寿哥儿午睡。崔氏都说,“相公每天回来陪他玩儿,都没这么高兴。”

李老太太笑道,“咱们寿哥儿,与姑丈投缘。”

秦凤仪得意,“我也这样觉着,而且,祖母,你有没有发现,小宝儿与我在一处时间长了,都长得更好看了些。”自从寿哥儿长漂亮了,秦凤仪就一直给人家叫小宝儿,可见心里对寿哥儿的喜爱。

李老太太笑得不成,“我看也是。”

李镜笑,“你少吹牛了,大哥大嫂都是俊俏人,小宝儿当然是越长越好看。”

大家说笑了一日,景川侯与长子傍晚落衙回府,二小舅子、三小舅子也是晚上自国子监回家,见到秦凤仪李镜夫妻过来自然高兴。唯景川侯见大女婿给他见礼,挑眉道了句,“我还以为你从此不登我的门儿了呢。”

“我早想来了,还不是岳父你非要我考前三名,我没考上,得了第四,哪里好意思来。”

“哦,原来你竟是个脸皮薄的人啊?”

秦凤仪笑嘻嘻地,“你看你看,我一来就冷嘲热讽的,我以前其实是个脸皮吹弹可破的,就因着岳父您老人家一直这么锻炼我,把我给锻炼厚了。”凑上前忙扶岳父坐了,又给岳父端茶倒水的一通服侍,景川侯笑,“行啦,叫人瞧着好似我多刻薄你似的,坐吧。”

秦凤仪此方坐了,当天,景川侯倒没如何收拾秦凤仪,其实,虽则女婿考了个第四,景川侯心下已颇是满意,要知道,秦凤仪先前那文章是在庶吉士里惦底了,这苦学一年,能有如此进益的,也就是自己女婿啦。景川侯非但没收拾秦凤仪,还命人烫了好酒,让秦凤仪陪自己喝了几盅。翁婿俩并没有喝多,晚饭后,景川侯叫他书房里叮嘱了几句当差的要紧处,话基本上与方阁老的相似,就是一样,两人对秦凤仪不漏勺嘴都很不放心,再三告诫秦凤仪,进了侍诏厅,定要谨言慎行,凡事不可多言,不可往外言。

秦凤仪根本没有觉着自己漏勺嘴,他觉着,自己嘴巴还是很严的。

不过,就秦凤仪这自认为挺严的嘴巴,之后却是让三皇子很是郁闷了一回,而且,向秦凤仪提出了控诉。

第199章 第三个胎梦和第四个胎梦

事情要自秦凤仪正式去侍诏厅当差的前一晚说起了。

因为要去侍诏厅当差, 这是正式的做官后的第一份差使,不同于先时在翰林院念书的一年,这就正式步入官场当差了。

秦凤仪还挺兴奋,当差前的一晚,难免有些孟浪了。孟浪后,秦凤仪晚上做一怪梦, 他半宿被活活痛醒, 嗷的一声,把外间夜里服侍的丫环都吓一跳了。秦凤仪揉着胸, 说媳妇,“你掐我做甚?”

李镜迷迷糊糊的, “没掐啊。”给秦凤仪揉揉, 抱住他背拍一拍,“睡吧睡吧, 你做梦了。”秦凤仪因是半宿,着实困倦,便把脸埋媳妇胸前继续睡了。

第二天, 秦凤仪醒后既不梳洗, 也不穿衣, 好吧, 四月底的天气, 正是夏中, 并不冷。李镜催他, “今天虽是小朝会, 也该起了,一会儿就得进宫当差了。”

秦凤仪两眼放光的看向媳妇,道,“媳妇,我昨儿做了个胎梦!”

因为现下京城流行做胎梦,关键,李镜也比较盼怀孕,忙问丈夫,“梦到什么了?”

“梦到了一条大白蛇咬我,然后,就被你掐醒了。”

“这是胎梦吗?”李镜道,“人家的梦,不是狗年梦到小狗崽,也是像母亲一样,牛年梦到小牛犊,你这叫什么胎梦啊。”想儿子想疯了吧!”

“真是个胎梦!”秦凤仪研究了下自己的胎梦,然后得一结论,道,“不会是预示着咱儿子是属蛇的吧。”

李镜给他气死,怒道,“不许给我念丧经,今年是狗年,到蛇年得多少年啊!”

“这也是哦。”秦凤仪对着地上呸呸呸三口,还双手合什的念叨,“梦话不算,梦话不算。”

“行了,赶紧起吧。”一条冰帕巾蒙秦凤仪脸上,李镜先让秦凤仪收拾,待吃过饭后,秦凤仪就带着侍卫随扈往宫里当差去了。路上他想了一路,越想越觉着,他这明明就是胎梦嘛。

这头一天当差,秦凤仪早早去了宫里,其实,景安帝身边的翰林侍读并非一位,景安帝身边是有一个待诏厅,便是服侍景安帝批阅奏章,草拟诏书的地方,领头的便是翰林掌院骆大人。

秦凤仪这时才晓得他家骆先生原来位在机要啊。

当然,这种想法简直蠢的可以,只要对官职略有研究的,基本上都知道。但,秦凤仪这位自称是骆掌院高徒的,就是现下才晓得。

秦凤仪刚来,也不可能给他什么要紧差使做。无非就是跑跑腿,好在,秦凤仪年纪正轻,跑腿的活儿他也不嫌。而且,头一天当差,他还很兴奋滴。

前些天,各藩邦使臣过来为太后贺千秋,如今,太后的千秋节也过了,各藩邦使臣也要各回各家了,基本上,人家来都是带了寿礼的,如此,人家走时,朝中自然也要有回礼的。各种诏书礼单,就忙得人仰马翻。

另则,还有新兵器投入生产的国家大事,再有各地大员送来的奏章之类。景安帝忙碌得很,中午都没去慈恩宫用饭,就在暖阁用的。

至于侍诏厅诸人,自然有他们吃饭的地方,吃的都是宫里的例饭,很不错。

秦凤仪有幸被景安帝叫过去一道用膳,秦凤仪头一天当差,景安帝还问他累不累,适不适应,秦凤仪神采弈弈的,道,“陛下放心吧,我觉着挺好的。”秦凤仪觉着,还是陛下比较累,又让景安帝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才是。景安帝笑道,“朕都习惯了。”

秦凤仪叼着狮子头道,“陛下,一会儿用过午膳,我给您按按头吧,可舒服了。我爹累时,我给他一按,他立刻精神就好了。”

景安帝笑,“你是臣子,不用做这些事,自有宫人服侍的。”

秦凤仪道,“这可怎么了。臣子臣子的,既是臣也是子啊,陛下待我好,我心里一直当陛下是长辈的。”

景安帝一向很享受秦凤仪的马屁,俩人用过午膳,秦凤仪还真服侍了景安帝一回,别说,秦凤仪这给人按头还当真有一手,秦凤仪道,“小时候我还给我爹踩背呢,那会儿我家还很一般,我爹每天出去做生意,有时回来累了,就叫我在他背上踩一踩,可舒服了。不过,后来我大了,人也重了,就不叫我踩了。”

景安帝道,“你父亲虽则只是寻常人,可有你这样孝顺的孩子,也是有福了。”

秦凤仪半点儿不谦虚,笑,“我爹也常这样说。”

俩人说着话,有秦凤仪给按着,景安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见景安帝睡了,秦凤仪方悄然退出。

像侍诏厅吧,一般当差就是上午,景安帝上午看折子召见内阁,下午休息,介时,侍诏厅留下个值班的就好。故而,侍诏厅的人也多是上午过来当差,下午就回翰林歇着去了。秦凤仪不是,秦凤仪这头一天当差,午后景安帝醒了还找他说话哪。

秦凤仪一整天都是精神抖擞的,景安帝笑道,“来朕身边当差,就这样高兴。”

秦凤仪一面陪景安帝在花园里走着,笑道,“嗯,高兴!”

看他答得这样斩钉截铁,景安帝又是一乐,与秦凤仪道,“你好生当差,朕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年轻臣子,以后国家还要你们帮朕治理啊。”

秦凤仪笑,“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一定不能叫陛下失望。”

秦凤仪还是头一回逛这御花园,直觉大开眼界,赞叹道,“这园子修的可真好。”忽然,秦凤仪瞧见什么,忙拉了景安帝看,君臣二人就见一处亭子内,三皇子正在与三皇子妃轻轻的说着说什么,人夫妻俩逛御花园倒没啥,只是,三皇子那一脸的温柔哟,要不是眼见,秦凤仪都不能信,一向臭脸的三皇子还能有这样的面目表情。

秦凤仪小声偷笑,“唉哟,没想到,三皇子这么疼媳妇。”

景安帝就带着秦凤仪另往他处看风景去了,秦凤仪与三皇子关系不错,道,“三皇子就是面儿上硬气,其实,心肠可软了。”

景安帝道,“把这疼媳妇的心分出十之一二来用到孝敬父母这里,朕就知足了。”

“看陛下说的,您怎么像个吃醋的公爹一样啊。”

景安帝气笑,“放肆。”

秦凤仪笑,“我跟您说件三皇子的事儿吧,您一定觉着可乐。”

“什么事?”

君臣二人走到一处敞轩坐下,宫人捧上茶点,秦凤仪呷口茶就说了三皇子做胎梦的事,“三皇子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想陛下高兴哪。结果,大皇子妃梦到吞了个太阳,三皇子只梦到一只小奶狗,他觉着不威风,不好跟您说呢。”

景安帝笑道,“小奶狗有什么不好的,狗性忠诚,有仁义,这也是个极不错的胎梦。”

“我也这样说。”秦凤仪道,“汉武帝出生前,他爹汉景帝还梦到小野猪呢,汉武帝还不是一代名君么。”

秦凤仪心里一向什么事都愿意跟陛下说的,他道,“陛下,我也做了梦,我觉着很像胎梦,可我媳妇说不是!”

“你梦到什么了?”景安帝也端起茶来呷了一口。

“梦到一条大白蛇,我正午睡呢,突然房间里就游进一条这么大这么粗的会发光的大白蛇来。”秦凤仪比划跟景安帝比划着,“那条白蛇一进屋,就游到我的床上,一张嘴就咬住了我,然后,死都不松口。您说,这是不是胎梦啊?”

景安帝道,“听着有些像。之后呢?”

秦凤仪道,“之后,我就疼醒了。一看,我媳妇也不晓得是不是在撒癔症,正拿手掐我小咪咪呢,掐得我好疼。”

景安帝一口茶就给喷了。

秦凤仪是真的郁闷了,道,“有什么好喷茶的啊。”

连马公公都笑得险些掉了拂尘,秦凤仪更愈闷了,道,“以后有事再不跟陛下说了,我觉着陛下有见识才想陛下帮我参详参详哪。”

景安帝拿帕子擦了擦嘴,大笑,“好好,不笑了。”结果,又是一阵笑。

秦凤仪气得直翻白眼。

景安帝虽是笑了秦凤仪一回,私下还问马公公,“你说,凤仪这是不是胎梦?”

马公公笑,“秦侍读这不是会是怕媳妇怕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梦到被大白蛇咬了一口,结果,生生被媳妇掐醒,这不就是被媳妇掐得狠了,梦里把媳妇当成咬他的大白蛇了么。

景安帝又是一阵笑。

景安帝这笑了秦凤仪的,当天却是着着实实做了个胎梦,梦到一颗大星入怀。景安帝醒后,觉着这梦大吉。想到近期也没有宫妃有孕,想着这梦定是要应到一位皇孙身上的,如今宫里有孕的儿媳妇也就是三儿媳了,遂与三儿子道,“朕做了个胎梦,定是应到你媳妇这胎的。”说了自己的梦,还与三儿子道,“你梦小狗崽的梦也是好梦,你媳妇这胎,就是属狗的。”虽然安慰了儿子一回,但景安帝当真觉着,儿子不如自己会做梦。

三皇子自己也觉着他爹这梦比自己的梦要更有气派,心下很是高兴。不过,私下却是很念叨了秦凤仪一回,认为他爹知道他梦小狗崽的事,定是秦凤仪这漏勺嘴跟他爹说的。

秦凤仪倒也不否认,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看,我一跟陛下说,陛下就做了个星星的梦,多好啊。你该谢我的,不过,咱们交情这么好,就不必谢啦~”

三皇子心说,谢你个头!

秦漏勺!

第200章 过继之争~~

虽然三皇子心下给秦凤仪叫秦漏勺, 但秦凤仪当真是御前的事一点都不往外说的人,就跟他媳妇说。

当然,这还不包括他时时显摆他如何得皇帝陛下喜欢啥的。

好在,秦凤仪如今在侍诏厅出不过跑跑腿,他也接解不到什么机要。

说来也是叫人气闷,倒不是三皇子气闷, 是大皇子气闷, 大皇子发现,他这做亲儿子的, 陪在父亲身边的时候也没有这姓秦的小子多啊。

是的,哪怕自从生了嫡子后, 大皇子与父亲的关系愈发亲近, 但,大皇子现已年长, 景安帝都会派给他差使做。故而,大皇子真是没个闲的时候。不比秦凤仪,在侍诏厅也就是个跑腿, 而且, 他差使便在御前, 有的是时间陪景安帝吃饭说话聊天。

要是别个人这般得他爹的青眼, 大皇子也没啥, 但, 姓秦的不是一直跟他不对付么。

虽然大皇子怀疑胎梦啥的, 是秦凤仪跟他示好来着。不过, 这姓秦的也没有再进一步的示好。而且,这姓秦的自从得了御前的差使,简直是一步登了天,连大皇子现在的长史邵长史都劝大皇子莫要与秦凤仪交恶,哪怕不交好,但也绝对不要交恶。

总之,兴许是秦凤仪把大皇子心爱的文长史干掉的缘故,哪怕秦凤仪特意提醒了胎梦的事情,叫大皇子夫妇又露了回脸,大皇子却是怎么看秦凤仪都觉不顺眼。

大皇子看秦凤仪不顺眼,秦凤仪看他也不见得如何顺眼。

秦凤仪玩儿的好的是三皇子和六皇子。

近来,二皇子也时时出现在御前,倒不是景安帝有什么要紧的差使给他,而是让二皇子多往愉老亲王那里走一走。

景安帝看到这个二儿子就心里闷得慌,愉亲王是景安帝的亲叔叔,叔侄感情一直不错,愉老亲王无嗣,这些年,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汤药,都无效用,且到这头发胡子花白的年纪,愉老亲王于子嗣之事也不勉强了,愉老亲王虽则还没明说,但那意思,是要过继后嗣的。

景安帝跟叔叔感情很是不差,自然不能看叔叔身后无子孙烧祭香火,景安帝想着把二儿子过继给叔叔,但这事儿吧,现下不好明说,毕竟,愉老亲王还没有明确的请求过继嗣子的意思,景安帝也不能确定叔叔六十上就生不出孩子了,人有的八十还能生哪。

虽然景安帝觉着,他叔叔前头几十年都生不出,八十上再生的机会也着实不大。

故而,这是一桩彼此都有默契却不能明说的事。

原本,景安帝也不急,可这不是他娘千秋宴,非但藩邦使臣来得不少,各地藩王亦都是到了的。其中就有闽王,闽王是景安帝的伯父,虽不是嫡亲的伯父,但闽王在宗室里比愉亲王还要年长,可见其地位了。

老一辈的亲王,现下还在世的就是闽王与愉亲王了。

闽王这来了京城,兄弟侄儿的自然有一番走动。不同于愉亲王膝下空空,闽王子孙繁盛。愉亲王这膝下的空当,长眼的都瞧得见,而且,愉亲王与愉亲王妃都喜欢孩子,闽王带了不少子孙一道来京城,闽王膝下也有那机伶的儿孙,时常往愉亲王府孝敬。

其用心,其实也不难猜。

按理,闽王子孙亦是宗室,过继愉亲王府是一样的。

但,愉亲王可是正经亲王爵,便是降等袭爵,也是一个妥妥的郡王。而且,愉亲王一支之尊贵,更胜闽王。

就是从感情上,景安帝也不愿意自己叔叔过继闽王子孙。

景安帝的意思,就是让二儿子多往愉亲王家走一走,他们在京城守着的,如何就让闽王儿孙夺了头筹。

只是,这二皇子委实不机伶,想也知道,这要是个机伶的,就愉老亲王那性子,他喜欢谁从不掖着藏着。看秦凤仪顺眼,就大公主之事上,秦凤仪这面子可是大了去!就是寿王说起来,也说秦凤仪是投了他王叔的眼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