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这些小节,孟劲松职责所在,样样都记得清楚:“去了云南云岭一带伴山,年初就去了。”
“伴山”和“巡山”一样,是山鬼高层的传统,因山而生的人得时时亲山,不能不接地气脱离“群众”:巡山是走马观花,类似到此一游,伴山就是长住,少则三五月,多则一年。
七位姑婆中除了大嬢嬢高荆鸿年纪大了,长住黄山别苑之外,其它几位依着自己的喜好,各有首选的伴山,比如三妈倪秋惠钟爱川渝一带,尤喜峨眉山和青城山;四妈景茹司独好秦岭,以华山为首选;而七妈冼琼花偏好云南一带的山系,如云岭山脉、无量山脉、哀牢山脉等。
辛辞有过促狭的比喻,说是几位姑婆各有各的山中爱豆,去伴山就是给爱豆打call,因公去别家的山头转悠,叫拜墙头。
孟千姿整了整眼罩,长身站起:“既然是我七妈打过招呼的人,那我得过去关照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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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辛辞,下了楼无所事事,各桌都吃得热闹,但跟他没关系,他又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跟人称兄道弟的自来熟性子,只能悻悻倚住大厅角落处的一根立柱,瞎点着山典解闷。
正百无聊赖,边上有人经过,已经走过他了,又停下来:“辛……化妆师?”
辛辞抬头看,是个不认识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中等身材,样貌普通,但给人的感觉挺稳重踏实。
那人自我介绍:“我叫邱栋,孟助理安排我站大厅。”
原来是自己人,辛辞很客气:“叫我辛辞就行。”
边说边纳闷:站大厅?刚好像一直没看见这人啊,而且,这人明明是才从外头进来的。
估计是被刚冒名顶替李长年那事闹的,他也有点疑神疑鬼了。
邱栋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一叠打印纸:“刚去复印了,叭夯寨的老嘎,拿了个稀罕的符样来请人看,问了几个人都说看不懂。原件就两张,还燎了火。我帮他多印了点,难得一屋子能人,帮他多散散。”
原来如此,辛辞往边上让了让,以示“你忙,不打扰你办正事”,邱栋冲他点了点头,正要抬脚,又想起了什么:“咱们大……孟小姐,懂符吗?要不……孟小姐也帮看看?”
孟千姿哪懂这个啊,稍微复杂点的纹样,她都说是鬼画符。
辛辞正待摇头,蓦地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能说千姿不懂呢,任何时候,他都该维护千姿那无所不能、无所不通的高大上神秘人设,再说了,邱栋这一脸期待的,显然也巴望着自家大佬会他人之所不会、能他人之所不能啊。
于是他煞有介事点头,接过一张卷在手心,预备着见到孟千姿时给她,或者等邱栋走了瞅个空子扔在哪儿——忽听到楼梯上脚步声响,与此同时,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
是孟千姿下来了。
这大厅里,除了几个包房约见的,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她、但知道她就在小房间,所以人一现身,那是自然而然,顿成全场焦点。
孟千姿大概也习惯了坦然承受各方注目,不做任何回视回应,带着孟劲松,很快消失在转角。
大厅里如蜂群始躁,重又嗡嗡有声,辛辞一路目送她,真是与有荣焉——毕竟是自己的作品,老天知道,为了她的妆容、造型,他是多么尽心尽力,很好,遮了一只眼,都能不堕气场风范,他辛辞真是居功至伟。
乐颠颠收回目光时,又看到了那个年轻女人。
没法不注意她,别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她泰然自若,不紧不慢低头用餐:她应该是苗女,梳发髻,耳际垂下长长的苗银镶老蓝宝石链坠,更衬得脖颈肌理白腻,细致动人。
奇怪,她并不完美,而自己是个要求完美的人:孟千姿衣服上哪怕有一处褶皱,他都要冲上去给抚平了——但看到这个女人,那些挑剔的心忽然就淡了,觉得她那些瑕疵处,比如嘴巴不够小巧、下颌处略嫌方,都无伤大雅,甚至还透着拙朴的美。
那女人似乎察觉有人在看她了,眉头微蹙,像是要抬头……
卧槽卧槽,辛辞瞬间手忙脚乱,赶紧移开目光,生怕她觉得他是个偷窥猥琐男,不不不,他没在看她,他在忙正事,投入地忙正事……
辛辞后背都热了,急中生智,想起手上还有“道具”,赶紧把那张复印纸抖罗着展开,装作是在聚精会神研读符样。
那女人在看他了,绝对在看他。
辛辞如芒在背,“读”得更加投入,眼前的符图蝌蚪样跳脱不停,拈着纸边的手都在微微打颤。
他给自己催眠。
——我在忙,我一直在看符,我没看你,你也别看我,我在看符,对,我在看符,这个符,这个符真好看,这个符,怎么有那么点……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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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退了闲杂人等,孟千姿在神棍面前落座。
这是个走廊尽头的小包间,离着大厅有点远——柳冠国包了整个酒楼,客人都聚在一处,更显得这儿安静、乃至寂静。
神棍圆睁了眼,滴溜溜看她:“你就是孟千姿?”
孟千姿还没来得及“嗯”一声,他又指着自己的眼睛示意:“你这是……天生一只眼吗?”
这属于很不会讲话了,但凡换了个人,多半当场就要掀桌子,然而正因为孟千姿不是天生缺陷,所以她并不忌讳;再加上神棍说话时的神色表情,并不让人觉得冒犯——只让她觉得这人二百五,或者天生缺心眼。
逗弄这种小角色,那还不跟逗猫弄鸟似的,孟千姿笑了笑,一只胳膊撑在桌面上,以手支颐,压低声音,语气神秘:“不是,我这只眼里,长了两个眼珠子。”
站在边上的孟劲松眼神无奈,胸腔里裹了团叹息,那心情,一如当初接到她送的眼罩和盲杖。
然而更让他觉得荒唐的是,神棍居然激动了。
是真激动,一张老脸都放出光来:“重瞳子!你居然有一只眼是重瞳子!哎你知不知道,上古五帝之一的虞舜就是重瞳子!还有传说中造字的苍颉,他是‘龙颜四目’,有重瞳的人,都是圣人哎,你知不知道?”
是吗?
孟千姿的独眼里掠过一丝茫然,她当然不知道,她之所以没说眼罩底下是三个眼珠子,纯粹是觉得太挤了、装不下。
然而她是谁啊,角色转换极自如的,手指已竖在了唇边:“嘘……小声点,别让别人听去了。”
神棍的身子兴奋得有点抖,声音随之低了八度,还真听话:“那……我能看看吗?”
孟劲松看了神棍一眼,他怀疑这人是不是有病:一个眼眶里挤两个眼珠子,一听就是胡说八道。再说了,普通人听到这话,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惊讶或质疑吗?怎么连震惊怀疑都省略了,直奔激动去了呢?
孟千姿坐直身子,食指勾起,指甲在桌面上磕了磕:“先说正事,你混进我请客的场子,想干什么?”
一句话把神棍拉回了正题。
他看了孟千姿一眼,期期艾艾:“我听说,你要去剖山取山胆,能带上我吗?”
听到“取山胆”三个字,孟劲松的脑袋嗡了一声:这么机密的事,山鬼上下只有七位姑婆、千姿和自己知道,连对辛辞都没透风,这个神棍怎么知道的?冼琼花居然把这事告诉一个外人?
孟千姿面无表情,慢慢倚住椅背:“你怎么知道我要剖山取胆?”
这神棍,还真不会看人脸色,孟千姿这语调阴沉的,换了别人都该打哆嗦了,他居然还兴高采烈:“说起来,真的是很巧啊!”
第13章 【12】
据神棍说,那天是家里的宽带出了点问题,同住的那人又是个指望不上的,于是他自告奋勇,去县营业厅办理兼续费。
缴费的时候,有个打电话的女人从他身边经过,而他刚好听到了一句。
——“是吗?千姿要去取山胆?”
听到这儿,孟千姿心里就有点数了,为了确认,她打断神棍:“你住的地方,是不是离山比较近?”
神棍猛点头:“我住的镇子叫‘有雾镇’,被山包着,据说那山,属于云岭山系,所谓‘云岭之下’……”
有这话就够了,孟劲松俯下身子,在孟千姿耳边低声说了句:“七姑婆确实是在云岭和无量山一带伴山,行踪不太固定,山里信号不好,也很难联系上。”
明白了。
那几天,自己跟留在山桂斋的几位姑婆商量着要来湘西取山胆,而按照规矩,得七位姑婆共同首肯——冼琼花这种在外伴山的,是收到了大嬢嬢高荆鸿的电话,看来她接听这通电话的时候,恰好就在那个营业厅里。
孟千姿没法指责这位七妈警惕性不高,事实上,山鬼的行话唇典,外人是听不懂的,别说只是打电话,就算在大街上扬着喇叭大吼一声“取山胆”,又有谁能了解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以为是跟海胆一样好吃的玩意儿呢。
所以,确实是很巧,无巧不成书:冼琼花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偏偏边上站着的这个神棍,居然知道剖山取胆。
“你怎么会知道取山胆的?”
神棍的回答堪称石破天惊。
他说:“我不知道啊,我从没听说过这事。但是,冥冥之中吧,我就觉得‘山胆’这两个字,跟我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孟千姿生平头一遭接不住别人的话头,她想骂人。
这就如同——
警察问杀人嫌犯:“你为什么半夜两点钟会出现在受害者家门口?”
嫌犯答:“我不知道啊,就是冥冥之中,我想出去走走,刚好走到了那里。”
当警察傻的吗?信不信削死你?
孟千姿忽然冒出个念头,七妈让她“不要为难这人”,难道是因为这人有精神病?
现今这个社会对精神病患者,那确实是比较宽容的——以至于有些杀人案犯,千方百计想证明自己精神有问题,以逃脱应得的惩戒。
神棍丝毫没留意到孟千姿脸上的微妙变化,犹在侃侃而谈:“所以,我立刻决定,盯着她。”
孟千姿唇角掀起讥诮的笑。
盯梢冼琼花,想什么呢,七妈虽然行末,位次可是山耳,妥妥的高手,就神棍这种、招式都耍不全的,还想玩跟踪呢。
果不其然,据他说,盯了没一条街,就被冼琼花发觉了,还吃了点皮肉苦头,不过,他很快就向冼琼花证明了自己“是个一心一意搞科研的”。
孟千姿不得不再次打断他:“你是搞科研的?什么专业?什么学历?”
科学家确实可能会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怪癖,但这个神棍,通身流露着招摇撞骗的江湖老千气息……
神棍说:“是啊,我从小就有志于研究这世上所有的诡异灵异事件,成年之后,我就付诸行动,跋山涉水、走南闯北、进村穿巷……到今天,走走停停的,快三十年啦。”
他介绍自己绝非以讹传讹、猎奇夸大的好事者,他本着科学研究、实事求是的精神,广泛采访当事人,一字一句做好笔记,亲身考察事件发生地,提出自己的见解理论,这一过程中,他还西为中用,参考牛顿、爱因斯坦、霍金等大拿的研究发现,建立了一套自己的理论体系,学术水平直逼大学系主任,并且他还写了一本书,就是这本书,扭转了冼琼花对他的态度……
孟千姿第三次打断他:“书名是什么?”
她语气缓和不少,想不到这人还是个文化人,和文化人沟通,她是应该文雅一点。
身后的孟劲松已经掏出手机,预备着去搜索简介和书评。
而神棍又一次让人跌破眼镜:“你买不到,我自己印的。”
自己印的,谁特么不能自己印,要不是七妈有一行留言在先,孟千姿真会忍不住一脚过去把他踹翻。
她耐着性子按而不发,想把前后都捋清楚:“然后我七妈就指引你来找我了?”
神棍摇头:“冼家妹妹什么都没说,没鼓励我,也没阻止,她就只说,你硬要去呢也随便你,但山胆这事不可以再对外人嚷嚷。还有就是,我们家姿姐儿是个厉害的,手上没轻重,我给你留句话,你真犯到她,她看我的面子,能对你礼貌点。”
孟千姿嗯了一声,似笑非笑中有几分得色:一是七妈果然守规矩,除了那句无心泄露的话之外,没对这人再说什么;二是七妈夸她是个“厉害的”,谁不爱被人夸呢,这种背后被夸比当面赞扬要实在多了。
她沉吟了一下:“然后呢,你就找到万烽火,打听到我了?他收了多少钱?”
知道她叫孟千姿,再通过万烽火这条线,打听到她的行踪确实不难,她就是好奇自己的身价:万烽火一年三节受山鬼的礼,要是贪个万儿八千就把她给泄了……呵呵,把他连带他的祖师爷清出解放碑都不为过。
然而这神棍,还真是处处给人以惊吓:“没呀,没收钱,小万万是我朋友,很支持我搞科研的,免费。”
万烽火这抠老头还能免费,孟劲松有点愤愤:川渝山户那么积极地维护“双边”关系,托万烽火打听点消息,也最多打个七折。
话到这儿,孟千姿基本捋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神棍跟她的金铃,确实没关系,风牛马不相及。
但对他的动机,孟千姿还是有点不死心:“就因为‘冥冥中’觉得事情跟你有联系,你就这么不辞劳苦地跑来了?”
神棍正色:“不止,怎么跟你说呢……”
他想了想,试图能尽量说得浅显:“我感觉啊,‘山胆’这两个字,像个开关,会开启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比如,我为什么从小就对那些诡异的事那么着迷呢?我花了大半辈子,一直不停地记录、不停地找,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动机和驱动力呢?我很多朋友问过我,还说我是吃饱了撑的——但我没钱吃饭的时候,我也在做这些事啊——完全不符合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嘛。”
马斯洛?马斯洛是干什么的?孟千姿觉得自己似乎学过这理论,就是想不起来了。
这时候,助理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孟劲松马上在手机上搜找出了马斯洛理论塔图,递到孟千姿跟前。
这位外国心理学家把人类的需求由低到高、分成五个级别,一级级高上去,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
一般认为,只有低级别的需求被满足,才有精力去追求更高一级,譬如林妹妹如果需要披星戴月下地插秧的话,一般就没那闲情去葬花了——吃饱饭这种,应该属于最低级别的“生理需求”,而他的“科研”,属于自我抱负的实现,那得是最高级别了,饥寒交迫地去寻求自我实现,确实不属于“吃饱了撑的”的范畴,毕竟肚皮还是瘪的。
“而且吧,自从听到那句话之后,我经常做一个梦。”
神棍绘声绘色:“梦的场景不同,但都是我去过的地方,有时在东北的老雪岭,有时在西北的大沙漠,有时在函谷关,有时又在广西的八万大山……”
孟千姿只是听着,不置一词,唯独在听到“八万大山”这几个字时,和孟劲松交换了一个眼神。
八万大山地处广西,是山鬼的“不探山”。
不探山,山如其名,巡山不去,伴山也不去,当它不存在,直接绕过,在山谱里,属于打红叉的禁区,更直白点说,不是山鬼的势力范围。
整个国内,不探山并不多,屈指可数,所以神棍这随口一举例,居然举出了不探山,还真挺巧的。
“但是,不管在哪个地方,梦里,我都急得一头汗,又翻又找,又刨又挖的,在找东西。”
孟千姿眼皮略掀:“找山胆?”
神棍摇头:“不是,始终没找到,但奇怪的是,我心里就是清楚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更奇怪的是,不止是我,我有几个最亲近的朋友也梦见过我,梦里,我都跟他们说,我要找一个东西。”
越说越玄乎了,孟千姿没什么兴致跟他绕了,随口问了句:“找什么啊?”
神棍的表情愈发认真:“一口箱子。”
他拿手比划给她看:“一口这么长、这么宽的,被人偷走的箱子。”
“谁偷的啊?箱子什么形制啊?木头的还是铁的?没让万烽火帮你找找?”
神棍茫然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发起自己的呆来。
不知道啊,只知道要找箱子,只知道箱子是被人偷走的,至于箱子长什么样、被谁偷走的、背后又连缀着怎样的故事,一无所知——就像他住的那个有雾镇上,总会起浓而厚重的大雾,那些大雾敛去了镇子周围的群山,只露些峥嵘的块石,谁能只通过那些块石、就完整还原出山的全貌呢?
他沉浸在自己的茫然里,完全没注意到孟千姿已经走了,也没看到她走的时候,甚至还打了个哈欠,像看了场无聊的电影、听了个没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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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二沈在门口守着,孟千姿带着孟劲松原路返回。
这走廊真长,尽头处连着大厅——那儿的声浪像长长的触手,往这头拼命招摇,然而鞭长莫及。
孟千姿说了句:“看他像有病吗?”
孟劲松斟酌了一下,没立刻回答:他不像辛辞,可以在孟千姿面前信口开河——本质上说,孟千姿是他的老板,她问的任何问题,都有考察、衡量他的意味。
他摇头:“看上去疯疯癫癫,说的话也颠三倒四,但能让七姑婆留下那一行字、万烽火给他开绿灯,说明这人是有点斤两的。”
孟千姿对这回答挺满意:“我也是这么想的。”
孟劲松对她的心思向来揣摩到位:“但客气归客气,带他去取山胆太儿戏了,咱们自家的事,凭什么带他看戏?他爱做梦随他做,我们没那义务帮他解梦。”
孟千姿点头:“让柳冠国好好招待他,安排人带他去张家界玩一圈吧,逛凤凰也行,要么索性去爬山——总之往远了带,别碍着我们做事。”
不说最后一句还好,“做事”两个字,又把孟劲松打成了愁眉不展的闷葫芦,脑子里绕的全是金铃:这可怎么办啊,全无线索,线索全无,虽说从丢金铃到现在,其实还没满二十四小时,但在他心里,三秋都过了,现在满身心沐浴的,都是凛冬的严寒。
孟千姿见不得他这副丧气样儿:“怕什么,辰字头刚送了辰砂晶来,虎户给了虎爪,大不了我剖山的时候把这两样都背上,辰砂辟邪,虎爪镇兽,四舍五入,也就约等于金铃了。”
孟劲松差点气笑了,哪个数学老师教你的约等于?
正哭笑不得,辛辞从前头转角处跳了出来,满面红光,喜气洋洋:“你们总算结束了,我都过来张望好几回了。”
说着抬起手,哗啦啦抖着手里的一张复印纸,直送到孟千姿面前,那叫一个扬眉吐气:“千姿,该给我加工资啦。”
【第一卷 完】
第14章 【01】
今儿倒没下雨,但前一晚那场雨余威尚在,走的又是偏僻小道,满脚泥泞不说,高处的树冠还时不时往下洒滴子,一个多小时走下来,跟淋了场雨也没什么差别。
带路的老嘎停下脚步,伸手把面前一丛茂密的树枝拨开了些。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下山凹里的叭夯寨——正是暮色四合时分,山里的水汽蒸蒸腾腾,打眼看过去,那一团一团的白色水汽有飘在树顶上的、有紧挨屋后的,安静中透着古怪,还有种静寂的诡异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