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站着,静静地站着,背景是一片粉色的花海。
一抹藏青,一抹绛紫,就这样站在粉色花海的两头。
她满头青丝飞舞,他衣袂袍角翻飞。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仿佛要这样站成永恒。
“你做什么又跟踪我?”
最终还是苏月先打破了沉寂。
她并不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百分之百认出了她,还是说,只是看到了发簪在怀疑而已。
毕竟,这世上一模一样的发簪多了去,而且,她有着新面容,有着新身份,也不是那么容易露馅。
她不能先自乱阵脚。
男人垂眸,低低笑,半响,复又抬眸看向她,“苏月,你还要装到几时?”
苏月心口一颤。
果然是认出了她。
广袖中的小手攥了攥,她强自让自己镇定如常,“我听不懂八爷在说什么?苏月是谁?”
男人摇头,轻轻摇头,“苏月,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好玩?!
苏月一怔,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他竟然用这个词。
难道他觉得她一直在玩吗?在无理取闹吗?
如果非要用这个词,那也只能用在他的身上,一直是他玩她而已,他们玩她而已。
强忍住心里的惊涛骇浪,她淡然一笑,“八爷,为何我说的话你就不信呢?我不知道你为何几次三番地跟踪我,我也不知道你为何叫我苏月,我只知道,我跟八爷真的不熟,一点都不熟,八爷肯定是认错人了。”
“是吗?”男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一双黑如濯石的眸子微微眯起,唇角一勾,轻轻笑开。
“是!”苏月笃定点头,“我不认识什么苏月,我叫念念,我是林子墨的结发夫妻念念。”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在听到‘林子墨的结发夫妻’时,笑容骤然一敛,黑眸中瞬间腾起的寒咧杀意。
“你不能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男人嘶吼出声。
苏月一震,有那么一刻,被他瞬间变化的情绪吓到。
末了,又只剩下自嘲。
他从不好好待她,却也不让别的男人好好待她。
什么叫不能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如果不是林子墨,她早已是死人一个;
他赐她绝望,林子墨给她生还。
她不能跟给她生还,给她温暖,给她力量的人在一起?
心中气苦,苏月轻笑出声,“这个好像八爷说了不算,林子墨是我的男人,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嫁给他了,如果不让我跟他在一起,除非八爷让他休了我,不过,恐怕我相公不会听八爷的。”
男人没有说话,只死死地盯着她,喉结微微动着,眼角眉梢,无不透着阴沉和肃杀。
苏月心下一惊,这才想起这个男人,绝对不能跟他硬来。
每每跟他逞口舌之快,结果,都是她被伤得愈发惨烈。
不能跟他再纠缠下去了。
“如果八爷没有其他什么吩咐,那我先走了,我相公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苏月一边说,一边转身,快步往前走。
可还没走两步,一阵衣袂簌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苏月一震,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手腕已是一重,被人钳制住。
苏月一惊,蓦地一挥,想要将男人的手甩掉,“放手!”
“不放!”男人反而抓得更紧。“你到底放是不放?”
“不放!”男人口气笃定。
“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八爷这样拉着我的手,被旁人看了会如何想?让我相公和八王妃以后如何自处?八爷请自重!”
苏月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男人捏碎了,心中又是气苦,又是愤懑,说的话都咬牙切齿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男人冷冷地笑,抓住她的腕,用力一推,就将她推靠在边上的一株樱花树的树干上,凤眸中跳动着炽烈的暗火,他倾身,凑到她的面前,鼻尖几乎就要触碰到她的鼻尖,唇瓣几乎就要贴上她的唇瓣,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男人女人之间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不该做的我们也做了,你还跟我谈什么授受不亲?”
熟悉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她一颤,心底深处的屈辱就那样被点爆、炸开,顷刻之间将她的整个心房占满。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大力地一推,嘶吼出声:“滚!我说过,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认错人了!”
男人骤不及防,后退了两步,但是,手却依旧抓着她的腕死死不放。
“苏月,别闹了,跟我回去,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哑,浓浓的鼻音绞着一丝低声下气的味道。
一边说,他一边拉着她的腕作势就要抱她。
苏月猛然低头,对着男人的手背咬下去,重重咬下去,闭着眼睛、用尽全力。
男人痛得瞳孔一敛,却依旧一动不动,任由她咬着,五指的力度更是一收,坚定地握紧她的腕,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浓郁的血腥入口,苏月越咬越无奈,越咬越绝望。
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男人!
她放开了他,目光所及之处,是深深的牙齿印和皮肉外翻的伤口,她活动着酸麻的唇齿,疲惫地冷笑,“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是苏月,你认错人了,如果你还要这样发疯,我就喊人了,到时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认错人了?”男人冷笑一声,缓缓抬起眸子,睨向她,眸子里竟是染上丝丝猩红,“好!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认错人?”
他笑,冷冷地笑,唇在抖。
苏月一惊,被他的样子吓住,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的另一只大手却是已经伸到她的脸上,作势就要撕下她的面具。
她大骇,本能地抬手一挥将他的手挡开。
苏月嘶吼。
“不要以为你戴了张假面,我就不认识你!”
男人咬牙切齿,大手再次伸了出来。
“别碰我——”苏月身子本能地往后一仰,“嘭”的一声,后脑勺就直直撞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苏月痛得眼前金光一冒,可男人依旧不依不饶,大手再次伸了过来,一副不将她的面皮撕下来绝不罢休的模样。
“啊——”
苏月尖叫着,死命摇着头,一颗心惊惧不堪,慌乱到了极致,小手更是挥舞着去抵御他强势而来的手,不让他碰到自己的脸。
此时的她披头散发,完全一副疯癫了的模样。
不,不可以!
他怎么可以揭下她的面具?
怎么能让他揭下自己的面具?
面具下的她,是她自己看了都害怕的容颜….
许是见她一副要崩溃的模样,男人终于将手收了回去,她紧窒不堪的的心口终于微微一松,可是下一瞬,她又看到男人猛地蹲下身,大手一撩,掀起她的裙裾。
她再次大骇得惊叫出声。
本能地,她躬下身,想要按住自己的裙裾,却是被男人蓦地打横一抱,放倒在地上。
裙裾被撩起,委顿至腰间,绣花鞋,长底袜,被脱下,甩在地上,露出莹白的玉足…
苏月惊恐凌乱,尖叫着、挣扎着,手脚并用,又是踢又是打….
“你这个疯子,放开我,疯子….”
商慕炎冷冷笑,狭长的凤眸中裹着一抹血红。
疯子?!
他可不就是疯子!
他那样的满世界找她,她却跟他相见不识。
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戏弄与他。
柴房偷.情?
呵,亏这个女人想得出,也亏他信以为真,他怎么忘了,这个女人最擅长的便是易容和口技。
还有方才,那个林子墨,哦,不,是老四,老四贴在她的耳边跟她说着什么,那样子,那样子几乎吻上了她的耳珠,那一瞬,除去满腔的嫉恨和愤怒,他只有一个认知。
老四必须死!
还有刚刚,她一再跟他强调的是什么?
她强调的是,她是林子墨的结发夫妻念念。
她强调的是,林子墨是她的男人,早在两年前她就已经嫁给他了。
她强调的是,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他认错人了!
他怎么会认错人?
如果说先前只是怀疑,那当他抓住她手腕的那一刻,指腹下跳动的是怀胎三月的喜脉之时,他便确定无疑了。
他了解她的身体状况,他熟悉她的脉搏。
她就是苏月,就是他的苏月。
可是,她却不承认!
死也不承认!
是因为老四吗?
他们为何会在一起?
她为何会成为他的妻子?
不承认自己是苏月?想不承认自己是苏月,就可以跟老四双宿双飞吗?
她是他的女人!一辈子是他商慕炎的女人!
不就是要证据吗?
他的证据多的是!
不让撕下面皮也没有关系,他熟悉她的身子,全身上下,每一寸、每一个地方。
他清楚地记得,在她左腿的小腿肚上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
胎记总骗不了人吧?
商慕炎冷笑着,一手抓住女人乱踢的脚,握住脚踝,另一手作势就要卷起她的裘裤。
“够了!商慕炎!你不就是要看我的脸吗?让你看!”
女人嘶声低吼。
商慕炎抬头。
.......................
【189】满意了吗?
更新时间:2013-7-16 20:10:49 本章字数:4273
多年以后,他永远都记得今日的这一眼,那如同瞬间被千万枚碎玻璃狠狠揉进眼球的那一眼。
痛,痛到颤抖珥。
他颤抖地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她微微扬着下颚,轻轻勾着唇角,在她的手上,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微颤骂。
她在笑。
他却想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蚂蝗一般的伤痕,哦,不,没有那么粗的蚂蝗,如此粗,如此深,皮肉外翻,一直从眼角延伸到耳边,似乎半天脸什么都不见,只有这一条沟渠纵横招摇。
用狰狞可怖来形容真的一点都不过分。
痛苦的神色纠结在眸子里,商慕炎摇头。
呵,不是她,不是苏月!
他的苏月肤如凝脂、眉目如画般好看,眼前这个女人…
到底经历了什么?
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一个好好的人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果然认错人了。
他低低笑,笑出了声,那被揉进碎玻璃的眼球愈发刺痛了起来,将视线从女人的脸上移开,他抬眸望向头顶花枝缝隙间的天,硬是忍住,才没让那一抹潮湿跌出眼眶。
“满意了吗?”
女人轻斜着眼睛睨着他,唇角的笑容无声扩大,再扩大,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样子如同暗夜里出没的鬼魅。
满意?
谁让谁满意?
一颗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缓缓收回眼,再次看向面前的女人,伸手将她拉起,双手颤抖地捧起她的脸。
他低低地唤着她,沙哑地唤着她。
低头,温热的唇瓣一点一点落在她那深深的沟渠上面。
“苏月,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吻,如同轻鸿一样落在她的疤痕上,他吻得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一般,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面门上面。
“跟我回去,我好好治好你的脸,你好好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孩子?
苏月瞳孔一敛。
她嘶吼一声,大力将他推开。
孩子,谁也别想动她的孩子。
原本他是半蹲的姿势,被她这样一推,骤不及防,他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他惊痛地望着她,再次上前。
“不要过来——”
苏月看着渐渐逼近的他,水眸中写满惊恐和憎恶,戒备地往后挪动着身子。
直到背再次抵靠到那株樱花树的树干上面,逃无可逃,她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