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刘贤妃让人传了话,李丹若将大皇子送回到宫里,郭树亲自接到宫门口,一路引进刘贤妃居处,等了大半天,刘贤妃过来和李丹若也就匆匆说了几句话,就打发她先回府去了,倒是大皇子,拉着李丹若和墨哥儿不肯松手,李丹若哄了好半天,答应隔天就带着墨哥儿来看他,才算哄的他松了手。
李丹若带着墨哥儿出了宫门,天色已经晕暗下来,宫门口,姜彦明穿着件靛青暗纹素绸斗篷,正前着手站在车旁,仿佛有些焦急的看向宫门口,见李丹若出来,急忙紧走几步迎上前,弯腰抱起墨哥儿,在墨哥儿脸上猛亲了几口,转头看着李丹若道:“你可回来了,没什么事吧?”
“没事,你等了多长时候了?这里是风口,你该在车上等着。”李丹若看了眼呵欠连天的墨哥儿问道,
“没等多大会儿,在车上坐不住,墨哥儿累坏了,你也该累了,咱们赶紧回去,回去再说话。”姜彦明一边说着,一边紧走两步将墨哥儿先送到车上,再回身扶着李丹若上了车,自己也跟在后面挤进去,车夫抖动缰绳,车子转个头,往姜府回去。
墨哥儿攀到李丹若怀里挤进去,打了个呵欠,几乎立时就睡着了,姜彦明挪了挪,挤到李丹若身边,伸手搂着她,手从李丹若背后伸过来摸了摸墨哥儿的头笑道:“这大半年可算熬过来了,墨哥儿跟我都生份了,你也瘦了。”
“我还好,你这一阵子要忙公事,还要看着人修宅子,肯定累坏了。”李丹若侧头看了眼姜彦明,姜彦明见墨哥儿睡沉了,低头飞快的在李丹若脸颊上点了下,笑着低声道:“不累,我告了一天假,明天陪你去看看宅子,都是照着你喜欢的样子修的,还有些帘子帷幔什么的,等你回来挑。”
“嗯,”李丹若低低应了一声,姜彦明用力搂了搂她,低头在她额头深深亲了下,满足的低低叹息了一声,李丹若被姜彦明揽在怀里,只觉得背后的温暖如水般漫上来裹住自己,李丹若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墨哥儿,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往外漫着温暖和踏实,有夫若此,有子若此,也就够了。
娇纵的范家五娘子当年风光无限的嫁入皇家,母仪天下,一年不到却被废为静妃,挪进了清心殿居住,范相公夫人听到信儿当天就病倒了,范相公几乎一夜白头,没几天就上折子乞了骸骨,并荐孙先忠入主门下省,作为回报,静妃从清心殿搬进了长乐宫里一处清静的院子里,这昭示着她可以如那些太妃般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了。
第一一六章 姐妹
十一月中,李丹若准备乔迁新居,刘贤妃在一场隆重的皇后册封礼后,也迁入了皇后居住的蕴秀宫。
姜彦明和李丹若乔迁新居原本是一件小事,却因为刘皇后的册封而变得引人注目,新任相公孙先忠一年间从刑部郎中直升至翠文阁大学士、门下平章事,做了百官之首,这一番意气风发到简直无以言表,那浓烈的喜悦偏又不好大张旗鼓的表达,旗鼓一张就落了下乘,孙先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压抑的喜悦赶在姜彦明乔迁新居这件事上,仿佛沸腾的火山找到了一个再合适没有的出口,以一种让人惊诧的热情,根本无视姜彦明的反对,无论如何也要替他好好张罗出一场盛宴,来贺这乔迁之喜。
原本根本不打算惊动任何人的李丹若和姜彦明只好随着孙先忠的炽热,忙了好几天,去张罗那一场热闹到让两人郁闷的乔迁之喜庆。
偏偏皇上又写了新府正堂匾额,赶在乔迁吉日一大早遣内侍送来,刘皇后更是照京城世家旺族的规矩,遣人送了份厚礼,以示荣宠之余,又用这种方式,向众人昭示她和这一对夫妻之间明显不寻常、却又让人无从猜测的情份。
这两份赏赐让原本就惊动甚众的乔迁之喜更是火上浇油,满京城和姜彦明、李丹若有过哪怕半面之交的自然都备了厚礼,那没有交情的也想方设法硬是攀出了许多曲里拐弯、说不清道不明的交情,就算人进不去,那份礼单无论如何也得递进去。
这一场乔迁之喜热闹到不堪、也风光到无限,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京城再没有哪家的乔迁之喜能比这一场更热闹、更风光的了。
送走满堂宾客,已经夜深,李丹若累的扶着腰,看着姚黄吩咐道:“吩咐下去,都先回去歇着,明天再收拾吧。”
姚黄笑应道:“就等奶奶这句话呢,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这么累过了,我这腿都跑的不是自己的了,也亏的这宅子大,要不是这么大宅子,哪容得下这么多人?东西能明天收拾,那些贺礼得过去看着收起来,堆满了好几间屋子,亏得大太太遣了好些人来帮忙,不然直得乱了套了。”
“姚黄姐姐当初还嫌这宅子太大,抱怨得多添多少人手,多花多少银子,你看看,现在不嫌大了吧?”脂红上前给李丹若轻轻捶着背,看着姚黄笑道:“我就喜欢大宅子,这宅子多好,那树都那么粗,还有那藤,好几架都粗得吓人,还有那些花花草草,还有房子,房子更好,咱们爷亲自看着修的,就是不一样,还有后面那片湖也好,那么弯过来再弯过去,照奶奶说的,是自然的味儿……”
“行了,你倒说出精神头了,你要是还有力气,就留下来看着人收拾东西好了。”李丹若回身拍了下脂红笑道,脂红忙摆手道:“看人收拾东西是姚黄姐姐的差使,我还是赶紧侍候奶奶回去歇下吧,奶奶都累了半个多月了,咱们赶紧回去歇着,这一堆乱七八糟的,都让姚黄姐姐操心去!”
李丹若笑着交待了姚黄几句,就扶着脂红回去歇息了。
歇了一天,李丹若和姜彦明将程老太太和姜家诸人接到府里盘恒了一天,程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搬过来居住,姜大老爷等人还发配在外,姜家上下能指望的只有姜彦明,姜彦明如今姓的是姚,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添了麻烦和把柄。
姜艳丰却不肯走,说枝姐儿没人带,非要留下来陪枝姐儿,程老太太气的脸青,吩咐俞嬷嬷和苏二姐姐拖出姜艳丰,回到家里吩咐赵氏,不许姜艳丰出二门半步。
李雨菊和李金蕊过来的最晚,李金蕊如今住在城外娘家,到的却比李雨菊还早了一刻来钟,两人接进李雨菊,李丹若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着李雨菊,李雨菊被狄老爷接回狄府这一年,中间有大半年她陪大皇子住在离宫,回来又一直忙新宅子的事,这竟是头一回见她。
李雨菊胖了不少,气色极好,唇上点着淡淡的胭脂,带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披着件枣红色织锦缎银狐里斗篷,去了斗篷,露出里面的大红石榴裙,和石青底花开富贵缂丝小袄,李金蕊接过茶递给李雨菊,看着她笑道:“不用问,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日子过的不错。”
“嗯,”李雨菊接过茶放到几上,脸色微酡的点了点,细细打量着李金蕊,关切的问道:“二婶的病好利落了没有?你还是那么瘦。”
“好利落了,刚好了没多长时候,我还没养回来呢,没事。”李金蕊坐到炕上,端起刚才吃了一半的酥酪又吃了一口应道,李丹若吓了一跳,忙问道:“二伯娘病了?怎么回事?我竟不知道。”
“也没什么大事,”李金蕊几口吃了酥酪,放下碗,看着李丹若解释道:“她是自己想不开,大伯父不是做了枢密副使么,今年春天里,兵部就来人说匠作监有个六品主事的缺,想让父亲补进去,父亲在城外种菜种的不愿意再回城里,就和母亲商量,想让玮哥儿去领这个缺,谁知道玮哥儿说什么也不肯,说现在这个差使还不想做呢,他就是不想当官,旁的做什么都行。”
“这机会难得,玮哥儿也真是。”李雨菊叹了口气,李金蕊看着李雨菊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李丹若接着道:“我没劝玮哥儿,你也知道,玮哥儿跟我父亲一个样,一来没那个才,二来,那性子也不是个做官的料,就是出来做官,也不过靠着家里,仰仗着大伯父他们罢了,父亲临老了才明白这个理儿,玮哥儿现在就能明白,这是他的福份,不想做也没什么可惜的,就是母亲想不开,气的病倒了。”
李金蕊转头斜着李雨菊似笑非笑道:“虽说我母亲这场病多亏狄老爷张罗帮忙,可该跟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能少说,他这份人情我记着,往后必定还,可他对你、还有我跟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能因为他帮了我,我就说他的好话!”
没等李雨菊说话,李金蕊转头看着李丹若解释道:“母亲的病起先也不重,就是说头痛胸口闷,城外也没什么好大夫,拖了两个来月,药汤吃了无数,病没见好,倒一点点重了,我急了,就和玮哥儿进城去寻大伯娘,想求大伯娘看看能不能寻朱太医出城看看,我们来得早,正好在大门口遇到大伯父,大伯父一听就急了,把我和玮哥儿好一顿说,正要让人去请朱太医,狄老爷却出来应承了这事,让我玮哥儿先回去,他陪着朱太医随后就到,果然,我和玮哥儿刚到家,狄老爷就陪着朱太医到了,这往后,刚开始母亲病的重,狄老爷就陪着朱太医隔两天去一趟,后来渐好,才慢慢隔的远了,十来天半个月才过去一趟,一直调理到上个月,母亲才算大好了。”
李丹若舒了口气,李雨菊看着李金蕊突然感慨道:“你不用记他的情,他也不是为你,他是为他自己。”李丹若听的抿嘴而笑,李金蕊高挑着眉梢,‘嗤’了一声道:“你也是个明白人,算了,你也别明白了,还是糊涂着好,你既然打算过糊涂日子,就不要再把事情想明白,也怪我,往后不跟你说这样的话了。”
正说话间,春妍在门口禀报了,用极小的彩画盖盅托了丸药送进来,李雨菊见李丹若和李金蕊惊讶的的看着自己,忙摆手道:“没事没事,等我吃了药再跟你们细说。”
春妍弯眼抿嘴笑着,侍候李雨菊吃了丸药,退了出去,李雨菊连喝了半杯蜜水,去了嘴里的苦味,看着李丹若和李金蕊,脸色微红的低声道:“没事,我好好儿的,这是调养的药,你们也知道,我……”李雨菊脸上更红了,轻轻咳了两声,努力显得自然的接着道:“想要个孩子,我喜欢孩子,一直也没有,老爷请人诊了脉,说是宫寒,要吃点药调理调理,不是病。”
李丹若轻轻呼了口气,李金蕊高挑着眉梢叫道:“你还要孩子……”李丹若紧拉了李金蕊一把,将李金蕊后面的话拉了回去,李雨菊脸色微微泛白,李丹若笑道:“宫寒倒不难调理,除了吃药,饮食上也要用心。”
“嗯,”李雨菊脸色泛回些红意,忙点头道:“老爷也这么说,天天吃什么,他都要亲自看过。”
李丹若横了李金蕊一眼,见她面色虽有些不忿,却抿着嘴不再开口,心下微松笑问道:“还有件事,狄老爷那些个妾侍,过来给你请过安没有?”
李雨菊眼睛里闪过层光亮,点了点头道:“先前是一个月过来两趟,上上个月,老爷最后纳的一个姨娘,和我顶了两句,我倒也没什么,后来老爷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生气的很,上个月干脆把那些姨娘都打发了,如今也没有来给我请安的人了。”
第一一七章 示好
李金蕊圆瞪着李雨菊,惊讶不已,李丹若也有些楞神,这狄老爷突然下了这么大本钱,想做什么?李金蕊移目光看向李丹若,满脸困惑,李丹若却看着李雨菊笑道:“狄老爷也不年青了,是该敛了那些玩乐的心,好好保养保养身子了,这是好事,也是你的福气。”
“我也是这么想,”李雨菊欢喜里透着羞涩道:“原本我想要个孩子,是打算着不管他怎样,我就指着孩子过活,如今……”李雨菊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多想,也不想往深了想,如今他能这样对我,就是我的福份了,旁的我不想多想,想得再明白,就是想透了又能怎么样?不还是得过日子?他也这把年纪了,算了,我只一心想着早点生个孩子,看着孩子就什么都有了,等他老了,孩子也大了,我就看着孩子过日子,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二姐姐说的是……”李丹若心里酸酸的,却无话可劝,只好顺着李雨菊的话应答,李金蕊端起杯子,低头专心喝起了茶。
两人从狄老爷和孩子的话题上渐渐聊到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李金蕊也跟着聊起来,直到午后,李雨菊先告辞道:“我就不多扰四妹妹了,晚一晚胡太医还要过来诊脉,我先告辞了。”李丹若和李金蕊忙起身相送,刚出了正院大门,外头婆子进来禀报,狄老爷在府门外询问太太这会儿可回去,他正好经过,若太太这会儿回去,就接了太太一路走,李雨菊脸上透出层微羞的喜色,李金蕊眼皮往上翻上翻,不置一言,李丹若顺着李雨菊的心意笑了几句,送李雨菊在二门里上了车,看着车子出了二门,才和李金蕊往回去。
“姓狄的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李金蕊恨恨道,李丹若转头看了她一眼叹气道:“还能打什么主意?无非一个官字。”李金蕊错了错牙,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用力甩了下帕子,重重叹了口气,李丹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她劝道:“想开些吧,李家若没有这样的起伏,若不是因为这起伏显露了人心,大家不都觉得好好儿的?这是看见了,多少看不见的的呢,二姐姐和你脾气不一样,你有你的活法,她有她的活法,你别替她烦心,糊涂有糊涂的好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回?”李金蕊愤恨而担忧道,李丹若伸手挽了李金蕊的胳膊,低低叹息了一声道:“没想着让他移了本性,他也移不了了,只要李家好好儿的,只要咱们好好儿的,二姐姐就好好儿的,咱们不怕他变。”
“不是咱们,是你,你好好儿的,我和二姐姐才能好好儿的。”李金蕊连连叹了着气,感慨里透着浓浓的伤痛:“算了算了,二姐姐自己觉得好就是好,我不替古人担心,这趟来,想寻你商量点要紧的事,在家这一年,我反来覆去想了无数趟,我不愿意象个姑子一个终老李家,我想做点事,这趟来,打的是贺你乔迁新居的旗子,其实是想寻你商量商量这事。”
“嗯?你有什么打算?”李丹若惊讶道,
“咱们进屋细说。”李金蕊说起自己的打算,眼睛里闪动着莹莹亮光,拖着李丹若紧走几步进了正屋,李丹若悄悄挥手屏退众人,给李金蕊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李金蕊接过茶放到一边,看着李丹若道:“我想做生意去!”李丹若被李金蕊一句话说怔了,李金蕊呼了口气接着道:“我想了好长时候了,总得给自己寻点事情做,你看,我是不想再嫁人了,你看看,我是想,我……”
李金蕊话说的急了,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才好,李丹若忙接过话道:“你还年青,总得有个寄托处。”
“对对对,就是这话!”李金蕊连连点头应承道:“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你看,象我这样和离回了娘家的女子,哪有几条出路?能有什么事好做?要么在娘家养着等死,父亲母亲自然愿意养我一辈子,玮哥儿也不会有二话,可我不愿意,要么吃斋念佛在家修行或是出家当姑子去,这我也不愿意,要么改嫁,可我死也不想再嫁了,你看看,这几条路我都不想走,我又想有点事做,不让自己闲着难过,想来想去,也就能做点生意,你看呢?”
李金蕊期待的看着李丹若,李丹若想了一会儿笑道:“你这么想倒是正理,我赞成得很,可这生意里头的门道极多,很不容易做,你打算从哪儿做起?”
“我知道,生意也不是说做就能做起来的,我想先寻个积年的老管事跟着学学,然后寻桩小生意先做个试试,本钱不要大,就是赔了,也赔得起的,至于从哪一桩生意起手做,我想听听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自小跟着太婆和大伯娘学着打理生意,这上头精通。”
“生意不精通,我只精通查帐,”李丹若笑道:“还有一样,你这生意打算怎么个做法?是做来打发打发时辰,还是一心要往大了做的?”
“我想好好做,要做多大倒没敢想过,可不管做到多大,我是打算一门心思放到这生意上的,反正我也没有旁的牵挂,就一心一意打点生意好了。”
“嗯,要是这样,那是得先选好从哪一行入手,做生意入对了行当,事半功倍,嗯,让我想想,要不,你试试从茶叶生意入手?”李丹若沉吟了半晌建议道,李金蕊惊讶道:“茶叶?这个我可半点不懂!”
“这生意里头,三姐姐懂哪一行?”李丹若笑问道,李金蕊呆了下摇头笑道:“这倒真是,我是哪一行都不懂。”
“那就是了,反正都是不懂,那就选个最有前程的行当,茶叶这一行有几条好处,其一,茶叶是官卖,茶牌不好拿,能入行的人就少,这么一来,生意也就能好做不少,二来,三姐姐平时爱茶,很能品出茶叶的好坏来,有了这条,再学着看制茶什么的就容易入手,其三,这茶和酒一样,是个奢侈物儿,三姐姐干脆只做那最上等的好茶,这样的茶,也只有富贵大家才能常常饮用,这富贵大家的喜好作派三姐姐自然知道,咱们就又占了一条便宜。”
李丹若曲着手指,一一数着做茶叶生意的好处,李金蕊听的笑起来:“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只一样,这茶牌哪里拿去?”
“茶牌我倒有几张,到时候分一张给三姐姐就是了。”李丹若笑道,李金蕊楞了下,看着李丹若问道:“这茶叶生意你已经在做了?”
“还不算开始做,刚接了几张茶牌,只一样,这茶山多在江南,三姐姐要做好这门生意,只怕要去趟江南才成。”李丹若应了一句,就将话题又拉回李金蕊的生意上,李金蕊迟疑了下,也不再纠缠在李丹若如何有了茶牌这件事上,顺着李丹若的话应道:“这不算什么,若是这样,我就住到江南也没什么。”
李丹若笑道:“三姐姐有这样的打算,这生意必定能做得好,这做生意千头万绪,一时也说不尽,得三姐姐自己一点点学,我这边的茶牌都交在平福他们几个手里打点,明天我让平福给你送张茶牌过去,若有什么不明白处,或是要寻什么管事、帐房的,三姐姐只管叫平福过去吩咐。”
“茶牌先不用!我连门还没找到呢,拿了茶牌有什么用?你既说到这里,我就厚着脸皮,一事不烦二主,还烦你发句话,让我跟着你那几个懂行的老掌柜学学生意经,等我学出点门道,再来寻你说茶牌的事也不晚。”李金蕊喜的眉飞色舞道,李丹若笑应了,又和李金蕊细细说了好一阵子生意和帐上的门道,眼见天色将晚,李金蕊才告辞回去了。
姜彦明这天回来的早,吃了晚饭,李丹若将狄老爷上个月遣散诸妾侍的事说了,姜彦明一边笑一边摇头道:“咱们这位二姐夫年纪一把,偏这颗官心还烧得旺炭一样。”姜彦明一边笑一边将前一阵子在李府喝酒,狄老爷当面直言所托之事说了一遍:“……我这也是推脱的话,他必定是听心里去了,大约想着这事的关节在你这里,这才生主意示了这样的好。”
李丹若重重呼了口气笑道:“照你这么说,这事就能圆过来了,这个人,他的妻也罢,爱妾也罢,统统抵不过一个官字,爱官爱到这个份上,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他这样的人多了,你有什么打算?这份礼也够重了,若没有半分回应,只怕对二姐姐不好。”姜彦明看着李丹若道,李丹若抬手揉了揉眉间,看着姜彦明道:“你的意思呢?”
“让他起复不难,吏部管这事的老曹跟我提过好几回,都让我支吾回去了,你看看,让他做外官好,还是做京官,这一阵子孙相公几乎将大小官吏动了个遍,趁这个乱安置他不是难事。”姜彦明稳稳的说道。
第一一八章 坦诚
李丹若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他原先做京府推官就很合适,你上回不是说这一任推官也正好想求个外任,若是行,就让他补上去吧,再连做两任,也到了乞骸骨的年纪了。”
“两任不过十年,狄老爷也就是六十来岁,”姜彦明笑起来:“看他这官禄之心,只要有口气,他都得恋栈留着!”停了停,姜彦明接着笑道:“这是长远话,暂且不提,有件事得和你商量商量,礼部孙大人前儿上了乞骸骨的折子,宫里留中了,昨晚上又召见了孙大人,今天午饭前,孙相公寻我,说孙大人老病,他想荐我到礼部做侍郎,帮一帮孙大人,我当时没敢应承。”
李丹若高挑着眉梢,抚了下掌笑道:“这就是了,今天傍晚,姜夫人打发婆子过来送了一盒子点心给我,说是孙大人最爱吃的糕点,专程送些过来,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看样子,这不是孙相公要荐,这是刘皇后的意思。”李丹若说着,扬声吩咐脂红将姜夫人送过来的那盒子点心送进来。
姜彦明掀开点心盒子,掂了起点心咬了口笑道:“孙大人既然有这份雅意,这差使倒接得,孙大人人老了,想的也多。”
“也不怪他想的多,这事,谁不怕,孙大人和范相公一辈子交好,两家也是通家之好,旁枝子侄通婚的也不少,范妃出了那样的事,范相公这么干净的归了故里,他能不怕?想想咱们家……”李丹若话说到一半,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姜彦明放下点心,长长叹了口气,半晌才低声道:“大伯父他们还在戍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大伯父这罪在,偏还沾着谋逆这十恶之首的边儿,唉!”
“总会有法子,你别太着急。”李丹若轻声劝道。
“怎么不急,太婆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天天盼着大伯父他们能脱罪回来,虽说当着咱们一句没说过,可是……唉!做这礼部侍郎也好,这一步虽说走的急了……我爬得越高,越方便想法子脱了大伯父他们的罪罚。”
“嗯,也不怕太急,本朝一步登天,几年就升到一二品大员的数不可数,先帝以才任官,也没什么。”李丹若轻声劝解道:“我明天去趟宫里,狄老爷的事,得先和刘皇后打个埋伏,免得落了把柄,越往上去,小事小节上头越是要当心。”
姜彦明低声应了,犹豫了下,看着李丹若道:“还一件棘手的事,孙相公今天还说了件事,说他有个小妾,帐上生意上都有些天份,听说你擅长这个,又做着江南茶山的生意,想请你指教一二,我本想婉拒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孙相公最爱奢华,又没有家底,这话意明白得很,他是想从江南的茶山生意上分一杯羹,若一口拒了,怕埋下祸端,范相公是君子,孙相公可不是,可这事又不能答应,我想了好几个借口,都觉得不怎么稳妥。”
“孙相公是心机精巧之人,你这几个借口不好用给他,倒是以拙对巧的好,就告诉他,这生意其实是刘皇后托在咱们名下的,他若想插手进来,咱们得先问了刘皇后才行。”李丹若听了姜彦明说了几个借口,想了半晌才应道,姜彦明拧眉细想了一会儿笑道:“确是你这么回话好,很能见咱们坦诚,我明天就这么回他,那明天你和刘皇后?”
“不用提这事,孙相公靠着刘皇后得了这么大的彩头,这会儿他哪敢从刘皇后手里抢银子,你这话一回,一时半会他绝不敢再起这样的心思。”李丹若抿嘴笑道,姜彦明也笑起来:“那倒是。”
隔天,李丹若在偏殿喝了两杯茶,刘皇后才忙完召她进去。
“坐这里,”刘皇后坐在榻上,微微往后靠在靠枕上,拍着自己身边道:“不用多礼,咱们两个没那些规矩,让你久候了,一堆急事儿,咱们也不见外,我才让你等了会儿,把那些事儿处置好了,咱们也好安安心心好好说说话儿。”
李丹若见了礼,也不拘束,在榻上坐了,刘皇后不等她说话接着道:“你今天来的正好,不然我就让人叫你去了,大哥儿天天吵着要你,你有一阵子没见他了吧?这些天精神明显不如刚回来时好,你到底是自己带过孩子的,那些嬷嬷、奶娘当他是主子,你说这带孩子若是当主子敬着,怎么带得好?这么大点孩子,他懂什么?算了算了,她们就是奴儿,我说这些都是白说。”
李丹若笑着只不接话,刘皇后看着她道:“这事只能烦你,你也别推脱,你能天天进宫最好,至不济,也要隔天进来一趟,把墨哥儿带上,先帮我这一两年,等我把朝廷的事稳一稳,能腾出手来照料大哥儿再说,我就这一个儿子,怎么说也不能看着他让那帮奴儿养坏了。”
“嗯,”李丹若心里飞快的衡量了下,笑着点头应了,刘皇后舒了口气道:“我想过了,这事就是咱们两个私下的事,这封诰差使的不好提,宫里你放心,都在我手心里,明天我吩咐下去,大哥儿那一处,一切听你调度,不管是人还是物,你只管吩咐郭树。”
“这样最好。”李丹若笑道,顿了顿,看着刘皇后,转了苦笑道:“我来也是有事的。”
“你说!为了你家官人调礼部侍郎的事?这是我的主意,让他放心去,孙尚书老了,礼部的事往后就让他担着,磨练几年,也好做大用处。”刘皇后笑盈盈道。
“不是他的事,”李丹若摇头道:“这是他的事,我不管,我来是因为二姐姐的事。”
“二姐姐?”刘皇后一时想不起这个二姐姐是谁,李丹若忙解释道:“就是嫁给狄推官的那个姐姐。”
“噢!”刘皇后一听狄推官就想起来了:“怎么?狄家又欺负你姐姐了?你只管带人打上门去,如今咱们怕谁?!”
李丹若被刘皇后一句话说的差点呛出咳嗽来,连咽了两口口水才失笑道:“好姐姐,要是欺负倒好了,照姐姐说的,就是一顿棍棒,可那狄老儿人老成精,这会儿哪敢做这事?不是欺负,是捧在手心里了,我说让他先把两个成了家的儿子分出去再接二姐姐回府,他就真把儿子分出去了,前一阵子又散了所有妾侍,一心一意把二姐姐捧在手心里,二姐姐一心想要孩子,他就请医延药,用心给二姐姐调整身子,就是这样,你看看。”
“他这是想起复!”刘皇后明白之极,立刻断然道,李丹若点了下头。
“是个聪明人,为了官禄,连儿子也能扔到一边。”刘皇后鄙夷的嗤笑了一声道:“可也笨到极点,也不想想,这样连儿子都能舍下的人,谁敢用他?当年易牙蒸子以进恒公,可最后,恒公还不是活活饿死在他手里?自古忠臣出孝子,为了荣华富贵,连妻儿父母都能不顾的人,能忠君守义?”
李丹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刘皇后对狄推官没什么好印象,可没想到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道理她极是赞同,可若是这样,她和姜彦明商量让狄老爷起复仍做推官的事岂不是不成了?
“好在他还没有易牙的狠劲儿。”刘皇后撇了撇嘴道:“你是什么意思?照我看,他既有这等炽热利禄之心,一点好处不给也不行,让他起复个小官,最好放在眼前看着,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他,他一辈子都得把你家姐姐捧在手心里当亲爹亲娘一般侍候着。”
李丹若暗暗松了口气,抿嘴笑道:“我跟姐姐想的一样,他从前做京府推官也算做的不错,昨儿我问了五郎,他说这一任推官正想谋外任,姐姐看?”
“嗯,”刘皇后不知道想起什么,出了一会儿神笑道:“也是,当年他做推官时,最擅整治京府那些流氓无赖,小人就得小人对付,我看,就让他终老这推官任上吧,他年纪好象也不小了。”
“嗯,五十出头了。”李丹若见刘皇后的处置正合上自己的心思,绽放出笑容点头道,刘皇后歪头看着她道:“这事用不着我出面,你回去跟你家五郎说一声,让他周旋就成。”话刚说完,刘皇后伸手弹了下李丹若的额头道:“你这小妮子,你今儿来,不是寻我求这事,是来打埋伏的吧?怕日后我从别处知道这事生气?”
“嗯,”李丹若点头坦诚道:“这不是小事,一来是想跟姐姐商量商量,看这样合适不合适,二来,这样的事,都得先让姐姐知道,点了头,才好做,我不欺瞒姐姐,纵有错事,也是小错,若是生了欺瞒之心,有了小错姐姐又不知道,一点点小错积累起来,早晚捅出收拾不得的大错。”
刘皇后盯着李丹若看了好一会儿,身子轻松的往后靠着笑个不停。
第一一九章 闲话
年后,姜彦明升了礼部右侍郎,这样令人侧目的越级升迁使原本就耀眼瞩目的姜府更是成了满京城的焦点。
请李丹若过府的帖子飞来无数,可李丹若除了几家世交和不得不应酬的人家外,别处却极少应酬,也极少在家招待宾客,就连姜彦明,也一样极少应酬诸人,除了常傍晚悄悄至孙府,陪礼部尚书孙大人小酌几杯外,别处都极少走动,李丹若和姜彦明两人几乎是一样的早出晚归,姜彦明到衙门,李丹若则带着默哥儿到禁中陪大皇子。
姜府这个焦点很快被孙相公大刀阔斧的人事调整吸引开去,这场调整几乎关切到京城的每一户世家大族,这一场看似温和的变动中却含着杀气,落马被抄的人家接二连三,京城一片风声鹤唳,也就没人再去多留意姜彦明和李丹若一家,直到秋初,这一场调整才算渐渐尘埃落定,可这身外心内的动荡,却一直延续到庆丰七年春天。
春末,婆台寺内香烟缭绕、钟鼓齐鸣,庄严齐整的诵经声从寺内往周围漫去,李丹若和孙相公夫人邢氏跪坐在大雄宝殿内的蒲团上,双手合什,垂着眼帘虔诚的行着祈福礼。
官家半月前偶感风寒,谁知道几幅药下去没见好,倒一天比一天沉重,直病的起不得床,刘皇后急的一边自己斋戒祈祷,一边命人四处烧香许愿,邢夫人从刘皇后那儿求了到婆台寺祈福的事,让人请了李丹若,一起过来行祈福礼。
两人叩拜了几轮,行好了这一轮祈福礼,起身跟着知事僧往后面净房暂时歇息。
知事僧送到净房院门口,合什礼停住步子,垂头等邢夫人和李丹若进了院子,后退几步离去了。
邢夫人让着李丹若在榻上坐了,接过茶抿了几口,看着丫头婆子摆好了满桌点心,屏退众丫头婆子道:“都退下吧,我和李夫人说说话儿歇一歇。”
众丫头婆子应了,脂红扫了李丹若一眼,见李丹若垂了下眼帘,带着丫头婆子,也跟着退了下去。
“唉,刘皇后也是命苦,”见丫头婆子都退了出去,邢夫人闲闲的往后靠到靠枕上,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有点幽怨般的叹了口气:“你看看,官家……就那么病了,娘娘急的什么似的,我前儿去给娘娘请安,娘娘脸颊都塌下去了,你看看,都急成什么样了。”
李丹若双手捧着杯子,跟着叹了口气,却没接话,邢夫人掂起块点心咬了一口,慢慢咽了,又接着说道:“咱们女人都是一样的心思,整日家劝着丈夫作养身子,不都是为了他们好?这妒嫉不妒嫉的,你说说,咱们有什么好妒嫉的?那些妾侍伎婢就是个物件儿,妒嫉她们,那不成了大笑话了?劝他们,都是为了他们好,唉!”邢夫人又是一声长叹:“你看看,哪有一个能听得进去的?官家着了凉,偏还……”邢夫人用帕子掩着嘴轻咳了两声,扫了李丹若一眼,见李丹若垂着眼皮抿着茶,接着说道:“那周答应也是个天生的狐媚子,照我说,刘皇后就该一顿棍子打杀了,唉!刘皇后也是太贤惠了,宫里才生出许多周答应这样狐媚烟行的贱人!”
“这不是咱们该说的。”李丹若轻轻咳了一声低低道,邢夫人摆手笑道:“你呀,跟我还有什么好谨慎的?咱们娘俩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说了尽让人堵心,对了,前儿朱翰林夫人到我们府上说话儿,她家小儿媳妇,和你同岁,还比你晚一年成亲,如今都生了三个孩子了,你怎么还就默哥儿一个?”
李丹若没想到她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迟疑了下,正想着怎么答话,邢夫人却自顾笑道:“要不是你生过默哥儿,我还当你不能生呢。”李丹若一口气呛进喉咙里,忙含了口茶在嘴里慢慢咽下,邢夫人挪了挪,靠李丹若近些,看着李丹若好奇道:“你回来京城这也好几年了,又不是在外头动荡飘泊,怎么也不赶紧再要个孩子?虽说默哥儿是个哥儿,可到底独木不成林,独苗难养,你得赶紧给他生几个弟弟,这成了林,孩子多了,就好养活了,还一样,”
邢夫人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可那话咽到喉咙口,却又忍不住再吐出道:“还有一样,咱们不外,这话我才跟你说,你家老爷身边没个侍候人,到底不合适,这话既说了,我也不怕你讨嫌,就说到底,这庶出子不能有,可这庶出女,有几个也没什么,到时候不过破费几个嫁妆银子,咱们也不少那点子不要的银子不是。”
李丹若有些无语的看着邢夫人身上的淡青衫子,这几年孙家是发达了,邢夫人也学会了低调奢华,今天过来祈福,一件淡青衫子看着素净朴实,可仔细看,才看得出那衫子上的暗纹都是用同色丝线破成十六股,一道道绣上去的,光这一件衣服的绣工,就抵得过一件同样的缂丝衫子了,李丹若垂下眼帘,手指转着杯子低声道:“不瞒夫人说,当年宁氏太婆肯让我嫁给五爷,就是因为五爷肯答应往后不纳妾,不收通房,不然,”李丹若抬头看着邢夫人坦诚道:“夫人也知道,姜家五房到底是庶出房,后来过继到姚家,这继子……姚家可是有嫡子的,要不是这个,那时候太婆也不能让我嫁过去。”
邢夫人轻轻拍着手道:“我就说呢,当初你们李家那样的声势,你又受宠,怎么嫁了五爷,原来是这样,那倒是,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何况这是当初许亲的盟誓,你真是福气,是旺夫的命格儿,人这命哪,不信真是不行,我跟你说,当初我在家当姑娘的时候,有个算命的……”
邢夫人不是个很精明有心机的,这几年养尊处优被人捧惯了,说起话来,一向只顾自己痛快,越发说到哪儿算哪儿,这话题也不知怎的,就一路流到命格儿上,李丹若暗暗舒了口气,她只要不再和她纠缠这纳妾的良好建议,旁的什么都好说。
“……对了,你听说没有?听说大哥儿命格儿尊贵无比!”邢夫人一路信口流,说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李丹若正一脸认真听讲的暗中走着神,被邢夫人一句话吓了一跳,邢夫人仿佛想起什么,抬手拍了下额头笑道:“瞧我这记性,大哥儿的命格儿你肯定最清楚不过,听说是钦天监看的,说是极尊贵的命格儿?”
“这我倒没听说,这样的事儿,要知道也就宫里和两位相公知道,不过大哥儿身为皇长子,自然是极尊贵的命格儿。”李丹若谨慎的应了一句,正想岔开话题,邢夫人却盯着她笑问道:“听说你天天进宫陪侍大哥儿?你跟刘皇后从前就认识?”
李丹若吓了一跳,看着邢夫人,一时有些发怔,邢夫人这样心眼不多,有时候反倒更让人头痛,这话,若是碰上有心眼的,必不会这么直通通问的这么干脆,必是拿话试探来试探去,她不怕试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不是难事,可这样直截了当问的,答起来才最让人头痛!
“夫人从哪儿听来的这话儿?”李丹若苦笑道,邢夫人满是兴致的看着李丹若道:“你先别问我从哪儿知道的,等会儿我肯定告诉你,你只说,是不是吧?”
“也是也不是,要是天天进宫,今天咱们也不能这么坐着说话了,前年因为大哥儿避灾星的事,我不是受命照顾过大哥儿几天么,后来娘娘就让我有空去看看大哥儿,娘娘既然有话,咱们自然要遵从,有时候就递折子进去看一眼,说两句话。”李丹若只好清楚又含糊的答道。
邢夫人瞥着她笑道:“那就是真的了,怪不得,总不见你出门,原来要往宫里去。”
“夫人这话从哪儿听说的?这么不实不尽的。”李丹若笑着追了一句,邢夫人笑道:“我们相公前儿跟我说的。”
“孙相公?”李丹若心里跳了几下,脸上笑容不变道:“孙相公那么忙,怎么听起这个闲话来?”
“谁知道,说是一个小黄门说的,他跟我提一句,让我问问你,我们相公说了,若是这样,倒是你家五郎的大福份,听说默哥儿也跟你一块去的?有这份跟大哥儿自小的交情,往后你们默哥儿这前程可是不得了了,不瞒你说,我还盘算着,等大哥儿出来读书了,看能不能求求娘娘,让我那个大孙子跟着大哥儿做个伴读去,我那大孙子又聪明又懂事,你也见过的,跟默哥儿也合得来,多少好!”
邢夫人越说越兴奋,掰着手指头又算着别的几家有资格做皇子伴读人家合适的子弟,李丹若不敢多答话,只含糊应着,想方设法岔开了话题。
第一二零章 未雨绸缪
祈福礼一直到第二天午后才算圆满,李丹若赶回城内,没回府里,却径直往程老太太居处赶过去,从开了春,程老太太的身子就不怎么妥当,吃了几个月的药,却总不见起色,成了压在李丹若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李丹若赶到姜家时,已近傍晚,大/奶奶赵氏刚亲自摆了饭上来,李丹若忙净了手跟过去侍候程老太太吃饭,程老太太慢慢嚼着,硬是压着自己吃了大半碗稠粥,才放下碗,李丹若看得心里酸苦,老太太其实没有吃饭的胃口,她这么勉强自己吃饭,是不想这么倒下,她要看着儿子和孙子们回来。
赵氏收拾了碗筷,李丹若奉了半杯淡茶上来,陪着程老太太说了会儿闲话,告辞出来,赵氏提着灯笼将李丹若送到二门,拉着李丹若往旁边闪了闪,低低道:“五妹妹,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看老太太……能不能想想法子,就是回来一个也好。”
“我知道,回去我就和五郎商量商量这事。”李丹若点头应了句,话说出来,却又想叹气,这话怎么听着都不过是安慰宽解之语。
“嗯,”赵氏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烛光摇动的正屋,一边送李丹若出二门,一边低低的伤感道:“你不知道,一想老太太万一……我就害怕,这个家要是没了老太太,谁能撑起来?”李丹若握住赵氏的手轻轻拍了下安慰道:“别多想,老太太不过一点不自在,哪至于呢?太医不也说没什么大事么,你放心,就算有什么事,还有我和五郎呢。”
赵氏点了点头,看着李丹若上了车,车子出了二门,才闩了门回去。
李丹若疲倦的靠在靠枕上,闭着眼睛苦恼不已,回去得好好和五郎商量商量,这事不能再拖,一定得想个法子,象赵氏说的,能回来一个也好。
姜彦明已经回到府里,正抱着默哥儿看他写的大字,见李丹若进来,默哥儿欢呼一声从姜彦明怀里挣脱出来,跳下炕扑到李丹若怀里,姜彦明将默哥儿的大字收到几上,跟着下了炕笑道:“去看过老太太了?好些没有?你也累坏了吧?”
“嗯,还好,”李丹若牵着默哥儿坐回炕上,朱衣等人忙着上前侍候着净脸更衣,一会儿就摆了饭上来,三人吃了饭,默哥儿缠着姜彦明说了几个故事,才不情不愿的跟奶娘回去歇下。
李丹若打发默哥儿睡下,总算得了空儿和姜彦明说话儿。
姜彦明听李丹若说了昨天和邢夫人那一番话,眉头一点点皱紧,看着李丹若道:“这事得让郭树好好查查……算了,一查起来倒是欲盖弥彰了,本来也不是要瞒着人的事,再说,时候长了,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这事,你得寻个合适的机会和娘娘透一透。”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李丹若应道:“这不是大事,大皇子伴读的事,娘娘断不会让任何人插手,他们要打算就随他们打算去,我忧的是大伯父他们,老太太这病,我总觉得是思念忧虑而起,她又要强不肯说,大伯父他们这罪名沾着谋逆的边,就是大赦,也多是不赦十恶不赦者,得想想法子。”
“嗯,”姜彦明直起上身,凝神想了想道:“你说的对,这一阵子我也在想这事,官家如今身子不好,万一有个万一,这案子就成了先皇定案,新皇年幼,娘娘稳妥起见,必不愿意翻动先皇所定之案,那时候再想什么法子就难上加难了。”
李丹若忧愁的叹了口气,姜彦明端起杯子,出神的低头抿着茶,沉思了半晌,抬头看着李丹若道:“这罪若不能赦,就只能脱,干脆想法子把三伯父冤枉的事翻出来,虽说动静大了些,可胜在脱的彻底,我刚才细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