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渐渐没什么客人了时,真夜才从厨房里出来,站在吧台里,一边煮着咖啡,一边看着坐在吧台前的跡部和羽离两人。等着他们开口。

“他被人从家里赶出来了。”羽离朝跡部一指,直截了当地说道。

跡部却只是眉一挑,不动声色地跟了句:“好象有人连着两次被人赶出来吧。更何况,本大爷是自己离开的。”

看着他们,真夜禁不住一声轻笑。

“笑什么!”跡部的声音有些微微的着恼,横眼扫了过来。

“笑什么!”羽离却像只是在撒娇而已。

“你们两个倒真有默契啊。”吧台里,在真夜身边坐着的不二,嘴角带着戏谑的浅笑,轻笑着调侃道。

还没等跡部和羽离说什么,真夜跟着说道:“两个人一样没用,居然就那么被赶了出来。”真夜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跡部早已经了解了真夜的脾性,自然明白她这话分明是拿来故意揶揄人的。而羽离对自家姐姐肯定是了解的,即使是同样的语气下,还是能分出不同来的。

“小夜!”跡部声音一沉。

羽离倒只是一挑眉,根本没怎么在意。想来也是以前实在被说太多了,早已经习惯了。

真夜没理会跡部,只是看着羽离,淡淡问道:“被凤家赶出来了?”

羽离只是点了点头。

“笨蛋!”旁边的跡部突然地插了一句进来。

羽离忽然觉得,不论是跡部还是自己,似乎在姐姐这里,都要比平时更轻松些。

见羽离没什么反应,跡部反倒是奇怪地看了看她。

发现她一副想什么想得出神的模样,禁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却不料,也就那么随意地摆了两下,突然地“啪!”一声,然后是跡部禁不住地“啊”了一下。

是羽离忽然伸手朝他手背上敲了一记。

“你疯了啊。”跡部瞪着羽离。

“好大一只蚊子。”羽离是压根当作没看见。

突然地一阵笑声,是不二禁不住笑出声来。真夜也是扬起嘴角,看着他们时,眼里满是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坐在凳子上太不舒服,不二身子轻轻一斜,往一旁的真夜身上靠过去。

真夜的注意力放在了跡部和羽离身上,她也确实没看着不二,但是,不二靠过来时,真夜却是非常巧地往旁边跨了步,手上煮着咖啡,动作不停,面色依旧平淡。瞥了眼差点跌下凳子的不二,丢了句:“我不是椅子靠背。”

这一回,是轮到跡部和羽离禁不住笑起来了。

只是,不二倒是依旧神色不变,嘴角带着浅笑,眼神温和。但若是细看,可以发现,看向真夜时,透出一丝淡淡的嗔怪。

真夜没理会不二,只是朝羽离看了眼,淡淡地开口:“跟我上楼来下。”说完,便先转身离开了。羽离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随后便跟了上去。

其实,对于真夜和羽离之间太过疑点重重的关系,不二和跡部不可能是没有疑惑的。但是,他们谁也没问过。

真夜处事向来冷静细致,若是她不说,那自然有她不说的理由。更何况,照她的性子,倘若不想说,谁问也是一样的结果。

走进房间后,羽离便安静地在一旁坐下。

看姐姐的脸色,而且又避开跡部和不二,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只是,真夜倒也不急着开口,手里端着咖啡,只是不紧不慢地喝着。

羽离却也不问,平静地等待着。

许久之后,真夜才缓缓开口:“你喜欢跡部?”

闻言,羽离微微一怔,大概是没想到姐姐会问这个。但一怔之后,还是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还任自己被赶出凤家?”真夜的目光轻轻地看向羽离,清亮而透彻,“你该明白的,这样,会给你和跡部之间凭空制造出不少障碍的,你不是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人。”

羽离嘴角轻轻一撇:“我又不知道,来得太突然了啊。”

“羽离。”真夜叫着她的名字时,声音里带着一些责备,“跡部或许会信,可这个理由,用来搪塞我,你不觉得太单薄了点吗?”

羽离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不认为,你会看不出这里面必然藏着什么阴谋。即使你不可能完全看清楚,但至少会懂得防备。那个凤家,不论是你的祖父,还是那个凤哲也,你谁也不信的吧。或者说,除了那些以前就熟悉了的人,对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人,你都是不会轻易放下戒备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以你的聪明,会一点也看不出他们的异常举动?”真夜只是轻声地娓娓道来。

羽离忽然抬头,看着真夜:“姐姐,就因为看清楚了,所以才害怕啊。看清楚了他们的算计,看清楚了自己的无力,所以才会害怕,所以才会想逃啊。”

真夜淡淡看了她一眼:“因为不知道该选择为了自己和跡部而继续留在凤家,还是该选择彻底地从那些纷乱中离开,所以就放任事情发展,放任自己被赶出凤家。”

羽离没有否认。

真夜忽然地叹了口气。

“姐姐,你以前不是就一直希望我不要纠缠在那些争斗里吗?”

“那不一样的。既然你选择了跡部,就必须要让自己拥有一定的力量。你不会希望自己一直在他的庇护之下的吧,你该是希望可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吧?”

“姐姐…”羽离真的有些惊讶。

“以前是因为身体的关系,我不可能让你参进那些纷争里来。但现在…”真夜静静地看着羽离,目光犀利,“你真的甘心吗?”

“我…我…”羽离似乎想反驳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

“我们毕竟是双生子,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

“那姐姐你也该了解,我始终做不到像你那样,目光敏锐、心细如发,总能轻而易举地看清楚别人暗藏心底的真实想法,我也做不到像你那样…”羽离微微顿了下,才接着说到,“像你那样冷酷狠厉。”

“你本不必要求自己像我一样,把一切都看得清晰透彻,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就的。而且,有些东西,是被环境逼出来的。你再如何努力,也学不来我的心狠手辣。羽离,不要逃避。跡部是什么样的人,你一早就该清楚的。既然选择了他,就不可能有太平静的生活。这是你的选择,选择了什么则必然要放弃什么,你该懂的。”

“是的,我懂,就好像姐姐你以前说的,那不是你的牺牲,只是你的选择。”羽离的目光渐渐坚定。

“更何况,有我在,还有跡部在,什么都不需要害怕,放心大胆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真夜忽然语气一转,带着些许调侃的轻笑,“当真闹到不可收拾,还有我给你善后呢,怕什么啊。”

大概是因为真夜的话让她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神色一松,嘴角微微扬起:“姐姐你还当是以前啊,现在啊,你哪来那么大本事给我善后啊,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而已。”

真夜只是淡淡瞪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当真翅膀长硬了,居然敢看不起姐姐啊。”

羽离只是一阵轻笑。

真夜忽然端正神色,注视着羽离,淡淡地问道:“那么,你的决定呢?”

静静地看着真夜,羽离说:“回凤家是肯定不可能的,那里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东西。至于没有了凤家公主的身份,和跡部之间会出现的一些麻烦,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从决定站在他身边开始,我就知道,迟早我要学会自己去面对纷争。”

听完羽离的话,真夜轻轻一笑,说:“羽离,你真的长大了呢。”

“呃?”羽离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真夜也没打算解释,只是继续问道:“那你有什么主意没?怎么解决现在的状况。”

羽离目光微微一晃,略有些不甘愿地回答:“没有。”

真夜禁不住眉一轻挑。

“呐,姐姐,你有什么办法吗?”羽离突然笑得一脸灿烂。

“亏我还以为你多少长进了点呢。刚才是谁说要学会去面对那些纷争?”真夜淡淡扫了她一眼。

“我在学啊。合理利用身边的有效资源。这是个大学问。”羽离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

真夜微一沉吟,突然话锋一转,说出两个字:“也对。”

这倒是反而让羽离愣了下。

真夜似乎在认真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忽然说道:“你或许可以从跡部家那位老太爷入手。”

“啊?”羽离似乎没明白。

“只要老爷子点头,任何问题都不成问题。”

“哦。”这回羽离倒是理解了姐姐的意思,但还是加了句,“说得倒简单。”

在真夜又是一记冷眼扫过来时,羽离一下站起身,打开门就往楼下跑去,只丢下一句:“我去看看有没有客人来。”

真夜有些无奈地轻轻一笑,随即眉头一蹙,眼波流转间,透着谁也看不懂的光芒。

真夜走下楼的时候,便看到跡部一脸的阴沉,而羽离却是满脸的笑容。

走进吧台里,不二依旧微笑地坐着。看到真夜过来时,他嘴角一抿,说:“有人不小心把我的蛋糕拿给跡部了。”他刻意加重了‘不小心’三个字。

其实,即使他不声明,一看羽离的表情也猜到,又是她在搞怪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那么多花样玩出来的啊。”跡部朝羽离冷冷地看了眼,目光晃过真夜,又说,“什么见鬼的蛋糕。”

这回,连真夜也禁不住扬了扬嘴角。

其实,按照之前羽离跟她说的,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羽离真的已经收敛太多。要是在以前,她闹腾出来的麻烦,可不少呢。

“跡部你有什么打算?”原本有些热闹的气氛,因为真夜忽然出口的一句话,一下冷了下来。

真夜端着咖啡,轻轻晃着杯子。过了会,抬起头,看着跡部,目光沉静。

“先看看老头子到底想干嘛吧,他根本连态度都没表明。”跡部倒似乎并没怎么在意。

“你家老爷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当初,我那样的挑衅,他后来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真夜想起当初那场宴会。

“你本来就算准了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吧。”跡部漫不经心地说道。

真夜轻轻一笑:“因为他知道,我只有可能成为你的助力,不可能成为你的敌人。”说完,目光掠过羽离,发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么,我也要让他明白,我也是属于那种助力。”羽离忽然轻声接上话来。

真夜闻言只是嘴角轻轻一动。跡部却是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羽离。而一直沉默着的不二,朝真夜看了眼,依旧自顾喝着咖啡。

羽离自然是在真夜这里住下的。

跡部要离开的时候,真夜起身送他出门,羽离正想跟过去,却被不二突然拉住,他朝她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有些疑惑,羽离还是又坐了下来。

站在店门口,真夜看着跡部,忽然一笑。

跡部有些奇怪地朝她看了看。

“我以前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会想要把自己的女人保护起来呢。”真夜似乎只是开着玩笑。

但跡部知道,真夜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当然也知道她这话的意思。

嘴角微微扬起,笑意晕染:“要跟本大爷站在一起的人,怎么可以太弱呢。”

“可是,你不怕吗?”真夜的问题,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跡部还是听懂了。

“怕。”不过,他会如此坦率地回答,倒是令真夜有些意外,“会怕得想要把她藏起来,不让她碰到一丝一毫的阴暗。可是不行。她必须要知道我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既然决定在我身边,那就一定要看清楚,这条路上会有多少危险。”

跡部的话让真夜忽然轻轻一笑。

“呐,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我们很像的,哥—哥—!”

第二十章 薄樱轻芒

会接到宫泽香织的电话,羽离并不意外。

宫泽说希望可以当面谈一谈,羽离自然不会拒绝,因为,她很好奇,想知道这位宫泽小姐到底想谈什么。苦口婆心地劝她离开跡部?应该不会。那位大小姐的傲气可不一般呢。

只是,当羽离报出这里的地址时,对方明显沉默了下,片刻之后才应下来。

挂下电话后,羽离朝正在调饮料的真夜问道:“姐姐,你认识宫泽香织吗?”

听到羽离的问题,真夜手上不停,目光微微一晃,一蹙眉,然后摇了摇头。

“知道你是跡部的妹妹的人,多吗?”羽离又接着问道。

“应该不少吧,当初,在冰帝闹出不少风波的。跡部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真夜侧过头,朝羽离轻轻瞥了眼,目光里透着淡淡的无奈。

“了解了解!他啊,肯定是巴不得天下皆知呢!”说到这,羽离禁不住笑了起来。

宫泽进来时,先朝真夜点头致意,态度倒也恭敬。看来,也是清楚这个妹妹在跡部那的分量。

真夜只是淡淡瞟了她一眼,没什么回应。

这让宫泽略有些不悦,但也没发作。

羽离示意宫泽坐下,眼带轻笑,不似宫泽那样,明显带着敌意。

“没想到跡部会把你带到这里来。”宫泽冷冷地看了羽离一眼。

闻言,羽离只是眉一挑。并不是跡部要带她来的,是她自己要来的。当然,这个是不可能告诉这位宫泽小姐的。

羽离没有说话,只是悠然地喝着咖啡。

见羽离没什么反应,宫泽倒也不拐弯抹角,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到羽离面前。

羽离略有些疑惑地朝那纸看了眼,随即禁不住弯起了嘴角。

“好大的手笔啊!”那是张一千万的支票。

“好歹你曾经是凤家的公主,怎么也不能亏待了你。只要别太奢侈,这些钱,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了。”宫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些嘲讽,还有一些自信。

“相信,很难有人能拒绝这么大一笔钱的吧,更何况是对于我这个刚刚被逐出家门的人。”羽离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

“只要你离开跡部,这些钱就是你的了。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宫泽似乎已经笃定了最后的结果。脸上带着自得满满的笑容。

“不划算呢!”羽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微愣之后,宫泽目光渐冷:“不够吗?”

羽离只是微微一笑:“你不觉得,如果嫁进跡部家,我一定可以得到更多的钱吗?区区一千万,怎么可能让我放手呢?”

宫泽的目光渐渐锋利起来。

隐忍着怒意,她缓缓开口:“可是,如果你不离开跡部,你以为,老太爷会让跡部继承家业吗?最后,你只能一无所有。”

羽离却是明显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接着说道:“不对不对,你这算法不对。你也该知道,跡部那家伙,赚钱的本事肯定不小的。跟着他,区区一千万还怕没有吗?再说了,就算把那家伙卖了,也不止这个数啊。”

最后那话,让站在吧台里的真夜明显禁不住弯了弯嘴角。

可坐在羽离对面的宫泽显然对这个笑话没什么兴趣。

她一下站起身,狠狠放下话道:“那你就等着一无所有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宫泽离开的背影,羽离低头一声轻笑。看向真夜时,眼角一挑,带着几分炫耀的味道。不过,结果却惹来真夜一记白眼,但眼底带着明显的笑意。

“姐姐,你现在在青学读高三?”趁着刚巧店里客人少,羽离向真夜问道。

“是啊。”真夜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那上课时间,店就关着了?”

“恩。”

“好可惜哦。”羽离轻叹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