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担心这些人要检查上下四周,恐怕他们发现我的踪迹,听见那女庙祝说出这话,便放心了。我暗自想道:“这女庙祝的本事确实不低,但是为人却太自负。”
“嗯。”刘双说道:“能躲过师娘耳朵的人,这世上恐怕没有。即便是师父,也是躲不过去的。”
那女庙祝勃然变色,喝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许再提那老东西!”
刘双吓了一大跳,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连忙躬身道:“是,是,弟子失言了。”
那女庙祝厉声道:“下次再叫我听见你说出他来,我便用引线把你的舌头给寸割下来!”
“是,是……”刘双吓得浑身颤抖。
王麒、金科、高全也都神态惶遽。
那女庙祝气了片刻,又看向老二,道:“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到底去哪儿了?”
老二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道:“他半道里又上来了啊。”
我吃了一惊,暗骂老二嘴快,却听那女庙祝冷冷道:“你不说实话?”
我这才醒悟,老二为人油嘴滑舌的,突然间说起实话来,反而会叫人大起疑心,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故意在那女庙祝跟前这样说的,如此一来,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那女庙祝哪里会相信?
老二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啊,他是我大哥,他跟我说要上来偷听你,现在就趴在大殿的屋脊上呢,不信你上去看看。”
第382章 送子娘娘(九)
老二倒也真是大胆!
那女庙祝仍然不信,把手指头一弹,道:“你这草包,满嘴假话,要舌头也没用,不如拔掉!”
老二道:“你要能拔掉二爷的舌头,算你能耐。”
说罢,老二绷住了嘴。
那女庙祝冷笑一声,俯下身子,左手伸出两根指头,捏住了老二的脸颊,只一下,老二就张开了嘴,那女庙祝右手又伸出两根指头,往老二嘴里一夹,老二“嗷嗷”的叫,舌头已经被那女庙祝拽出来了一大截。
我看的又好笑又好气,老二故意说实话,这女庙祝不信,偏偏还真能把人的舌头拽出来,她的指头也真是厉害。
我手里暗暗捏着铁钉,心想如果她再拔出半寸来,我就废掉她一只手。
却听老二“呜哇”、“呜哇”的叫唤:“我说,我说……”
那女庙祝“哼”了一声,松了手,又在老二的衣服上抿了抿,骂道:“自讨苦吃的草包!口水倒挺多!”
老二“呸呸”啐了几口,道:“你这妇女太歹毒了!”
那女庙祝喝道:“少废话,快说!那个人去哪儿了?”
老二道:“我不想下山,他非要拉我下去,我们俩半道里吵了一架,分道扬镳,他就从另一条路走了。”
那女庙祝将信将疑道:“真的?”
老二道:“真的呀,我们俩都住在撂儿洼的旅馆,估计他这会儿都到旅馆里,在泡着脚呢,我也是倒霉,走错了路,遇见了这四条拦路的蠢狗,要不你派一条,跟我一起下去,到旅馆里找找?”
王麒、高全等四人听得个个恼怒,瞪着眼睛,恨不得把老二给平吞了。
那女庙祝狐疑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老二的眼珠子又是一转,道:“我们的来路可是有点大啊,说出来,我怕吓着你。”
那女庙祝道:“我问你什么,你就老实说什么,再胡言乱语,谎话连篇,我就再拔你一次舌头!”
“说就说,有啥了不起的?”老二咽了口唾沫,道:“我们兄弟二人,是闻名天下的麻衣世家弟子。”
“麻衣世家?”那女庙祝吃了一惊,道:“颍水东畔的麻衣陈家?”
“不错!算你还知道!”老二洋洋得意道:“我大哥便是大名鼎鼎的’武极圣人‘陈弘道!我便是大名鼎鼎的’圣人之弟‘陈弘德!”
我心中暗骂老二这么快就泄了底,却忽然听见王麒、高全、刘双、金科四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禁诧异。
只听那王麒说道:“你这种货材要是麻衣陈家的人,那我就是神断陈了!”
高全道:“不错,那我就是相脉阎罗啦!”
金科道:“我和刘双那自然就是麻衣五老中的二位了!”
我听的心中恼怒,暗思道:“让你们胡言乱语,等会儿看我叫你们吃些苦头!”
那女庙祝也冷笑道:“我早就听说武极圣人陈弘道长得铁塔一样,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两年前,只身一人击溃刀无缺、刀无痕兄弟及十多具刀族傀儡,后来在嵩山又独身败退祁门三祖所率的近百人!你那个大哥,一脸文气模样,也敢冒充是陈弘道?”
我听得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变成铁塔一样的汉子,还满脸胡须了?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老二也愕然道:“他,他就是陈弘道啊。”
那女庙祝道:“你真不想要舌头了?”
“想要,想要!”老二连忙道:“我说实话,我说实话,骗你还真不容易。其实啊,我们俩是陈家村隔壁村的兄弟,一个叫吴朝阳,一个叫吴朝月,我就是吴朝月。”
“哈哈……”王麒、高全等人又笑了起来,金科道:“朝阳也倒罢了,朝月干什么?学狼吗?可见你爹娘偏心,没有给你好好起名字,跟着你大哥的,随便起了个了事。”
老二愁眉苦脸,道:“可不是嘛。”
那女庙祝道:“你们俩来这里到底干什么?”
老二道:“我们俩来求子啊。”
那女庙祝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进殿?”
老二道:“我大哥说你一直瞪着他,怕你捣鬼。”
“哼!”那女庙祝道:“他自己心里没鬼,怕别人捣什么鬼?”
老二道:“我把什么话都交待给你了,你该放我下去吧?”
“放你?”那女庙祝冷冷道:“你刚才好好下去,什么事儿都没了,谁让你无事生非,在我弟子的面前骂我?还假冒是麻衣陈家的人,哼!我最恨的就是姓陈的人!”
“最恨姓陈的人?”老二诧异道:“你难道姓秦?”
那女庙祝愣道:“我为什么姓秦?”
老二道:“陈世美和秦香莲啊,陈世美当驸马,不要秦香莲了,秦家人不是恨陈家人吗?不过我可告诉你啊,陈世美那事情是假的,陈世美是清朝人,包青天是宋朝人,清朝的人哪能去宋朝当驸马?宋朝的人又哪能去斩清朝的人?那狗头铡、虎头铡也根本没有嘛!而且历朝历代的驸马也没有一个叫陈世美的。人家陈世美是清朝的一个好官,因为不肯通融,得罪了朋友,结果他这个朋友不厚道,编排出来一出《铡美案》的戏,故意来辱没陈世美的……”
我听得苦笑不得,若论起耍嘴皮子来,老二是世间难寻的一把好舌头。
“废话真是多!”那女庙祝硬是愣了半天,才喝道:“谁问你这些了?!把他给我绑起来,拴在柱子上,绑一夜!”
“是!”王麒答应着,和金科上前,随身就掏出绳子来,开始捆绑老二,老二嚷嚷道:“可不敢啊,绑一夜,那可要出人命的!”
王麒、金科等人早就恨极了老二那张嘴,哪由老二分说,一顿绑,就把老二捆在柱子上了。
我心中想暂且让老二受会儿苦头,我再看看这群人到底搞什么把戏。
就在此时,又有一阵脚步声急匆匆上来,我引颈一看,却是两个女人上得峰来,模样都不过二十多岁,怀里却都抱着个婴儿,用被褥裹着。
只听高全扭头说道:“是卢巧和苗珍到了。”
金科也张望道:“看来是都办成了。”
卢巧和苗珍看见那女庙祝,便都躬身道:“师娘!”
那女庙祝点点头,道:“你们来了。”
卢巧道:“孩子已经带来了,还请师娘发落。”
那女庙祝道:“这两个孩子,都是哪家的?”
苗珍回道:“我这个是洛川霍援朝家里的儿子,去年来娘娘殿求过;卢巧师姐那个是邯郸孟国新家里的儿子,也是去年来娘娘殿求过。”
那女庙祝道:“都是没有回来还愿的,对吧?”
“是的。”卢巧道:“弟子查过名册,都是过了日期,没有来还愿。”
那女庙祝道:“好,和以前一样,都先养起来,一个月以后再说!”
卢巧和苗珍都点点头,道:“是!”
我先是惊愕,继而大怒,原来这女庙祝干的竟是拐带人口的勾当!
怪不得每一个来娘娘殿求子的人,她都要让人留下籍贯和夫妻二人的姓名——这是方便她到时候去找人夫妻的儿女!
还愿的人,她也就饶了,不还原的人,她便把人的儿女偷走,此贼可恶!
我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耳听得那女庙祝道:“王麒、高全、刘双、金科,你们四人查探的如何?看还有谁满一年期限,如愿生子或者生女了,却还没有来还愿,去写下来,让卢巧和苗珍跟着地址,再去抱来。”
眼看四人答应,那卢巧和苗珍抱着两个婴儿就要走,我再也忍耐不住,喝道:“好大胆的贼!”
起身从屋脊上一跃而下,把众人都吓了一跳,那女庙祝失声道:“是你!你真在殿上!?”
我怒不可遏道:“千刀万剐的女贼,是谁叫你们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的?还有什么同伙,说!”
被绑在柱子上的老二长叹一声,道:“哥哥哎,你终于下来了,我还想着你不在呢。”
那女庙祝惊疑不定的看着我,道:“你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老二接口道:“我刚才都跟你们说了,他半道里又上来了,就趴在瓦上,你们偏偏都不信。这年头,说实话的要被拔了舌头,说瞎话的反倒都当圣旨听着深信不疑。”
那王麒、金科、高全、刘双四人一涌而前,把我围在当中,王麒道:“师娘,这货就是你刚才说的跟那草包一道上来的人?”
那女庙祝道:“是他。我倒真是小看他了。”
“你便是吴朝阳吧?”金科道:“你好大的胆子,敢爬上娘娘殿偷听我们说话,也学你兄弟,捆到柱子上待一夜吧!”
说话间,那金科已经抽出来一根绳子,上前就要捆我,那女庙祝叫道:“小心!”
但是这时候提醒,为时已晚。
那女庙祝的“小”字刚刚说出口,我把胳膊一展,手一伸,早抓住了绳头,金科一惊,左手来夺,却被我抓着绳子顺势一缠,绕到他腕子上,轻轻一拽,喝声:“起!”
第383章 送子娘娘(十)
那金科惊呼一声,身子已经被我给抛到了半空中!
王麒等人待要上前,我厉声喝道:“哪个敢来?!”
众人气为我所夺,愣在当场,都不敢动。
我冷笑一声,把绳子松开一抖,半空中把金科给缠了个囫囵,等他跌落下来时,我猿臂轻舒,右手一抓,不叫他落在地上,却提将起来,跃到老二身旁,左手捏着老二身上的绳子,吐气一拽,把那绳子扯得寸断,老二大喜,道:“多谢我的亲哥咯!”
我把金科交给他,道:“把他捆起来,也拴到柱子上。”
“得令!”老二“嘿嘿”笑着,拍了拍金科的头,道:“倒霉轮流催,这会儿就到你哟。刚才拴二爷的时候,就你小子最起劲儿!你个鳖孙!”
王麒、高全、刘双、卢巧、苗珍等人无不大惊,那女庙祝的脸色更是难看,问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冷冷道:“麻衣陈弘道。”
众人听见这话,又都吃了一惊,那女庙祝道:“你真的是陈弘道?!”
“废话!”老二接过话头,说道:“我们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是我大哥陈弘道,我是他兄弟陈弘德!一个貌似潘安,一个胜过宋玉,号称陈家村双俊,天下两大美男子!刚才都告诉你实话了,你偏偏不信,非要我现编一个吴朝阳、吴朝月骗你!我们隔壁村确实有个人叫吴朝阳,那货是个小眼睛、大肚汉,哪能有我们哥俩长得齐整?”
那女庙祝的脸上顿时阴晴不定,王麒、高全、刘双等人面面相觑,卢巧和苗珍窃窃私语道:“没想到陈弘道长得是这种样子,完全跟传闻不符……”
我听了这话,不禁又想起那离谱的传闻。
王麒瞥了一眼那女庙祝,见她仍旧不语,便托的跳出圈子,朝我一拱手,叫道:“陈少族长请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道:“请了!”
王麒道:“久闻武极圣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但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麻衣陈家,却来寻我们娘娘殿的长短?”
我道:“本来无怨也无仇,可是让我撞见了你们的勾当,那便是天大的怨,天大的仇了。”
王麒一怔,道:“此话怎讲?”
我道:“夫妻成家,十月怀胎,艰难生育,养个孩儿那是多么的不容易,你们却去偷来盗来,那丢失儿女的父母,该是何等伤心?你们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怕报应?!”
“这……”王麒回头瞥了一眼那女庙祝,见那女庙祝仍不吭声,便道:“这里面有些是非曲折,也不便详说。总之,还请少族长卖个面子给咱们兄弟!”
刘双道:“武极圣人的名头传遍江湖,委实太大,也不该跟我们这些默默无闻的人一争高低。”
我冷笑一声,道:“送高帽子不好使。我给你们指条明路,做三件事,听了也都好说,不听,那就是仇家!”
王麒道:“少族长请说。”
“我也不为难你们。”我道:“第一,把偷来的孩子叫出来,送还回孩子的父母;第二,把你们其他的同伙都供出来,一并受捕,我知道你们应该不止这么点人吧?第三,毁了你们这个托名’娘娘殿‘,实则藏污纳垢的窝点!”
“陈弘道!”那高全勃然大怒,道:“你这就欺人太甚了吧?!我们自谦说是默默无名之辈,却也不是小角色!常人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本事再高,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不成?!”
我冷笑一声,道:“既然不怕,又何必说这么多的废话?!”
那女庙祝冷哼一声,道:“那就少说废话,我最恨姓陈的人!寻上门来,找我的不是,又这么咄咄逼人,我岂能善罢甘休?!你们都给我抄家伙,拿出本事来!”
“是!”众人齐声答应。
我正诧异他们怎么抄家伙,却见那王麒咳嗽一声,“哇”的张开嘴来,“呼”的一喷,我早嗅到一股油气,料到他要弄火,便往后退了退,果见一道火光蹿起来,六尺远近!
“呀嘿嘿嘿嘿!”喷完这一腔子火,那王麒突然唱上了:“哇呀呀呀呀!好戏开锣!这一回说聊斋!烟雾升腾,鬼狐齐出!”
我听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那王麒又拿出来的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抛,真个是烟气升腾,好似在娘娘殿前起了一阵大雾!
我不怕雾气,但是怕雾气里有毒,连忙招呼老二退开,又防着那些人趁势一拥而上乱打起来,却听见“吱呀”一声响,殿门大开,自那女庙祝以下,连带卢巧和苗珍,男男女女,全都逃了进去,然后那殿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了。
紧接着,烟雾缓缓散尽,那绑在柱子上的金科也不见了。
我其实瞧见是被那女庙祝救进殿里去了。
我和老二面面相觑,老二问我道:“哥,这帮人到底是干啥的?”
我道:“好像是唱戏的吧?”
老二道:“那你还打不打?”
“打啊。”我道:“我得抓住他们。”
老二道:“那你进不进去?”
我道:“我怕里面有机关。”
老二道:“这好办,咱们弄一把火,烧了这娘娘殿去球!”
我摇头道:“这可不成!里面还有他们偷来的孩子。”
老二瞪眼道:“那你说咋办?”
我道:“先等等看,难道他们还藏里面一辈子不出来?”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响,门又开了,我和老二都去看,却见里面忽的跳出来一个赤脚蓝衣、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的鬼,手里提着一根杖头,喉中“嗬嗬”的笑,怪叫道:“陈弘道,纳命来!”
老二被吓了一大跳,叫一声:“娘啊!”连忙往我身后躲。
我也没想到娘娘殿里会突然出来这么个东西,也吃了一惊。
但听得他呼吸,又嗅到有脂粉味,便猜到应该是人装扮的。
眼见那赤脚鬼左一扭,右一跳,身法古怪滑稽,却又暗含章法,极尽巧妙,我从未在别处见过,不禁暗暗称奇。
却说那赤脚鬼跳上来,举起杖头劈面就打,我伸手一擎,当即拦住,也不觉他的力气沉重,便知此人远非我的对手,喝一声:“少装神弄鬼!”
那赤脚鬼见我抓住杖头,连忙去拽,但既然被我掣住,又岂能让他拿走?
急切间,那赤脚鬼拽不走,我冷笑一声,抬膝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他“唔”的一声闷叫,弯腰就倒,我把那杖头往地上一丢,冷笑道:“鬼也怕疼?”
我正要上前去抓他起来,却见两道影子飘动,殿门里闪出来两个青衣女子,都穿着绣鞋,各个脸色惨白如纸,长发披在脑后,双手成钩,指甲尖尖,喉中呜咽有声,忽而上前,忽而又退后,绕着我往来游走吟唱,那声调凄惨悲切,听得我浑身发毛,我心中暗道:“刚才是个赤脚鬼,现在是两个女鬼,还真是来演聊斋了。”
耳听得两个青衣哭的心烦,我大吼一声:“嗷!”
龙吟功力使将起来,那两个青衣同时捂着耳朵跌倒在地。
但殿里又有两个身影奔将出来,都是身披红袍,脚蹬长靴,一个手持铁枝,一个手持托辊,闪转身形,朝我打来。
瞧见他们拿的这家伙,又想起来第一个出来的赤脚鬼,第二次出来的两个穿着绣鞋的青衣,再加上之前那女庙祝手指弹动间玩弄的细线,我猛然醒悟,想起来一个行当——傀儡戏!
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门道。
想要在江湖上混迹,不说要精熟各行的门道,但总要知道些。
这两年来,我又从老爹和叔父那里学了不少玄门江湖之事。
傀儡戏中操纵傀儡有诸般手法,以此也分的有许多戏种,比如说最常见的提线木偶,就像那女庙祝玩弄的,又如铁枝木偶,还有托辊木偶,那便是后面那两个穿红衣,蹬长靴的人玩弄的。
傀儡戏和京剧、豫剧等戏种一样,也分角色,譬如旦、赤、靴。
“旦”是指女性角色,多半脚穿绣鞋,被我用龙吟功力震退的两个青衣女子就是穿着绣鞋的;“赤”是指男性角色,顾名思义乃是赤脚汉子,那便代指穷人,最早出来的赤脚鬼便是如此;“靴”也是指男性角色,但代指的是富贵人物,眼下跳出来的两个红袍,便都是穿着长靴的。
这些点,都与傀儡戏的特征相暗合,而且他们这些人都是借着傀儡戏的种种门道,加以发挥的,虽然说是在装神弄鬼,可也是亲自上阵,并非是像刀族和柳族那样,用傀儡来对敌。
我心中暗暗诧异,不知道是那个傀儡术的门派,在这娘娘殿里设了一个窝点作恶。
但是这一伙人的本事之高,较之刀族、柳族,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想再和这一群人拖延时间,眼见那两个“靴”攻上来,也迎了上去,双手分击,左手拍出一记“悬空掌”,右手打出一记“提千斤”中的“隔空取物”,只一个照面,便把那铁枝给劈飞,托辊也给摄在手中!
第384章 送子娘娘(十一)
那两个“靴”各自大惊,齐声呼喝,都跳了起来,一人伸出一脚,分打左右,朝我胸前踢来,我瞥见他们的靴底大的异乎寻常,怕是藏着什么机关,便不硬接,一闪身,挪到了他们的身后。
果然听见“砰”、“砰”两声,那两只靴子都飞了出去,砸在地上,竟砸出了两个坑来!
原来这靴底暗藏铁块!
我冷笑一声,顺手掉转托辊,在那两人的脚底迅速敲打,两人几乎同时惨呼一声,捧着脚都坐在了地上。
人虽然是用脚走路,看似耐磨,但是脚底板打着却极痛,我又用了力,一时半会儿,这两人怕是起不来了。
我把两人的红袍扯去,假发拽了,露出脸来,却是金科和高全。
正在此时,殿门处又闪出来一个人,戴着毡帽,迎着我,双手一轮,我看的仔细,是个扁担把朝我当头打来!
我心中一乐,暗忖道:“看来是把挑家当的家伙也搬出来了!”
在许多地方,傀儡戏又叫做扁担戏,原因便是艺人用一根扁担就能把傀儡、乐器、行头、被褥等都装得下,可以到处走街串巷,下台子。
我拿着托辊迎上一击,用了三成力道,当即震得拿扁担那人闷哼一声,扁担拿捏不住,脱手而去,我伸手摘了他的毡帽一看,却是刘双。
我顺手戳了他的穴道。
如此一来,那第一个跑出来的赤脚鬼便是王麒了。
那两个青衣定然是卢巧和苗珍装扮的。
而那女庙祝,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我迟疑了片刻,踏步往殿里进,老二叫道:“哥,小心啊!”
我刚“嗯”了一声,忽然听见一阵“咿咿呀呀”的叫声,又听见地上一片窸窸窣窣的怪音,低头一瞧,不禁吓了一大跳,原来地上蹦蹦跳跳着几十个四五寸高的婴儿,都叫唤着,朝我脚下涌来。
我赶紧后退,唯恐踩踏到了他们。
但是退出殿以后,我又不禁哑然失笑,暗骂自己也太蠢了——那些婴儿哪里会是真正的婴儿,它们都是些提线木偶,被那女庙祝所操纵的提线木偶!
不过,实在是这些婴儿造的太逼真了,任何人猛然一看,都不会当做是假的,要不是我夜眼如炬,瞧见这些个木偶背上都有一根纤细至极的线,也当真了!
那女庙祝也当真厉害,一双手,不知道捻着多少根丝线,竟然都操纵得了这许多偶人!
我往后退时,那些假婴儿个个怪叫,都飞了起来,迎面当胸扑来!
我暗暗佩服那女庙祝的手段,手起一记“太虚掌”,隔空打在最前面的两个假婴儿上,只听“呜哇”、“呜哇”两声啼哭,真如婴儿一般,吓得我手一软,顿时变了脸色!
但是那两个假婴儿被我的掌风扫中,化成碎片,都是木块和布头,散落一地。
我这才心中稍安,想起来精通傀儡戏的行家,多半都会口技,能用一张嘴来模仿各种声音。刚才那两声婴儿啼叫,定然是那女庙祝自己用口技模仿出来的,倒也吓人!
又有假婴儿扑上来,我便伸手扯住,想去拽那细线,不料触手时,感觉有古怪,立时便放了手!
果然,“嚓、嚓”两声响,那两个假婴儿身上瞬间遍布刃刺——原来其中内藏触发机关,只要一碰,那些刃刺就会凸出来。
我“哼”了一声,便后撤一步,挥动双手,连连催发掌力,或“塌山手”,或“悬空掌”,或“太虚掌”,并不挨着它们,顷刻间,便打落了一地的碎片,铁丝、钢片、弹簧、木头、布头……满满当当。
只剩最后一个,我还没有打,它身上的牵线突然自己断了,然后自行往地上跌落。
我暗觉不妙,立时腾空跃起,翻身跳入娘娘殿中,只听得身后“嘭”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娘娘殿都簌簌的响,尘屑乱落。
我惊怒交加!
原来那最后一个假婴儿体内竟然藏着,落地爆破!
我咬牙切齿,料想那女庙祝操纵傀儡婴儿,必定人在高处,便仰面一看,果然见她坐在梁上,冷笑一声,道:“如此恶毒,今天定要废了你的一对爪子!”
那女庙祝也笑一声,道:“武极圣人真是好本事,名不虚传!”
她伸手扒着大梁,往下轻飘飘的落,我赶上去,伸手抓她肩头,她猛的一转身,把手一举,竟托着个婴儿迎了上来,那婴儿小嘴一张,“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我一惊,眼看自己再不住手,就要抓住那个婴儿的脑袋了,连忙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