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病!”叔父胡言乱语道:“不过他可不想你!”

“嘁……”何卫红偷偷瞪了叔父一眼。

这时候,围过来一群人,拦在车前面,大声嚷嚷道:

“打了人就想走?!”

“下来!”

“想跑?没门!”

“把车拦住!”

“……”

叔父伸头出车窗,骂道:“滚!”用上龙吟的功力,震得拦车的人一阵发懵,叔父拧了钥匙,猛的踩下油门,轰鸣声中,拦车的人惊叫着四散溃逃,叔父冲车窗外啐了一口,飞驰而去。

何卫红道:“店里的人真坏!弘道都这个样子了,他们还要逼弘道说话。骂人,还想打人……”

叔父道:“早就听说那店里的人横,以前店里的墙上还专门写着‘严禁殴打顾客’,今儿去没瞧见,还以为学好了,他***!要不是我急着把道儿拉回家里去,非好好收拾收拾那帮兔崽子不可!”

叔父开车开得太急太快,一路上风驰电掣,颠颠簸簸,也不知道是受此刺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那疼痛感越来越剧烈,从脚底到脚踝,又到小腿、大腿,并渐渐蔓延至腰腹,我虽然强行忍着不吭声,但仍旧无法抑制自身的颤抖。

何卫红与我挨的很近,不久便察觉出了我的异样,急道:“叔叔,弘道他浑身发抖,满脸都是汗!你看,他的脸好像比以前更红了!”

叔父扭头瞥了我一眼,眉头紧锁,道:“你把他右脚上的鞋和袜子脱下来!”

何卫红愣住:“啊?”

叔父不耐烦道:“快点!”

“哦!”

何卫红连忙搬起我的脚,真就去脱鞋除袜了,我又急又臊,叔父忒不讲究,怎么能让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给我脱鞋除袜?可是我口难言,身难动,有心阻止又哪里能阻止得了?

等我的脚丫子露出来以后,何卫红惊呼一声,道:“叔叔,弘道的脚全是黑的!”

叔父扭头又瞥了一眼,道:“真他***厉害!刚才还只到脚后跟,现在黑到了脚脖子!”

“弘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何卫红焦急道:“这像是中毒了!?要赶紧送医院!”

“你别管恁多!”叔父道:“你把他的裤腿再往上搂搂,我瞅瞅到底黑到了哪里。”

“行。”何卫红依言而做,把我的裤腿给翻了上去,我一眼瞥见,那浓郁的黑色已经蔓延到小腿肚上,临近足三里了!

我心头大震,按照这种态势下去,那“黑”迟早要蔓延到腰上。

“这,这会不会要截肢啊?!”何卫红看见这样严重,惊惶无措。

“闭上你那乌鸦嘴!”叔父恼怒道:“再乱说骚气话,把你踢下去!”

何卫红不敢再说,但是她刚才所言,又恰恰是我最担心的,如果到后来非要截肢了怎么办?年纪轻轻就成个残废?那明瑶更不会要我了?

想到极处,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也簌簌而落。

“弘道哭了!”何卫红嚷嚷道:“叔叔你看,他都疼哭了!”

我:“……”

叔父道:“你把他的裤子脱下来!”

“啊?!”何卫红惊愕当场:“脱,脱裤子?”

叔父道:“你快点,我看看那黑毒到底延到哪儿了!”

“哦,哦……”何卫红脸色绯红,看了我一眼,真个就伸手来解我腰上的皮带。我泪水顿止,挣扎着想不让她动,自己却动弹不得,说话又说不出来,急的几乎要晕过去!

眼看何卫红解开了我的皮带扣,正准备抽,猫王突然跳了起来,蹿到我腿上,一爪子挠在了我的脚底板,我只觉脚下一凉,“嗤”的溅出来一股脓血!

何卫红和叔父纷纷大惊,叔父骂道:“这畜生,得了疯猫病!给我下来!”

猫王不理会叔父,反而勾下头伸舌头去舔我脚底板上的伤口,何卫红伸手去拽猫王,猫王低吼一声,猛然扭头呲牙,吓得何卫红叫嚷连连:“叔叔,这猫在吸弘道的血!”

“好畜生!”叔父猛的伸右手来抓猫王,猫王极为灵敏的一躲,叔父单手落空,竟然没有抓住。猫王继续****我的脚底伤口,叔父愠怒,骂了声,握卡车方向盘的左手便也送了开来,与右手两下合围,终于擒住了猫王!

可叔父刚捏住了猫王的顶皮,何卫红突然大叫道:“石头!石头!”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咚”的一声爆破音,好似天边炸了个响雷,叔父脸色剧变,大声道:“车胎爆了!快抱头!”话音未落,车身大震,竟斜着歪了出去,刹那间,我感觉天旋地转,车身好像在剧烈的滚动,眼瞅着叔父弓起身子朝我和何卫红扑来,后脑勺却突然剧痛,眼前渐渐黑沉,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觉好睡!

昏昏沉沉,直到感觉有股凉意浸人肺腑时,我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当空一轮艳阳高照,光芒透过云层,直瀑而下,耀眼夺目,我先是一呆:已经中午了?这是哪里?

呆了片刻,我慢慢回想起来,之前是叔父去抓猫王,松了方向盘,致使卡车跑偏,撞在了路基上的大石头,爆了车胎,翻下大道右侧的深沟里来了,我脑袋不知道磕在什么地方,晕了过去,那时候是清晨五点左右,现在已经是正当午,我足足昏睡了有七个钟头……叔父和何卫红呢?

我被灿烂的太阳光给刺的双眼生疼,左右看不清东西,又赶紧闭上使劲挤了挤眼泪,这才又睁了开来四下里去看——我瞥见了翻倒在一旁的大卡车,沟里长满了荒草和低矮的灌木,原来我从卡车里给掼出来了……却没有看见叔父和何卫红,难道他们俩还在车里,也晕过去了?

突然听见脚下草丛里“喵”的一声,低头看时,却是猫王正仰着脸看我,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线。

“都是你这小东西害的大家翻了车!”我恨恨的伸手指戳了戳猫王的脑门。突然间脑中一闪念过,猛地惊喜起来:我能好好说话了!?

念及此,又猛的意识到原本极痛难忍的感觉也没有了!

我急忙低头看脚,只见右脚已经恢复原状,变成了肉色,如漆之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消失不见!

我大喜过望,无药自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因祸得福,翻了车受了撞击,反而医好了自己的怪症?这可真是脚痛医头了。

我细看脚底板上,见还有一道血口子,知道那是猫王用爪子划出来的,此时此刻,那血口处的血迹已经凝固,也不觉疼痛,但是里面却凉飕飕的,刚才我就是被这股凉气给激醒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也莫名其妙。

“咻咻……”

一股隐隐腥臭的味道钻进了我的鼻子里,我不由得使劲嗅了嗅,觉察出源头似乎是在我的右脚附近,便缩回了腿,伸头去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右脚附近的草丛歪倒了一大片,我原以为是被我给压倒的,可是仔细看时,才发现那些歪倒的草,颜色发黑,竟有些焦枯,而草底下下还趴着一大片虫子,蜈蚣、蚰蜒、狼蛛、蠼螋、蝎子、马陆都有!大眼一瞟,黑乎漆乌、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足有上百只,令人毛骨悚然!

我连忙起身,跳了开来,惊悸之余,心中也十分诧异,这些毒虫都应该是夜间出没的,怎么这大白天里跑出来了这么许多?!

但再瞥一眼,又感觉不大对劲儿,那些毒虫全部都一动不动。我凑近了仔细去看,猛然发觉,这些毒虫全都是死的!无一例外!

我不禁惊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白天怎么会突然弄出来这么多的死虫?而且草也死了一大片?

“喵!”猫王在旁边又叫了一声。

我不由得瞥了它一眼,心中暗道:“难道是这家伙捣的鬼?是它弄出来了这么多的毒虫,然后又把它们都杀了?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哎,不会是猫王吃剩下的?嗯,这家伙不能以常理推断,一般的猫吃老鼠,这猫王说不定真吃毒虫,可是那些死了的草……”

胡思乱想了一阵,不得要领,还是作罢,赶紧去看看叔父是不是还在车里。

走路的时候,脚底板微微有些痛感,但是比起之前的痛楚,程度可算得上是天差地别!

只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我伸手摸了摸,鼓出来一个大包,还黏黏湿湿的,像是渗了血。看来之前翻车摔得不轻!

卡车是侧翻在地上的,沟两侧的树木倒了许多,显然是被这卡车滚压所致,我跑到车头前,往驾驶室里一看,叔父和何卫红果然都在里面,东倒西歪,都不省人事。

第202章 木堂圣兽(十)

叔父的额头上鼓起来了一个硕大的包,看上去令人心惊。想来以叔父的本事,骨肉外功修炼的早就异于常人,皮肉骨头的密度均非一般可比,能弄出这么大个包来,可见当时摔的有多严重!当然,如果车里只有叔父一个人,他受伤的几率几乎为零,翻车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保护我和何卫红,所以合身扑来,想要抱住我和何卫红的脑袋,结果自己反倒遭受重创!

卡车副驾驶室的那面车窗玻璃碎了,我应该就是从这窗中飞了出去,驾驶室那边的玻璃倒是完好,但是车门受撞,挤成一团,我焦急的喊了叔父几声,叔父在里面没有反应,我便去拽那车门,只觉极紧,寻常的力道根本不能动之分毫!

我吸了一口气,准备调息用功,没料想一个运转之下,四肢百骸气息鼓荡,悴不及防间,有股大力喷薄而出,“哗”的一声响,那扇车门竟被我给拽飞了出去,落在两丈开外!

我愣住了!

自己的底细只有自己最清楚,以我往常的功力,虽然不弱,可算得上是玄门江湖二流水平,但是拉断一扇车门并非易事,虽然这卡车翻倒受损,未必像完好无缺的时候那样结实,但是却也不会像刚才那样,被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拽掉并丢出去两丈来远!

那股大力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感觉血脉都比平时要粗壮,脉搏跳动的雄浑有力,略一提气,就能感到身体中蕴含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试着提了一口气,以“塌山手”之法朝着车头一掌拍下,那车“砰”的一声,瘫下去个大坑,车身也剧烈晃动了一下!

我不禁又惊又喜又怕!

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觉醒来,怪症好了,功力又大幅提升了?

难不成我现在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梦境?其实我还正处于昏厥之中?又或者连翻车都是梦境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我伸手要掐自己的胳膊,却听到“咳咳”两声,只见叔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是我刚才大力击中卡车,震醒了叔父。

叔父动弹了几下,旁边的何卫红也悠悠醒来,目光呆滞,喃喃道:“这是在做梦么……”

连何卫红也说做梦,我便朝自己脸上使劲摔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泪水迸流,疼的要死,原来不是梦,我暗骂自己是个信球,打的太用力了!

叔父在车里先是一愣,继而看了看旁边的何卫红,又瞥了我一眼,立时从里面钻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道:“你摔着了没!?”

我咧嘴笑道:“摔着了,可是没事!”

“没事就好。”叔父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骂骂咧咧道:“还是第一次出这么大的丑,他***!”

“哎!”何卫红突然惊叫一声,指着我道:“你,你能说话了!?”

叔父一愣,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一把抓住我的手,惊道:“道儿,你,你能说话了?!”

“是啊。”我也劫后余生一般欢喜,道:“大,我的脚也不黑了,您说奇怪不奇怪,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您看我的脸还红吗?”

“怪了!”叔父大喜道:“脸也不红了!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翻了车居然治好了怪症!哈哈哈!”

何卫红从车里爬了出来,也跟着高兴,道:“咱们真是福大命大,这么大的车翻进这么深的沟里,我居然没有事,好像一点伤都没有呐!”

“废话!”叔父道:“是我护住了你,要不然,就你这小身板,能摔成两半截!”

何卫红笑道:“谢谢叔叔!就知道你是大好人!”

“少给我戴高帽,我不领情,也别指望我帮你啥。”叔父抢白了何卫红几句,突然又猛的止住,扭过头来,狐疑的看了我几眼,说:“道儿,你知道自己是谁?”

我被叔父问的莫名其妙,道:“我是陈弘道,这我能不知道?”

叔父“哦”了一声,神情稍稍放松,道:“七七得几啊?”

我愈发的莫名其妙,道:“四十九啊。大,您怎么了?”

叔父道:“你没傻?”

我哭笑不得:“我没傻啊!”

“哦,那是我刚才才醒过来,有点迷糊,看错了。”叔父道:“我看见你朝自己脸上使劲摔了一巴掌,还听见可响,以为你磕坏了脑子……”

何卫红道:“我也看见了!”

我脸上一热,道:“是,我是打了自己一巴掌。主要是刚才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嗯?”叔父道:“咋会有那感觉?”

“我的功力比以前无缘无故多出来了许多!”我伸手比划着,道:“刚才,我一出手,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您瞧瞧车头上,有一个坑,是我打出来的。”

“啊?”叔父走到车头前,看了一眼,又用手比划了几下,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我:“真是你打的?”

我深深的点了点头,道:“这里就咱们三个,也没有别的人。”

叔父不语,过来一把抓起我的手,左掌抵我右掌,缓缓吐劲儿,刹那间,我只觉掌间一震,叔父立时撤手,惊喜交加道:“果然!提升了一倍有余!你这小子,咋弄的!?”

我摇头道:“不知道啊。”

“先前糊里糊涂得病,然后莫名其妙变好,现在又无缘无故的功力加倍……”叔父沉吟道:“这,是福不是祸,是祸就是大祸!得赶紧回去了!”

我看了看那大卡车,道:“这车坏成这个样子……”

“你先不用管了。”叔父道:“回家以后,我再找人处理这车。就是咱们得走路回去了,不过你现在没事,走路不在话下,这里离家也不太远——嘿!”叔父冲着何卫红道:“你还跟我们走?”

“当然了!”何卫红道:“要不然我去哪儿?”

叔父道:“要我说你还是搭车走!跟着我们,就算回了陈家村,也没有啥意义。我侄子是个直肠子,干啥事都不会拐弯,他认准的人不是你,那你死缠烂打也没用。别剃头挑子一头热,对不对?”

何卫红拿眼觑看我,我连忙点头,道:“对!我叔父说的对!我就想和明瑶好,别人都算了!”

何卫红眼圈一红,嘴一扁,像是要哭,不过却没有哭出来:“就算要赶我走,最起码也得请我到陈家村看看?我跑了这么远的路,也不容易啊……我现在又饿又渴又困又累,我身上还这么脏!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们让我往哪里搭车?”

叔父摇摇头,道:“中,反正话是跟你说明了,你要非得还跟我们走,那就走。”

叔父打前走,我喊了一声:“猫王!”在草窝里盘着睡的猫王“嗖”的起身跳了出来,叔父猛然回头,骂道:“差点忘了你这个畜生,害老子翻车,我——”

叔父准备去提溜猫王,猫王也看出叔父对它有敌意,迅即瞪眼,弓起了身子,竖起了颈毛,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我连忙拦住叔父,道:“大,其实我感觉是猫王救了我!”

叔父瞪眼道:“你少护它!它就是兽性未除,还有点邪性!没见它喝你的血?”

我道:“可是我现在不莫名其妙好了?这中间,除了猫王用爪子在我脚底板划了一道,又****了伤口之外,别无其他。总不能真是翻车治好了我?”

叔父狐疑道:“真是那小东西?”

“还有一桩怪事!”我拉着叔父跑到死虫聚集的地方,指了指,道:“大,您看,这地上死了一丛草,还躺着百余只毒虫的尸体!这就是我醒过来的时候,右脚所在的位置!”

“咦?!”叔父大为惊愕:“邪了门儿了!这还真是怪事一桩啊!”

何卫红也凑近来看,见满地的毒虫,也不管死活,吓得尖叫一声先跑的远远的。

我道:“我醒的时候,猫王也在我脚底下的草窝里。要说这些毒虫跟它没关系,我不大相信。”

“嘶……”叔父倒抽冷气,看了看猫王,然后摇头道:“这畜生还真不是一般的畜生,我是弄不懂,要是蒋赫地在这儿,八成清楚。算了,咱们还是先走,给猫王记上糊里糊涂的一功。”

我喜道:“嗯!”

我们三人连同猫王从深沟里爬上大道,倒也不费什么事,就是何卫红一个女人,体力不支,四肢不灵,穿荆过棘登石爬坡有些为难,叔父多少提拔提拔,反正我是不碰她。我总感觉这女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能把人看的心头发毛,一张脸红扑扑的,像是擦了粉,桃花一样颜色,也叫人不舒服。

大道之上,车来车往,平静如常,没有谁注意到我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车祸,也没有谁发现沟里还翻着一辆大卡车。

我们三人一猫没走上几步,便听见身后阵阵自行车轮转链之音,又忽听见有人大叫:“是二哥吗?!弘道?!”

第203章 开封赌城(一)

听那声音熟悉,我和叔父都止住了脚步,往后去看,却见是汉字辈排行老五的陈汉名打头骑着自行车快速驶来,后面还跟着几辆,都是年轻的弘字辈兄弟,有弘智、弘仁、弘义,纷纷骑车到了跟前,称兄道弟叫叔叔,好一番热闹。又都打量何卫红,不知她是何许人也。

“老五啊。”叔父道:“你带着这几个小子跑这儿干啥?”

“还不是找你们?”陈汉名道:“好家伙,我们兵分了好几路!三哥带了几个人,四哥带几个人,还有老七也带几个人,从陈家村到源兴镇,从源兴镇到陈家村,大路小路,都撂圈儿找你们呢!”

“哦……”我和叔父这才明白,必定是陈汉礼先到了家,见我和叔父都还没有回去,便奇了怪,又想着我得了怪症,越发的不安,这才闹出大动静。

叔父道:“老七把曹步廊带回去了?”

“带回去了。”陈汉名道:“那家伙废了。”

“废的好!”叔父骂道:“不是东西!”

“废人一个就不用提了,再不是东西也作不出什么浪花来。”陈汉名说:“二哥,你和弘道到底藏哪儿了?我们怎么一路上都没碰见你们?”

“甭提了。”叔父道:“开车翻沟里了。那车还是源兴镇老路的车,这下他该心疼毁了,我都不好意思亲口给他说,你抽空还了他。”

“车倒是小事。”陈汉名道:“人没事?”

我和叔父都摇头:“没事。”

陈汉名又看我:“听你七叔说你得了什么很严重的怪症?”

我挠了挠头,道:“是得了,不过又好了。”

陈汉名道:“那是怎么弄的?”

叔父道:“我们现在也正纳闷儿这事儿呢,回去再说。”

“中。”陈汉名道:“族长在家等着呢,也急得不行。”

我道:“老爹没去上班?”

“亲儿子、亲兄弟都丢了,谁还有心思上班?”陈汉名笑了一回,又看何卫红道:“对了,说了半天,忘了问这姑娘是哪位啊?看着面生。”

叔父“嗐”了一声,道:“南边来的女红兵,以前认识,非要跟着回陈家村,念缠的很。”

何卫红冲陈汉名腼腆的笑了笑,道:“你也是弘道的叔叔,弘道救过我,我特意来感谢他的。叔叔好,弘道的叔叔真多。”

“哦,哦,是挺多。”陈汉名胡乱应了几声,见我模样不顺,叔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何卫红神情又忸怩,知道其中定有古怪,也不再问了,只分派道:“二哥你上我的车。”回头朝陈弘仁、陈弘义说道:“你们俩带上你们大哥和这位姑娘。”又对陈弘智说:“你去寻寻你爹、你四叔、你七叔,跟他们说人已经找到了,叫他们也回。”

众人纷纷答应。

各人都有力气,把车轮子蹬得飞转,于路无话,须臾便至陈家村。

爹、娘、二舅、弘德都在家里,见我和叔父平安,皆大欢喜。

何卫红冲着老爹和娘又叫伯父又叫阿姨的,老爹只是淡看了一眼,轻应了一声,便转了目光,不再和她言语。

娘的眼睛却亮了,看了一圈何卫红的模样身材,连声夸好,又问何卫红的籍贯家世,听说父母都是干部,不是术界中人,更是大喜,极为热情的请何卫红入屋,何卫红没料到我娘竟是这个态度,受**若惊,高兴的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弘德也殷勤起来,端茶送水,搬凳腾桌,走路抬头挺胸,脚不旋踵,里外的忙活,只显得着他。

陈汉名等人辞去,我和老爹、叔父、二舅在院子里说话,老爹脸色很不好看,低声责问我道:“你从哪里弄回来个小姑娘?!”

我赶紧说:“是,是路上遇见的,非要跟着回来。”

“不怨道儿。”叔父道:“这姑娘是南方的,我和弘道在大宝禅寺遇见过的红兵,犯了春心,稀罕道儿,非说道儿宰了乌龟是救了她的命,要报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呐!死皮赖脸的跑来,寻死觅活的跟着,没招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爹脸色铁青,指着我道:“你不要看人齐整就乱来!明瑶在,不许别的女人进门!你是长门长子,敢学弘德败坏家风,我打断你的腿!”

我诚惶诚恐又冤枉,也不敢辩解,只能说:“儿子不敢。”

叔父道:“你少说他了,都告诉你不怨他了,你有本事你去把她撵走!”

老爹被叔父抢白,也不责备我了。

叔父叹道:“瞅瞅大嫂热的跟泥儿似的,恨不得把人家搂怀里喊闺女,大哥啊,你可难当家了,我的道儿有的作难了。”

“嗐!”二舅道:“说这些男男女女的有什么意思?刚才我听陈汉礼提了一嘴,说弘道得了什么怪症……这事儿是大事!”

“对啦,这才是正事!”叔父把我罹患怪症又不治而愈的事情对老爹和二舅详细说了一遍,二舅也啧啧称奇,连声叫“古怪”,老爹沉吟起来,半晌才说道:“缘起是踩毁那梼杌,救命是猫王的功劳。”

叔父道:“说是这般说,可道理呢?总得有个由头!咱们得弄明白其所以然,要不以后道儿突然又病了,突然又好了,突然又功力大进,突然又功力大减……这谁受得了?”

老爹想了半晌,道:“其实不难说明白,这是异五行邪教所谓的圣兽阴阳相济给闹的!”

“阴阳相济?”叔父和二舅对视一眼,都问:“怎么讲?”

老爹没有回答,转而问我道:“我记得你说过在大宝禅寺除掉那只巨龟时,曾经咬断它的脖子,喝了它的血。”

我点了点头,说:“对!”

“这就是了。”老爹道:“南火北水,火阳水阴,异五行应该是这么个道理——南木堂为阳,北木堂为阴,南木堂的巨龟活血至阳,北木堂的梼杌死气至阴。弘道喝了至阳的血,又被至阴的气所冲,因此火从心起,寒从脚生!只不过,因为弘道是童男身,元阳气重,所以喝了至阳的龟血,火从心起也能压伏的住,可是被至阴的梼杌死气一冲,就受不了。受不了梼杌死气冲击,又撩拨的龟血发作,两下里鼓荡起来,阳居于上,阴居于下,所以弘道才会脸红脚黑,这是阴阳相隔,阴阳相抗,弘道体内既没有疏通阴阳合济的路,又没有阴阳合济的引子,于是就痛起来,难以抵挡。这就是怪症的由头!”

我听得懵懵懂懂,道:“原来是……这样?”

叔父了半天,点头道:“大哥说的是这理!那猫王是咋治好道儿的?”

“猫王啊……”老爹的目光寻向猫王去了。

猫王此时卧在太阳底下伏地晒暖,懒洋洋的好不惬意,老爹瞥了它一眼,道:“这猫还真是个灵物,它比你我都强的多了。”

叔父不服,道:“它咋比咱们强了?”

老爹道:“我说的‘强’,并不是说它比咱们能打能杀,而是说它对天地自然道法的感悟,其实比你我更灵透。”

二舅也不服,道:“这何以见得?”

老爹道:“从最简单的说起,你们可以想想,咱们住在哪里?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学的是什么?猫王又住在哪里?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学的是什么?”

“这有啥可想的。”叔父道:“咱们住在家里,吃饭喝水,穿衣学道,猫王住在窝里,也吃饭喝水,不穿不学——哦,我懂了!”叔父猛地一拍脑门,醒悟似的道:“大哥,我懂你的意思了!”

老爹笑道:“懂了。”

“我不懂!”二舅茫然道:“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我倒是似懂非懂,隐隐约约能猜到老爹的意思,但是又不敢确定。只听老爹说道:“咱们住在砖瓦圈固之中,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中不见日月星辰,吃熟食饮热水,穿衣修道,看似万物灵长,其实是摒弃自然,不见自然,不纳自然。猫王呢,行走于天地之间,眠卧于草木之中,沐风栉雨,日晒月洗,自然为师,茹毛饮血,看似是野蛮可悲,其实却最能感悟天地间的大道,因为它距离自然最近!不,它跟自然之间是没有距离的,它就在自然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说是它强,还是你我强?”

我下意识的就点头道:“它强!”

二舅道:“这么说来,确实是它强,可是它为什么不如人厉害啊?”

老爹道:“人之所以能比猫厉害,是因为人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有语言,能思维,可用道具,能操工具,如果猫也能呢?”

二舅笑道:“那它不成精了!”

“所以不可同日而语嘛!”老爹道:“猫王久居自然,以自然悟道,阴阳之变化,尽在不言中。它是最敏感的,周围有任何异动,它都会发觉,譬如地震,地震来了,人兀自不觉,可地震将来之时,它就能提前感知,这就是差距。”

第204章 开封赌城(二)

老爹说的有理,我和叔父、二舅纷纷点头。

老爹接着说道:“弘道体内的阴阳突变,二弟没有发现,弘道不明所以,猫王却感知到了,这就是它的本事。而且,它不但感知到了,它还懂得用最原始、最自然的办法救治,泄血泄气。”

“哦!”叔父道:“就好比坝里的水多了,就要开闸泄洪,灶火里的柴多了,就得减量挑透。”

“是啊。”老爹道:“就像你们说的,弘道脚上的黑气一直蔓延到腿上,其实他上半身肯定遍布血色,你只顾他的脸,没看他的上身而已——那是阴和阳的淤积,上下都压着,无处发泄,无法相容,时间长了,脉络崩断,必死无疑!而猫王呢,它在弘道的脚底划上一道,目的便是泄气!二弟误以为猫王是要伤害弘道,出手阻拦,因此翻了车,好在误打误撞把弘道的脑袋给弄破了,于是又泄了血。”

叔父道:“上面泄血,下面泄气,这是不是说阴阳合济的路就此通了?”

老爹点头道:“对,内外可循,便是通达。”

二舅道:“你刚才说要有路,又要有引子,阴阳合济要什么引子?”

老爹道:“水为阴,火为阳,当你把一盆水丢到火炉里去,火灭水化为气消,同归于尽,不是合济。但是如果有一口锅在火炉上,把水盛在锅里,火烧水开,水仍旧是水,可水中有火热,这便是合济,而那口锅,就是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