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的床缦被两只铜钩勾起,在床畔,一个年轻冷漠的年轻男子坐着。眉似冷箭斜飞入鬓,墨眸狭长透着冷戾的光芒。高耸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后,问道:
“事情怎么样了?”
“回主子,据闻自从立了那个六岁的小太子妃后,皇宫里是一片的鸡飞狗跳。定远候之女语郡主听说因派人行刺太子妃被派去做了奴隶,太后、皇后对太子妃也颇有微词,数次与其发生冲突。还有那个太子妃居然狂妄无比,惹得文武百官都是怨声载道…”据说小太妃用蛇、用狼吓过那些大臣几次。
黑衣人半跪在床的正下方,微垂着头。眸光淡淡的,朝着年轻男子回报着。
“哦?”年轻男人修长的双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一双狭长的眼眸微眯了起来,这倒是有趣了,没想到一个小娃娃也能掀起浪。不过她倒是反帮了自己一把。
“影,去请定远候爷过来一叙。”放下手,年轻男子朝着手下吩咐道。
“是,王爷。”黑衣人站了进来,微点头后转身朝外走去。
夜风从半张的窗户徐徐吹入,烛光摇曳。
年轻男子冷漠的眸里掠过一道忧伤,忧伤过后却是极深的恨意,浓烈得似浪淘汹涌的大海,令人压迫。
“父王,儿子这次一定要为你报仇。”
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掐进了掌心,妖娆的鲜血从掌心沿着指缝滑落。每一滴都溅在白袍上,似绽放在雪地上的红梅。他却似没感觉到疼痛一样,心里只有一个坚持的念头,那便是为父王报仇,杀了那个害死父王,夺走原本该属于父王江山的皇帝夜枫。
眼眸微眯了起来,狭长的细缝光芒一闪而过。大手一扬,广袖轻飘,刷的一下烛火瞬间熄灭,屋子里陷入了一片的黑暗。那双饱含仇恨的眼眸在黑暗里似一双受困的兽瞳,带着嗜血的光芒…
…
天字号乙房间
“咚咚咚…”
夜半三更,敲门声陡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令人心惊。
儒雅又沉稳的中年男子刚褪却了外衣,准备上床入睡。却被这敲门声弄得脱衣的动作一滞,深邃又沧桑的眼眸一凛。眸光扫向一边的两个护卫:
“玄青、玄橙,去看看。”
“是,主子。”一青一橙色身影点头,朝着门口走去。
吱嘎,玄青将门打开,玄橙立于门后,注意着情况。
“请问找谁?”
玄青、玄橙望着突如其来的黑衣人,心里暗暗警戒着。
“两位兄台好,在下是奉家主之命特来邀请候爷过去一叙。”黑衣人朝着两人拱了拱手,虽无笑意,却也没有杀气。
玄青、玄衣面面相觑,他家主是谁?
“你家主子是何人?”儒雅男子听到黑衣人的话,又重新披起了外衣走了出来。一双明锐的眼睛望着黑衣人,居然知道他的身份,而且还知道他居住在这里?实在是不简单,让人不得不防。
“回候爷,我家主子是洛王爷。”黑衣人也不瞒他。
洛王?
定远候到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洛王居然也私下到了皇城,而且还知道了自己的行踪,看来这个洛王果然厉害。
“不知洛王现处何地?”
“回候爷,我家主子就居于您的隔壁。”黑衣人答道。
什么?
定远候又是一惊,洛王居然就在自己隔壁。而他居然没有察觉到,看来真的是要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了。万一洛王是要突袭自己,只怕他还要死得不明不白。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定远候的脸色蓦然一沉。
“有劳公子带路。”双手朝着黑衣人一拱,看来他倒真要会会这个洛王。他究竟有着什么心思?
“候爷请。”黑衣人站到一边,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请——”候爷点了点头,领着两个侍卫随他朝隔壁去。
“王爷——”黑衣人站在屋外,朝着屋子里唤道。
“进来吧。”清冷的声音传来,屋子里的灯光又已经点燃。
黑衣人推开了门,站在边上邀请候爷等入内。
定远候一进门便瞧见那个会在床畔的年轻男子,只见他白衣飘飘,面容冷俊,在看到他走进后,抬起头,冷漠的目光与自己相汇。
“候爷,请坐。”洛王站了起来,朝着定远候伸手做出个邀请的姿势。“抱歉,深夜打扰,不过有件事,本王想也许候爷会有兴趣。”
“哦?”定远候挑起了眉,这个洛王倒还真是直,一点也不浪费时间。“不知王爷想告诉在下什么事情?”有什么事值得深夜交谈的?
“候爷,不知您这次进皇城所谓何事?”洛王招手让影泡了茶,两人面前一人一杯。
卷一第七十九章交易(上)
“候爷,不知您这次进皇城所谓何事?”洛王招手让影泡了茶,两人面前一人一杯。
“这跟王爷要告诉在下的事情有关么?”定远候挑了挑眉。
“如果王爷是想去看语郡主,那么就有关了。”洛王轻抿了抿唇,笑道。
“这——”定远候蹙起了眉,他是想去见语儿没错。自上月过后,便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虽说楚凡曾有信返回,但他却对信里的内容产生了怀疑。难道语儿真的出事了?而这洛王却知晓?
“候爷,据本王探知,令千金现在已经沦为奴隶,每天过着最凄惨的生活…”
“不可能。”洛王爷的话一落,定远候便厉声道。妹妹如此喜欢语儿,怎会看着语儿沦为奴隶?再说了语儿可是太后亲封的郡主,有谁敢让她去做奴隶?
“候爷勿慌。”洛王摆了摆手,眸光不离定远候的眼。“候爷也知太子立了正妃,还是一个六岁小娃。而据本王所知语郡主可是对太子情有独衷,你认为看着所爱之人另娶她人,郡主还会不采取行动吗?”
“王爷是说语儿她…”定远候额间的折痕更深了,如果说先前还不信。但是现在他却有些担心了,语儿那丫头诗词歌赋都不错,但就是脾气很拧。特别是她若看上眼的,不折手段也会要到手。而她自十岁那年见到太子便一直私下说要当太子妃,后来更干脆央求皇后妹妹将她接进了宫,一直生活在宫里,只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现在太子妃却是一个六岁娃娃,她肯定是不会甘心的。但是楚凡呢,他可是自己一手培养的暗卫,难道他也会背叛自己吗?
“候爷是不是在想你在宫里安插的人怎么没有回报?”洛王一双星目看穿了定远候的想法,微挑了挑眉。
“候爷应该还不知道吧,郡主派去行刺的人就是您的暗卫。而他却被小太子妃当场抓住,太子妃之父梦罗国的国君更要对暗卫使用蛇型。那蛇型可比咱们月焰的各种刑法还要让人难以忍受,那便是将人丢进万蛇窟或者将无数条的小蛇灌进人的嘴里…”
“…”
定远候一听,脸色蓦然一白。连身后的黑衣人跟他的两个侍卫脸色也变得极难看,这蛇刑还真是让人心里发毛。
定远候现在也知,只怕楚凡是受不了这蛇刑才会背叛自己。只是没想到那小太子妃身后的人如此厉害,不过梦罗国之前却闻所未闻,究竟是什么样的国家?而皇后妹妹怎会看着语儿受难,她可是爱语儿似亲身女儿?微微蹙起了眉头,看来这回事情不好办。
“候爷,听说太后、皇后都因为语郡主的事情而与小太子妃发生了摩擦,甚至文武百官也被小太子妃捉弄过,都对此抱有微词。但是太子却一直护着她,并声称唯她之外不再立妃,只怕想要救出语郡主得费一番周折!”
洛王表情风情平淡,然而他字字却让定远候心惊。一双沧桑的眼眸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究竟在皇宫里布置多少他的人?居然将事情弄得如此清楚。只怕这个年轻的洛王才是真正难对付的人。近几年都不显山露水,让大家都已经在遗忘了他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果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王爷,明人不说暗话。想来你找老夫人也不只是为了告诉老夫小女之事吧?”定远候也不跟洛王再绕圈子,语儿他肯定是要救的。但是这个洛王究竟打着什么样的主意?私下回皇城又为何事?
“候爷果然是爽快人。”洛王抬起头,嘴角竟带着浅浅的笑,让那张冷漠的脸庞一下子似冰雪融化,万物迎春般生动起来。
“本王想与候爷做一笔交易。”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什么交易?”定远候神色不变,心里却暗暗揣测起来。
“一笔予你,予我皆有利的交易。”洛王端起茶轻茗了口,淡淡说道。
“请洛王明示。”定远候望着他,还是不解。
“候爷想救郡主吧?”洛王放下茶杯,望着定远候。“本王可以助候爷将郡主救出来。”
“那老夫需要为王爷做什么?”定远候目光凌厉,直言道。
“哈哈哈…”洛王朗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不过还好,客栈的隔音效果还不错。
“很简单。”洛王止了笑,神情变得冷漠。“本王要为父报仇,需要候爷助一臂之力。”以定远候的势力,有他相助,事情自然事半功倍。
“你是想?”定远候倒抽口气,他自然也知当年洛王之父死得蹊跷。有传闻是当今圣上弑兄夺了储君之位,但是后来这些传闻被压了下去。却不料当时年幼的洛王却将这事记到这么久,而且恨意如此深。蛰伏了这么多年,就等待着报仇。
“王爷想找谁报仇?”
洛王挑眉斜看了他一眼,不是明知故问吗?
“龙椅上的人。”
卷一第八十一章月夜救人
三日后
淡淡的月辉洒向寂静的大地,月夜清冷而孤寂。
树影婆娑,夏虫嘶鸣。
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
金碧辉煌的宫殿,像一条盘旋而眠的卧龙般,吐着淡淡的气息。
东宫
月牙纬缦摇曳着,珠帘随卷入的夜风晃动,叮叮叮的发出清脆的声音。
象牙床上,冷弯弯原本窝在夜辰温暖的怀抱而眠。却似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睁开了双眼。软绵绵的小手不着痕迹地一扬,白烟从指尖飘出,夜辰陡然陷入了深深的睡意里。
冷弯弯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小手撩开床帘,轻轻唤道:
“阿瑶、阿吟。”
两道白色的身影倏地出现在床前,斜射而入的月光朦胧,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主子。”两人朝着冷弯弯弯腰垂颔。
“阿吟,你去瞧瞧是不是有小老鼠进来了?”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朦胧的月光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似扬非扬的唇更让人感觉到一阵的寒意。
“是。”剑吟答道,白色身影随即消失。
“阿瑶,你去守在那株百合的身边。”在剑吟离去后,冷弯弯又朝着水瑶吩咐道。
“是。”白色罗裙一晃,水瑶也消失在眼前。
冷弯弯瞧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粉唇勾起一抹邪肆的笑。
游戏要开始了!
…
风凉凉的,撩拔着树枝摇曳舞动。
数道黑色的身影躲过巡逻的御前侍卫,翻墙掠廊,朝着皇宫关最下等宫女的地方而去。
在几人刚离去后,一道白色的身影倏地出现在后面。火红的眼瞳在璀璨的月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光芒,望了那几人的背影一眼,身影一晃,白衣男子又消失不见。
“主子,有七个人闯进了皇宫。”
剑吟回到了东宫,微垂着头朝着坐在床上的冷弯弯回道。
“是往关奴隶方向去的吗?”冷弯弯问,但那神情却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是的。”剑吟点头。
“很好。”冷弯弯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人家既然来了,咱们也该去招待一下。”手一伸,外边的衣物自动落到她的身上将那小小的身躯包裹起来。
剑吟站在外边静等着她的命令。
冷弯弯下了床,回头望着夜辰。小巧的眉微蹙了蹙,为了夜辰的安全。只见她手一扬,一片透明的白纱将夜辰覆盖。然后白纱消失不见,原本却是她为夜辰设下的结界,以免有人对他下手。
“走吧。”回头,朝着身边的剑吟说道。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子里,唯剩夜风轻摇,月光流泻入室。
空荡荡的宫殿外,杂草丛生。斑驳的墙院,偌大的庭子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株不高不矮的树,夜风摇动,越发的清冷孤寂。
这里是宫里最僻静、最落魄的地方,也就是所谓奴隶的居室。在院子里左边的一间小屋子里,白布窗透着屋子的烛光朦胧。
纪清语睡在窄窄的木板床上,搁着背部生生地疼。短短半月,曾经高贵优雅的郡主一下子变得苍白而狼狈,凌乱的发丝,变得削瘦的脸颊,素颜布衣,一双纤指变得粗糙。睡着的眉头也一直蹙着,背部的疼让她无法入眠,左右翻着身子,木板床发出吱吱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地方显得特别的突兀。
七道黑色的身影从院外飞掠而入,直奔着纪清语所在的小屋子而来。当几人将窗户轻轻弄开看到那个躺在木床上很狼狈的女人时都惊住了,她就是那个传说温柔美丽深得太后、皇后喜欢的语郡主吗?
纪清语自被弄到这个鬼地方后,便变得如同惊弓之鸟般,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以为是有人要来害自己。现在感觉到屋子里陌生的气息,她倏地从木床上坐了起来,当看到眼前出现的几个黑衣人时,差点没吓得惊叫出声。
“郡主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看到纪清语要放声惊叫,其中一个黑衣人赶紧出声。他们可不想将宫里的侍卫引来。
纪清语张大的嘴慢慢合了起来,然后眸光怀疑地望着几人。轻轻出声,声音却带着一些嘶哑。
“你们是来救我的?”
“是。”黑衣人点头,“候爷已经到了月焰皇城,现在就在皇城里的一家客栈。等待郡主出宫。”
“我爹爹也来了?”听到黑衣人提起父亲,纪清语一双朦胧的眼里倒闪起亮光。她就知道爹爹不会让她在这里吃苦的。
“那走吧。”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是。”黑衣人点头,“郡主要小心一点,我们不能让宫里的侍卫发现了。”、
“好。”纪清语自然明白。
七个黑衣人将纪清语护在中间,朝外走去。
“诸位深更半夜的,想带着这个小奴隶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