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慧非常不解道:“为什么要你爸给啊?”

尤冠熙不看迟慧道:“因为他家没钱,拿不出去英国的费用。”迟慧更不解了,只是看着尤冠熙,尤冠熙缓缓道:“我爸是叶鑫佳的舅舅,她是我姑姑的儿子,我表哥。”

迟慧睁大眼睛望着他,不可思议道:“天哪,我从来不知道叶鑫佳是你表哥……你们看着完全不像……感觉你们都不怎么联系……”尤冠熙旁边的啤酒瓶已经聚拢得像保龄球等待开球,他仰头饮完杯里的最后一口酒,缓缓道:“我们就是不联系,我们两家绝交。”

那天晚上,尤冠熙一边讲述自己家50余年的历史,一边不停地喝雪花,醉得一塌糊涂。

原来尤冠熙的爷爷尤忠成、外公伍辉曾与白娇娇的爷爷白向农共事过,“要不是爷爷走得早,怎么着也得在白娇娇家旁边搞一栋小灰楼住住。”

当时,尤忠成、伍辉,还有祝芙的爷爷祝励都是“保白派”。在白向农被打倒,白家政治上最困难的时候,白群周、尤可潭兄妹,以及伍荷全由尤冠熙的外婆一人照顾。

“姥姥当时跟自己讲,‘一定要撑住,我再倒下,这四个孩子真要流落街头了。’”后来拨乱反正,恢复高考,白群周和尤可潭都考上大学,妈妈伍荷和姑姑尤可溪都在文工团,“后来我爸妈开始恋爱的时候,白伯伯和姑姑也在恋爱,姥姥觉得可好了,她照看的四个孩子正好是两对。”

“要不说姑姑脑子不清楚,跟白伯伯恋爱时,真叫作天作地,我爸都看不下去,两人分分合合,最后分手。后来嫁的叶透基,当时刚刚从农村来到湖边,连我爸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家里完全不清楚的情况下,姑姑竟然怀孕,所以只得嫁给叶透基。我爸一直骂叶透基‘都是男人,我他妈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卑鄙伎俩’。那时因为爷爷奶奶都已去世,爸爸认为自己对姑姑有责任,但没有保护好姑姑,他又恨姑姑没长脑子。姑姑也是倔脾气,就说:‘以后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后来无论日子过得多么苦,也没向我爸开过口,除了三件事:一件是把叶鑫佳安排进湖中;第二件是请老校长关照叶鑫佳搞竞赛争取加分或保送;第三件就是叶鑫佳的出国费用。虽然我爸帮忙但是讲:‘叶鑫佳那小子跟他老子一样,都是狼心狗肺,白眼狼,就算我现在帮他,将来我这个舅舅要是死了,他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尤冠熙继续大口地喝着雪花,眼眶里闪动泪花,迟慧忙劝道:“已经喝得不少了,别再喝了。”尤冠熙不理会继续道:“所以说,女人光漂亮真没用,最重要的是要有脑子。我爸曾狠狠骂过我姑,茶杯都摔了:‘我不让你跟姓叶的混蛋,你不干;我90年代初叫你买股票,你不敢;我叫你学会计赶紧挪窝,你下岗;我叫你尽早买房子,你等等看;我跟你讲现在离股市能有多远有多远,你不照办;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妹妹!漂亮脸蛋,智商下线!’我爸气不过,说跟姑姑绝交,所以我们两家不来往,过年过节也不走动,叶鑫佳虽说是我表哥,也当我是透明色。”

尤冠熙还在大口喝酒,眼里都是泪,继续道:“姥姥去世后,我爸也是跟我喝了一夜的酒,我俩哭了一夜。我爸讲,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当年多亏姥爷姥姥照顾他和姑姑。他当年下放在农村,姥爷听到要恢复高考的消息,连夜赶到爸爸下放的农场,当时农村没有电,路不好,姥爷骑自行车一头栽到大坑里。高考复习的时候,姥姥每天给爸爸吃两个鸡蛋,做成葱油蛋炒饭,他一顿能吃满满两大碗。爸爸考前很紧张,姥姥对他讲:‘你这么努力,一定能考上。’后来我爸终于考上了大学,姥爷姥姥都很高兴。毕业后,他和白伯伯一起分到办公厅,我爸讲:‘毕竟我们家当时不能和白家比,爷爷奶奶都已去世,而且我又没有白伯伯有眼力见儿,天天夹着尾巴做人,比赛装孙子。’所以,不再做机关‘大服务员’,停薪留职,下海经商。我爸当时一门心思做事情,好让姥爷姥姥高兴。可是,在我爸刚开始搞房地产的时候姥爷就去世了,他没有看到爸爸做成事情的那一天,现在姥姥又走了,姥姥看到了他做成事情,也看到了他和我妈的争吵和分居。我妈是独女,我爸讲,此生一定不会跟我妈离婚,因为他绝对不会对不起姥爷姥姥。”

迟慧没有再劝尤冠熙少喝点,而是从他对面坐到了他旁边,拿起酒杯陪他一起喝。啤酒苦苦的,没有冻柠茶好喝。迟慧看到饭店快要打烊,慌忙前去结账。并对尤冠熙道:“饭店要关门了,我送你回家,你家地址?”

尤冠熙泪流满面大笑道:“回家?姥爷姥姥在天国,我妈这个点估计快到加国,我爸就不提了,姑姑一家从来不像亲戚,我现在没有家,别人能回家,我能回哪儿?”

迟慧眼眶也热,但是饭店只剩他俩,于是忙道:“你在京师的住址?”尤冠熙拿出最新的iPhone用note功能输入了地址。迟慧搀扶走路晃悠的尤冠熙,叫出租车。

出租车在一个小区的铁门处停下,迟慧付钱后,两人下车。尤冠熙迷迷瞪瞪,几乎打算倒地就睡,迟慧忙问家里电话,尤冠熙拿出手机,拨通,说接我接我,在大门口。

一会儿,一个看上去像是阿姨的人从里面出来,铁门打开,保安详细问过情况,迟慧登记后,保安放行。

然后两个人搀扶尤冠熙在院子里七拐八弯,迟慧的肩膀都被压酸,终于到了一处楼前,阿姨掏钥匙输密码,然后刷卡进电梯,然后多次掏钥匙输密码,层层几道门打开,终于到家。

迟慧抬眼,只见金碧辉煌,宛若凡尔赛宫的模样,白色对开高门镶里外金边,金色雕花镂空楼梯旋转而上,巨大的水晶吊灯在大厅中央,散射着绚烂缤纷的光芒。黑夜里外面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栋楼,想不到里面是这般景象。

迟慧问阿姨:“尤冠熙的卧室在哪儿?”

阿姨道:“在四楼,跟我来。”

于是三人进入室内电梯,阿姨按3,进来的第一层电梯标记为G。

在与阿姨的一同协作下,总算把尤冠熙折腾到了他巨大的繁复雕花的红木架子床上。

迟慧告诉阿姨尤冠熙今晚喝得有点多,可以沏普洱茶待他醒了给他喝,并给阿姨留了自己的电话。告别阿姨后,迟慧飞奔去地铁站,终于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回学校。

第十八章

华蝶使馆见华含之 蒙祖荫华蝶领信托

酒醉后的尤冠熙,第二天下午的GRE课上半段缺席,下半段来到教室。之前迟慧就收到他的短信,问迟慧昨晚如何回去,一个女孩这么晚太不安全我实在对不起,你还送我真是太不好意思,饭钱打车钱我给你云云。

待到尤冠熙进门,只见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领口袖口整整齐齐,人看上去清清爽爽,坐到迟慧旁,身上还有巴宝莉香,昨晚酒醉失态恍若梦中景象。

旁边同在一起上GRE课的钱立打趣道:“尤公子今天来约会啊。”

尤冠熙笑道:“我哪天不约会啊?”三人哄笑。

只是那晚之后,迟慧总觉得尤冠熙笑声后藏着心伤。但考试迫在眉睫,她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在手账本上匆匆记下:昨天没有完成背单词计划,17天背完GRE单词想都不要想。

在太平洋这岸的同学们如火如荼准备GRE考试时,华蝶遇到了人生中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跟父母奶奶一起住,自由度堪忧。华蝶想养一只泰迪,奶奶给出的万年反对意见是:“人都养不活还养狗。”在家里吃饭,绝对不能有剩饭。”

华蝶一度萌生搬出去住的想法,奶奶惊愕道:“没有出阁的闺女怎么可以搬出去住?”然后顺势对华蝶提点道:“你给我记好了,女孩婚前就不能那啥儿,那叫不值钱。”

“21世纪了,奶奶!”华蝶回应道。

“别管哪个世纪,哪个国家,你看英国王室娶王妃,要不要处女?”

“我想自己单独有个房子,怎么了?”华蝶不耐烦道。

“可以啊,买房子我最没意见了,投资可以,没结婚就得在娘家住。”奶奶果断回应道。

奶奶最喜欢买房子,她的话是:“盛世买房产,乱世买黄金。”自己和儿子一家住,在国内有两套、美国有两套买在大学附近的房子在出租。

奶奶打算百年之后房产给儿子;并为表哥存了一笔信托,俄罗斯现在经济不好,工资按美元结算才那么点儿,她担心大姑一生浪漫主义,给表哥留不下什么钱。

一日,奶奶叫华蝶一起去做旗袍。

奶奶找的香港老师傅,做了一辈子的旗袍,当天人家本来休息,听说她们要来,特意开门。然后分别为两人量尺寸,期间不停赞美华蝶身材好,最适合穿旗袍。

之后,奶奶精心为二人挑选衣料,真丝暗花,总共两件旗袍衣料加手工费6000美元,奶奶应声刷卡,都没犹豫一下。

华蝶心中纳罕:“拜托,奶奶可是万年不花钱,口头禅都是‘有钱要当没钱花’。当年她十八岁生日,曾祖父赠送一块瑞士表做生日礼物,她一直带到现在八十岁。今天怎么如此大方?”

做旗袍颇费些时日,待到旗袍做好寄到,华蝶都快忘了这茬儿。

别说,香港老师傅的手艺真不错,中间不用任何修改,就把这旗袍做得如此服帖。站在穿衣镜前,华蝶都觉得自己格外高挑,前后曲线波涛,身材曼妙。

而且老师傅人也厚道,邮寄运费全免掉,还打电话确认有无收到。两件旗袍均是元宝领,奶奶的那件是黑色丝绸镶金边,领口袖口裙摆处金色耀眼,华蝶的无袖旗袍是白色丝绸点桃花,对角肩膀裙摆处几朵红桃,分外娇俏。

两人身着旗袍,妆容精致,奶奶戴上了平常不戴的老坑翡翠耳环手镯和戒指,绿得流水;华蝶也戴上了白色透明翡翠贵妃镯,透过手镯外壁,手腕上如毛孔大小的一点淡痣,清晰可见。两人穿戴整齐后,一起赴大使馆,参加招待晚宴。

晚宴为庆祝一项文化交流活动而举办,中方大使、参赞,美方郡长、国会议员、市长等穿插分别致辞,而后中方的艺术家、名角儿登台献艺,然后是自助晚宴。

华蝶仅在一旁静静站立,却吸引众多目光,不断有人跟她握手,收到的外交官、侨领、企业家、艺术家的名片有厚厚一叠,其中有一张名片折叠了两页才写下全部头衔。华蝶正想笑,忽然看到一位女士向自己这边走来,只见她腰板笔直,肩胸挺阔,穿着淡裸色套装,同色高跟皮鞋,手挽淡杏色爱马仕柏金,佩戴水滴状珍珠耳环,领口微露珍珠项链,左胸口一枚拳头大小的钻石镂空玫瑰花胸针,左手无名指叠带两枚戒指,一枚碎钻绕圈,一枚上镶有花生大小的黄钻,皮肤光泽,罕有皱纹,深蓝色眼影下的眼睛神采奕奕,珊瑚调的口红令皮肤更显白皙,头发微卷蓬松有型,精心做过。

正当华蝶被这位女士吸引时,奶奶激动地走过去,握住这位女士的手道:“姐姐,您好!”

这位女士也显得有些兴奋,道:“敛之,你好!我们又是多少年没见了!”

“可不嘛,您保养得真好!我都老得不像样子了。”奶奶满脸堆笑地恭维道。

“哪里啊,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晃儿怎么就……我还记得,当年抗日战争时,我在重庆读小学那会儿,咱俩儿一块玩的情景,你看现在……”

华蝶正吃惊地看两人寒暄叙旧,突然听到奶奶喊自己的名字,忙过去,只见奶奶道:“来,见过大姨奶奶,这就是经常向你提到的奶奶的堂姐。”

华蝶慌忙伸出双手,握手道:“大姨奶奶您好!天啊,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您的皮肤真好!”华蝶不是恭维,她已惊讶到不行,奶奶都已80多岁,她的堂姐怎么也是奔90的人,但眼前的这位大姨奶奶看上去不到50岁。

大姨奶奶看着华蝶笑道:“孙女儿长得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真不错,在ULA读书?”

“是的,在读本科。”奶奶代华蝶笑着答道。寒暄之后,大姨奶奶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拉过奶奶,并示意一起坐下,然后道:“那件事……”华蝶看得出她好像要跟奶奶谈什么要紧事儿,所以没有凑上前,转身去拿了一杯水,抿了抿,心里还在对刚才进行回味。

过了一会儿,一堆媒体记者前来要采访大姨奶奶,她起身道:“我可能要去忙一会儿了,今天见到你们真的很高兴。”然后,递给华蝶一张名片,道:“电话邮件随时保持联系。”

奶奶很是高兴,满脸笑容道:“谢谢您啊,姐姐,您先忙您的。”“谢谢大姨奶奶!”华蝶附和道。然后只见她被一堆长枪短炮包围,此时,华蝶低头看接过的名片,一面居中写着“Hannah Hwa”,下面两行小子,电话和电子邮箱地址;翻过来正面,仅三个字“華含之”。

华含之让华蝶由衷羡慕:做老人真是太好了。说话完全底气十足,神情永远从容不迫,遇事一切了如指掌。而不似自己这般青青涩涩,怯怯生生,这一步不知下一步何去何从。十九岁的华蝶有时真的特别想看看九十岁的自己是什么样。

生活节奏很快,日子里总有更好玩的事情发生,不时有人向华蝶表白,异域的男子总盛赞她“Japanese Princess”或“Chinese Princess”,当然遇到前者,华蝶会立刻纠正。

华蝶沉浸于表演及事业的开拓,不谈恋爱,但这不意味着不和男生约会。没有固定男友,所以可以跟不同的男生吃饭看电影且不需报备请示。

华蝶约会的男生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背景,每一天都是盒子里的巧克力糖。遇到生日情人节之类,华蝶收到的玫瑰好似明星演唱会的献花,多到一个人拿不下。

她很快就把那天晚上忘掉。

一日,华蝶回家,听见奶奶高兴道:“爷爷给我们钱了。”

“爷爷?”华蝶心里咯噔一下:“听大人们讲爷爷奶奶‘文革’时就离婚了,大姑和父亲都还随奶奶改姓华……开放后,爷爷就在德国,貌似跟大姑还有零星联系,跟我们鲜有往来,怎么会突然给我们钱?而且爷爷一直是奶奶面前不能提的一个人,奶奶今天怎么自己主动提起?”

于是华蝶试探性地轻轻道:“爷爷……从德国来信了?”

奶奶立刻脸色一沉道:“不要提那个姓孟的!”

华蝶小声道:“你不是说爷爷……”

奶奶急急打断道:“我是说我爷爷,my grandfather。”奶奶怕华蝶不明白,还用了英文进行表达。

“你爷爷?”华蝶笑了,“这我该怎么称呼啊……高祖父吗?”

“对,就是高祖父。”奶奶肯定道。

原来大江大海的时候,曾祖父(奶奶的父亲)一家留在了大陆,曾祖父哥哥(华含之的父亲)一家和高祖父一起去了香港最后辗转来了美国,后来高祖父在美国去世,把遗产中的一部分用来做教育信托,以支付家族中符合条件的男孩女孩大学期间的学费。

按高祖父信托条款,华蝶所上的ULA在美国著名大学列表中,因而大学本科的学费将由该信托支付。现在信托实际管理人是华含之,这就是为什么要华蝶与这位大姨奶奶见面的缘故。

华蝶听完后完全懵了,抑制不住竟然笑了许久,“这是真的假的?你在讲故事吧?怎么听上去像小说?”华蝶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ULA作为全美最贵的大学之一,学费竟然还有别人掏,真是活久见。

“这有什么的,我们华家本来就是大家。”奶奶不以为然道。

小时候听奶奶讲这句话,华蝶从没放在心上,觉得不过是找借口对自己进行各项要求而已。但今天,华蝶忽然明白原来“福荫子孙”不是一句空话。

怪不得电影里发誓,说完了皇天后土,就是列祖列宗。华人传统上不信教,列祖列宗就是宗教。

奶奶接着道:“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毕竟前人种树,后人好乘凉,做老人到底不能太自私。更何况世事难料,形势永远比人强,样样好不如命好……但家里能帮衬些总归不至于太难……”奶奶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华蝶自幼跟奶奶最亲,但直到今天才好像有点懂她。

第十九章

梅响道歌坛已走红 深陷情欲甄美怀孕

当迟慧等如火如荼准备GRE时,钱立在QQ群里建议大家聚会一下欢送戴诗慕。原来戴诗慕已从双子星大学退学,转入美国斯福大学读Computer Science的大三。

戴诗慕私下跟迟慧讲,主要觉得双子星大学也就那样;而且既然以后要去美国读书,不如本科就去,只考托福就行。如果自己本科GPA很高,将来继续斯福PhD的话,说不定能免掉GRE。

迟慧赞叹道:“你太能耐了,我对你的敬佩之情早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主要是懒,不想考GRE。”戴诗慕笑道。

“我是真的好佩服你,跟你相比,我觉得自己没有智商,我做什么事情都是极为吃力,而你做什么都毫不费劲。”

“过奖过奖,假象假象。”戴诗慕笑道。

聚会之后,大家KTV,在点歌时,华语男歌手里竟然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梅响道”,大家纷纷议论这是咱们班的梅响道吗?

然后百度搜索,“天啊,我们彻底落伍,这网上都有粉丝骂战了。”迟慧感叹道。新闻图片中梅响道演唱会人山人海,正文里写到他“包揽词曲编唱”。“以前只知道他文章写得好,不曾知道他在音乐上还有造诣。”迟慧赞叹道。

尤冠联接话:“咱班卧虎藏龙,华蝶的古筝弹得是一流。”众人皆笑。钱立拍着尤冠熙的肩膀道:“为了你的华蝶,你也是拼了,抓紧时间,说不定人家已名花有主。”“没有没有,还是单身,我一直密切关注,谁那么容易就能对上她的路?”

此时,秦盛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你们现在谁跟甄美还有联系?”

迟慧听到后心里咯噔一声。自高中毕业后,迟慧就没有甄美的联系方式,连众众网好友都没加,没想到秦盛现在还惦记着她。

迟慧和查晓南QQ闲聊过,但渐渐没话,不清楚他现在跟甄美的情况。尤冠熙接话道:“甄美已经回头不是岸了。这几年她跟查晓南、贾葆三个人天天演安妮宝贝,现在甄美的男朋友是劳适。”

“劳适?”众人皆问,迟慧也在脑子里想半天劳适是谁。“就是那个不怎么讲话的男生。”尤冠熙提示道。“我好像跟他都没讲过话。”秦盛道。尤冠熙没有深谈,只道:“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人间正道是沧桑。”

甄美从高一开始,成绩下降得厉害,也没有找到方法迎头赶上,因而高考只考上了湖边市的一所二本。甄母自然是非常不满意,但她只会唠叨和攀比,拿不出什么合理的措施和建议。因查晓南也留在湖边,所以自高三毕业的暑假里,他们就每天腻在一起。

大一开学后,大学的同学们大多来自湖州省其他市或农村,省城女孩不多,加之甄美本来就漂亮,根本鹤立鸡群,众人瞩目。甄美跟宿舍室友处得不好,她对睡觉打呼噜和脚臭实在不能忍受,非常嫌恶室友们为去澡堂洗澡一次2块钱还是打热水在宿舍里洗一壶2角钱而计算比较,不愿跟室友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她们总打最便宜的饭菜清汤寡水,然后用眼神交流甄美怎么总点鱼虾之类。她还受不了她们总去买师姐们的二手衣衫,把头发烫成鸡窝,用青色的眼影涂满整个眼窝。但是她还是得和她们相处,因为高考调剂分到会计专业,甄美完全提不起兴趣,得找她们抄作业应付。

有学长一眼就爱上甄美,强拉她加入学生会,别人通过层层选拔,甄美连发言稿都没准备就直接进了外联部。有人不服,有人说看脸的社会就是这么残酷。

学校宿舍要搬到湖边郊区新建的大学城,班里所有的男生都来帮甄美提箱,而室友们都在自己拼了老命地拽提推拿,甄美淡淡看了室友们一眼就走开,看到帮自己拿东西满头是汗的男生,也未多话,她不记得最后有没有说谢谢,但一定没有请客吃饭等表达感谢。

甄美最大的爱好就是照了照片发到众众网,底下一片流口水和点赞,很快甄美就被称为“校花”。之后,查晓南买了车,每天接甄美出去约会,所有人都说甄美的男朋友是高富帅。

然而,查晓南是暴脾气,甄美也任性得很,两人的恋爱是冰火两重天。好的时候,恨不得互为血肉,各种情话缠绵。不好的时候,查晓南骂,甄美哭,不分昼夜。其实吵架也没个具体由头,一句话说得不对味,可能就是一场大吵。

吵架后,甄美还有杀手锏:找贾葆。贾葆一直喜欢甄美,他在湖边的一所三本大学读书,天天打游戏,混等毕业。贾葆母亲下岗在家,父亲做点小买卖,因而贾葆无法像查晓南那样接送甄美车来车往,零用钱不够开房,请甄美吃饭的地方就是路边大排档。

但贾葆有肩膀和胸膛。甄美倚着靠,拍了照,发到网上,配文“寂寞习惯就好”,只为让查晓南如雷暴跳。果不其然,查晓南看到后,风驰电掣般地来到贾葆的学校宿舍就要找贾葆打架,被室友拉下,但跟贾葆飚尽狠话。

甄美容易心软,跟贾葆在一起的时候,贾葆要她就给。贾葆想要她的时候特别柔情似水,把她捧在掌心当宝贝,眼里全是渴望,不给觉得对他有愧,他一定因自己的魅力而沉醉。贾葆去洗手间,甄美接到查晓南的电话,带着哭腔的对不起,深情似海的不能没有你,今晚接你去旋转餐厅赔罪,你是否准许?甄美只得起身收拾,跟贾葆道学校有事,吻别后回到学校第一眼就看见查晓南的车子。晚上吃饭,查晓南体贴到帮甄美剔鱼刺,烛光里各种柔情蜜意。

甄美想起室友们卧谈会提及性的小心翼翼与隐隐晦晦,心里不屑道:“一群土包子,都什么年代了,真是丑逼没人要。”

甄美的月经两个月没来,而且这段时间特别嗜睡。一日,查晓南因学校有事刚走,甄美懒洋洋地在出租房里醒来,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我该不是怀孕了吧?”她非常紧张,忙上网查怀孕的迹象,结果很多表现都符合,于是更加紧张,按照网上的介绍买来验孕棒,结果中队长。

甄美有点慌,也许验孕棒不准,于是立刻去了医院,各种排队化验之后,医生看着结果,懒懒眼皮都没抬道:“怀孕了,妊娠六周。”甄美没问医生问题,后面还有一堆病人围了一圈。

她跌跌撞撞从医院出来,给查晓南电话,结果没有人接。甄美继续打,一连20几个电话,均无人接通,甄美气急忙叫了出租车赶往查晓南学校。去查晓南宿舍甄美熟门熟路,到了宿舍一看,日光灯全开,灯火通明,推门只见四个男生各个眼盯屏幕,极度专注,手指飞快,戴着耳机话筒,嘴中还呼朋引伴念念有词,甄美气到不能自已,玩游戏玩到这么重要的电话也不接,于是在门口大吼道:“查晓南,你给我出来!”

查晓南正打到游戏关键环节,竟然道:“马上马上马上。”

甄美气不过,冲进房间拔鼠标抢键盘,查晓南立刻暴怒:“你有病啊!”眼看关键进攻没拿下,查晓南怒不可遏,猛地把键盘鼠标全部砸碎,响声震动整层宿舍。室友们纷纷拉架,甄美哭着跑出宿舍楼。

今天对查晓南而言是非常关键的一天,他和室友、朋友们组成的“梦之队”正在争夺电竞比赛决赛入场券。被甄美这么一闹,不仅比赛搅黄,在网上在线队友面前丧失了信誉,还在室友面前颜面扫地:搞得自己是一个连女人都管不住的男人,根本抬不起头。

室友道:“南哥,嫂子今天怎么了?”查晓南恨恨道:“这疯女人有病,我跟她一刀两断。”甄美在查晓南宿舍楼前的一片树林里大哭,她非常害怕,不敢跟妈妈讲,妈妈会把她骂死,而查晓南又根本不管。

她掏出手机发短信道:“查晓南,我都怀孕了,你还死在那儿玩游戏,你他妈还是不是人!”正在消气的查晓南,突然看到手机来的这条短信,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回复道:“是我的吗?”正在漆黑的小树林里痛哭的甄美,看到这条短信,其实心里没底,六周前的很多事情她也记不起,但此话由查晓南讲出太令人寒心,面子上又挂不住,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她带着满脸泪痕又冲到查晓南寝室,上来就要掌掴他,查晓南余怒未消,看她又来这么闹,正欲还手,被室友拉住,劝道:“南哥南哥,不能打女人,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众人安抚了查晓南,离开了寝室关上门,留给正盛怒的他和背着人大哭的甄美单独说话的空间。

查晓南点了烟,抽起来,一根烟抽完道:“你想怎么办吧?”带着哭腔的甄美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查晓南道:“现在不是有无痛人流吗?做那个好了。”甄美哭声更大了:“我真的很害怕。”查晓南也没了主意,继续抽烟。整个房间里只有甄美的抽泣声,时针已指向夜里12点整。

甄美道:“无痛人流真的不痛吗?会不会有危险?是怎么个人流法儿?”“你他妈问我,我哪儿知道?”查晓南蹭得一下从椅子上起来,怒吼道。甄美大哭,大喊道:“查晓南,你无耻,你不是人!”并顺手抄起了室友桌上的书,狠狠地砸中了查晓南的头,然后摔门跑出。查晓南被砸得火冒三丈,看她跑出,把书重重地朝门砸去,弹到甄美的脚。甄美以为查晓南在还手,哭骂道:“查晓南,你是猪!你是畜生!”整层宿舍都听得到。

甄美哭着从宿舍楼里出来,在小树林里给贾葆电话,当时贾葆没有睡正在玩游戏,听到甄美的哭诉,忙打了车去接甄美。把甄美接到出租房后,折腾了一天的甄美没有吃东西,贾葆下了面条两人吃。

甄美又哭道:“我怀孕了。”贾葆惊得筷子都要掉了,心想:“应该不是我的吧,她跟查晓南在一起的时间更多。”甄美道:“你知道无痛人流怎么做吗?”一听甄美没有打算要这个孩子的意思,贾葆稍稍松了口气道:“不知道呢,很贵吗?”甄美只是哭,贾葆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道:“你跟查晓南商量过了吗?”甄美哭声更大了,道:“不要提那个畜生!他不是人!”贾葆只好安慰道:“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我先走了,我明早还有课。”于是轻轻抱了抱甄美,起身离开,把出租房门关上。

甄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慌。家在湖边,有家不回,住在这样一个破旧、简陋、脏兮兮的出租房里,今晚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待在这里,能听到邻居喝酒的划拳声。

甄美不知道怎么办,妈妈那边是绝对讲不得。她想起一个人,小时候这个人就特别喜欢自己,考大学建议她考艺术类,说她这么漂亮,脸小又上镜,电影学院或戏剧学院肯定没问题,还给她介绍辅导老师,只可惜妈妈不允许。上了大学后,两人常说体己话,宛若姐妹般——高潘老师。

第二十章

高潘仗义拯救甄美 千朵玫瑰甄美回心

现已凌晨3点,甄美发短信道:“高老师,帮帮我。”她期盼高老师早晨醒来之后回复。

而此刻的高潘,刚刚结束了和湖中老校长儿子的婚姻,正在看碟流泪喝酒浇愁,忽然看到这样一则短信,立刻回电话。甄美没想到高潘老师这么快就回复,仿佛漂在黑暗的大海上看到了营救的船艇,放声大哭,高潘慌了,忙安慰道:“先别哭,有话好好说。”然后甄美泣不成声地说自己怀孕了,不敢跟妈妈讲,不知道怎么做无痛人流,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害怕。

高潘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几周了?”虽然高潘老师也骂自己,比如只考了二本,没有读艺术院校等,但她那是恨铁不成钢而已,她是会帮自己的。

甄美道:“六周。”

高潘想了一下道:“男朋友家里知道吗?”

“我跟他吵架了,他整天就知道玩游戏。”甄美哭道。

“他父母也是正经人,都是省直机关系统的,这事就一句话都没有?”

甄美道:“我不知道他父母是做什么的,没见过。我是今天才去医院检查的……无痛人流真的不痛吗?”

高潘道:“傻丫头,人流不是儿戏,那是一条人命,很可能是两条人命。女人人流搞不好以后怀不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甄美在电话这头又开始哭起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高潘急急打断道,“我问你,你第一次是不是给的他?”

甄美在这头没有回答,只道:“高老师,现在问这个有什么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