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几天咱们就走了,下次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一生还能见上几回。”赵恪笑道,“你不是说顾清想再做一台脚踏式洗衣机用吗,先前的图纸也给他拿走了,这事啊,交给他吧。”

他们夫妻又不要名利,其实给谁无所谓,只是季司令今儿算是惹到小梅了!也是,张口就要,给人的感觉是不舒服,上次的枪支也是这样,那时他不计较,是因为他对武器的投入生产和试用有否决权。

第194章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苏梅提出拆开的洗衣机往小黑蛋、赵瑾、林念营跟前一放,“里面有安装说明、五金和工具,你们先组装一下试试。”

说罢,苏梅转身去忙了。

三人脱下军装外套,挽起衫衣袖子,拆开包装,找出安装说明、五金和工具,分开一个个部件,然后开始组装。

因为有过组装军卡和海盗船的经历,精致小巧的洗衣机在三人手里不算多难,费时一个多小时便组装好了。

“走,回去试试。”赵瑾推着向外走道。

林念营盯着组装说明,默默算着材料费。

“我跟娘说一声。”小黑蛋转身跑进后厨,“娘,我们组装好了,四哥说回去试试,我们走啦。”

苏梅抬腕看了看表,还有三分钟他们就该上课了:“念辉,没时间了,洗衣机先放着,你们赶紧去教室。”

小黑蛋一愣,看向墙上的钟,随之撒腿便冲出了后厨:“快走,要迟到了。”

赵瑾和林念营一惊,丢下洗衣机冲在了他前面。

紧赶慢赶三人才在铃声落下的前一刻,冲进了教室。

小黑蛋拍了拍胸脯,好险!

小胖墩看他:没带书?

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小胖墩无奈地将自己的地理课本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们的地理老师是名地质学家,行走的足迹早已遍布了我国的大江南北,山川地貌、四时风景,到了他嘴里,都似有了生命。

第二、三节课是草药学,老师姓顾,他讲课,外面只要不是刮风下雨,他必会借辆军卡,带着孩子们出门,到郊外,到水沟边、到田间、到山里,属于边走边教的类型。

所以他的课一般是连着上。

小黑蛋最喜欢他的课,因为野外有吃的。

雪白的槐花,山野果子或是甜甜根、茅草芽等,总之吞到嘴里只要不是苦的,而老师又没有阻止,那是逮着什么吃什么。

放学时间一到,老师便开车带了他们回来。

从车上跳下来,小黑蛋兜着一衣襟槐花,撒欢儿似地冲到了食堂。

“娘、娘,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苏梅早早给兄弟仨打好了饭,赵瑾、林念营放学就过来了,这会儿都吃好饭推着洗衣机去宿舍了。

接住冲来的小家伙,苏梅捏了朵槐花尝了尝:“好鲜!在哪摘的?”

“郊外山里。”

苏梅把饭盒往小家伙面前推了推,双手捧住槐花:“你先吃着,娘去后厨借个灶,买两个鸡蛋给你炒一盘。”

“娘一起吃。”

“好。”

苏梅不爱道人是非,谁有事说一声,能帮就帮了,平时给自家孩子定个什么菜,出手也向来大方,遂一般要买什么,大师傅这边应了,就没人提意见。

两个鸡蛋、一把小青菜,一捧面粉,外带油盐、柴火,苏梅都给算了钱。

钱一付,苏梅择了小青菜和槐花一起淘洗干净,放在一旁控水,拿碗磕了鸡蛋,取了双筷子飞速打散,往烧热的油锅里一倒,定型后翻个面,稍稍一煎,待两面金黄后盛出,控好水的小青菜切碎跟槐花拌上面一煎,放入调料跟鸡蛋一炒,一盘槐花青菜炒鸡蛋就好了。

苏梅端着菜出去,小黑蛋身边已经坐了一圈孩子,都是他一个宿舍的。

“阿姨!”荣轩、孙小狼、刘永言、小胖墩、张学文。

苏梅点点头,把菜往小黑蛋面前一放,小家伙端起盘子先往自己碗里扒了些,然后放在中间,对大家做了个请。

张学文率先拿起了自己的大勺子,刘永言跟荣轩同时皱了下眉,孙小狼跟胖墩没那么多想法,举起筷子抢着吃就对了。

张学文一勺子下去舀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几双筷子同时出击,盘子瞬间空了。

小黑蛋抱着饭盒下桌,夹了筷子鸡蛋:“娘,你吃。”

苏梅弯腰吃了,小黑蛋又夹了一筷子槐花。

连吃了两口,小黑蛋再夹,苏梅便冲他摇了摇头:“快吃吧,等会儿不是还有特训吗?”

小黑蛋点点头,一口窝头一口菜地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怕他噎着,苏梅端起桌上的稀粥,间或喂他一口。

一顿饭吃完,小黑蛋长舒了口气。

“念辉,你跟阿姨说说话,饭盒给我一块儿洗了。”小胖墩张手道。

小黑蛋道了声谢,把饭盒递了过去。

苏梅牵起小家伙的手出了食堂,一边送他往营区走,一边问他要不要把前天收的红包存上。

“四哥、五哥存吗?”

苏梅拍拍衣兜:“钱已经交给我了,明儿我抽空去趟银行,存进他们的户头。”

小黑蛋想了想:“那我存一半吧。”

“你的一半有多少?”苏梅好奇道。

年前年后收的压岁钱、红包什么的,苏梅从没问过,因为几个大的从不乱花,个个都有自己的计划。

“350元。”

一半是这么多,那么念辉手里现下就有700百了,这可不是小数目,“你准备买啥吗?”

“吃的。还有你们每个人过生日啊,我不得准备礼物。”

一句‘你们每个人’让苏梅想到了庞大的基数,赵家、苏家、刘家和现下的顾家,以及教官、战友。

“念辉,你是小孩子,不准备礼物,也没人怪你。那么多人的生日都要记着,都要提前准备东西,你不累呀?”

“不累,挺开心的,因为大家就会寄回礼。娘,你收到东西不开心吗?”

苏梅噎了噎,这是想互交换礼物呢,还是觉得好玩。

晚上,顾清再过来,不但给苏梅带来了包票证,还带来了一箱子书。

苏梅打开信封看了看,粮票、肉票、鸡蛋、糖和布票居多,“你带这么多票过来,家里知道吗?”

“我爷爷准备的。”

苏梅想了下,觉得多半是谢她这段时间教孩子做洗衣机,招待晚饭。

挑了两张肉票和三张糖票,其余的全部递给他道:“拿回去,替我跟你爷爷说声谢谢,南方那边我们种了十亩地,过两天你恪叔的战友托人送来的粮食就该到了。这肉和糖票我就收下了,明儿买点肉做成肉干,再买两包奶糖,给念辉他们打打牙祭,补点营养。”

顾清不收,放下东西推上自行车就往外蹿。

赵恪回来,正好堵住了他的去路,“进屋,吃完饭,给你一样东西。”

赵恪板着脸的时候,气质凛冽,很有压迫感,顾清连带地刘家那些小辈都怕他。

晚饭是杂面窝窝配稀饭,一盘蒸咸鱼,一碟酸笋、一盘凉拌海带丝和一盘婆婆丁。

吃完饭,赵恪上楼拿了图纸给顾清:“先看看,不懂的地方问你小婶。”

说罢,起身去院里看赵琛、赵璋扎马步抱石头训练了。

跟着苏梅全程参与了脚踏式洗衣机的制作,顾清对洗衣机的一些结构自然是熟悉的,只一眼,便明白了这份图纸的价值。

“小婶,”他忍不住惊呼道,“这图…”

“你恪叔画的,他不方便出头,这事就交给你了。”苏梅在他身边坐下道,“图纸你要做到烂熟于心,另外,还要找些木头试着做一台。”

“你的意思是,等我熟悉了,便让我以自己的名义交上去?”

苏梅点点头,这孩子跟她几日了,人品方面没问题,有一颗童心,还懂得坚持,更知道自己要什么,挺好的!

顾清揣着图纸晕乎乎地出了门,跟喝醉了似的七扭八拐地骑着自行车到了家。

“爷爷。”他立在书房门口,还有几分不真实。

“怎么了?”顾仲放下毛笔,起身打量了他两眼,“受什么刺激了?”

顾清扯开衣服掏出图纸:“你看看。”

图上所有的标注已改成了赵恪的笔迹,只笔锋处,赵恪不自觉地顺着苏梅的笔迹往上挑了下:“受打击了哈哈…你恪叔啊,以后就算退伍了,也比你有出息。小清,努力吧!”

“不是,”顾清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小婶和恪叔让我把这份图弄懂后做一台,然后署上我的名字交上去。”

顾仲脸上的笑一滞:“真这么说?”

“嗯。”顾清忙点了点头,“小婶说完,我震惊得大脑都不会思考了,连怎么告辞出来的都不知道。”

“出息!”顾仲骂了孙子一句,眯眼想了一会儿,拿着图纸起身道,“走,跟你去你叔太爷那儿坐坐。”

顾老这会儿还没睡,苏梅那天说药膳、调养,给了他一个主意,他想将自己半生的经验、积累和通过实践改良后的药方,写下来,整理成册。

汪师傅则在一旁写着本食谱,因为前天苏梅在厨房抱怨了一句,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食谱都泯灭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她好想吃一口正宗的佛跳墙啊!

顾仲、顾清来得突然,顾老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收了笔,打发了汪师傅和保姆,“说吧,什么事?”

顾仲小心地移开他桌前的资料、笔记,把图展开铺在他面前:“您看。”

“全自动洗衣机!”顾老爱好广泛,早年为了用着方便自己设计并参与制作了全套药柜;分家后,为了住得舒服,又自学了家具制作和院林设计,遂略略看了一遍,便明白了这图的可行性,“小恪这孩子日后便是不穿军装了,也能养家。”

顾仲附和地点了点头,随之小声地将两口子的打算说了一遍。

顾老心下咯噔一声,忆起了一件事,无人机!

无人机的图纸他见过的,摩挲着图纸上的字迹,真是越看越像。是!字迹不同,可有一点却是一致的,那就是笔锋上的利芒,都带了股锐不可挡的孤勇。

正是这份孤勇,那位才没有让人查下去。

顾仲:“小叔!”

顾老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图先放在我这儿两天。”

爷孙俩面面相觑了片刻,点了点头,心情忐忑地退了出去。

顾老盯着图纸默坐了一个多小时,瞅了眼墙上的钟,终是拿起电话,几经转接,到了那位手里。

“顾老哥,什么事?你说。”两人相识多年,了解彼此的脾气,顾宣是无事不联系。

“我顾家又得了一份图纸,‘全自动洗衣机’,虽然字迹不同,笔锋处却都带了抹孤勇。”

对面愣了下,随之想到他近几年只点评过一人的字,称他的笔锋里带着股锐不可挡却又有几分悲壮的孤勇。

正是绘制了无人机的那位!

“人活着吗?”问得小心翼翼,因为那份图纸颇有一种一去不回的凄凉与悲壮!

“嗯,你也认识…”顾老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抹了道,“无人机的图纸,正是顾森去南方海岛部队接顾淼时带回来的,虽然我们查到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云省边境,可这局却遗留了布防的痕迹。”

对面“嗯”了声,挂了电话,转头对秘书吩咐道,“把特战队队长赵恪的资料拿给我。”

“是!”秘书出去,片刻,有关赵恪的一切便放在了那位面前。资料里,赵恪留学期间虽然多修了门机械课,可除了跳伞并没有学过有关飞机的任何知识。

秘书:“他妻子的资料看吗?”

那位伸手,秘书忙递了过去,上面是前妻张馨云的资料,下面是苏梅的资料,很详细,苏梅身体如何,做了什么枪支玩具,一手刀功如何出神入化,对几个孩子如何,和赵恪之间的夫妻感情等等。当然,相较于苏梅,张馨云更是疑点重重,就连“重生”二字都加大加粗注明在了上面。

“荒谬!”那位点着‘重生’斥道,“这谁写的?”

秘书马上出去打了通电话,唤了调查员过来。

“…她亲口说的,她常常自言自语地絮叨什么前世、重生,就连夜里做梦也是…”

那位嗤笑了声:“一个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你们也信了…”

调查员深深垂下了头,颇有些无地自容。

“行了,下去吧。”

调查员忙松了口气,默默地退了出去,随之打电话到沪市,让同事不用再监视了,“跟她丈夫说,精神病人就该待在精神病医院。”

扫了眼门口,那位点了点桌面的资料:“有关赵恪、苏梅的资料全部消毁,让顾家派人保护!”这是明面上的,暗中,自然另有人执行。

顾清走了没多久,何修竹、卢桂月带着女儿甜甜和一个小木盒来了,夫妻俩很不好意思,他们真没想到,小瑜儿手头有这么多好东西,送得又那么大方,甜甜不懂,只当是普通玩具,便是钱也没什么概念。

“苏姐,真对不起,我要是关注一点…”

苏梅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道:“这事我们也有错,没有及时收了小瑜儿手里的东西,两个孩子懂什么,不过是看我们行事,有样学样。”

卢桂月笑道:“看来平时赵团长没少送嫂子东西。”

苏梅瞟了眼赵恪:“他,榆木疙瘩一个,还没有小黑蛋懂得人情往来呢,小瑜儿这样纯粹是跟小黑蛋学的。”

小木盒收下,苏梅另包了个红包给甜甜,当作补偿,毕竟要送东西的是自家儿子,送了再要回来,虽然因为小瑜儿不懂,送的东西又太过贵重,可多少有点出尔反尔的意思。

送走何修竹一家三口,苏梅连同儿童房小黑蛋三人的贵重东西一起收了起来。

时间转眼到了五月初九这天,苏梅一早起来带着买好的羊肉、羊骨和活好的面去了食堂。

“来了,”大师傅指了指旁边的灶,“给你留了一口锅,够用吗?不够我让人再给你找个炉子。”

“够了够了。”小孩子过个生日罢了,苏梅没准备大办,就是想着再有两日就该走了,趁此机会,让孩子们吃顿肉。

她这边刚把焯好水的羊肉羊骨丢进锅里,大师傅从办公室里接了电话出来,便对她道:“小苏,顾家几房给童子军捐了八千块,另送了一头猪、两头羊过来,说是给孩子和战士们加餐。你随我一起去迎迎。”

苏梅一怔,忙倒了些米酒,丢了把葱姜到锅里,跟烧锅的战士说了一声,撩起围裙一边擦手,一边快步跟了上去。

大人没来,推着架子车过来捐东西的是顾清、顾恒和顾衢。

“小婶!”看到苏梅,三人一改高冷的模样,眉开眼笑道。

“这么早过来,还没吃饭吧?”

顾恒、顾衢瞟了眼顾清:“听清哥说,小婶做的饭最好吃了。”

苏梅看向一旁的后勤部长和杨同光:“他们能留多久?”

顾清:“两个小时,方才杨副师长说了,我们可以去童子军训练营参观参观。”

“那你们去吧,等小黑蛋出完操,让他带你们过来吃饭,我给你们煮羊肉拉面。”

“好。”

大师傅带着战士对三人道了声谢,推起架子车上的猪羊回了后勤。

两只羊养了起来,过几天再吃,猪宰杀了。

苏梅活了十来斤面,二年级十几个小朋友和顾清、赵瑾等人,外带几位老师和苏梅、赵恪陪小家伙过了个生日。

中午全军营吃了炖丰盛的杀猪宴,一帮孩子也算过了把肉瘾。

生日宴后,苏梅便从食堂离职了。

赵恪的工作也到了尾声。

两人带着小瑜儿、顾丹雪去顾家道别,顾老带着顾八夫妻已等候多时:“小恪、小梅,给你们送两个挑行李的。”

赵恪挑挑眉。

顾八高兴道:“我和江敏申调到你们军医院了,我在外科,江敏在妇产科。”

“火车票我给你们订好了。”顾老指指桌上的信封,“都在一个卧铺车厢,这样也方便你们互相照应。”

赵恪:“劳您费心了。”

顾老摆摆手:“不嫌我多事就成。”

苏梅笑道:“怕您破费倒是真的。”这年头卧铺不好买,一个干部也就一个名额,何况他们这次回去,还要带上丹雪和婆婆。

“哈哈…我就喜欢小梅这股爽利劲儿。”顾老笑道,“别客气,我钱多!”一生积蓄,便是钱财全捐了,还有古董字画和贵重药材呢。

从顾家出来,苏梅不由有些奇怪道:“先前我听顾淼说,江敏现在已经是军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她这会儿调我们那儿,图什么啊?地偏人稀的山窝窝,妇产科主任还有人了,过去就得降职。”

赵恪:“董团长和秦谣调离了。”

“啊~”

第195章

这一回南方,没有一年半载的过不来,苏梅抱着小瑜儿上车,便让赵恪先送顾丹雪回家住一晚,和爸妈好好说说话,明儿跟顾八夫妻到火车站与他们汇合。

车子停在胡同口,顾丹雪拎着小包下车,冲苏梅、小瑜儿挥了挥,转身进了胡同。

一边走,顾丹雪一边抬腕看了看表,这个时间点,爸爸还没有下班,妈妈没工作,平常不是去外婆家,就是逛逛街或是跟一帮妇人玩玩牌。

跟门房打了声招呼,顾丹雪抬脚迈过门槛,经过主院往里瞟了眼,正房的门大开着,隐隐约约的欢笑声从中传了过来。

听着像是妗子她们。

拧了拧眉,顾丹雪没有进去,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门口,顾丹雪跟范秋秋走了个对脸。

“表姐!”范秋秋惊讶地看着突然回来的顾丹雪,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让。

顾丹雪退出去扫了眼院门上的匾额,是她的院子没错:“你怎么在儿?”

“我,”范秋秋嗫嚅了下,“小姑安排我住过来的,说这儿风景独好。”一院子的名贵花草,争相斗艳,美得跟仙境似的,她早就想搬进来住了。

顾丹雪一愣,不明白家里那么多院子,为么么要将人安排到她这里,妈妈又不是不知道,她向来不喜这个表妹。算了,左右自己在家也就住一晚,没必要因为这个闹起来,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绕过对方,顾丹雪快步进了屋。

客厅里的摆设大多换了位置,眉间一皱,顾丹雪隐隐有些不快,最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了。

掀帘进入卧室,目光扫过床上凌乱没叠的被子,打开的妆盒,翻动的书桌,大脑“嗡”的一声,顾丹雪霍然回头,失控地叫道:“你住我卧室!谁让你住的?”

“小姑让的呀。”过了这么会儿,范秋秋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早就消失了,左右这个家里做主的还是小姑,表姐闹起来又如何,大不了,她今儿随妈妈回家避一避,明儿待她走了,再过来就是,“小姑说你以后也不回来了,好好的闺房放着也是放着。”

顾丹雪喉咙一哽:“我爸知道吗?”

“饭桌上,姑姑提过一句。”范秋秋实话实说道。

顾丹雪咬着牙,才忍下心头的愤怒悲凉,转而平静道:“里面的东西,拿了么么放回原处,我等会儿带人过来收拾。”

说罢,转身快步出了家门,到街上叫了人力车,去了顾老那儿。

“叔太爷…”看到老人,顾丹雪一路忍着的委屈倾泄而出,止不住哭道,“我没家了,我的东西被我妈送人了呜…我不要她当我妈,哪有人这样的…”

顾老被她哭得一愣,放下手里的笔记,点了点身旁的沙发:“坐!”随之拉响了系在实木沙发背上的丝线。

保姆听到铃声,推门进来。

顾老下巴一点顾丹雪,保姆立马点了点头,过来扶起顾丹雪,向外走道:“女孩子眼泪珍贵,不管么么事有你叔太爷呢。快别哭了,跟我去隔壁洗洗脸,抹点香脂。”

安顿好顾丹雪,保姆一个电话打到了那边,找门房和那边的保姆问明了情况。随之敲响了书房的门,禀报道:“认亲宴过后,范云把娘家侄女接过去,安顿在了丹雪房里。”

“房里?”顾老抬眉看向保姆,是他理解有问题吗?祖宅那么多院子、房间,哪里不能安顿?!

保姆点了点头。

顾老嗤了声:“家具厂新招的一批大学生,李厂长不是说没地方解决住处吗,打电话给顾森,让他留个主院,其他院子捐给家具厂几年。”

保姆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顾老。

顾老想到赵恪私下跟他说的那些话,对保姆摆了摆手:“打完电话,你随丹雪过去一趟,看哪些东西要带,哪些东西不带,帮她收拾一下。”

“是!”保姆应了声,带着丹雪去了祖宅。

范云听侄女范秋秋说顾丹雪回来又走了,心下就是咯噔一声,她女儿她清楚,那就不是一个受气的,知道有人占了她的卧室,不闹一场她能罢休!

“表姐也真是的,不想让我住说一声,我搬出来就是,哪值得跑出去闹到外人面前,让人家凭白地看小姑你的笑话。”

是啊,多大的事!心里气、不满为么么不先跟她这个当妈的说一声,非要跑出去闹。

再想想认亲宴那天,自己提前一月帮她订了礼服,又辛辛苦苦跑到华侨商店选鞋、挑袜的,好不容易给她从头到脚备了一身行头,她不穿也就算了,在老太太和一众宾客面前,全程黏在姓苏的身边,反倒对自己这个亲生母亲避如蛇蝎,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自己是后娘呢。

越想越气,范云抽了张牌往桌上一摔:“别理她,敢给我闹,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她大嫂笑着劝道:“孩子还小呢,你也别急,回头慢慢教…”

“那犟种,我教也得她愿意听啊,你看她么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她大嫂冲身旁的妇人使了个眼色。

那妇人得到她大嫂的示意,甩出一张牌,笑道:“孩子不听话,那是你打的少,你看看我家孩子,哪个不乖?哪个不孝顺?这么点大就不听话,大了,还指望她孝敬你,给你养老,做梦呢。”

范云听得若有所思,可真要她动手,她是不敢的。

保姆过来收拾东西,自然要见女主人打声招呼。

范云刚被人拱了一肚子火,直接甩脸色,嚷了句“不见”!

保姆蹙了蹙眉,她在外代表的是顾老的颜面,范云稍明事理点都不会对她撂脸子:“走吧,去你院里。”

顾丹雪也是愣了一瞬,随之点了点头,领着保姆去了自个儿的院子。

找出箱子装书、手饰、古玩,拿出床单打包衣服被褥…顾丹雪那是恨不得将屋里的一针一线都带走。

保姆惊得瞪圆了眼:“丹、丹雪,被子、衣服…”

顾丹雪明白保姆的意思,被子、毯子,范秋秋盖过了,几箱的衣服也被她穿了一遍,这要搁以前,她肯定是大手一挥,“赏她了”或是“丢了”。可是跟干妈生活这么久,她哪还舍得浪费啊,按干妈的价值观,没有么么是不能回收利用的。

“都是好料子,拆拆洗洗裁了,做围裙、鞋子。”

不是纯棉就是府绸、雪缎、蚕丝、毛毯么么的,便是不拆送人还能得句谢谢。

“对了,找把工具,家具拆了带走。”都是上好的木料,给干妈留着做玩具,也比让范秋秋那丫头用着强。

东西装好,顾森也下班回来了。

看着胡同里停了一溜的车架,个个装得满满当当,他还纳闷地问司机:“谁搬家吗?”

司机探头往外看了眼,认出了保姆:“是茶姨。”

顾森一愣,想起了保姆电话里说的事,烦躁地抓了抓头,推门下车,走近才发现车上的东西是那么眼熟:“茶姨,小雪,你们这是?”

顾丹雪对他有气,脸一扭,看向了别处。

保姆无奈地轻叹了声:“家里已经没有丹雪的地方了,屋里的东西我们便收拾收拾带走了。”

么么叫家里没她的地方了?她那个院子十几间屋子,秋秋住一间怎么了?“茶姨,丹雪小儿心性,你怎么也…”

保姆笑笑:“捐房的事,你明儿别忘了找李厂长。”

“这是祖宅,我不会捐的!”顾森硬气道,“有问题,你让叔爷给我打电话。”

这会儿知道肉痛了,闺女的卧室被人占了,怎么表现得就那么无所谓呢?

保姆依旧好脾气地笑笑,冲大家挥了下手,车架一辆辆出了胡同。

顾森望着女儿随茶姨远去的背影,怔怔地立在原地,心里缺了一块,从头到尾她都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他真不明白,不就是一间屋子吗?哪来的这么大的气性,见到亲爹都不吭一声,直接掉脸子走了。

“妈妈,”回去的路上,小瑜儿坐在苏梅怀里,转着手里的一朵月季花,“我们要回家了吗?”

“嗯,回我们南方的家。小瑜儿还记得王奶奶、张大娘、王叔叔、囡囡,蔡校长、孟叔叔、吴老师、三毛…”

“记得。”小瑜儿扯去花茎上的叶子,把花插进苏梅的辫子里,“妈妈,好看吗?”

“好看,谢谢小瑜儿。”

“嘻嘻…妈妈,甜甜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不跟。”

小瑜儿嘴一瘪:“妈妈不能把她带上吗?”

“不能。”苏梅笑道,“要不,妈妈和爸爸回家,把你留在这儿陪爷爷好不好?”

“不、不,”小瑜儿忙抱住苏梅的胳膊叫道,“我不要留下,我要跟妈妈回家。”

“看,你都不愿意离开妈妈,怎能让甜甜离开爸妈跟我们回家呢?”

“呜…我喜欢她啊~”

苏梅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鼻头:“你知道么么是喜欢吗?”

“呃~”小瑜儿一怔,眼里水汪汪地道,“妈妈不是说,看到了心生欢喜。”

“对啊,那你看到丹雪姐姐心生欢喜不?”

小瑜儿点点头:“丹雪姐姐长得漂亮。”

“你喜欢姐姐,也喜欢甜甜,一样都是喜欢,回家后,没有甜甜,你可以看丹雪姐姐啊。”

好、好像是这么个理。

赵恪看儿子被他妈几句话哄住了,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蛋:“傻!”

上午11点的火车,凌晨四点多,赵恪掀被下床,苏梅紧跟着翻身坐了起来。

赵恪:“要买肉吗?”

苏梅点点头,走前,她想给小黑蛋三人做些肉干。

“钱票在哪?我去买,”赵恪穿好衣服,扶她躺下道,“你再睡会儿。”

苏梅指指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

赵恪走后,苏梅也没感睡死,又躺了十几分钟,就起来了。

熬粥、烙饼。

干虾开水烫一下,剥壳,连同泡好的木耳、菌子一起切碎,炒制。

赵恪拿着钱票跑了四五个供销社,买回来五斤瘦肉,四个猪蹄,两条鱼、三斤油。

苏梅接过来宰杀清洗后,瘦肉做成了肉干,猪蹄卤上,鱼切块挂糊油炸,趁着油锅顺手又炸了盆青菜丸子。

东西一做好,来不及吃饭,趁热,赵恪骑上自行车带上她去了军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