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王叔叔,他肚子叫了,”小黑蛋眼馋地看着碗里刚出锅滋滋冒油的土豆煎饼,“我的小肚肚也饿了,娘,我能不能拿3块。”
“3块怎么分,你自己吃吗?”苏袂笑看了他一眼,对烧锅的林念营道,“好了,洗洗手,吃饭吧。”
“王同志,你也一起,”苏袂舀了半盆水放在门口的竹架上,招呼王红志跟林念营一块洗手吃饭。
“不、不了,我们有纪律的,”王红志摆了摆手,掏出雨衣里裹着的衣服,“这是前几天,两个孩子换在办公室的衣服。”
苏袂一愣,衣服这茬…她真忘了。
主要还是两个孩子不缺衣服穿。
林念营先前跟着爷爷和继奶住,那老太太惯是个爱面的,怕人说闲话,吃穿上没有亏待,林念营带回的衣服,苏袂看了,不但数量多,质量还都不错。
至于小黑蛋,别看先前他跟原主生活在了农村,衣服他可不缺,他上面表哥表姐一堆,再加上林建业有工资布票,质量好的差的,新的旧的,来时也是装了满满一个藤箱。
“两个孩子穿回来的军装,我给洗好了。你等一下!”苏袂接过衣服,转身回卧室,打开藤箱取出先前洗好叠起的军装上衣。
“娘、娘,我想好了,”小黑蛋追过来,抱着苏袂的腿嚷道,“三块煎饼,王叔叔一块,我两块。”
“行吧,”苏袂懒得纠正他的意识观念,准备等一会儿,用实际行动吊打,“去厨房给娘取块芭蕉叶来。”
“好哒。”
这几天,小黑蛋已经习惯了苏袂动不动摘片芭蕉叶包东西,遂以为他娘认同了他的提议,用芭蕉叶帮他分食呢。
于是便行动飞快地去厨房,取了洗好备用的芭蕉叶来接过小黑蛋递来的碧绿叶子,苏袂包了五块土豆煎饼,连同衣服一起递给了王红志:“拿着,别说什么纪律不纪律的,你一个当弟弟的来嫂子家吃块饼怎么了。”
苏袂手劲大,王红志挣了两下不好意思地接了。
送走王红志,苏袂夹了两块放在小黑蛋碗里,剩下的一分为二,苏袂五块,林念营五块。
小黑蛋看着他娘、他哥碗里撂起的煎饼,再看看自己碗里孤零零的两个,傻眼了。
苏袂喝一口稀饭,吃一口饼煎,余光瞥一眼他的反应,等着他发飙、抗议。
林念营瞅着对面的母子,抿着唇笑了笑,夹起煎饼吃了起来,坐等两人交锋,根据连日来的经验来推,弟弟百分之百的要败北,继而被婶婶吊打。
小黑蛋咬着筷子沉默了片刻,松开嘴,夹起煎饼,小口小口地,吃得格外珍惜。
一副有今天没明天的模样。
苏袂:“…”
没眼看!
“行了,”苏袂夹了一块丢在他碗里,“再给你一块,别整得我跟多虐待了你似的。”
林念营绷着脸,不让喉间的笑意溢出来,默默地夹起一块,跟着放进小黑蛋碗里。
“谢谢娘!谢谢大哥!”小黑蛋欢呼一声,抱着碗看着两人狡诘一笑,大口吃了起来。
“念营,”苏袂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问林念营,“方才小黑蛋这招叫什么?”
“哀兵之计吗?”近来学的内容多而杂,林念营不确定道。
“嗯,沾点边,”苏袂夹着煎饼蘸了点香醋放进嘴里,待食物咽下,看了眼沾沾自喜的小黑蛋,说道,“要是能绷住,不露出得意的表情,就更好了。”
林念营跟着瞅一眼小黑蛋,止不住笑道:“哈哈,婶婶,你现在是不是特想打他?”
“那倒不至于,”苏袂淡淡道,“换个人就未必了。”
林念营思索了会儿,受教地点了点头,“婶婶是大人,自然不会因为一块煎饼,跟弟弟计较;可要是今天,婶婶的位置换了跟我们大小差不多的孩子,给了煎饼后看到弟弟这表情,反应过来受骗了,肯定要扑上来把给出的煎饼再抢回去。”
苏袂点了点头:“反之,小黑蛋若是仔细地吃完了碗里的煎饼,继续眼巴巴地瞅着我们,露着一副可怜惜惜的馋意,你猜,这会儿,我会不会把我碗里剩下的这一块也给他?”
煎饼很好吃,林念营换位思考,若是站在婶婶位置上的是另一个孩子,怕有些不舍,遂回答得不太确定:“会…吧?”
“嗯,给的几率至少会占五五之数。而且,”苏袂瞥了眼支着耳朵,双眼在她和念营之间来回转的小黑蛋,“小黑蛋还有可能因此获得一个玩伴,或是被纳入一个团体,而不是一个恨得他牙痒痒,要揍他的敌人。”
“所以…”林念营瞅了眼小黑蛋叼着煎饼傻怔的表情,忍着笑,帮婶婶盖下结论,“弟弟不太聪明喽了。”
苏袂吃下最后一块煎饼,端着稀饭慢条斯理地喝着,心中却道:小黑蛋是有些小聪明,但能做到后者,就是一个白切黑了。
“梅子,”张宁穿着蓑衣、草鞋,背着竹筐,拎着锄头过来问道,“我要去后面的竹林,挖些笋子回来腌酸笋,你要不要去?”
“好,等我一下。”土豆再吃下去,就要吃伤了,能多种选择再好不过。
收拾了碗筷,把两个孩子送到王家跟老太太识字,苏袂背着竹筐,拿着个铁锨随张宁上了山。
第13章
蒙蒙细雨间,山中水汽弥漫,如云似雾,彷若仙境。
苏袂、张宁背着竹筐行走在山间,极静,好似除风雨外,只剩她俩双脚穿过蒿草的沙沙声。
张宁回首望望树木森森、蒿草丛生的山路,心里有些害怕:“梅子,咱是不是走得远了?方才山脚那片苦竹林里长的笋子就不错…”
“那笋又细又小,挖遍竹林也不够咱俩腌上两坛,”苏袂打量着四周的植被,“我们再往前走一会儿,前面有一片麻竹林,我听人说,麻竹的笋是实心的,肉厚而鲜嫩。”
前世安姐老家屋后就有片竹林,每到春、冬两季,她总会打电话回去,让家人挖了鲜笋寄过来,给餐桌上添几道鲜美的应季吃食。
苏袂或许认不出大多食材它原本的样子,可好东西吃得多了,哪个季节吃什么最鲜还是知道的。
“张姐,咱这山里长的有荠菜吗?”
“荠菜!”张宁愣了下,“你脚下踩的不就是吗?”
“啊,”苏袂抬脚,青嫩的叶片铺连成片,“这些都是?”
话一出口,苏袂就知失言了,遂笑道:“跟我们那儿长的不一样,好像更嫩了。黄土高原上缺水,野菜也长得干巴巴的。”
张宁点点头:“要挖吗?这个吃起来费油,油少了干涩塞牙。”
她记得帮梅子可着油票买回来的豆油,昨天看只剩一两了。
“等会儿回来再挖吧,”苏袂小心避过地上成片的荠菜,朝前走道,“烧汤时放上一点很鲜。”
“我娘喜欢吃荠菜馅的蒸饺,”张宁边跟上苏袂的脚步,边道,“就是肉不好买,鸡蛋馅的老太太嫌水汽大不好吃。”
“不一定要用肉和鸡蛋来配馅,”苏袂迈过一棵枯树,笑道,“溪水里有鱼,等会儿回去,我去捉上几条,咱们包鱼肉荠菜饺子吃。”
“咦,这木耳长得真好!”张宁蹲在枯树前,伸手摘了朵,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梅子,等会咱还走这条路吗?”
“走的,”苏袂回头:“新鲜的木耳能吃吗?”
“晒干吃呗,”张宁把摘的那朵木耳投进背后的竹筐,抬脚跨过枯树,跟上,“那么多,全摘了能晒个一斤。”
“嗯,那就等天晴了,咱们上山来摘,”苏袂望着远处起伏的山脉,道,“这么大的山,找找应该能采不少。”
晒干的木耳经得起放,多少苏袂都不嫌多。
“天晴了,先不忙着采木耳,”张宁笑道,“我带你摘菌子…”
说话间,两人绕过一片松林,抬头就瞅见了那高耸入云,连绵不绝、青翠繁茂的竹海。
“梅子,你、你咋找到这的?”
“那天做晒架,我嫌山脚的竹子长得瘦小,就往这边走了走。”苏袂扫了眼脚下的小坡,朝还在愣神的张宁伸手道,“来,手给我。”
“这哪是什么竹林啊,分明是片竹海嘛!”张宁感叹着把手交给苏袂,另一只手拄着锄头,随她朝下滑了十几步,下了坡。
两人往前又走了数百米,淌过条小溪,站在了竹林边缘。
放下竹筐,张宁拖着锄头,兴奋地挨个瞅过竹下一个个冒头的尖包,“梅子,好多啊!”
苏袂笑了笑:“挖吧!”
她们在这儿挖得高兴,却不知,农垦食堂那边,因为某连长打劫了路过的王红志两块土豆煎饼,掀起了股波澜。
“司务长,”抢了煎饼的某连长,趴在食堂窗口前,举着免强保住的一口煎饼朝里叫道,“瞅瞅!瞅瞅!这才是吃食嘛?你再看看,你们每天给我们做的那是什么,煮土豆,蒸土豆,顿顿是土豆,天天吃土豆。”
“库存的土豆多,又顶饿,这咱都知道,就是,咱能换换口味不?”
司务长瞟了眼他手里捏着的那一点油滋滋的土豆饼,冷笑道:“我也想给你们换个口味,咱也得有油啊!”
“没油吃个屁!”
“你这话说的,也忒不文明了,”某连长脸一黑,不乐意道,“咋了,不就给你提个意见吗,还不让人说话了。”
“你上下嘴皮子一吧嗒,说得轻巧。提个意见,你这是提意见吗?你这是为难人!”司务长头上的帽子一抹,甩在了椅子上,“你知道仓库堆了多少吨土豆吗?下午海岛垦荒队那边又要送多少过来吗?”
“缺油少酱的,那么多破皮缺角的烂土豆,除了煮着吃、蒸着吃,还能怎么吃?”司务长愤愤然道,“咱们不但要吃,还要连着吃上两个月呢。”
“啊,咱们这两个月的口粮全成土豆了?!!”大队儿听得心惊。
“末来两个月,七成粮食由土豆代替,”司务长抹了把脸,“海岛垦荒队也是没办法,这雨不停,破皮、挖断的土豆不等运出去就坏了。邻居一场,咱不得帮忙消化一部分。”
“最主要的是,”有人叫道,“土豆他们给咱们的便宜吧?”
“是啊,便宜!”司务长瞅着众人坦然道,“一斤糙米可买五斤土豆,烂土豆更是成堆送,便是为了你们这一个个无底洞似的肚子,这买卖咱也得做呀!”
“方才是谁说的,跟人家垦荒队邻居一场,帮帮忙…”
“对呀,司务长这话打脸哩…”
“去!哪来这么多废话,”司务长瞪眼驱赶道,“还不去上工训练去。”
“哈…”众人纷纷冲他比了个手势,哄笑着跑了。
目送着一个个年轻的身影跑出食堂,消失在蒙蒙细雨之中,司务长转头瞅见屋角堆的那一麻袋一麻袋断茎破皮的土豆,头疼不已。
新鲜着还好,这要是再捂上两天,腐烂坏了,就更难吃了。
“师傅,”大胖端了碗蒸土豆和一碟腌萝卜条放在他面前,“我早前听林连长说,他们陕北那边一年有小半年吃土豆。”
“要不,我去问问苏梅,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做法?”
司务长拿了个土豆剥去外皮,捏了根萝卜条就着咬了口,含糊道:“没油、没调料、没酱的,怎么做也不会好吃。”
“试试呗!”大胖不死心道,“实在不行,我就带人进山采点野菜,用海盐腌上一天半天的,给战士们添个嚼头。”
司务长摆了摆手,“先去问问吧。”
靠山嘛,又是三月的初春,野菜是不少,可以说便地都是,可军部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得挖多少才够?
下着雨,山里还有野物、毒蛇,不是逼不得已,司务长不愿让他们冒这个险。
…
赵恪回到泸市已经两天了,捏着调查来的报告,冲进卧室打砸了一番,在书房静坐了一个小时,抽了两支烟,随之去医院,跟儿子赵瑾谈了会儿。
出来,就应了张馨云的离婚要求。
“两个孩子,”赵恪想到刚满一岁的幼子,迟疑道,“你…”
“孩子我不要,”张馨云打断赵恪,直接道,“房子,你折算成钱给我。”
“行!”赵恪点头,“你家人什么时候搬走,我把房子卖了,钱给你一半。”
他们结婚时买的小套房,一晚没住,就让张馨云借给了娘家。
既然都已经断了,那这个被张家住了多年的房子,赵恪自然要拿回来处理掉,留在手里他嫌膈应的慌。
“什么搬走?我说的是小白楼。”
“呵!”赵恪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都准备不跟她计较了,见她竟然打起了小白楼的主意,气乐了,“我还没嫌你把我母亲的房子弄脏呢,你倒是真敢想啊!”
小白楼是他母亲的陪嫁。
老爷子、老太太在小白楼里相爱,在小白楼里结婚。
赵恪三兄弟在小白楼里出生,在小白楼里成长。
虽然几年前老爷子就带着老太太调离了泸市,他们三兄弟也各自飞离,奔向了天南地北,可在他们一家人的心里,小白楼才是他们真正的家,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朝思慕想的地方。
“什、什么弄脏?”张馨云紧攥着拳,强自镇静道,“我嫁给你这么多年,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不能因为我跟你感情不和想跟你离婚,你就污蔑人!”
“魏大壮!”赵恪面色冷凝道,“需要我把调查来的资料甩给你吗?”
“或者,”赵恪斜晲了眼脸白得跟个鬼一样的张馨云,嗤笑道,“你想要我拿着这些资料,将魏大壮送上军事法庭?”
“你不能——”张馨云失声叫道。
“就这点心里素质,也就跟小瑾斗斗心眼。”赵恪嗤了声,抽出随身带的纸笔,伏在医院的墙上,就把离婚报告和财产分割,以及两个儿子与她之间的赡养协议写了,“签字吧。”
张馨云捏着一叠纸的手抖了抖,半晌抿了抿唇,觑了眼赵恪平静的脸色,小声道:“市里的那套房子,你既然都要卖了,能不能直接划到我名下,钱…”
“可以!”赵恪只请了半月的假,一来一回光路上就要用去十来天,他现在只想赶紧把婚离了,看怎么安排两个孩子,无意于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跟她磨蹭,遂又拿出一张纸,重写了财产分割,“走吧,去民政局。”
“你、你不用打离婚报告吗?”她记得前世随军在部队,有一位营长跟妻子离婚,纠缠了好久离婚报告才批下来。
“我回来前就已经把离婚报告交上去了,”赵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今早我打电话回去寻问,已经批下来了。”
张馨云呼吸一窒,继而暴怒地尖叫道:“赵恪,你竟然有外心!说,那人是谁,是陈莹的侄女陈婉儿,还是军区医院那位留苏归来的医生邹秋曼?”
第14章
赵恪做事向来缜密,遇事习惯了两手准备,所以接到张馨云的离婚电报,回来前下意识地就将离婚报告写好交了上去,怕的就是拉拉扯扯折腾起来没完没了,给孩子造成更大的伤害,也浪费彼此的时间,消磨了最后一点情分。
只是这些没必要跟她解释。
反倒是她口中陡然出现的这两个人名,太过突兀和怪异。
陈莹,他知道,周长弓的媳妇。
她侄女,自己都没从周长弓口中听过,张馨云一个从小到大没有踏出过泸市半步,没有去过他们军区,对他在军区的人事关系丝毫不感兴趣的人,是如何知道的?
还有,他确信,军区医院目前绝对没有一个叫邹秋曼的留苏归来的女医生。
眯了眯眼,赵恪目光犀利道:“你怎么知道陈婉儿、邹秋曼?”
张馨云一愣,从愤怒的情绪中缓过神来,随之脸色陡然一僵,再次褪去了血色,冷汗密密匝匝地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现在赵恪所在的野战部队,军区医院还没有设妇科和儿科,要等家属随军后,作为妇科医生的邹秋曼才会被调过去任职。
而陈婉儿则要到明年夏天高中毕业后,才去军区她姑姑陈莹家小住。
从而对赵恪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让人烦不胜烦。
“嗯?”赵恪目光锁在她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说话!”
“你怎么知道这两人的?”
“我,”张馨云被他喝得浑身一哆嗦,心彻底慌了,眼神闪躲着不敢跟赵恪对视,“我,我胡诌的。”
赵恪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直看得她汗如雨下,手脚发软,下一刻就要萎顿在地,方才收敛了眼神。
也不知信了没信,点了点她手里攥着的纸张:“签字吧。”
张馨云轻吁了口气,踉跄了下,执起笔伏在墙上老实地一张张签了。
赵恪接过来检查了遍,长腿一迈率先朝外走道:“走吧,去民政局。”
张馨云顿了顿,忙小跑着跟上:“不,不回家一趟,拿户籍和结婚证吗?”
“我带着呢。”赵恪淡淡道。
张馨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望着赵恪高大挺拔的背影,心头复杂难辩。
婚是她要离的,赵恪这个人也是她不要的,可她从没想过,在这段感情里,想抽身的也许不只她一个。
“赵恪!”从民政局出来,倒底是心有不甘,张馨云将人唤住,“你有没有爱过我?”
“爱,”赵恪勾唇轻笑了声,“那是什么?”
说罢,转身下了台阶。
走得毫不留恋。
也许曾经有过那么一丝懵懂的心动吧,可随着长时间的两地分居,他们早已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对张馨云,说爱…太免强,更多的是责任和亏欠。
“赵恪,你混蛋——”张馨云真的被伤到了。
这辈子暂且不提,上辈子她陪他吃了那么多苦,算什么?!
她在他心里,可曾占居过一席之地?
“赵恪,别觉得我对不起你,你欠我的更多…”
赵恪缓缓站定,回身,敬了个礼。
…
苏袂和张宁背着两筐竹笋,拎着捆荠菜回来,来找苏袂的大胖已经等不及走了。
“是来叫梅子上工的吗?”张宁问老太太。
“没提上工的事,”王老太接过苏袂手里的荠菜,“只说等你回来了,过去一趟。”
“嗯,”苏袂点点头,提着筐底把竹笋扣在地上,拿起两个竹筐和铁锨,转身向外走道,“张姐你在家剥笋,我再去挖两筐回来。”
“唉,食堂…”王老太在后叫道。
苏袂朝后摆了摆手:“下午再去。”
“这孩子,人家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王老太回身喃道。
“农垦食堂,又不是训练场,能有什么事,”张宁揉了揉酸痛的双肩,起身拿了菜刀出来,边剥笋子,边感叹道,“娘,你不知道,梅子的力气有多大,满满一筐竹笋我百来米都背不了,她不但自己背了一筐,还帮我在后提了一路。”
“哟,这么厉害!”
“可不,”张宁瞅了眼自己细细的手腕,“您说我每顿跟梅子一样多吃点,力气会不会涨啊?”
王老太撇了眼她的短胳膊短腿:“梅子身高腿长,吃多了长点肉,那叫健康美,你…”
张宁被老太太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瞅得,瞬间不自信了,“我一米六,不算低吧?”
“反正没我梅子高!没我梅子好看!”老太太是个颜控,先开始跟苏袂不熟就觉得她长得好看,是那种大气的美,现在熟了,又特别喜欢苏袂飒爽的性格,干净利落的行动力,遂已经到了看她哪哪都好的地步。
张宁眼前晃过苏袂在林中身形矫健的模样,捂了捂心口,也觉得说不出的好看:“嗯嗯,比王竣看着都让人心动。”
王老太翻了个白眼,回屋看两个孩子写字去了。
没了张宁在身边,苏袂运转着体内的异能,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到了竹林边。
放下竹筐,挑捡着大的挖,片刻功夫,两只筐子就装满了。
绑在铁锨的两头,一使劲挑了起来。
回去时,苏袂直接抄了近路,顺坡径直而下。
“扑棱棱”惊飞了一只绿头鸭。
苏袂下意识地抬脚踢起一块石子。
“嘎——”石子击在绿头鸭背上,打得它一个趔趄坠了下来,掉进了灌木丛。
苏袂寻了块稍平坦的土坡,放下竹筐,朝灌木丛寻了过去,她没想到这山上还会有鸭子。
扒开灌木,捡起挣扎着要逃的绿头鸭,苏袂展开微弱的精神力,四下探寻了遍,在它方才起飞的地方找到五颗鸭蛋。
“有肉、有蛋吃了。”苏袂开心地笑了声,脑中已翻起了菜谱。
然而她的好兴致,在到家后,老太太拿着鸭蛋对着光照了照,就被打断了。
“这是母鸭,这是种蛋,别吃了,弄个窝让它继续孵蛋吧。”
“我想吃肉!”苏袂道。
“王奶奶,”小黑蛋抱着他娘的腿,眼巴巴地盯着老太太手里的鸭和蛋,“我也想吃肉,还想吃煎鸡蛋。”
“那不是鸡蛋,”林念营靠在苏袂另一边,解释道,“是鸭蛋。”
“都是蛋,能吃就行。”小黑蛋才不管它是什么蛋呢,反正煎出来都一样,香喷喷的。
“不行!这鸭子都孵了十几天了,里面的小鸭都快成型了,这会儿吃太可惜了。”
“王奶奶,”林念营好奇道,“您怎么知道它已经孵了十几天了?”
王老太小心地兜着鸭蛋,拎着鸭子,一边催着张宁赶紧弄窝,一边答道:“鸭蛋孵个二十七八天就出来了,你瞅瞅这蛋里小鸭的头都长出来了,孵的最少得有十几天。”
林念营小心地拿起一颗,仔细地瞅了瞅,随之惊呼道:“真的耶,真的有头。”
“是吧,”王老太笑道,“说不定再孵几天就出壳了。”
“我看看,我看看,”小黑蛋扒着林念营的腿叫道。
林念营放低双手,托着让他瞧。
要对着光才能看清,小黑蛋不懂,反正他咋瞅都没看到小鸭的头在哪儿,急得不由伸手去拿。
他下手不知轻重,蛋壳“咔嚓”一声有了细碎的纹路。
王老太和林念营的脸色陡然一变,齐声叫道:“不能捏!”
小黑蛋被吓得一哆嗦,鸭蛋从手里掉了下去。
“啊——”林念营不忍直视。
王老太跟着惋惜地叫了声。
苏袂伸手接住,瞅了眼吓呆的小黑蛋,展颜一笑,抱起他晃了晃:“没事!”
“蛋壳…裂了,”在老家,他见过姥姥对种蛋的爱惜程度,小黑蛋垂着头,忐忑不安道,“小鸭还能孵出来吗?”
苏袂愣了下,举起手看了看蛋上两道细碎的纹路,笑道:“能呀,娘帮你孵好不好?”
“真的能吗?”
“…”苏袂本想私下换个蛋,然后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可临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我们试试呗,不试一成机会都没有,努力一下,还有一丝希望。”
苏袂没孵过鸡鸭,却也知道,孵化中的鸡鸭蛋不能离开温室或孵蛋的鸡鸭太久,怕回来的这一路,几个鸭蛋受了凉,在放进窝前,她用异能都给温了一下。
有了裂纹的那个更是贴身放在了身上,时不时地给它输入一点异能。
没了鸭肉和鸭蛋吃,苏袂就在王家厨房里挑了根笔直的柴禾,削尖一头,拎着桶带着两个孩子去溪边,叉了十条鱼回来。
鱼骨熬汤,鱼肉剁碎拌上荠菜,打上一颗鸡蛋,放上油盐和张宁自制的调料,搅拌成馅,用八一面包了四盖帘的饺子。
他们煮了三盖帘,留了一盖帘给王营长,等他晚上回来吃。
荠菜鲜美,鱼肉细腻弹牙,吃起来很是美味。
用罢饭,王老太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会儿,带着他们睡了。
张宁剥笋,苏袂帮着烧了一锅开水,烫了坛子,才起身去食堂。
第15章
苏袂到农垦食堂,司务长不在,大胖正带着人将一麻袋一麻袋土豆倒进竹筐,准备抬到溪边清洗。
“苏梅!”整个军区,除了王营长、林连长家的三个家属,没有一个女人,大胖看到长辫子的苏袂,立马就将人认出来了,王营长的爱人他见过,身姿娇小,齐肩的头发烫着小卷,“过来啦,正好来搭把手。”
大胖拿了把菜刀给她,背起筐土豆,示意苏袂跟上,“这些土豆大多在挖的过程中不小心挖坏了,等会儿到了溪边,我们洗,你帮忙拿刀把坏的地方削了。”
司务长那天跟他夸个不停,说苏梅一手刀功如何如何出彩,他今个儿就见识见识。
苏袂点点头,见这么多筐土豆他们一次性背不完,遂拎起一筐…
大胖说了几句,不见身旁的人回应,偏头一看,正瞅见她弯腰去背土豆:“哎,哎…放下、放下…”
苏袂握着背带,不解道:“不是要背到溪边洗吗?”
“是要洗啊。哎,我说你这同志咋这么实诚呢,”大胖扯着她的雨衣袖子,一边拉着人朝外走,一边训道,“这么多男同志呢,哪需要你做重活,还有那么重的筐,是你能背的吗?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
大胖抬头瞅了眼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苏袂,剩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你上午找我,是通知我来上工吗?”两人从背筐的炊事班小战士中穿过,苏袂伸手帮一位战士托了下筐,让对方顺利地站起。
战士回头道谢。
苏袂微微颌首。
“上工啊,你随时都可以,”大胖这才想起,原来说好的上工时间苏梅没来,是因为林连长牺牲在边境,她伤心过度病了。张了张嘴,大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嗫嚅了半天,才道:“要是身体没事,就从今天开始吧。”
“好。”苏袂随他出了农垦食堂,向后面分流出来的溪边走去。
“那你这几天就先跟着我打打下手。”周师长只是说让她过来帮忙,也没说这个忙要帮多久,往后是按临时工走呢,还是转为正式工?遂工资待遇什么的也不好说,大胖准备先让她干几天试试,如果行的话,就跟师傅商量一下,将人留下,当是照顾军烈家属了。
苏袂:“好。”
到了溪边,大胖没让苏袂下去,让回去背土豆的小战士带了个凳子过来,就让她坐在溪岸上,他们洗好一筐筐土头送上来,她削。
苏袂先开始还记得收着劲,免得吓着了他们,后来随着运上来的土豆越来越多,手上的速度不知不觉就快了起来。
到最后,一把刀在她手里舞成了一道残影,送土豆上来的两名战士傻傻地站在一旁,就见削好的土豆转眼就堆满了竹筐。
“快!换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司务长在旁对战士小声吩咐道。
两人忙动了起来,空筐拿走,洗好的土豆推到苏袂左手边,装满了削好土豆的竹筐拉走,空筐放上。
其间,苏袂的手停了停,等他们把筐放好,才又继续。
十几筐土豆削好,陆续上来的战士围观在旁,有的好奇地拿起个削好的土豆看了看,有的盯着她拿刀的手惊叹不已,谁能想到那么白细纤长的五指,能拿着那么大一把沉厚的刀挥动自如。
“你这一手刀功跟谁学的?”司务长警惕而又复杂道。
苏袂手腕一翻,厚重的菜刀于她手里挽了个花:“我喜欢剪纸,家里穷,没有那么多纸给我玩,我就春拿土豆,夏用黄瓜,秋冬红薯萝卜地切刻着玩。”
这话倒是没有掺假,原主自小喜欢剪纸,可擦屁股都要用树叶、土疙瘩的农家哪来那么多纸给她练习。
剪完旧课本、旧昨业本的原主,有一次将手伸向了林建业向老师借来的旧报纸,被苏老娘抓住狠揍了一顿,拉到地里切红薯片,晒红薯干。
原主哭得泣不成声,又迫于苏老娘的威压不得不拿起刀干活,便赌气地切了片红薯,拿刀挖刻了个气如夜叉的苏老娘。
这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苏老娘,得到了苏老爹的一句夸赞和苏奶奶一个奖励性的煎蛋,原主由此受到了启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作品成果嘛,自然不能跟系统学过模型制作和绘画,有着高鉴赏水平的苏袂相比。
怕几人不信,苏袂随手拿了个土豆,打量了下它的轮廓,动手雕刻了起来,没弄太复杂,就比照着绿头鸭的样子,雕了个鸭子。
大胖抢先一步接了鸭子在手,神情激动道:“雕功这么厉害,做饭肯定不差了。”
“刷”众人全部期待地看了过来。
苏袂:“…”
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我没做过大锅饭…”
“这个不要紧,谁也不是一开始就做大锅饭的,只要会做饭,懂得菜式,多做两次就掌握住分量了,大锅饭比着小灶也就分量多些,”大胖兴奋地大手一挥,“走,回去做菜去,今个儿咱给战士们换换口味。”
战士们欢呼一声,背着、挑着一筐筐土豆兴冲冲地朝食堂奔去。
苏袂跟司务长一前一后,被裹夹在其间。
司务长偏头看了眼一脸莫名的苏袂,笑着解释道:“近来的主食是土豆,没油没酱的大伙儿吃蒸土豆、煮土豆吃腻了。”
“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