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忽然轻轻拍了上来,按在她额头上。掌心灼热。结结巴巴的话生生断开。
“你不要拼命。玲珑已经……我不能再让……她妹妹出什么事。绝对不能。”
说完他突然一笑,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推,璇玑怔怔退了一步,践踏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明朗的笑:“你是个小丫头嘛,只管跟在我们后面就好!这回应该听话些了,叫你逃就逃,别济济歪歪的,明白吗?至少……你逃出去了,还有一些希望可以反击。若是全军覆没……哈哈,那可就太丢少阳派的脸了。”
前面的柳意欢又开始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吼叫:“你们几个是不是没吃饱饭啊?走快点行不行?照这样走法。天亮了也走不到。到时候没救成,可别怪我!”
钟敏言哼了一声,抱着四个瓦罐加快脚步往前跑。
璇玑眼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忽远忽近,不可捉摸。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它是如此难以靠近,像一只飞得很远的美丽鸾鸟,从来不会回顾一下。
肩上忽然被人轻轻一拍,禹司凤低头对她微微一笑,低声道:“跟上,别发呆。”
她对上他深邃的黑眸,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往下落,不知为何想到那片瑰丽的杏花林,深红浅粉如雨一般跌落,这少年说喜欢他。
她又一次狼狈地别开脸,乱如麻,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跳动,胸口被很多东西堵着,背后一阵凉一阵热。
“那周府里有肩上古神明遗落人间的宝物,想看看么?” 禹司凤笑吟吟地问她。
璇玑愣了一下,迟疑地点了点头,“是、是什么宝物?”
禹司凤悄悄拉过她,轻道:“嘘……别叫他们听见,否则一定要偷出来。那东西没办法说明,见了才知道。上至九天之外,下至皇权幽冥,它没有不知道的。”
他故意说得很玄妙果然把璇玑的好奇心给勾出来了,眼睛瞪得好像小猫,眼巴巴等他多透露一些消息。
谁知他知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柔声道:“到了那里我再指给你看,现在打点精神,快点走吧。”
璇玑跟着他跑了起来,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是要逗自己开心,方才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便岔开她的注意力。
司凤真的很好,她知道。
然而这样象棋的时候,居然会觉得伤感,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悄悄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袖子,她却永远也他快一步,头也不回,将手反转过来,用力握住她的手,回头笑道:“害怕?”
她心中狂跳起来,脸上微微发烧,急忙摇了摇头。
庆幸这样阴暗的夜色,遮挡住尴尬的一切;庆幸趴在肩头装睡的紫狐,一句话也没说,让她不至于难堪。
深夜的庆阳城,除了小巷里准备收摊的小食摊,没有一个人。风声从小巷里流窜出来,呜呜咽咽,卷起些微的残雪,在地上打转——离开四季如春的浮玉岛,外面的世界依然是晚冬早春,寒冷彻骨。
一直巴在璇玑肩膀上睡觉的紫狐突然动了动,尖嘴巴上的胡须颤颤巍巍,紫色的毛皮随风拂动。
“青耕的味道!”她突然叫了起来,从璇玑肩上猛然跳上,身形又如闪电,一眨眼就蹿到了老前面。
众人当即转换方向跟随紫狐往左边跑去。一拐弯,赭红色的高大墙壁便代替了方才的白色矮墙,众人都知道,这代表他们已经在周府外围,赭红色的墙,只有官宦人家才能用。
紫狐就在高墙尽头的角落里堵住一个东西,急切的叫嚷着什么。璇玑只觉得一股腥气扑面而来,简直分不清到底是妖气还是臭气,直把紫狐的妖气都盖了下去。
她皱眉捂住鼻子,味道是从周府里飘出来的。看来柳意欢说得没错,周府果然有妖邪!而且味道很重,难闻之极。
“你除了吱吱叫还会别的吗?!说点有用的东西啊!亭奴在哪里?!”
紫狐急得要挠墙,暴跳如雷。
众人跑过去,只见一只青羽白尾的小鸟被她堵在角落里,大小又如一只喜鹊。大约是因为被紫狐吼了,它也急得直跳,吱吱乱叫,像在辩解。
“我看看。”柳意欢走过去,将那只青耕抓在手里,只见它叫上拴着一片鲜红的布条,看起来像是嫁衣的料子。
“那是亭奴的衣服!先前我闻到的味道应当就是这个。亭奴被这里的妖给困住了,当康护着他,青耕飞出来寻找救兵。”
紫狐跳上璇玑的肩膀,把鼻子埋在她后领里,又叫:“这里不晓得住了个什么妖,味道这么大!我都快被熏昏了!别的什么味道也闻不到。”
柳意欢摸了摸青耕,将它放飞,回头笑道:“它刚才说,这里住的是一只非常厉害的蛇妖,快成龙了,正到脱皮的时候,所以味道奇大。它和当康对付不了,亭奴马上就会有危险。”
“蛇妖成龙?!”紫狐唬了一跳,“我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来没见过成龙的蛇!”
那可得多厉害啊!来的这几个小辈,加上她和有天眼的柳意欢,只怕也是过来给人家塞牙缝的!
“你怕什么!”柳意欢笑着朝璇玑那里望了一眼,低声道:“死不了的,只怕到时候死的是那蛇妖。”
紫狐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确实,那个小丫头有点邪门,能放出三昧真火的话,就算真的成了龙,没飞天成功,就有办法治她。
“二小姐的桂芳在东南角,咱们得分开行动,省得激怒了她,被一口吞掉。”
柳意欢随手点着:“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从这边过去。我和大美人还有带着罐子的小子,从那边走。到时候听我号令。”
众人一齐点头,身影晃动,都从墙头跳了进去。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十八章 此情须问天(六)
“月黑风高,窃玉偷香……”
柳意欢在前面哼着古怪的小曲,诺大的周府,他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地晃荡,偏偏就是碰不到一个人。天眼就是由这种本事,让钟敏言不服都不行。
紫狐趴在柳意欢的肩头,鼻子一只动阿动,叫苦连天:“臭死了臭死了!都快不能呼吸了!”
柳意欢哈哈一笑,“狐狸嘛,也不见得好闻到什么地方去。最后还不是要修炼媚香来引诱人。”
紫狐大怒道:“放屁!老娘一个毛都比这里得妖香!”
她见柳意欢在周府里晃来晃去,好像是找不到路的感觉,又急道:“天眼开了没有?你别浪费时间啊!”说罢爬上了他的肩膀,鼻子在他额头上戳阿戳。
“别闹。”柳意欢一把将她扯下来,笑道:“它若是全开了,你这只小狐狸也别想活。现在这样足够了。”
他忽然停了下来,悠哉游哉地从袖子里把手伸出来,指着对面一栋华美的建筑,道:“喂,小子,把狗血撒在门前窗下。动作快点。”
钟敏言在肚子里破口大骂,板着脸依言撒了狗血。那是刚刚在沙的黑狗滗出来的血,浓,得好似黑膜,腥气冲鼻,又被柳意欢施了别致的法术,一撒在地上便渗透进去,仿佛活的一样,攀着窗台墙壁,印在上面黑黑的一块,看上去很是恐怖。
“好了。过来吧。”柳意欢见黑狗血都撒晚了。便对钟敏言招手,跟着地上一蹲,不动了。
“呃?就这样?!”钟敏言压低了声音对她候,“不冲进去吗?”
柳意欢蹲在地上。抱着胳膊,把脸一板,冷道:“谁冲进去?你?想死的话就冲吧。没人拦你。”
钟敏言被他赌地哑口无言,狠狠地把罐子往地上一丢,掉脸就走了老远。
紫狐趴在柳意欢的袖子上,一个劲咬着他的衣服,急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只用黑狗血就够了?”
柳意欢笑道:“当然不够,不过嘛,我们又不能冲进去。也不能白白蹲在这里让她出来吃了咱们,只得先想个法子把她困在屋子里出不来,到时候随机应变咯!”
正在蜕皮的蛇对一切温热的东西感觉极其灵敏,她此刻一定能感觉到外面的给狗血腥气,说不定开始蠢蠢欲动了——动也没什么用,狗血里他加了咒法,她一步也出不来,只能困在屋里,这个嘛,就叫瓮中捉鳖。
三人又等了很久。里面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好像那黑狗血撒下去没半点效果。钟敏言急得又跑过来。低吼:“到底怎么办?就在这里耗到天亮?!”
柳意欢哈哈一笑,正要继续糗他两句寻开心,忽然一阵腥风扑面而来,撒在门前窗下的狗血突然发出血红的光亮,钟敏言和紫狐都背着异变惊得退了一步,浑身戒备。
柳意欢稳稳地盘腿坐在地上,拢着袖子,面不改色,咧嘴笑道:“二小姐,不要妄动,否则烫伤了你的冰肌玉骨,未免大为不雅。”
屋中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地下十九层的泉水一般,寒洌彻骨:“坏我好事,你们是什么人?趁我未发嗔,速速滚出去,否则,休怪我狠毒。”
柳意欢猥琐地咧嘴笑,忽而横肘往地上一躺,抠住鼻孔,哼哼道:“你出不来,我进不去,谁也别恐吓水。你我在庆阳城这几年,彼此相安无事,不过嘛,谁叫你抓谁不好,非抓那个鲛人来成亲,那也别怪我先发制人。快,把鲛人叫出来,咱们继续井水不犯河水,好得很么。”
那声音冷笑道:“原来是你这个淫贼。你有什么本事,居然敢和我叫板,最后也不过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而已。区区黑狗血奈何得了我?未免小觑了人!”
那腥风更加兴起,左右上下夹攻过来,将众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钟敏言锉的一声抽出宝剑,一时犹豫着不知该往哪里坎,先免疫就悠哉的柳意欢嗤笑他:“人还没出来呢,你砍什么?这点小小法术也让你慌了神,少阳派弟子就遮掩伽。”
钟敏言被他说得脸上溢洪,咕哝依据:“要你管!”
柳意欢啧啧摇头:“我才懒得管你这傻小子。”他见那妖风不退反而更加炽烈,便大声笑道:“二小姐省点力气吧,除非我撤了法术,不然你一步也出不来。美女应当柔顺些才可爱,快把鲛人放了,两部亏欠。”
果然那妖风渐渐退了下去,屋内沉默半响,忽然赫赫一笑,森然道:“我本是要留个善果,不随意杀生,既然你们不顾性命前来坏我好事,开一次杀戒又有何妨!”
柳意欢深色忽然一凛,从地上激跳起来,转身抓住还在发呆的钟敏言,用力一扯,只见原本他站立的那地方忽然少了起来,幽绿的火焰,足有一人多高,带着森森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三人间地上被点燃的青草迅速甘苦发黑,最后变成了一片片细碎的冰屑,轻轻地随了一地,不由都是大骇。
屋内传来一声轻笑,紧跟着门窗在一瞬全部大开,连绵漆黑幽深,仿佛有嘿雾团团笼罩,钟敏言浑身绷紧,只待里面的妖异出来他就拔剑砍下去,谁知门口人影一晃,却是一个华服女子,长裾披帛,长发委地,文文弱弱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是……?”钟敏言退了一步,小声问柳意欢。这女子柔美纤弱,一看就是典型的管家千金他竟不知如何下手。
“说你傻你还真傻,刚才对风砍,这会正主来了你却发呆!她不是妖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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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意欢忙着在撒出去的狗血上加咒语。懒得给他解释。
钟敏言一时无语。但要他跑过去对一个官府千金喊打喊杀,还真有些难以下手。
那女子一直走到门边,筏夫被什么东西框住,再也进不了一步。她抬起流云袖遮住樱唇。轻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柳意欢脸色忽然巨变,厉声道:“油呢?!快去!”
说话的片刻间,那女子已经一步跨出门框。创下门前闪着红光的狗血一瞬间全部熄灭,哗哗地聚在地上,滚动不已。她的长裙扫过高高的石阶,身后黑色绝大的雾气团聚起来,蠢蠢欲动,竟像是一条盘踞成一团团的巨蟒。
钟敏言提了油罐,当头就要淋下。不防身体忽然被什么东西死死卷住,胸口几乎要炸开,难受得话也说不出来。眼前忽然一花,那女子惨败柔美的容颜凑到了眼前,眼波流转,笑吟吟地看着他,低声道:“可怜,还是个漂亮地孩子呢。”
他心下惊恐无比,转身欲逃,然而浑身都被无形的东西给缠住。非但动弹不得,而且渐渐有窒息的倾向。眼见那女子的首要伸过来。死人一样的惨败,指甲足有三寸多长,尖利如刀,寒气入骨,他唬得嘶声大吼起来,当头将两个油罐狠狠地砸过去。
那女子冷不防他还有力气挣扎,被两罐热油泼在脸上,痛得尖叫起来,整个人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发为一般地盘旋打转。
钟敏言浑身一松,落在地上,只觉手脚都近乎脱力,揭开袖子一看,上面一大片青紫的勒痕,想来自己是背着蛇妖的尾巴给卷住了。
后背心忽然被人大力一拽,柳意欢在后面笑道:“干得不错!傻小子。”
他兀自还有些后怕,提了宝剑,与他一起抬头看那一团黑雾,扭曲盘旋间,竟似一条巨大无比的蛇,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莫说今天来的几个人,就是再来十倍,它也能一口吞掉。
“这下可难办了。”柳意欢喃喃说着。紫狐一口咬住他的脚脖子,痛得他大叫起来,“喂!你做什么?!”
紫狐眼睛紧紧盯着空荡荡的门口,低声道:“你们把他引开,我进去找亭奴!”
“别擅自决定啊啊啊啊!”柳意欢眼睁睁地看整她跑进去,拦都来不及,忽听脑后风动,他抓着钟敏言急急让开,只见那盘旋扭曲的黑雾绕了上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森然道:“本来还想放你们一马!仅此一个也别想逃!”
这下是真的难办了。柳意欢难得开始发愁,钟敏言急道:“还呆什么!上啊!”
“你自己上!”柳意欢翻他一个白眼,“没看见人家是蜕皮的蛇?真身都没出来,你去砍阿!看你有没有本事砍中!”
那就在这里发呆不成?钟敏言万分后悔与这个无赖搭档,干脆不理他,自己抽出宝剑朝着那团黑雾乱砍乱刺,结果真的如他所说,半点都伤不了她,发而被她一口绿火喷过来,差点把衣服给烧着了。
“你也过来帮满嘎!”钟敏言龟头朝柳意欢怒吼。
柳意欢慢悠悠地站起来,叹道:“哎呀哎呀,是算了。没想到真的不能全身而退。不如我先逃走吧……”
卑鄙啊!钟敏言气得差点晕过去,正要恶狠狠地骂他,忽听屋内紫狐尖叫一声,盘旋在屋外的黑雾猛然缩了回去,不知出了什么事。
过得片刻,只听那二小姐在里面笑道:“那些人与我为难也罢了,你一个狐妖也要为难我。也罢,目前我行动不便,暂时不与你们计较。待我成龙之日,再取你千年功力。”
言毕,门窗瞬间合拢,偃旗息鼓,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钟敏言惊恐地回头,见柳意欢真的在找路逃跑,不由气得一把抓住他,大吼:“你还当真要跑!”
话音一落,却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小角,放在唇边轻轻吹动——没声音,钟敏言愣了一下,只听柳意欢贼忒兮兮地笑了起来,把手摊开,懒洋洋地说道:“没逃,只不过叫援兵而已。”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十九章 此情须问天(七)
禹司凤三人另外一边行动,他们就比较小心谨慎了,没有天眼的本事,不得不随时小心有守卫看见自己。
禹司凤走了一段,忽然左右看看,回头对璇玑招手:“过来,这里。”
璇玑和若玉不解其意,都走了过去,若玉奇道:“那边不是柳大哥指的方向吧。”
禹司凤轻轻一笑:“咱们暂时叉开一下,无妨的,发上便过去。”
若玉不解他究竟要做什么,只得随他走。三人在府内弯弯绕绕,所喜禹司凤对这里的地形似乎极熟,竟没有迷路的时候。
“司凤,你以前来过这里吗?”璇玑忍不住问。她想象不出禹司凤会是个趁夜潜入富豪家的大盗,他一向是个标准好孩子的样板。
禹司凤低声道:“我在庆阳和柳大哥住过一段时日,他没事……就喜欢来周府花园赏夜色,我经常陪她来。”
原来还是被那个柳意欢拖累的,此人真是会惹事。
“到了。”禹司凤停在书房前,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便轻轻把虾剑来,无声无息地把门上的锁给绞了,那两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冲天的霉味扑面而来。
“哗……这里是不是很少有人来啊?”璇玑捂住鼻子,就着月色朝屋里望去,只见里面灰尘满地,蛛网缠连,也不知多少年没人打扫了。门一推开,里面,大概是成窝的老鼠被惊动。纷纷往外跑。
“别看这样。这里可是周府放宝物的地方。”
禹司凤牵着璇玑的手,用剑将头顶的蛛网拨开,三人小心翼翼地潜进取,只见里面所有的家具上都蒙了一层白布。大约是年代久远,早已变成了发黄的灰色。主房窗后有一个小门,门上挂着落满灰的珠帘。珠帘上密密麻麻贴着符纸,顿时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禹司凤显然也对那符纸极为忌讳,不太敢靠近,只带着两人走到近前,低声道:“帘后便是那宝物了。”
璇玑见里面黑不隆冬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得说道:“我……我看不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什么?璇玑忽然觉得心中一跳,仿佛有一种悠远的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那是什么?
“我也是听柳大哥说的,这是上古神明遗留在人间的一件宝物,叫做八荒万劫镜。它知道世间万物的来龙去脉。更通宵苍生的前世因果。可惜这些符纸很有点诡异,连常人都不能触碰。不然,头来看看也是不错的”
禹司凤灭了或者字,见璇玑看着那镜子发怔,便轻笑道:“只能这样看看了。可不能用手摸,不然会有大麻烦。”
璇玑只觉他的声音虽然在耳边,但似乎隔了很远,她听不清。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蒙在白布下的那个东西所息影了。
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又闻到了硝烟的味道,金戈铁马轰鸣的声音,有些埋了很深很深的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什么?到底是什么?
有人在轻轻召唤她:来……你来……过来……
她被那种魔魅般的声音所惑,慢慢抬起手,揭开了株连。
“璇玑不可以碰!”禹司凤急急低叫,声音忽然断开……那些符纸一被她接触,便犹如遭到火烧,轻轻碎开,化成了灰烬。
她揭开珠帘,着魔一般地走了进去,抬手缓缓将那块白布在了下来。白布下面是一面古朴的痛经,周围纹以四方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正中的青铜镜只有两个盘子拼起来那么大,里面波光滟滟,人就站在它对面,居然连一丝影子也照不出来。
那声音轻轻地,仿佛在唱歌,贴着耳朵,喃喃地告诉她:来看……来看看我……
她抬眼朝那铜镜正中望去,里面的波光云雾渐渐散开,露出一张清晰无比的女子的脸,修眉红唇,肤色又如冰雪琉璃一般,低头说着什么,忽而一抬眼正望过来,那双眼像是碎冰碾就而成,没有一丝温暖和感情。
璇玑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锤子,无数个声音和画面流水一般地汹涌而来,她立在当场,手足无措,看着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回忆,一时竟分不清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念你屡立功勋,如今只要低头认罪,便可解脱那万劫之灾轮回之苦,为什么如此固执?]
有人冷冷地问她。
[兴许是她成日杀戮,杀得迷了本性,居然……但终究是一大功臣,刚刚修得正果上界,如此时刻,还是不要极刑处置。]
[ 你自己来说!这种事情,难道还要假借他人之口替你说好话么!]
她心中凛然,眼怔怔地望着那白衣女子,她浑身都被捆牢,然而纹丝不动,竟没有一点狼狈的模样。冰雪般的眸子一扫过来,冰冷地,她张开红唇,低声说了一句话。
璇玑只觉万箭穿心一样的疼痛,脑中仿佛有无数根小剑在刺,她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一把抱住脑袋。
她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你们授意的,连质疑都不允许存在。如今,为何又要问我是对是错?”
镜中其他声音怒吼起来,真是太过放肆,如她这般大逆不道的臣子,应当处以极刑,再收万劫轮回之苦,以警他人。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她坐的那一切,真的错了?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天道茫茫,冥冥中总有无数个声音告诉她那样队,那样错。你不可以有自己的声音,不可以忤逆,不可以轻慢……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那,有什么事可以的?
于是只有冷笑:“死就死!”
禹司凤二人见她站在铜镜前发呆,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忽然抱头痛呼,正要抢进去扶主,冷不防她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璇玑?!”他急叫,轻轻在她脸上拍两下,然而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沉沉地靠在他怀里,像是睡着了。若玉也急急过来看她的情况,捏住脉搏,摸索半响,才道:“是晕过去了,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
他抬头看了看那面古朴的铜镜,奇道:“她到底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说罢自己站了起来,正要朝里面看,忽觉胸前挂的小龙角簌簌震动起来,发出龙鸣一般低沉的声音。两人都是一惊,互看一眼,明白是柳意欢那里出事了。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二十章 此情须问天(八)
“你又搞什么鬼!”钟敏言抓着柳意欢的前襟,打定主意见死也不放手,此人这般狡猾,一放手必定是溜之大吉。先前见禹司凤敬他,紫狐怕他,还以为是个人物,谁想无赖就是无赖,他果然没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