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见,自己在奈何桥前被孟婆拦住了。

孟婆说:“你回去吧,游魂野鬼,能投胎的都是解脱了的,你依旧要在心狱中承受煎熬。”

袁瀚奇怪地问:“我犯了什么错误么?”

孟婆说,你去问牛头马面吧。

红绿头脸,獒牙外露的牛头马面就飞来将他逮去了地狱,拷打。

袁瀚问:“我这断断的三十年一年似乎没有作奸犯科,偶尔参与办公室斗争,却不置人于死地,孝顺父母,对得起朋友,为何下了地狱?”

马面冷笑:“你错了,这里不是地狱,是心狱。你所看到的受到的,都是你的心里幻化出来的。”

袁瀚更奇怪了:“为什么我要入心狱?”

那牛头摇头道:“因为你没有遵照你的内心而活。”

袁瀚舔舐着自己唇边被拷打出的血液,吃惊地望着这相貌奇丑的怪鬼。

牛头继续道:“你对艺术的追求和你已达到的境界,有你自己想象不到的高度,所以,这些年来,你投身建筑设计之后,将内心压抑到了极致,你痛苦,你恨不得解决掉你的生命,却越来越光鲜的活了下去,尤其是你得到大奖之后,你更加痛苦,你在想,如果你尊重你的生命赐予你的灵力,你会活得多么好。”

马面接下去说:“你内心的压抑已经达到了极致。你对那个女孩一见钟情,你爱她,却要修理她,折磨她。你认为自己对她的折磨会让她迅速成长,却心疼她,你把她的贞洁夺走,除了实在想要她,更是想让她坚强,可是你又放心不下她。其实,你又何必如此拷打自己的心灵。”

袁瀚若有所思,莫名其妙的,他手上、脚上的枷锁就消失了。

袁瀚说:“其实,贞洁这两个字,都是虚情假意的古代人造出来的。女子为什么非要从一而终?女人为什么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男人女人都有享受爱情、享受生活的权利…”

“可你还是觉得对不起她。”牛头继续说:“我们在阴间的人尚且看电影,我爱看布拉德皮特的《燃情岁月》,电影里说,一个人遵照自己的内心而活,要么是一个疯子,要么活成传奇。你亲手扼杀了你的传奇,现在即将连疯子也做不成,你不下心狱,谁下?”

袁瀚忽觉脚下一沉,那镣铐枷锁又飞了回来,结结实实地将他铐住,牛头马面化成一阵黑烟离去,夜叉挥鞭直逼他的胸膛…

疼。

胸口异常的疼。

他睁开眼睛,心狱、夜叉随之消失,然而,这游戏室的黑,却一如又一个心狱。

袁瀚慢慢地坐起来,直视着自己游戏室的一切,若有所悟地撕下那漆黑的窗帘,将那许久未开过的灯打得大亮,那灯是在意大利获过奖的飞鸟灯,倒挂宝塔似的的形状本是无奇的,那每只灯泡上,却都生着白色的翅膀,展翅欲飞。

他打开许久未开的游戏室窗户,深呼吸一口,望着窗外的夕阳和流水,觉得自己也在飘忽飞翔。

正在这时候,一阵怯懦而犹豫的门铃声将他从夕阳中拽回,他开门时候,门外的娇小女子羞怯而双颊生焰。

“师兄。”雯雯柔声叫道。

“请进。”袁瀚将她请入书房,将两摞厚书搬到她面前:“这些绘画书籍是阮馨的,麻烦你帮我代交给她。其余书柜里的书,任你挑选,送你。”

雯雯撅起粉嫩的小嘴:“师兄,为什么不亲自送给馨馨呢?”

袁瀚摊手,笑道:“我们分手了。”

雯雯吃惊地望着他,努力从那深邃的眸子中捕捉着传达给她的信息。

袁瀚笑说:“当我进入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并不爱她,我只爱那个和她现在非常相似的年轻时候的我,既然不爱,又何必在一起。”

他笑得坦然。

雯雯打量着他苍白的唇,干脆地回答:“师兄,你的意思是你玩弄了馨馨吗?你不是这种人。这事还有隐情,是吗?”

袁瀚摇摇手指:“NO,想拜托你帮我送她一些好书,补偿一下。”

雯雯探下身,仔细研究着这些书:英文原本,精装,铜版纸的彩色内页,她曾送过阮馨几本中国出品的,每一本都不下百块,甚至还有几千元人民币,甚至美金的。而这英文原本的画集,价格的多少,她不可估量。

雯雯便道:“不对,师兄。在这个冷漠的城市,像我们这些之前认识的校友,也算是好朋友了,你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对不对?”

说完,雯雯扬起小脸道:“要么,你勾引完了馨馨,又想勾引我?”

作者有话要说:俺滴古言新文儿~~~男主冰山王爷,坐轮椅的~~::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袁瀚款款轻笑,吐一口温热的气息:“对啊,师妹,你想喝蓝山还是卡布奇诺?有时候,亲手磨咖啡也是享受。”

雯雯将自己的粉色外套扔在地上,双目迷离起来,肥嘟嘟的圆脸也飞了霞光:“师兄,我不像那些口头上牌坊林立的女人,他们活的不明白。而我,只在乎我自己的感受,你如果有意,我不需要你负责。来吧!”

雯雯说着,从背后搂住他高大而清瘦的身躯,火热的身子却被他冰凉的体温瞬间冰冻,于是,尴尬地松开了自己肥肥的手臂,冷笑:“可是,你不是这种人,对么师兄?”

袁瀚垂下双睫,用修长的大手仔细地擦拭着思想者的雕塑,凝重道:“师妹,你能想象到自己半年之后的生活么?”

雯雯好奇地望着这个英俊却清瘦的男子凸出的锁骨,咽下口水,问:“什么?“

袁瀚道:“这就是我找你来的理由。听说你将要和那个叶勇结婚,我不支持。婚姻栓不住男人,就像细铁锁拴不住藏獒。这段婚姻将让你面临长久的寂寞,你会沦落到包小三和二爷。如果你已经四十岁开外,我断不会劝诫你,可你还不到三十岁。我希望你找一个和自己匹配的男人,过正常和美的生活,而不是找一个作践你、欺骗你钱财的帅哥。”

雯雯的满面春色刷地变成了冬色,铁青,灰白。

“师兄,谢谢你,可我已经开始了糜烂的生活方式,我不只一次找过少爷。叶勇像佣人一样使唤、利用,抛弃我,我自卑,我甚至想过自杀,那些少爷却能像对待女皇一样盛情款待我,他们会让我皮肤润泽如鲜花。”

雯雯说到这里,眼神奕奕,她抓住袁瀚青中泛着白的手腕,软软地道:“所以师兄,有人爱终究是好的。坦诚地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么?我不相信你是在玩弄馨馨。”

袁瀚凄楚的眸子忽然就秋水盈盈,逼视地雯雯,柔声道:“为什么?”

“因为你关心她。”雯雯仰脸撅嘴无辜地笑道。

袁瀚思忖了片刻,终是将手腕迅速地抽出,把那油画颜料、画板、牛皮纸捆打包起来,深邃的眸子悠远,悠远得如在银河的另一端:“可是,我要走了。”

雯雯疑惑地问:“走!?”

袁瀚沉沉地道:“走了,再也不回来。”

雯雯摇头:“去哪里!”

“这次请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顺便劝你慎重考虑婚姻,以及将绘画的书籍带给阮小二。”袁瀚将旅行的口杯也放入硕大的双肩包,站起身时,左胸口的一阵吃痛感让他眼前阵阵发暗,他扶墙,强装出一副安然的样貌:“雯雯,饿了么?要不要和师兄共进晚餐?“

雯雯摇头:“不用了师兄。书我帮馨馨拿走,今晚我和我的小情人约好了看电影。”说完,便要抱起大部头的书。

袁瀚说:“我送你。”说着,接过雯雯手中沉重的一摞厚书,雯雯微笑:“谢谢师兄,麻烦你帮我送到小区外,我自己打车去见小情人更方便些。”

袁瀚一愣,继而,宽和一笑,强忍着胸口的钝痛感,将那蕴含着他一生理想的画卷吃力地提起来,待雯雯走后,他终究忍耐不住,将那一口酸涩的液体吐出葱葱郁郁的灌木丛中。

正在这时候,他的手机铃声警铃般响起,他垂目看一眼来电显示,毫不犹豫地拒接,那铃声却重新响起,催命似的不折不挠,第四次来电时,他不得不接起来,刚接通就听对方冷笑道:“勇士,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他妈真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了?”

袁瀚犹豫了一下,凝注着即将堕入河底的夕阳,自嘲地笑道:“给我二十天的时间。”

电话那头一阵大骂:“你TM还真想死在海琴海岸上?好,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随便买个墓地,爱埋哪儿埋哪儿,爱死哪儿死哪儿!”

袁瀚摸摸鼻子,泰然一笑:“大医生,十天好不?”

“两天!”对方开始讨价还价。

袁瀚拒绝:“太短,七天天好不?大医生,老同学?好兄弟?”

“三天!算上今天!不准讨价还价,你随便打个飞机去国内的哪个海边晒晒太阳就给我回来!”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舒缓下来:“我知道,这种事情你难以接受,需要一个心理适应过程,可是,你只有三十一岁,青壮年男子的身体新陈代谢速度太快,你要是怠慢,后果就是…”

袁瀚打断了他残酷的宣判,挂断,关机。

仰头,他遥望着华灯初上的夜幕,再向雯雯离去的方向遥遥的叹息一声。

阮馨开始面对王健和arron志在将她赶出公司的排挤:先是以一组组长和总监的名义,以阮馨办事不利为借口,从老头子处借来大量二组的人,导致二组的工作无法正常进行,紧接着,二组组长开始责怪三组的组长薛冰,导致薛冰与二组组长大吵一架。

薛冰吵完架之后,却对阮馨道:“没事儿,我在的一天,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申婕亦是在QQ上安慰道:“不要理他们,这帮人要赶你走,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得逞。”

“好的,我饿了,一起吃饭不?”阮馨在QQ上询问申婕。

申婕迅速回复道:“去!”

已是下班时间,阮馨就挽着申婕软糯雪白的胳膊,两人嬉笑着走出公司。

这个傍晚,风暖得让人昏昏欲睡。

街边的少年挥舞着健康的赤X裸胳膊,仰脖梦灌可乐,少女们也挽起袖子,一面跟手中的炸鸡、奶茶做斗争。

两人在这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走着走着,就通身都是汗。

“我们去附近弄堂吃点东西?听说附近有个弄堂的热干面很好吃!”申婕说。

“好啊!”阮馨挽着申婕的胳膊笑说。

她望着漫天的余晖,努力将白天里的种种创痛强压抑下去,指着路过的一个英俊的三十出头老外大叫:“看帅哥!你看,像不像精灵王子奥兰多?”

申婕则是笑着捶打道:“请不要侮辱奥兰多,可以不?”

阮馨强做着鬼脸:“可是,真的好像啊!”一面说着,眼泪不觉又滚落下来。她满不在乎地擦一把,咸涩的液体不慎落入唇角,舔干了,向弄堂口进军。

谁知那弄堂口今天的生意格外好,两人只得来到附近的一家米粉店。

刚进门,就听一个女孩子对老板说:“老板,我要一碗香菇肉丝面。”

老板回答:“没有面。”

那女孩子继续喊:“老板,那我要一碗榨菜肉丝面。”

老板回答:“没有面,没有榨菜。”

那女孩子只得摇头到:“那老板,我要榨菜肉丝米线。”

阮馨夸张地哈哈大笑:“申婕你还记得麦兜吗?”她学着麦兜和黄秋生的声音:“老板,我要一碗鱼丸。老板说,木有鱼丸。麦兜继续问:老板,那我来一碗鱼丸粗面。老板回答,木有鱼丸,木有粗面!”

“记得记得,哈哈哈!”两人笑着在面口的位置坐下,阮馨继续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从发烫的眼眶生生憋了回去。

阮馨大口扒着八块钱一碗的桂林米粉,想起了麦兜的另一句话,“感谢黑夜的来临,我知道今天不论有多失败,全新的明天仍然等待我来证明自己;感谢那些曾让我伤心难过的日子,我知道快乐已经离我不远了。”于是,将碗里加了很多辣椒,辣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眼泪,终于顺利成章地掩饰过去。申婕体恤地请她喝饮料,她请申婕吃冰激凌,在最后一抹夕阳下,两人逛到附近的商场,挑护肤品,面膜。挑着挑着,便见到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和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手牵手。

阮馨吃惊地目睹这两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地走进化妆品店,走近了,雯雯终于看到了面肿如桃的阮馨。

雯雯大大方方地抽出挽着男人胳膊的手,一脸心安理得地走到阮馨面前:“馨馨,我下午见到袁瀚了。”

阮馨的脸上僵硬起来。

“可他还关心你,我建议你把他追回来。”雯雯直截了当地道。

阮馨苦笑:“算了。”

雯雯拍拍她肿得透明的腮部皮肤:“别算了,我觉得这里面另有隐情,我建议你找他问个清楚。”

阮馨继续笑:“我配不上他,算了。”

雯雯冲着那马尾辫就抽了一记:“他叮嘱我把那堆很贵的书交给你。我觉得你们还有戏。”

阮馨盯着雯雯的唇,微微一怔:“也许是他愧疚呢。”

雯雯却牵着她的胳膊,继续道:“你傻啊?你自己不去追求,谁给你幸福!你不是说自己勇敢吗?你连你爸给你找的工作都敢辞,你还怕什么?”

阮馨就觉得脚下生出一阵风,像是要将自己刮走似的。她的头脑嗡嗡作响,她的脚指头不停地在悸动,她推门而出,雯雯剩下的话,她一句也没听到。

雯雯说着,撅起小嘴:“这么快,你真的不要,我可是要抢了…”

此时,袁瀚已将背包打点完毕,硬着头皮将药服下,开始检查每一个窗户。

作者有话要说:俺滴古言新文儿~~~男主冰山王爷,坐轮椅的~~::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地上的牛奶痕迹还未完全干涸。

袁瀚缓缓蹲下身,用手指轻触那已浓得化不开的液体,油脂黏在指尖上,黏黏滑滑的,他猛地起身,将手放至水龙头之下,却在水流蹿出龙头的那一刻迅速抽手。

他疯魔似的摸出手机,开机,想拨出那个早已呼之欲出的号码,将11个号码悉数输入之后,却又在下一秒删除,一条短信却在这时候闯入。迅速开启短信,只见雯雯说:师兄,我知道你有些话想对我说却无法开口,那就勤快对馨馨说吧,她正在去你家的路上。

袁瀚自嘲地笑笑,闭目,将那短信横心删除,背起包,走到门口,将房子的水闸、电闸统统拉下,脚下却始终像是有人拖着拽着,寸步难行。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伫立着,一些生动的昨日,像穿过手指的温泉一般温柔地淌过。

“你干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吻她,她懊恼地挥着拳头,大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你那么懂人体艺术,要不,你给我当人体模特好不好?”

这已是第二次见面时候,在饮品店里,她厚着脸皮提出这种让他哭笑不得的要求,他却莫名的愉快,像是在看一只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的小猫似的。

真正喜欢上她,还是在那次车展上。

“大家看啊,这个人是陈世美!”这阮小二指着雯雯的负心男人大吼,却被雯雯指责,那时候,她一个人站在人群中挨骂,他就有一种冲上前去抱住她的冲动。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在那天逮着她去开了房间,他许久以来的经验告诉自己,她不会拒绝自己,她却抓着吹风机坚决扞卫尊严怒吼:“岁月是把杀猪刀,软了香蕉。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怎么样,我让你没有香蕉!”

可是,她终究将自己献了出来,他却抛弃了她。

想到这里,袁瀚失声一笑,倒退几步,呆坐在沙发上。

与此同时,阮馨所经过的那条路已陷入水泄不通的交通洪流之中,周围的车辆不是水,是一条条鲸,黑色,银色的鲸,张开血红的大口,把她层层包围,一如生活开始围追堵截她一般。

她先是抱着前方的座位,再放下手臂,然后,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后来,干脆放下窗玻璃,胸闷,闷的她几乎要脱掉她血管贲张。

“司机师傅,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么?”她着急地望着那条纹丝无缝的路,通身是汗。

“你还能走得动么?怎么去别的路?”司机没好气地反问。

十分钟之后,出租车前进了三步。

阮馨忍不住问:“司机师傅,这里要堵车到什么时候?”

司机摇头:“不知道呢,以前似乎没有那么堵。”

阮馨开始啃指甲,啃完左手,啃右手,食指被她啃出血来,腥咸。

路口的红灯终于转为绿灯,出租车终于得以挪出几米,过了红绿灯,再次陷入铁桶之中。

人行道上,一批有一批刚下班的人如洪水般从自己眼前涌过,走过了,匆匆忙忙,再也见不到,又一批陌生人涌来,涌散。

阮馨觉得胸口越来越热,像是有一团火箭,要带着自己冲破这人的洪流似的,她一把推开车门,撒腿就跑,无视周围一道道讶异的目光,冲刺似的前行,天空中莫名地就飘起了一阵小雨。

无视那窗上顺势滑落的水滴,袁瀚在黑暗的客厅里燃起了最后一支香烟,灰白的烟尘干扰了整个客厅的黑暗,冉冉升起,余韵如焚。

他狠狠地吸一口,呛得他一阵猛咳,喉咙里又泛起一阵腥甜,他急忙捂住口,从茶几上抽出纸巾拭去了那深暗的液体,然后,将烟用力扼杀在骷髅头式烟灰缸的骷髅口中。

“富婆喜欢用别墅换你一分钟,你换去啊,你最好是卖出几套别墅,干脆炒楼好了!我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