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舞在半空中沾满了红色鲜血的拳头停住了。
然后,慢慢放下。
这个犹如恶魔般的年轻男子沉默地站起身,他的脸上有血点,他的衣服染血渍,看起来他就像是刚从一个屠宰场里走出来的疯子。
他的目光望向前方的父亲,嘴角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是露出了一个微笑,在他似乎想向前走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有些孤零零的小孩。
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胡姬猛地尖叫出声,道:“小海,过来!”
原本被刚才那一幕惊呆了的殷海身子动了一下,但是下一刻,殷河的那张脸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殷海瞬间整个身子僵住了,他好像连呼吸都不敢,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殷河看着这个孩子,眼神平静,他甚至还伸出了一只手,放到了殷海身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殷海并没有回答这句话,因为他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殷河拍在他脖子上的手是湿漉漉的,一股温热的液体正缓缓顺着他的皮肤流下。殷海的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牙关开始打战,发出咯咯声音。
胡姬大惊失色,迈步冲了出去,同时口中怒道:“你疯了,你要干嘛……”
话音未落,她的身子猛地一顿,却是被她身边的殷明阳一把扯住。
胡姬大怒,回头对殷明阳喝道:“你抓我做什么,你没看到那边……”
殷明阳并没有看她,只是面色凝重,目光冷峻,眼角似乎还微微抽搐了几下,但仍然紧紧地抓住胡姬的手,如铁铸一般抓着她不让她过去,而自己则是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两个站在一起的儿子。
胡姬似乎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向那边看去,片刻之后,她的声音似乎突然哑了,身子也随即顿住,眼中露出了一丝惊恐之色。
在门口那边,殷河与殷海面对面站着,殷河并没有对殷海做出任何带有伤害性的动作,他甚至还看起来有些温和地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好像在安慰他一样。
虽然,殷海的身子一直颤抖个不停。
虽然,他那只满是鲜血的令人恐惧的手掌,一直停留在殷海的脖颈上。只要轻轻一扭的话,也许就会让那里脆弱的骨头折断。
偌大的厅堂里,又静了下来。
没有人敢开口说话,甚至连大口喘息都不敢。
那一会的时光异常地折磨人,让人觉得就像是渡过了漫长的一年,终于,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殷河在凝视了殷海良久之后,松开了手,然后转身向主座这边走来。
殷海兀自傻傻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而另一侧的胡姬千忍万忍,终于等到了殷河走得离殷海远了一些,立刻发了疯似地冲了过去,一把将殷海搂抱在怀中,双眼里闪着泪光,同时脸上露出憎恨之色,回头就要破口大骂。
然而就在此刻,她忽然眼角余光扫过怀中儿子的后颈,在那里,印着一个清晰无比的血手印,还有几滴鲜血,正缓缓从掌印中滴落流淌下来。
胡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有的愤怒和厌恶不知为何竟是骂不出口,她只是恨恨地看了已经快走到殷明阳身边的殷河,然后一把抱起殷海,大步冲出了这个已经充满血腥味的厅堂。
后头好几个平日里服侍她的下人丫鬟也惊醒过来,连忙纷纷跟上。
在前堂门口的地上,那个叫做小石的少年还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地上,但是无论是胡姬,还是跟着跑过来的其他人,谁都没有对地上的那个少年多看一眼,就这样跑了过去。
殷明阳面色铁青,一双眼睛里像是要喷火一般,死死地盯着这个刚刚走到自己身前的儿子。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直到现在也还是仍然压住了心中火气,看着殷河就好像没事人一般走了过来,然后也没有对他见礼,甚至都没有对他叫上一声,就自顾自地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了。
殷明阳转过身子,面对殷河,沉声道:“你至于如此么?”
殷河抬头看着他,忽然提高了声音,道:“倒茶!”
厅堂里还站在一旁的几个仆人都被这一声叫喊声吓了一跳,过了片刻后,一位看着约莫有三十多岁的女仆走了过来。她的神情明显的十分害怕,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殷河一眼,只是低着头走到茶几边,然后伸手去拿茶壶为殷河倒茶。
随后,殷河才看了一眼殷明阳,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啊,爹?”
殷明阳脸上掠过一丝怒气,但随即再一次强压了下来,脸色难看地沉声道:“你去了内环之地三年,一回来就突然发疯,打打杀杀的,搞得到处是血,我还要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殷河还没有说话,但是父子两人在这个时候同时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咔咔咔”声音,他们低头看去,只见却是过来倒茶的那个女仆在斟茶的时候,不知为何手抖得厉害,搞得茶杯一直作响。
她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竭力想控制住自己,但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处,那个古怪而尴尬的颤抖声一直响着。
直到旁边伸过来一只带血的手,将茶杯接了过去。
殷河打开杯盖,轻轻喝了一口清茶,然后忽然开口对那个女仆说道:“红嫂,你是家里的老人了,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你不用怕,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那个叫红嫂的女仆听了殷河的话,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眼神中露出复杂神色,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对殷河行了一礼。只是当她正要退开的时候,却看见殷河随意地将茶杯放在旁边案几上,原本白蓝相间的干净茶杯外,此刻却赫然多了几只鲜红而刺眼的指印。
红嫂身子一颤,似乎如冷水浇头,一时间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字,匆匆对殷河行了一礼后,便向后退开了去。
殷河抬起头,看着依然站在前头不远处的那个父亲,他的脸上终于也是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莫名而难以描述的神情。
过了一会,只听他对殷明阳轻声道:“坐吧,爹。”
殷明阳“哼”了一声,但脸色稍缓,回身在主座上坐了下去。
只是片刻之后,他就听到了殷河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淡淡地道:“爹,跟我说说大哥的事吧。”
殷明阳刚刚才放松一些的脸,突然间猛地再度僵硬起来。
第二十一章 密谈(上)
圣城季氏大宅,高楼书房中。
季候走到窗前,推开窗扉,一股清风便从外头吹进书房,清清爽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他活动了一下身子手臂,又转了转头,看起来有些疲倦的样子。
因为,他已经一个晚上没合眼了。
从昨晚到现在日上三竿,他始终呆在这里,偌大一个季氏家族,嫡亲、旁支、下属、仆从无数产业,每日里都有众多事情,更不用提他还兼任着圣城长老的高位。这座巍巍巨城是神山之下大荒原上所有人族的家园,站在整个人族权势最高峰的他,所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更多了。
如果换了是一个能力不行的人来,大概已经累死了吧。不过幸好,季候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雄才大略,他不但自己能力强,而且知人善任,发现提拔了众多极出色的人才,将诸多事宜都委任他们,多年来不但游刃有余,还让自己和季氏的势力蒸蒸日上,远胜先祖,甚至可以说,季氏是在他手中才达到了如今这般最鼎盛的时代。
事实上,以季候的能力、势力以及现如今的局面,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需要他再通宵处理了。但是昨晚显然就是一个例外。
这个处于圣城权力巅峰的男子,望着窗外那一片连绵起伏的豪宅世家,目光微闪,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清脆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家主,文云求见。”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进来吧。”季候并没有回身,看起来似乎对这个人的到来早已心中有数。
门被推开,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书桌上整根几乎烧尽的红烛,又看了看站在窗边背对自己的季候,躬身行了一礼,道:“家主。”
“文云来了啊,坐。”季候转过身来,对他笑了一下,然后重新走到书桌边坐下。
这个叫文云的男子微笑道:“您这是一晚没睡?”
季候挥挥手,不以为意地道:“还不是要给四象军那些人善后擦屁股。”
文云皱了皱眉,道:“四象军这几年间确实也有些太过跋扈了,时不时的就会闹出些事情来,偏偏其他两位长老都不想沾惹这种麻烦,也就是您还能镇得住那些军头了。”
季候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不过这事么……”他顿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却是岔开了话题,看起来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道:“你手上那两件事办好了吗?”
文云看起来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物,闻言便点头道:“做好了,今天就是特地过来跟您禀告的。季氏一族祭祖之事已经安排好了,下月初七为主祭日,前后三天宴请全族,因为您之前交代过,这次就不邀请外族宾客了。这里是召集全族的名单,您过目一下。”
说着,他递过来一张长长条陈,上面写满了名字。
季候拿过来随意看了一眼,也是摇头苦笑,叹了口气道:“想想我还小的时候,那时祭祖连带着下人奴仆,也就几十个人,在祠堂那边随便聚聚吃一顿饭也就过了,哪有现在这么麻烦?现在还有这么多姓季的,啧啧……”
文云微笑不语,这事也不是他能多说的,不过看起来季候对此似乎也并不是太在意,自顾自嘀咕了两声,便随手就将这东西丢还给了他,道:“你安排吧,我信得过你。”
文云接过收好,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即又说了下去,道:“圣城外大荒原上,近来又有两个部落暗中派人过来,有意投靠臣服我们季氏,一家是‘野风谷’的铁风部落,一家是‘西三神河’边的白马部落。不知您意下如何?”
季候沉吟片刻,便微微点头道:“这自然是好事。不过大荒原上荒族部落太多,这两个部落中我有印象的也就是白马,记得他们应该算是个大部落吧,铁风部落情况如何?”
文云道:“野风谷土地贫瘠,地势凶险,不比在西三神河边的草原土地肥沃,所以财力上铁风部落是远不如白马的。不过也正因为野风谷环境险峻,铁风部落中的战士几乎个个都是凶猛善战的猛士,战力却又要胜过白马部落了。”
季候笑了起来,道:“这倒是挺好,一文一武啊。”
文云道:“确实如此,不过在这件事上,属下来之前,想到了两个或需考虑的地方,请家主定夺一下。”
季候颔首道:“嗯,你说。”
文云正色道:“第一,如今圣城中诸多世家大族里,在城外得到最多部落投靠的是龙氏一族,一共有八个部落。若我们此番同意那两个部落投靠,便要超过了他们,跃升为圣城第一了。不知家主对此可有什么想法么?”
季候脸色微微一变,皱起了眉头,显然这个看起来似乎很简单的问题在他心里却并不那么轻松。不过在思索了一阵子后,他还是摇摇头,语气坚定地道:“不用管龙家了,若是他们有什么不服气的、看不顺眼的,又或是想用什么手段的,随他们的便,我们只管接住就是了。”
文云点了点头,道:“好。还有第二个需要斟酌的地方,是我在收到这两个部落的投靠密信后,便派人去细细查探了一番,结果发现了一件事。”
他看了一眼季候,却是将自己声音放低了些,道:“铁风部落地处偏僻,又是穷窘惯了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白马部落那边,好像是听说前一阵子他们与城中荣家有些来往,还特意是掩盖了不让人发现。”
在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文云的神情一直都比较平静,包括那种听起来其实十分隐秘阴私的秘密,他似乎也是一副自己理所当然就应该知道的样子。
而季候看起来对文云的这种模样也早已习惯,在听了文云这番话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间忽然便变得有些严肃起来,皱眉道:“荣家……这一家应该是跟着夏侯氏的吧?”
文云点了点头,道:“是,而且是心腹死党。”
季候看了文云一眼,目光深邃,道:“你觉得这其中有诈?或者,干脆就是一个圈套?”
文云沉默了一会,道:“此事我还不能马上下定论,眼下只是发现了荣家与白马有来往,但也不能据此就判定他们有私下勾结。而且白马部落是大荒原上最富庶的部落之一,若能收服他们,于我们家在钱财上助益极大,实在是弃之可惜,还需慎重行事。”
季候站了起来,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走了几圈后,他回到书桌旁用手轻轻一拍桌面,道:“先收下他们,不管这个部落到底是不是真心投靠,还是别有用心,咱们暗中小心戒备就是了。我倒是不信了,这么区区一个荒族部落,也就多些财货而已,还能动摇我季氏根本了吗?”
这番话说得是异常自信,言语间还有几分霸气,文云也是笑了起来,点头答应了。
随后两人又闲聊一阵,不外乎是家中城里一些小事,说了一阵后,文云便起身打算告辞。但在离开之前,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对季候说道:“对了,还有个事,是前些日子红莲小姐找我打听的,就是殷家那边有些纷乱发生……”
第二十二章 密谈(下)
季候略感意外,随即摇头道:“这小丫头,真是被我惯坏了,什么事都敢去找你。”
文云笑道:“家主莫要多心,红莲小姐也没叫我去做什么事,只是让我留心打听一番殷家的事,回来好告诉她而已。再说了,我本来也就管着这一摊子,不过是顺手之劳而已,并不怎么费事。不过在回复小姐之前,我想,还是过来先跟您说一声,看看您有什么交待没有?”
季候叹了口气,道:“殷家刚回去的那个老二殷河,小时候跟红莲一起玩过一阵子,算是她一个朋友吧。哎,其实小时候结交的朋友,能有什么,岁数大了,不就都淡了么,偏偏就这傻姑娘一直念念不忘的。那殷河回去后没什么事吧?”
文云摇摇头,道:“您还别说,那边还真出事了。”说着,他脸上也浮起一丝有些微妙的异样神色,对季候说了起来。
在他的言词之中,居然是将殷河回到殷家那天发生在前堂里的事,几乎是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包括一些细节居然也说得十分详细,可谓是面面俱到。
在说到殷河忽然暴起,如疯子一般粗暴捶打下人,搞得一片血腥狼藉,让殷家上下一片震惊的时候,文云特意留心了一下季候的脸色,只见这位季氏家主正默默听着,脸上却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情绪出来。
在说完当日事情后,文云也是摇了摇头,对季候说道:“现在这件事已经开始在城中世家圈子里慢慢传开了,有许多人都知道当日发生的事,都说当年风流倜傥的殷家二公子不知怎么迷了心志一般,大概是在内环之地中被妖力侵袭,还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作所为简直与禽兽无异……”
“传出这些消息的人是谁?”季候忽然插口问道。
文云道:“现在还不知道。”
季候笑了笑,一只手放在书桌上,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过了片刻后,他忽然对文云问了一句,道:“你觉得那个叫殷河的年轻人如何?”
文云笑了一下,道:“是个聪明人。”
季候失笑,用手指了一下文云,摇摇头,但过了一会之后又颔首微笑道:“这小伙子确实聪明,而且看起来他虽然年纪轻轻,居然是很清楚咱们这圣城贵族世家圈里那些说不出口的、藏在黑影地下的规矩嘛。”
文云摊了摊手,没有说话。
季候则是缓缓走到了窗前,望向楼外那一片世家宅院,双手负在身后,淡淡地道:“在咱们这些豪门世族中,禽兽算什么,流血算什么,人命又算什么?那些表面光鲜的话,都是说给浅薄废物、无知之人听的,只要真有本事,只要真有实力,谁会在乎你到底是不是禽兽?”
“那个叫殷河的年轻人,离家三年回去,兄长过世,父亲不慈,后母又欲另立异母弟弟为继承人,在内孤立无助,在外又无强援,这等情况下,若是再老老实实去哭拜父子情深,只怕三两下就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反倒是他一上来,就以此骇人听闻的雷霆血腥手段,一举震慑家中,虽有恶名,却令人不敢再随意欺辱,做得很不错了。”
文云看起来也有些感慨,道:“家主说的极是,所以我先前也说了这年轻人确实是个聪明人。可惜的是,他毕竟还是孤身一人,眼下虽暂时稳住局面,但后头局势依旧险恶,很难翻身啊。”
季候淡淡地道:“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殷家自己的事,不管他们在家里自己人斗得如何头破血流,也轮不到我们去多管闲事。”
话到此处,便差不多是对这件事最后的处置了。
文云站了起来,脸上略微有些许细小遗憾之色,大概也是有些可惜殷河吧,不过他并不会真的为这个并不相识的年轻人去做什么,只是很平静地对季候答应了一声,然后收拾东西,转身向门口走去,准备离开了这里。
只是,就在他堪堪走到门口,正要伸手开门的时候,突然,从他背后传来了季候的声音,叫了一句,道:“等等。”
文云身子一顿,转身向后望去,同时口中道:“家主,还有什么事么?”
只见此刻季候已经坐回到他那张书桌后的大椅上,面上若有所思,似乎正在仔细回忆着什么。过了片刻后,他忽然开口对文云问道:“殷家那个家主是叫……殷明阳对吧?”
文云点头道:“正是,此人发妻早丧,生有三子,分别是长子殷洋、次子殷河,以及与继室胡姬所生的三子殷海。”
季候双眸之中隐隐有光芒闪动,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关于殷明阳的那个继室胡姬,你几年前曾对我禀告过一次。”
文云吃了一惊,正要开口说话,却只听季候说道:“她应该是出身于荣家一个旁支的女子,从小也是在荣家长大的吧?”
文云站在原地仔细回想,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身子一震,面上随即露出惊佩之色,看着季候由衷地道:“家主真乃神人也,博闻强记竟到了这等地步,属下万分钦佩。”
这番话文云说得当真是发自内心而且是心服口服,要知道,连他这种主管杂事监探的人,刚才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这点细微小节,而季候以长老之尊,平日里多少大事,这等事情甚至都算不上台面,最多也就是听听而已罢了。
想不到数年之后,他竟然还能在瞬间将这一点小事记忆起来,这份能力当真是惊世骇俗,也难怪他能掌控今时今日这领袖群伦的局面了。
被属下用这种敬服钦佩的目光看着,季候也是失笑,对文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随后沉吟了一下,道:“殷家虽是名门,但如今也是家道中落,勉强维持罢了。所以当年留意了一下那胡姬的来历,也是看看荣家是否有侵吞之意,本也无意去插手的。”
“不过现在嘛……”季候手敲桌子,一时沉吟不语。
文云走了回来,等了一会儿,见家主仍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试探着道:“荣家在白马部落上还不知道有没有动手脚,要不我们……”
他话才说了一半,季候便已经摇头道:“白马部落那边不宜轻动,毕竟人家明面上是过来投靠臣服于我们季氏。没证据就乱搞,很容易就寒了其他部落的心,还是要慎重一点。不过殷家这边的事么……”
他又想了想,忽然笑了一下,道:“算了,反正红莲那小丫头求过我,一直想让我帮帮她的朋友。她长这么大,其实也真的没几个她真正看重的朋友,再加上荣家……”说到这里,他脸色变冷了些,冷哼了一声,道:“这一家人大概是死心塌地要帮夏侯那边吧,最近看着真是有点烦。”
文云点点头,已经完全明白了家主的意思,微笑道:“属下明白了,要不就让属下去安排一下,至少让红莲小姐那位朋友日子好过一点?”
季候却还是摇头,道:“不必了,我们还是不要明面上出手,这世上总是有些其他的法子可以帮我们做到相同的事。”
文云有些不解,道:“您是指……”
季候淡淡地道:“殷河他不是有个大哥么,我记得他半年前才死在四象军玄武卫上的吧?”
文云点头道:“没错。”
季候感叹了一句,道:“好好的年轻人,大好前途,结果说死就死了……殷洋那么年轻就做到了玄武卫副卫长的位置,想必是深得那只老乌龟的赏识吧?”
文云脸色顿时变了一下,似乎对季候口中所说的“那只老乌龟”隐隐有些忌惮,低声道:“难道您是想……”
季候拍了拍手,微笑着道:“你只管把殷河现在的处境传一个消息到玄武卫那边,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用做了。至于后头会怎么发展么,我们就在一旁静观其变就好。”
文云点了点头,道:“是,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