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自然无旧可叙。

鏖乘与望月对视一笑,初见的惊喜过后,却是对新世界更多的认知。

怕他们人生地不熟害怕,阿宝边走边讲解两个世界的不同之处。走到一半,就看到四喜牵着头似牛非牛的神兽站在路边。鏖乘与望月都认得那是与恒渊大神形影不离的神屠,当下打了个招呼。

四喜微笑道:“我与恋人一道来,若是不打个招呼再走,未免失礼。”

神屠尚羽浑身一震,呆呆地抬头看他。

四喜摸摸它的脑袋:“打过招呼了,我们走吧。”说罢,牵着它走向地府。

阿宝心情复杂得无力吐槽。

鏖乘问:“恒渊大神为何去地府?”

阿宝说:“…这是第三十回的情节,来来来,我们继续说第十三回。”

☆、第96章 番外(2)

1、

知道惑苍不是这个世界的天帝之后, 鏖乘与望月就决定留下来。他们拿着阿宝为他们办的小国华侨身份证, 自学了两门语言,找了一份外教的工作, 很快就融入了社会当中。

阿宝不放心地探望过他们几次, 发现担心是多余的。在一群“madam”和“sir”中间, 他们毫无违和感,开口也是半中半洋,发音略带大舌头, 偶尔还会流露出不知道怎么讲中文的困惑,那细节表情自然得…奥斯卡影帝都自叹弗如。

本以为那个世界的鏖乘与望月来了,这个世界的鏖乘也不远了, 谁知阿宝在家里住了三个月, 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访客,始终没有见到他。

还是四喜解开疑团。阿宝与印玄追着萧弥月去了平行世界之后,他就将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鏖乘。

得知望月已死,鏖乘大受刺激。人悲愤到极点的时候, 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萧弥月他杀不着,但旗离这个导火线是现成的。

于是,一向追在别人屁股后面报复、使坏的旗离终于尝到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滋味。鏖乘日日夜夜追杀他, 上天入地,无处不去。起先旗离还张牙舞爪的反抗, 发现对方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后, 立刻怂了, 只好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所以, 这两个现在都没工夫搭理别人。

对于这个结果,阿宝还是松了口气的。

以鏖乘对望月的痴恋,若是知道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望月,不知道会不会搞出什么事情来。而且旗离早该有人收拾,有鏖乘为民除害,真是太快人心。

阿宝说:“火炼派还接不接活儿?让他们再给旗离添添堵,雪上加加霜。”

四喜说:“我赞助一万块。”掏出一沓冥币放桌上。

“…”阿宝说,“这个直接烧给旗离就好了。”

后来,本世界的鏖乘还是知道了又来了一个鏖乘与望月的消息。

据说另一个世界的鏖乘说,他见过那个鏖乘站在楼下,痴痴地往楼上看,不过就那么一次。此后,再也未见。

阿宝不由担心本世界鏖乘的安危,若非特别情况,他不应该如此放弃,直到一次偶遇,才知道他的想法。

“我没有保护好我的望月,永远失去是对我最好的惩罚。”

2、

话说阿宝与印玄历劫归来后,不少访客上门慰问。丁海食、司马清苦、连静峰、谭沐恩…每人都是单独来,然后要求阿宝讲一讲历险故事。

起先两个,阿宝还讲得眉飞色舞、有滋有味,到后来,同样的桥段讲多了,十分枯燥,便有些不耐烦。印玄便在他说故事的时候,用摄像机录下来。下次有人来,直接倒一杯清茶,再放一段影片。

3、

印玄有一家金铺,专门回收、定制金饰。如今的CEO是阿宝的师弟,邱景云。

说起邱景云,也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他前世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没能相守,这辈子寻寻觅觅寻寻觅觅,终于发现“她”转世成了“他”,是阿宝三大鬼使之一的同花顺。于是,他理直气壮地挖了自家师兄的墙角,在金铺过起小两口亲亲我我的小日子。

但是,这家金铺不是普通的金铺。

因为选址不好,常年遭遇灵异事件。在邱景云来之前,这家店已经在半停业状态。如今嘛——

自然是欣欣向荣。

一到夜里。

“金铺”两个字的中间翻出一个“呙”字,成了锅铺。

各路鬼魂揣着冥币过来消费。现在一楼自助买“有滋有味符”,然后上二楼落座,抬头等投喂。每天菜单根据CEO夫人的口味,同花顺吃什么,邱景云做什么,任何鬼魂不得有异议。

曾经有个厉鬼仗着修为高深,想强迫CEO做五花肉,被CEO摁在地上暴打。

锅铺除了收冥币之外,还收消息。要是有鬼魂能提供恶鬼作乱的消息,就可以得到免单优惠。

免费大餐谁不喜欢?鬼魂也不能例外。

所以这一带的治安极好,别说恶鬼了,连恶人也不多见。

又忙碌到凌晨。

同花顺心疼地抚摸邱景云疲倦的面容:“我们休息半个月吧?”

邱景云失笑道:“我们不是刚休息了半个月?”

同花顺□□他的衣领:“可以再休息的。”

邱景云亲亲他的额头:“好吧,再开三天,我们就休息。”

同花顺伸出手指:“两天。”

邱景云低头亲他手指。

同花顺笑嘻嘻躲开。

“送快递!”门外有人不识时务地打断他们清晨的温馨时光。

邱景云下楼拿快递。

同花顺好奇地看着他抽出一张邀请函:“有人结婚吗?是不是阿宝大人?”

“不是。”邱景云飞快地扫了一眼,就将邀请函塞回去,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同花顺:“???”

邱景云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寄错了。”

同花顺说:“那不寄回去吗?”

邱景云说:“毁尸灭迹。”

同花顺:“???”

邱景云避开话题,一把抱住他,从额头一路亲到下巴:“我们想想休假去哪里玩吧。”

4、

自从印玄重获长生丹,再无生命之忧后,阿宝就彻底摆脱了被逼着读书的日子,每日过得逍遥自在。直到有一天,司马清苦寄来一张邀请函,让他代表御鬼派新一代弟子,去万贵山参加天道宗主办的“第一届群英会”。邀请函附有议程,第一天报到、休息,第二天与黄符派切磋,胜利者第三天与…根本就是比赛日程!

阿宝牙齿啃着邀请函,似乎要将它吞下去。

印玄说:“该养狗了。”

阿宝大惊失色:“祖师爷…阿玄要让汪星人与我分宠?”

印玄说:“至少别人看到邀请函的时候,还有个体面的借口。”

阿宝:“…”

阿宝说:“很多小说的开头是这样,为了保护心爱的人,皇帝决定推一个挡箭牌出去。但计划不如变化,随着朝夕相处,皇帝与挡箭牌感情日深,最终移情别恋。”

印玄起身往楼上走。

阿宝眨眨眼:“阿玄去哪儿?”

印玄头也不回:“为你删选平日的阅读书目。”

阿宝丢下邀请函,拔腿就追。

经过一系列不可言说的割地赔款,阿宝终于保住了自己的小书房,同时,也应下了群英会的邀请。

阿宝说:“御鬼派明明有两个弟子,师弟比我更新,为什么让我去!”

印玄说:“他要看店。”

阿宝呵呵,一个月休息28天的人也好意思说自己在上班?“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印玄安慰他:“放心,大会前还有时间,我会为你补习。”

阿宝:“…”没想到应验得这么快!

经过十天的“高考冲刺”,阿宝对群英会期待无比,提早两天赶到会场,并以调整心态的名义,静静地躺了两天,美其名曰,提前感受躺赢的快感。

两天里,其他门派陆陆续续抵达。

除了几个资深评委之外,其他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弟子。

阿宝拉着印玄的手,顿觉富足。

第一场比赛,阿宝对战谭沐恩的师弟梁州,前后不过三分钟,他轻松获胜。

晚上回帐篷,他若有所思:“我觉得我胜之不武。”他在平行世界这么多年,虽然没有认真学习,但空闲的时候也会看看书、画画符,论经验,连司马清苦都拍马难及,参加这个比赛等于天山童姥参加入门比试。完全是作弊。

他立即向评委反应此事,愿意无条件退出比赛。

评委问:“你身份证上多少岁?”

“不是这个问题,主要是我在平行世界…”飞快地解释了一通。

“那你身份证上到底多少岁?”

“这和我身份证上的年纪无关。因为…”再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番。

“所以你身份证上到底多少岁?”

“跟你说了不是身份证的问题。”

“可是,我们只查身份证。”评委慢悠悠地说,“就好比有人活了七老八十,突然重生到学生时代参加高考…考官也会让他进场考呀。”

阿宝:“…”

第二天比赛,阿宝决定放水。

万万没想到——

对方比他更水。

于是,他“一路过关斩将”…躺赢到最后,拿到了大赛冠军。全场欢欣鼓舞。

评委宣布比赛奖励:“恭喜你荣任三宗六派的调度员!从今以后,但凡有难以解决的案子,你都可以联系各方,调集资源,维护人间繁荣安宁。”

阿宝说:“…等等,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

评委说:“奖励通知和邀请函一起送过去的呀。”

司!

马!

清!

苦!

阿宝努力将气歪的嘴巴正回来:“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我事先并不知情,所以您看…”

评委说:“所以你现在一定很惊喜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重要的职责应该让德高望重的前辈来担当吧?”

“我们嫌辛苦,不愿意啊。”

阿宝说:“我拒绝。”

评委低声说:“你看看下面弟子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你打败了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却还不珍惜…很容易被误解为瞧不起人。我看,你不如先当着,反正是第一届。第二届群英会,你请假不参加就好了。”

阿宝没看下面弟子,不知道他们是否羡慕嫉妒恨,反正他看到祖师爷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热血一沸,脑子一抽,就应下来了。

后来的很多年,阿宝天天懊恼:美色误人,诚不欺我!

因为从第二届开始,群英会就没有其他门派弟子参加了,理由如出一辙:现任调度员德高望重、法力高深,吾等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第97章 番外(3)

阿水醒过来很久都记不得自己是谁。连样貌也是看水中倒影, 随鳞波扭动, 并不真切,依稀清秀, 遥远而陌生。

所在之地是被河水穿过的草原, 早有云日, 夜有星月。草原有牛有羊,吃草拉屎,生活惬意。

阿水吃过几口草, 味道很怪,不再尝试。好在他即使不吃,也不觉得饿。

说到阿水这个名字, 还是从另一个人口中得知。

那个人长得很好看, 眼神却很怪。阿水见他一面,就毛骨悚然,恨不得一巴掌拍飞对方,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 那是不可能的。

那人在草原上建了房子,长住下来。

阿水现下还和牛羊睡在一起,过着日晒雨淋的原始日子, 受风吹雨打,对遮风避雨的房子很是欣羡。但那人邀请他同住的时候, 他又…拒绝了。

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好似, 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诫他, 决不能再与那人太过亲近。

当时他还不懂为什么会有再这个字,直到很多年后才懂,却也来不及了。

那人被拒绝也不恼,干脆从房子搬出来,与他吃睡一处。

草原无主,阿水不好意思赶人,只好赶自己,赶得远了,那人又会跟上来,阴沉着脸,默然跟随。

有一夜,阿水尿急醒来,发现那人侧躺在身边,单手支腮,静静地望着自己,狭长凤眼在月光下亮得吓人,一下子将他的尿意惊了回去,半天才讷讷地问道:“你看什么?”

“看你。”那人声音低沉,暗哑,仿佛带着钩子,轻轻地撩拨人心。

阿水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那人道:“不好看。”

和对方相比,自己的确不好看。饶是这样,阿水也有点难过,翻过身,背对着对方睡了。

过了会儿,那人又在后面轻声补充:“可我看不厌。”

阿水悄悄地红了脸,下一秒,腰身就被揽入那人怀中。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脖子后方,有点痒,有点…心惊。

腰上的手慢慢地往下移,没出三寸,就被阿水惶急地按住了。

那人身子往前拱了拱,贴住他的后背,老实了。

阿水心跳很急,等了会儿,确定后方再无动静,才放心,想移开手,那只被按住的手反客为主,将他抓在手里。

“你还没睡?”阿水声音微微颤抖。

那人道:“睡不着。”

阿水安静了会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惑苍。”

一夜之后,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无形壁垒被打破,关系突飞猛进。阿水依旧害怕惑苍,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像天性一样不可抗拒,可又无法拒绝他的热情。

如果说对惑苍的恐惧是天性,那么对他的了解就是本能。短短三天,他已经记住惑苍的一颦一笑,能从中分辨喜怒哀乐。

惑苍喜欢看他,睁开眼睛能对上他的视线,闭上眼睛依旧能感觉到那灼人的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视线里内容也越来越复杂,好几次他从睡梦中醒来,都能感觉对方炽热的体温以及压抑的呼吸。

他不懂它们代表的意思,可神经日日夜夜紧绷,到后来,他开始失眠。只要惑苍靠近,他就绷紧身体,只要惑苍碰他,他就颤抖不已。

这样明显的反应,惑苍当然也发现了。

惑苍起先无视,依然固我,直到阿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如受伤幼兽的呜咽声时,才安静地退开去,顺从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阿水观察了几天,发现对方始终谨守一米的安全距离,不远不近,才渐渐安心。

安静的日子并不久长,一道闪电劈下,草原火起,牛羊窜逃。

阿水游水回来,看着顷刻燎原的大火呆了呆,爬起来呼唤惑苍。

关键时刻,惑苍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