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自己受够了冯太后的牵制,是不是就再也不想自己的儿子,一辈子被操控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拓跋家族的男子,向来性烈如火,此举难道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但是,此时他们也听出了陛下的弦外之音,他说让位给京兆王,但是,并未说废黜太子。而且,小太子这些天,还不时随他上朝,岂有随意废黜的道理?

不废黜小太子,又传位给京兆王,这算什么呢?

日后,北国的祸端,岂能有消停之一日?

弘文帝,岂能糊涂到这样的地步?

让位4

李冲急忙道:“东阳王言之有理。太子大位是国家根本。自来,都是父子相传。若是扰乱了这个规矩,必将后患无穷。望陛下三思而行……”

高闾也道:“老臣辅佐三代君王,虽不敢说有什么大功,但是,也见识了不少。传位太子,是我北国根本。从太祖皇帝开始,皆是如此。先帝便是一个典型,先帝年少之时,高帝就因病不幸驾崩。随后,有权臣见少主年幼,年少可欺,便趁机作乱,妄图独揽大权,甚至要把先帝斩杀,自己登基。后来,就是前尚书陆丽和众臣一起评判内乱,迎接先帝登基。当时先帝身为太子,虽然年幼,但是很快显露了雄才大略,百战百胜,终于成为一代战神,奠定了我北国今日的广大疆域。现在陛下龙体安康,年富力强,正在人生最好的顶点,本来不该滋生灰心之气。而且,小太子也早已身份确立。如果陛下一意孤行,岂不是会招致无穷的后患?陛下此举,万万不妥……”

就连陆泰都忍不住了:“陛下,臣虽然愚昧,但是也知道,自古以来,都是老子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哪有传位给自己的叔叔的道理?臣实在是不明白!”

……

眼看所有人都反对,京兆王更是急得满头大汗。他自从帮着替弘文帝出面主持大计开始,到后来弘文帝复出,小太子确立,就一直非常谨慎,从不敢以此为把柄,有任何的倨傲。毕竟,伴君如伴虎,自己那次的替身行为,又实在是有僭越之意,所以,早就害怕弘文帝以此为借口,找自己麻烦。

幸好弘文帝宽宏大量,而且,并不是滥杀功臣的主儿,所以,这些年,他得以平安无忧,富贵更胜以往,而且得到弘文帝的高度信任。

就他自己的内心深处,虽然对弘文帝的提议感到惊奇,但是,当然不敢领受,而且,他自己也拿不准弘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位5

京兆王再次伏地跪请:“老臣万万不敢僭越,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如果陛下执意不从,老臣只好立即辞去现有的全部官职,带领全家离开京城,寻一个地方,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京兆王的态度超级坚决。

此时,怎敢不表明自己本来毫无野心?

在弘文帝的态度明朗之前,如果有丝毫的野心暴露,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日后,皇帝没做成,反而招致无穷的祸患。

京兆王再一次叩头:“老臣年岁已高,精力体力比陛下更加不支。还望陛下多多体谅,让老臣享几年清福。这是老臣的自私之语,还请陛下宽恕……”

……

弘文帝这才一一看过众人。

他的目光还是不紧不慢的。仿佛这一切,都深思熟虑了许久:“既然大家意见如此,朕也无法一意孤行。今日之议,就暂告一段落。”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陛下英明。”

弘文帝和颜悦色的:“各位都是国家基石,忠心耿耿之臣,还望在座诸位,日后,好好辅佐小太子,好好教导小太子。他还小,但是非常聪明,孝顺。”

众人一起跪下:“臣等必将竭尽所能,辅佐太子。”

“你们下去吧。朕再考虑考虑。”

众人陆续离去。

弘文帝才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来。

他如释重负,笑了起来。

笑声那么得意,又那么酸涩。

仅仅只是这一日,他仿佛忽然苍老了十岁。鬓边发髻,都隐隐地呈现出一种灰色。仿佛他整个人都彻底灰掉了。

随侍旁边的老太监魏启元见他神情疲倦,又满面笑容,仿佛非常诡异。他很是不安,低声道:“陛下是否太过操劳?这些日子又要照顾太后,又要兼顾国家大事,龙体怎么受得了?”

让位6

弘文帝哈哈一笑:“朕今日非常开心。哈哈,从未有过的开心。”

群臣们的反应,几乎和他所想如出一辙。这么多年了,他几乎已经把他们彻彻底底地看穿了,看透了。这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预想,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陛下……”

魏启元和两名太监去搀扶他,才发现他身子微微踉跄,几乎瘫坐在龙椅上。

“陛下,您怎么了?来人,快传御医。”

御医诊断,弘文帝这些日子以来,心力交瘁,伤肝火旺,手臂上也起了一个很大的痈。

御医开了药退下,魏启元悄声道:“陛下,要不要告诉太后?她医术高明,也许会处理得更好。”

“不用了。她自己身体尚未痊愈,再操心朕,如何顾得过来?千万别告诉她,让她再担心。”

魏启元只好作罢。

这一日,弘文帝在书房里停留了很久。他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连灯都没开。在黑夜里呆久了,才想起自己的这一生。

这一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六岁?还是七岁?

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

许久,听到叩门声:咚咚咚,咚咚咚。

三下三下的敲门。

这是宏儿的习惯。只有他才会这么敲门。

弘文帝微微振作了精神,坐起身子:“宏儿,进来吧。”

太监们拿了灯笼。宏儿进来,有点担心:“父皇,您怎么没用晚膳?”

灯光照亮了弘文帝的脸色,孩子惊奇地看他:“父皇,你的脸色好差。您是不是生病啦?”

弘文帝强笑一下,淡淡道:“宏儿,不碍事。父皇只是手臂上生了一个痈……”

“呀,父皇,我看看。”

弘文帝宽大的袖子被孩子拂开,解开布条,看到那个可怕的痈。

让位7

弘文帝宽大的袖子被孩子拂开,解开布条,看到那个可怕的痈。

“父皇,这是什么呀?”

“是痈。”

他的小手伸出,轻轻地按了一下:“父皇,疼么?”

弘文帝皱起了眉头,“很疼。”

“是不是又疼又痒?”

“宏儿,你怎么知道?”

孩子也不说什么,立即抱住父亲的手臂,低下头去,含住了那个痈就吸起来。

弘文帝大吃一惊:“宏儿,你干嘛?”

孩子含糊不清地,并不回答,将脓血吐在地上,又开始吸。

“宏儿……宏儿,你干嘛?快停下来……”弘文帝懵了,不明白孩子为什么会这样,要知道,那地方可是又脏又腥,就连一般大人,也根本不愿意这样做。甚至御医都是下药,根本没人说,可以替自己吸允。

“宏儿,快别这样……停下来……放手,宏儿放手,父皇会叫御医……”

“父皇,别挣扎……挣扎会疼的……”

孩子连吸了几口,将里面的红血都吐出去,弘文帝那只又疼又痒的手臂果然好了许多,那种火辣辣的刺疼已经消失,很快,便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

弘文帝大声道:“快送清水。”

早有太监们送来的清水,孩子漱口,又喝了茶水洗漱,一切都弄得干干静静的。

但是,他也不说话,先拿了旁边干净的布条,小大人一般,给父皇彻彻底底地把伤口擦得干干净净,又拿起旁边的白药,轻轻涂抹在上面。

等一切弄得妥妥帖帖,他才重新拿一条干净的白布给父皇包扎好。

弘文帝惊讶得不能自语,半晌,才问:“宏儿,谁教你的?”

宏儿这时才松一口气,小小的孩子,累得额头上都有微微的一层薄汗了。他笑嘻嘻的,先抚摸父亲的手臂,“父皇,现在还疼不疼?”

让位8

手臂传来一股凉意,又舒适又温暖,弘文帝点点头,“一点也不疼了。”

但是,他还是不敢置信,自己这痈,还没出门,也没人告诉冯太后,不可能是她告诉孩子该怎么做的。

而且,孩子才刚刚来呢。

“宏儿,你怎么知道这么做?”

“嘻嘻,父皇,今年我也生过呢,对拉,就是六月的时候,我出去玩儿,回来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也长了大包,还是两个,怎么都好不了,每天又痒又疼。太后说,这是痈,要等彻底溃烂了才能好。御医们开了很多药,但是,都不顶用。我每天难受死了,连写字吃饭都很困难。后来,太后就这样给我弄,父皇,我的比你的严重,太后给我弄了三天……果然,很快就好啦……”

弘文帝微微仰起头,眼眶湿润。

六七月

正是自己和冯太后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候,儿子生了这病,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也从没去过问,甚至要三五天才召见一次儿子。记忆里,是有几次,每次儿子来了都愁眉苦脸,他当时还以为是冯太后教唆儿子,不让儿子跟自己好好相处。现在,方知道孩子当时是生了病。

而且,孩子根本就不敢告诉自己。

告诉自己了呢?

若是当时自己就知道了呢?

自己也会一如既往的关心他,彻彻底底的爱护他么?

弘文帝几乎要撑着自己的头,觉得自己的头和身子,都那么沉重。

这一辈子,于亲情一道,自己仿佛永远是一个学生——竟然连儿子,都可以成为自己的老师!

他是她的儿子!

所以,她无论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那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那么脏污的事情,除了母亲,谁愿意呢?

但是,儿子竟然为自己做。

让位9

没有任何人教他,他也知道为自己做——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

这个儿子热爱自己——这一生一世,几曾感受到过如此强烈的被爱?!!

弘文帝生平第一次,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这来自于孩子的爱,激动得无法言语。

他忽然伸出手臂,狠狠地搂住儿子,这样好的一个儿子,自己岂能让他没有妈妈?自己岂能让他的妈妈永远离开他?

绝不!

无论要牺牲什么,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能!

自己都绝不会让儿子再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孩子在他怀里咯咯的笑,轻轻地抱住他的脖子:“父皇,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对了,生了这病,要吃一种清蒿,太后认识是什么。我回去问她,让太后今晚给你做这个吃,好不好?”

“好的,宏儿。”

孩子还是有点担心:“父皇,也许明日还会疼呢。”

弘文帝也笑起来:“父皇都好了,彻底痊愈了。宏儿,你放心,父皇一定会陪着你,给你最好的一切。让太后也永远陪着你,绝不离开你。”

他抱着父亲的脖子,悄悄地笑:“父皇,宏儿最近觉得您和太后很要好了呢。”

“会的,就算是为了宏儿,父皇也绝不会再和太后争吵了。你放心,好不好?”

“那,父皇会一直住在慈宁宫么?”

弘文帝笑着,没有回答儿子,也无法回答儿子。只紧紧搂住他,浑身忽然充满了力量:“宏儿,你放心,至少,父皇会让太后永远陪伴你。一辈子,你都有人疼爱。”

孩子在他脸上亲一下:“父皇真好,宏儿好开心。”

他又悄悄的:“我今天出来的时候,给太后说了,要吃拔丝苹果的。父皇,您做完了事情,宏儿就等您一起去吃,好不好?”

“好。父皇再把这点事情处理好,立即就和你一起去。宏儿,你在外面玩一会儿,父皇很快就好。”

一直到小太子出门,旁边一直目瞪口呆的魏启元等才悄然道:“小太子真的太懂事,太孝顺了。”

弘文帝非常得意,“哈哈哈,朕这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有这么一个好儿子。”

他笑得那么欢乐,就连头发上隐隐的死灰,都仿佛消失了不少。

——————今日到此。

弘文帝发现真相1

慈宁宫里。

已经进入了冬天,外面是连天的大雪,屋子里的火炉里,木条燃烧时散发的清香,萦绕一室。不时“荜拨”一声。

芳菲站在窗户边,看雪花一片一片地粘连在木格子的窗上,然后,纷纷扬扬地飘落地上。

一阵一阵的凉意,但是,她并未在意。

张娘娘走过来,悄然将一件大氅披在她的肩上,“太后,这里太冷了,关了窗户吧。”

她点点头,张娘娘关了窗户。

外面传来通报声,说李冲求见。她生病许久以来,都不曾见过外臣。李冲纵然是在慈宁宫行走的内务府秘书令,她也不曾接见过一次。

今日,她依旧不想见。

李冲没法,只托人送来一个折子。

折子是张娘娘亲自去拿进来的。

芳菲展开,看了看,脸色不改,又合上。

众人当然不知道是什么。芳菲又拿起看了几眼,心里,不可能没有丝毫的震动。但是,她还是没有表露任何的意思,只把折子扔在火炉里,一股青烟冒起来,火势加剧,很快便化为了灰烬。

好一会儿,才听到外面的欢声笑语:“太后,太后,我们回来啦……”

这是素日听惯了的,此时,却心里一抖。

“我们回来啦”——

一个女人的一生,最大的幸福是怎样呢?在家里做好饭,在整整齐齐的环境里,听着孩子,丈夫的呼喊:“芳菲,我回来啦”、“妈妈,我回来啦……”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

可是,她竟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幸福——和罗迦曾经有过两次这样的机会,但是,都错过了。两个早逝的孩子,没有给她如此正大光明的机会。

也没让她养成这样的习惯。

真的到了,却已经忘记了真正的爱一个人,爱一个家,该是怎么回事了。

弘文帝发现真相2

宏儿蹦蹦跳跳的进来,“太后,太后,今晚是拔丝苹果吧?父皇想吃呢。”

她笑起来,拉住儿子的小手:“是你想吃吧?”

“真的是父皇想吃啦,父皇的手臂长了一个痈,很疼的啦……”

她吃了一惊,看身后笑盈盈的弘文帝。

弘文帝若无其事的:“没事,芳菲,没事,宏儿都给我治好了。”

她淡淡地看了看他的面色,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没再追问下去。

很精细的一桌饭菜,宏儿吃得非常开心,不停地给父皇夹菜,给太后夹菜,把他们的碗都堆得小山似的。

饭毕,孩子被叫去休息。他倒也听话,很乖地走了。

二人相对,默然无语。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了,都没有人开一下口。整个的时光,就在这样的默默相对里流逝了。

弘文帝只是看着角落,看那些收拾装点好的杂物。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芳菲,这是真的要走了。

但是,她在等他先行离开——带着宏儿先走,先回平城。

不然,她没法当着儿子的面,不辞而别,永远离开他。

许久,她的眼神十分暗淡:“陛下,你们决定了回平城的时间了么?”

弘文帝的声音很奇怪:“早已决定了。”

“还有多久?”

“大概还有半个月吧。”

他轻描淡写的:“芳菲,你身子也不好,再休养半个月也是好事。”

她没做声。慈宁宫,到处是他送来的补品,人参,灵芝,燕窝……各种各样的补品应有尽有。

“芳菲,你放心,但凡你提出的要求,我都会答应。这些日子,你就尽力养好身子,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操心。”

她淡淡的:“我能有什么好操心的?倒是陛下,需要保重身体。”

弘文帝发现真相3

他在椅子上伸着腿,环顾四周,目光如宏儿一般,习惯性地寻找那两只波斯猫,但是猫咪不见了,再也见不到了。

死去的猫和死去的心一样,都是再也活不了的。

他忽然觉得非常沮丧,浑身失去了力气,但是,依偎着的椅子那么暖和,就如一个人的拐杖,毕生只能倚仗自己的拐杖,离不开,也逃不了了。

他笑起来,有气无力的:“芳菲,今天我特别开心。”

她没有做声。

他挽起自己的袖子,随意看了看:“你知道么?宏儿,他为我治病。是这孩子啊……他懂得孝顺我了……”他对此非常的兴奋,因为直到没有人教孩子,是孩子自发的,所以,他才更加有成就感——不是被人讨好,而是被人挚爱!几个人,不会为这样的情感而感动?

就连芳菲,她还不知道自己生病呢!

就连她,也不可能为自己做这些呢!

所以,他才分外的得意,如炫耀一般。那么幼稚的一种幸福和辛酸。

芳菲凝视着他满脸的笑意,只是眉梢眼角间,都带了无限的疲倦和沧桑之意。

老了么?累了么?

这些年,谁人不曾老去?谁人不是精疲力竭?

他还是兴致勃勃的:“芳菲,我真的很想给宏儿最好的……”

天下什么是最好的呢?太子之位?皇帝之位?九五之尊的宝座一辈子?

“我希望这一辈子,他都能有父亲母亲的爱!”

她微微愤怒,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凝视着她,很久很久。犹如困兽之斗,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哪怕只是微弱的侥幸……自己需要宏儿,至少要有宏儿一辈子陪着,甚至比她还需要。不然,日后连炫耀的资本都没了。

得到太多的人,注定了——失去更多。

侥幸就是侥幸,绝对无法成功。

弘文帝发现真相4

心里忽然那么软弱——自己岂能告诉她?

不止是宏儿需要父爱母爱,自己也需要——需要父子之间的天伦之乐,需要夫妻之间的和睦相处,需要一个稳定甜蜜的后半生……

其他的妃嫔,孩子——因为自己的凉薄,因为自己的孤僻……已经没法了,回不了头了。几曾见过一个怪癖的人,忽然之间,变得和蔼可亲,儿孙满堂,幽默豁达的?

这些,是自己追求了前半生,都没求到的——也或许,前半生,自己在扞卫其他权益的时候,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把这些全部放弃了。

他有些恍惚:“芳菲……芳菲……我真想回到过去……那时,你总穿蓝色的衫子……不对,有时穿黑色的袍子……还穿过红衣服……是到了太子府时才穿的,都是红衫子,我最喜欢看你穿红衫子了……”

过去?谁能回到过去?

“我真想回到那个时候……那时,你才二十岁呢。如果那时,我坚持一点,我们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芳菲,我真的很后悔,一直都很后悔……”

如果那时坚持要娶她!

如果后来坚持再等一些岁月!

人,就是缺乏在不够坚持。

所有的成败,哪怕走了已经99步了,但是,大多数人,也总是在最后关头,彻底把自己放弃了。

所以,人生里才会出现那么多的失败和遗憾。

弘文帝是第二日早上启程的,只带了几名侍卫,微服出去。

沿途走过,大雪封山。往常原本一日的路程,此时需要两三日。他一路上看儿子和芳菲打猎经过的所在地——冬日寒冷,熊瞎子都躲藏起来了。

他们要在树洞里躲藏很久,直到把浑身的脂肪消灭完,才凶狠地出来觅食。

还有老虎,也都开始憔悴枯瘦了。每一个冬天,都是动物们的一场灾难。

弘文帝发现真相5

弘文帝一边看,一边走。

黑龙观,终于近在眼前。

这里,就是芳菲母子摔下山崖被拯救的地方。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为什么就没注意到呢?孩子从小到大的关爱,芳菲一次次的绝境,甚至这一次的中毒——若非那个陌生人一再的出手,芳菲,她还能有性命么?

他伫立在道观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