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帝不以为然:“宏儿这么听话,就陪他一次有什么不好的?再说,我小时候,巴不得有人这样掼我呢!只可惜一直没有……”
父母就是这样,自己童年缺乏了什么,以后,就常常有意无意地,把这些加倍地送给自己的子女,仿佛是一种隔代的补偿,自己心理上的一种安慰。
芳菲完全没有办法,只得由他。
抱了儿子躺在小床上,可小孩子不罢休,依旧抱着父皇的脖子,磨磨蹭蹭的:“父皇,你也睡。”
“好好好,父皇也睡。”
手伸出去,让儿子的头躺在臂弯里。那温暖的小肉球,真正的血脉之亲。
“宏儿,睡着了没有?”
“没有,父皇,你给我唱歌儿……”
“哈,父皇不会唱。”
情潮汹涌8
“为什么都不会?太后就会。太后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唱歌儿。”
“太后都唱什么?”
“唱小老鼠,偷油吃。”
“哈,这个啊?父皇不会,但父皇会其他的。”
“父皇,你快给我唱一个……”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满街走……”
歌声里,小孩儿已经睡着了,小小的鼾声,幸福而得意。
这时,才听得小小的声音,是芳菲,轻轻的,低低的:“陛下,你回去休息吧。”
弘文帝侧身,孩子的床小,他的腿不能完全伸直,这时,已经感觉到稍稍有些发麻了。他坐起来,悄悄地关了门,走出去。
外面,就是芳菲的房间。
本是睡意朦胧的,忽然就觉得,玄武宫的路那么远,不想走了,太累了,很想在这里躺一躺。哪怕就是一晚上也好啊。
腿是情不自禁的,不知怎么,就坐到了那床上,身子一歪,就倒在软软的枕头上,声音里含着笑意,也是甜蜜:“芳菲,我就在这里住一晚,行不?”
芳菲好生尴尬。
弘文帝来慈宁宫看望儿子,如何的探视,都没有问题,合情合理;可是,如果留宿慈宁宫,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纵然自己答应了他,可是,在一切都尚未名正言顺之前,这样偷偷摸摸的算什么?
“芳菲……芳菲……我想留在这里……”
灯光下,弘文帝的脸,带了几分沉醉,几分柔情。因为这些年岁月的磨砺,昔日的青涩早已褪尽,完全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了。甚至力量,足以能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罗迦。
情潮汹涌9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罗迦。
当年的罗迦,18岁的时候,再次重逢,第一次见到的罗迦。
也是这般样子。被许多的大事焦虑:神殿,瘟疫,战争、儿子的病情……他忧心忡忡,整日整夜地看奏折,操劳,但是,什么都压不跨他!他总是那样站立着,仿佛整个人,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生来就是被人依靠的。
心里如针刺一般,竟然腿脚酸软,满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仿佛他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画像,吓了她一跳哪么像他的脸。
罗迦,弘文帝,一时竟然分不清楚。
她眼眶酸涩,一时,竟然要忍不住哭出来,仿佛心口的朱砂痣,忽然被谁戳破了,狠狠地,滴出血来。
弘文帝完全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倦意,欲望……一个男人所禁受的许多年的煎熬,等待,仿佛到了一个临界点,再也等不下去了。
“芳菲……芳菲……”
见她不动,他起来,没有喝酒,人却很醉:“芳菲,我们……”
她被忽然抱住,却不动,一动也不动。
“芳菲……我想要你……芳菲……”
一股热烈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燃烧起来,狠狠地将她搂住,手上有了无穷无尽的力气,一把就将她楼到了床上。
“芳菲……芳菲……”
欺身压上来的时候,嘴唇已经贴上来,火热,滚烫,一个男人能有多大的热情,就爆发出了多么巨大的热情。
她于纷乱酸楚里,竟然回不过神来。只是不停地流泪。也不知道为何此时会想起他,明明不该的!
很久了,很久很久了!
自己从未再想起他,从未再去咨询他,甚至连通灵道长,都不再折腾了。他能做到的,自己统统都能做到!
他不能做到的,自己也都能做到。
何必再想起他呢?
情潮汹涌10
为何还会想起他呢?
在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的母亲,又快成为别人的妻子的时候,为何会想起他呢?一如他的心情,是否就如当时,自己得知他宠幸了小怜,宠幸了张婕妤,那样的辛酸悲楚?
她不可抑制,眼泪狠狠地掉下来。
那滚烫的眼泪滴落到弘文帝的嘴里,他惶惶地住手,如此不安:“芳菲……芳菲?”
她扭过头去,在被子上擦掉了自己的眼泪。脸上立即恢复了平静。许多年了,再也不是随意悲悲戚戚的小女孩了。
动作那么快,甚至弘文帝几乎都在疑惑,滴入自己嘴里的苦涩,是自己瞬间的错觉。
不,没有哭,芳菲,她怎么会哭呢?坚韧不拔的冯太后,怎么可能哭泣?
“芳菲?你不舒服?”
她微笑起来,手不经意地,已经和他保持了距离。身子也坐正了,柔声道:“陛下,太晚了,你先去休息,好不好?”
弘文帝心里一震,面上一红。
是的,这里是慈宁宫!
自己岂能在这里乱伦败德?还有自己的儿子……还有父皇的在天之灵!
他如被什么烫了一下,几乎仓促地跳下床,站在一边,顿时,手足都没地方放。语无伦次的:“芳菲,又是秋天了,干脆,你和宏儿这一次就先回平城好不好?”
心里那么急切,必须回到平城。北武当,父皇的灵魂无所不在。唯有回去,回到平城,那才是自己的天下。妻子,儿子,才真正是自己的。
芳菲还是温和的:“陛下,何必急于一时?明年春日,不也可以?”
“可是,我一想到要离开你和宏儿,就完全无法忍受。”那是真正的煎熬,享受过家庭温馨的人,再回去立政殿,终日一个人,对着满桌子的御膳,没有孩子的笑闹声,没有她的温柔声,不行,真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情潮汹涌11
“芳菲,跟我回去吧?好不好?我实在无法忍受那样的日子了。”
“不过几个月而已。陛下,你放心,我答应了你的,怎会反悔?”
她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几乎要滴出血来。是啊,承诺出口,已经不代表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冯太后!就如这些年,围绕在身边的汉臣,她听取的意见,做出的结论,从来没有轻易反悔的时候。纵然要付出代价,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弘文帝怏怏的,为什么就几个月而已,偏偏要等那么久呢?
“陛下……你,是不是不高兴?”
“唉,芳菲……我真的太离不开你们母子了……也罢,反正就几个月了……我就再等等吧……”
但他还是竭力保持着笑容,不愿意破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温馨和睦。就连芳菲也没看出来,他心里压抑了太久,马上就要爆发出来的情欲在悄悄地转化为不耐和愤怒——太过的压抑,人,总是急于想发泄的。
这一日,并没有月亮,天上的星星都很黯淡。
弘文帝也不带随从,悄悄地一个人往山上走。黑夜里,父皇的陵墓孤零零地在秋风里。他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坐下去,心里火一般滚烫。
多久了?一直不敢来这里,心里不是不藏着愧疚的。惟其如此,才害怕别人稍微有任何的不轨。
终于等到这一次,要带妻子儿子回去了。这是否算一个提前的告别?一次愧疚的忏悔?
父皇的在天之灵,但愿不会震怒。
所以,才急切地,希望一个最最合情合理的方式和借口,不再有任何的伤害和抵触。只要回了平城,一切,便会烟消云散了。
良久,他才站起身,往山脚走。这一次,速度已经非常快了。
不料,玄武宫,等着不速之客。
情潮汹涌12
两位老臣跪在地上,源贺,陆泰二人,手里拿着厚厚的奏折,一见了弘文帝,立即叩头:“陛下,臣等有要事禀报。”
弘文帝想起陆泰的那番话,知道他们来者不善,这一次,肯定又是搜集了更多反对意见,集体来施加压力的。他心里很是不爽:“半夜三更的,你们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日?”
陆泰十分狡猾:“朝堂上,有些事情不好说。”
弘文帝怒了“朝堂上什么是不能说的?陆泰,你们不要鬼鬼祟祟的。”
陆泰见真正龙颜震怒,还是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以目光示意身边的源贺,让他赶紧解围。毕竟源贺两朝元老了,弘文帝再不济,也得给一个面子。
源贺接口:“陛下息怒,臣等今日还真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来。所作所为,完全是出于公心,出于对国家的担忧。江山是陛下的,但是,臣等是国家的大臣,所以,看到不利于国家的事情,就要说出来,否则,便不是人臣之道。”
先搬出一通大道理,大帽子倒是戴得高高的。弘文帝还是强耐着性子:“你们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谁要是危害了国家,朕当然不会轻易饶恕他们。”
“老臣等不敢在朝堂上公然提出来,实不相瞒,是怕得罪一些人。”
“哈,源贺,你这是什么话?谁你得罪不起?”
陆泰见弘文帝面色不善,不敢再煽风点火,只恭敬地将奏折递上去:“陛下,这些日子,不是要整顿吏治么?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发现好些汉人,贪赃枉法,目无君上,所作所为,真正令人齿冷心寒……这些,是臣等从御史那里得来的数据,请陛下过目……”
数据很厚的一摞,看样子,已经有几年了,纸张都微微泛黄了。弘文帝翻开来看,脸色更是不善:“什么证据?”
“陛下看仔细了,一看便清楚。”
情潮汹涌13
弘文帝仔细一看,勃然变色:“你们是怎么弄来的?”
“回陛下。这是内务府给出的数据。陛下您去年自己提供的。”
弘文帝哑口无言。
这是一份北武当行宫的修建报告费用账目。
“前几年,李奕为工部尚书,主持修建北武当的行宫。按照我们往日的规矩,花费国库一半的银子是合适的。但是,李奕负责期间,几乎将国库的银子耗费了八成。这多出去的三成到哪里去了?”
“是啊,陛下,看来有人中饱私囊。李奕兄弟素来贫寒,但是,仗着太后赏赐的封地还不满足,又在工程建筑上做文章,大肆贪污腐败,这些钱,肯定是落入他们的口袋了……”
“对。既然要整顿吏治,就必须先拿李奕开刀,否则,不足以平息众人的愤怒……”
……
弘文帝看得分明。
这账册,的确是亏空了三成多。这是怎么造成的呢?
他寻思,按照李奕的为人,当不至于如此。
可是,现在鲜卑大臣们拿了这个作为攻击的把柄。他居中在上,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原来,这些大臣们,一刻也不曾闲着,结党营私,互相在捉拿别人的把柄。
果然,是陆泰恭敬的声音:“臣等怕太后处为难,所以,先将奏折呈给陛下。至于要不要对外公布,还得陛下决定。”
笑里藏刀,杀机四伏。
弘文帝将奏折放下来,淡淡道:“好了,朕知道了。该如何处理,朕一定会思量。你们先退下去吧。”
这一夜,翻来覆去,如何睡得着?
鲜卑贵族们费尽心机,挑拨离间,今后,一切的明枪暗箭都会射向冯太后。当务之急,当然要将李奕从她身边调离。
可是,如何合情合理地开这个口呢?
他想了整整一个夜晚,必须在回平城之前,把这件事情完全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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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翻脸1
鲜卑贵族们费尽心机,挑拨离间,今后,一切的明枪暗箭都会射向冯太后。当务之急,当然要将李奕从她身边调离。
可是,如何合情合理地开这个口呢?
他想了整整一个夜晚,必须在回平城之前,把这件事情完全搞定。
这一日,李将军和王肃等人从外地回来,先去向弘文帝汇报了各地变法的情况,然后去慈宁宫谒见冯太后。
自从王肃等大胜之后,冯太后的情绪就异常的良好,这一次,听得这几位鼎力支持变法的故人来访,便立即下令在慈宁宫设宴,宴请群臣。
尤其,今日李冲等人也来了。这还是土地变法草案之后,冯太后第一次正式接触李冲。但见此人眉目清朗,气度清华,探讨韬略,完全不在其兄之下。尤其是对于大局的通盘考量,甚至还远在李奕、王肃等人之上,她暗暗称奇,不料,李氏兄弟一族,竟然都是如此的人中俊杰。
李将军赞道:“昔日,我只说王肃、李奕等人能干,不料李冲也是这样的治世能臣。”
冯太后喜道:“我还没来得及对李冲加以封赏,李冲,你是不是很失望?”
李冲肃然道:“能够得到太后赏识,大显身手,已经是给臣下最好的赏识了。”
冯太后听他谈吐谦逊,心里的好感便又加深了一层。因为都是故人,所以说话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她叹道:“土地变法,在北国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我预感,这将会改变我们北国的命运。所以,第一年收成虽然不错,但是,以后更是要谨慎,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李冲拱手道:“太后说的是。为了配合土地制度的改革,我们必须辅助以官僚俸禄制度的改革和三长制的改革。”
“俸禄制,我们已经知道了,三长制,如何个实施法?”
…………………………PS:更新中,请刷新、
帝后翻脸2
“就是在邻、里、党之间设立三长,五家设立一个邻长,五邻设立一个里长,五里设立一个党长,是为‘三长’。三丈的职责是负责检查虎口,催督赋税徭役。三长直属州郡,原荫附于豪强的荫户也将成为国家的编户,如此,便可增加自耕农的数量,保证均田制长久而顺利地推行下去。也是对俸禄制的一个侧面的保证,我们以前的官员没有俸禄,都靠掠夺敛财,导致贪官成群,吏治腐败,只要这两项措施下去,便可以保证官员的正常生活,达到高薪养廉的制度。从今往后,政法也可以鲜明,规定,官吏们凡是贪污三匹绢布以上者,就处以死刑,不怕国家政治不清明……”
李冲的这一席话,在座诸人无不赞同。
冯太后也深以为然,深觉土地问题的变革,完全有了合理的理论基础。
冯太后转向旁边的李奕,他和李冲不同。李冲善于侃侃而谈,相反,他就沉默寡言许多。“李奕,你可真是又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人才。”
“多谢太后夸赞。李冲所学,远在我之上。”
“你就不用谦虚了,以后,一切变法,还需要多多仰仗你们兄弟二人。”
“谢太后。”
这时,李将军才说:“三长制是不错,但是,因而必将与豪强地主争夺户口和劳动力。第一次的土地改革,为了不让我们的对手反对太激烈,并未分封他们自己的封地,这一次,再抛下去两大块石头,他们受得了么?”
王肃也有些担心:“我听说,最近鲜卑大臣反弹十分厉害。太后,也许这是我们最最危险的时候……”
“如何个危险法?”
“按照惯例,立秋之后,大家才会返回平城。但是,我打探得消息,东阳王借口夫人生病,早早地回了老家;而任城王、京兆王等人,则回去处理奴隶闹事去了。”
“他们的封地上,奴隶又闹事了?”
帝后翻脸3
“对。他们的封地紧邻太原一带大片良田。也是我们土地制度改革最好的地方。他们的奴隶见那些自由民春夏两季收获很多,便不干了,纷纷起来闹事,要求成为自由民。其实,不止他们,好多鲜卑贵族们的土地上,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当初不分封大贵族们的土地,便也料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们自己反省,顺应改革。但是,此时冯太后却有了新的忧虑:“他们这一次回去,会不会大开杀戒?以前,东阳王和乙浑可是有过先例的,一次杀了一两万人……”
“我已经派人吩咐当地的刺史们,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一遇到风吹草动,马上出面制止,避免血流成河。”
李将军又说:“太后,我和那几个老王爷共事多年,他们的心思虽然捉摸不定,对变法的态度也令人生疑,但倒不是太过残暴之人,反而是源贺,陆泰等人,他们一直是反对最激烈的,听说他们已经上书陛下,要求告假回上京祭祖……”
冯太后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了严重性,上京是鲜卑人的发源地。迁都到平城之后,那里就空了下来。自从罗迦废黜神殿之后,便再也不曾回去大规模祭祖;唯有每年的春秋两季,会在平城的道观天坛,祭祀祖先。
现在,这帮子人,竟然公然回去祭祖,岂不是摆明了要联络当地的鲜卑上层贵族,大家反对了?如果事情闹大了,必然不可收拾,弘文帝要遭遇的阻力,或者说,自己要遭到的阻力,不知会多大。
改革伊始,到现在,才真正旗帜鲜明。真刀真枪地动起来。
“可是,这样不是办法。王肃,你必须吩咐高闾,贾秀他们,密切注意军士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出手……”
众人面上的神色都凝重起来,冯太后一转眼,看到李冲欲言又止,就问:“你还有什么建议?”
帝后翻脸4
李冲上前一步:“太后,请恕臣直言。这样防备,根本不是办法。也防不胜防。要防止内乱,有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削减鲜卑大贵族们的兵权。比如,规定所有的王爷们,只保留几十个护卫亲兵,其他的府兵,则交给兵部主管,以免各自拥兵自重。解决了这个问题,则以后的军割据问题,也就真正可以解决了……”
冯太后暗自惊讶,鲜卑贵族们的奴隶民主联盟之下,的确存在多次拥兵自重的叛乱。她却问:“这么大的事情,鲜卑贵族们岂会轻易同意?”
“当然需要王肃,贾秀等人的支持。”
“李冲,你有办法啃下这块硬骨头,一一去说服那些顽固的家伙?”
“我愿意一试。只要大多数人同意了,其他少数的顽固派,就不在话下了。到时,也不怕他们再联合起来反对。”
冯太后忽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们这一切,有没有向陛下提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
芳菲心里一沉,忽然意识到,这两年以来,这些汉人文臣们,几乎已经习惯了,所有大大小小的方案,都是先从自己这里开始,先递交给自己,然后,才由自己递交给弘文帝。
“王肃,你等何不直接递交陛下?”
“回太后。我等以前多次向陛下递交奏折,但是,批下来的很少,久了就不了了之。这一次的三长制等,我们也早已递交上去了,但是,陛下一直没有发话,所以……”他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芳菲不好再说什么,尽力平和了宴会的气氛,这一顿,真真是君臣尽欢。
却说弘文帝,这一天处理完了事情,习惯性地来到慈宁宫。正遇上群臣从慈宁宫出去,一行人鱼贯而行,谈笑风生。
他在暗处,定睛一看,正是李奕兄弟和王肃,李将军等人,一个个踌躇满志,。
帝后翻脸5
这些人来拜访冯太后,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此时他忽然意识到,冯太后这里,已经成为了他们施展政见的一个地方。
很多自己无暇考虑,或者说,保持着谨慎态度的太过激进的法令,他们便开始走南山捷径,妄图绕过冯太后,来向自己施加压力了?
他思量了一会儿,也不欲和这些人碰面,一直等他们走过去了,才缓缓现身。
魏启元察言观色,小声道:“太后宴请群臣,曾派人来请陛下,但是陛下正好出去了……”
他淡淡道:“你昨日已经提醒朕了。”
魏启元不敢再说什么。
慈宁宫里,宫女们已经收拾完毕,还有果酒的味道在空气里回荡。
远远地,就听得欢笑声:“哇,好棒,又射中了……”
“宏儿,以后你要好好学习射击。”
“是,宏儿一定向李叔叔学习……”
弘文帝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李奕正在教小太子射击。小太子人小手短,不能拿大弓,只有一把新作的小弓,正看着李奕射击。白杨树的铜钱悬挂,每一次,都射中把心。
小太子也拉了弓,瞄准,嗖的一声,小箭射在身边几尺远外的树叶上。
他乐得哈哈大笑,“太后,你看……”
“呀,小太子好厉害。”
“宏儿好厉害……”
本是已经习惯的场景,这一次,弘文帝却看得非常的不爽。李奕,他对宏儿实在是太关爱,太忠诚——也实在是太亲热了吧?
而且,如此的一个年轻男子,随着岁月的增加,更显得成熟,儒雅,和鲜卑贵族们的野蛮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心里一凛,芳菲自来讨厌鲜卑贵族的粗暴,最喜的便是和汉人文士结交。
他咳嗽一声,正在忙碌的三人都看见了他,表情却是各异的,李奕十分恭谨。
帝后翻脸6
宏儿却是兴高采烈的,握着小小的弓箭跑过来,抱住他的腿,十分亲热:“父皇,宏儿会射箭了……你看,是李叔叔教我的……父皇,你看这片叶子,是我射落下来的耶……”
那叶子,几乎算得上是近距离被打落下来的,但是,弘文帝岂能让儿子扫兴?拍拍他的头:“宏儿真不错,小小年纪,已经像个汉子了,哈哈哈,过不愧是我们鲜卑人的后裔,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大大的勇士………”
“参见陛下。”
弘文帝不动声色:“李奕,你先下去吧。”
李奕退下。
他一把抱起儿子,这才举起来:“宏儿,今日没有写字?”
“太后说,明天李叔叔就交宏儿写字。”
他的声音严肃起来:“宏儿,不能叫李叔叔,你是太子,就该有人君的风范。对臣下不能太过亲热,要有尊卑之风,保持君上的风度。”
芳菲不以为然,但是,什么都没说。
“父皇,宏儿不叫叔叔叫什么?”
“叫李奕,不,叫李尚书好了。”
芳菲听得他们父子的对话,总觉得弘文帝今日的情绪有点异样。但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她心情还不错,就不以为杵:“陛下,你用了晚膳没有?”
“还不曾。”
“我叫人给你准备一些。”
弘文帝不经意地:“你们都吃了?”
“今日设宴招待群臣,午膳很晚,所以还不饿。陛下,你和宏儿先吃一点。”
饭菜上来。
芳菲陪坐一边,想了想,还是说:“陛下,今日李冲等人提出了三长制的建议。你认为如何?”
弘文帝一边吃饭,一边说:“我早前也看过一眼,但是,目前实行三长制,显然动作过大。并不是恰当的时机……”
“我倒认为现在推出是恰当的,可以配合土地制度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