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额头,高淼见他十分疲倦,很是担忧,轻轻上前,低声道:“陛下……您先回立正殿休息一下吧……”

“退下,你们都退下!”

众人全部退下,只他一人坐在龙椅上,闭着眼睛。

太子倒戈14

这时,门帘掀开,一个人才慢慢地从里面出来,轻轻抱住他的肩头,柔声道:“陛下……”

罗迦完全忍不住恚怒,心里的那口乌气再也压抑不住了:“这些该死的家伙,竟然要朕下什么罪己诏!这关朕什么事?可见,他们平素就没把朕放在眼里。若不是朕打下天下,他们能锦衣玉食,吃香的喝辣的?出了一丁点小事,竟然完全归罪于朕,他们怎么不去承担?”

他满腹怨言,滔滔不绝地发泄:“这些老家伙,平素道貌岸然,每一次都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可是,他们只知道推卸责任……”

芳菲默默地听着,这是她第一次躲在朝堂后面“垂帘听政”,而且是陛下要求她这么做的。以前,躲在御书房听陛下和臣下密谈倒无所谓,但这次在朝堂,就连她也不敢,那就真是“牝鸡司晨”了。但是,陛下坚持,她便立即答应了。

这一下,方明白陛下为何会大动肝火了。罪己诏,自来多是昏君才会下这个。一下了罪己诏,就表明正是自己的昏庸才招来天谴!

大祭司,正等着这个借口,如果陛下真的下了什么罪己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正好授人以柄。

“这些居心叵测的老家伙!气死朕了!还是乙浑好,乙浑这厮,还懂得看点眼色……”

芳菲暗叹一声,以前,根本不明白陛下为什么明知乙浑奸诈贪婪,却还要容忍这个奸臣。现在方明白,政治之道,互相的权衡掣肘,是多么必要。如果没有乙浑这样见风使舵的奸臣,就今天这个局面,陛下势必骑虎难下。

罗迦忿忿不平的:“最令朕失望的是太子……”

她也是听到了的。当时太子的语气,那么含混暧昧,几乎完全站到大臣一边了。就连她,也觉得意外。为什么太子会这样?难道他不知道罪己诏对于陛下的含义?想来想去,肯定是有大臣提前就找过他了!陛下这时跟太子生了罅隙,可是极大的不妙。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那样,不等大祭司来攻打,他们父子,首先就开始自残了。

PS:今日到此:)上班了:))上班时间不更新;可怜色大叔,每天晚上码字,早上本是9点半上班,每天必须6点多久起床,生生8点就到了办公室,跟劳模一般,挤出一小时更文:))

激烈争吵1

如果太子反戈,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真的是雪上加霜,而且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太子,他会反戈么?

她摇头,坚决地摇头。心底,总是坚定地信任他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坚定的信任,从来也不曾动摇过!

“别人也就罢了!他竟然也认为朕该下什么罪己诏!真是个逆子,逆子……”

芳菲心里一凛。想起陛下那些遭逆子屠戮的祖辈。

陛下在这样的事情上,总是特别的敏感,特别的脆弱。九五之尊,猜忌心,便总是特别的强烈,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可别让陛下从此对太子怀了戒心,那就不好了。

她慢慢转身,从案几上倒了一杯温茶递给罗迦,柔声道:“陛下,你先喝点水。”

罗迦但觉口干舌燥,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又连喝了三杯。

芳菲这才放下杯子,抱着他的肩,轻轻替他揉捏。

感觉太阳穴上传来的舒适,愤怒也渐渐去了几分。

芳菲这才柔声道:“陛下,太子殿下肯定是无意的……”

“唉!”

“你想想,今日太阳忽然不见了,你自己都那么惧怕,何况,殿下见识,经验,磨练,一切都不如你,他再厉害,也多半是在皇宫,不像你陛下南征北战,所以当然更是害怕……”

罗迦听到芳菲说儿子样样都不如自己,心里在郁闷之余,竟然又有好几分惊喜。

“哼,他就是年轻没见识……”

“是啊,他怎么比得了陛下雄才大略,能文能武?”

“嘿嘿……”

“陛下,你想,殿下他当时又不在现场,没有听到通灵道长的那番话,反应就跟一般人一样,肯定惊恐得比你还厉害……他以为天降大难,北国会蒙受灾祸,人一惊恐的时候,思维当然就会混乱,所以,殿下这种做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而且,绝非出自本身的恶意………”

激烈争吵2

罗迦仔细地听着,心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难道儿子真是这样?

“……相反,还算得上真正的忧国忧民,你想,他当时明明知道会触怒你,也不肯昧着良心,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表明他的私德了……”

“哼哼哼……”

某人一直哼哼的,芳菲笑嘻嘻的:“陛下,你该知道,殿下对你一直十分尊重,父子情深,绝非那些阳奉阴违的家伙可比。你想,他真有什么歹心,乙浑说话那当儿,他便会附和了,但是,他没有,对不?这更表明,他是一时惊惶,手足无措。陛下,就算谁都不能相信了,殿下也是值得信任的,他绝不会背叛你……”

罗迦闷闷道:“皇后,你就知道替他说好话!你就向着他!”

她微微一笑,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耳边,柔声地说话:“才不呢!我只是说实话而已。至于向着谁嘛……”她目光转动,小小的狡黠,小小的甜蜜,“真到关键时刻,我谁也不管的,我只向着我们家相公!”

那软软的香甜的气息,她的发丝拂动的柔软,这么多年,一直是心心念念的一种魔力。那总令他生起一种深切的怜惜和喜悦的心情。尤其是这句“我们家相公”,罗迦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小东西,你去哪里学来的?”

她悠然道:“陛下,南朝人夫妻之间就是这么称呼的。相公,娘子,你看,多亲热?”

“哈,朕是否也该说:娘子?”

她点着头,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一下:“嗯,陛下学得真快。”

他当然不会白白放弃这样的好机会,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反客为主,狠狠地亲吻上去,仿佛要把自己今天的郁闷,都发泄在这一亲吻里。

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她咯咯地便笑起来。

软玉温香,一朵解语花,百炼钢也成了绕指柔。再是阴郁的心情,也慢慢地豁然开朗起来。

激烈争吵3

“陛下,我再给你揉揉,然后,我们慢慢想办法,不要操之过急……来,放松身子……这天下,哪有什么真过不去的坎?就看努不努力……”

罗迦舒适地闭着眼睛,任她轻轻揉捏。她穴道拿捏精准,四肢百骸,慢慢地,气流顺畅,郁结在胸口的怒气,得到了宣泄的渠道。芳菲见他心绪缓解,这才慢慢道:“如果大祭司要动手,他们势必会千方百计去拉拢朝中一些大臣,借着此事,大肆造谣生事。”

“如果谁敢和大祭司来往,朕这一次,严惩不贷。无论是谁,只要参与,不管程度如何,一律视为朕的敌人!”

她心里一凛,听出这番话的微言大义。

殿下要是一步路走得差错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要想阻止这些人的疯狂活动,当然最好的手段莫过于首先解除民众的疑心。否则,怎么压制都是压制不住的。

“陛下,当务之急,便是要大规模地印制公文,张榜城内外,告示天下,讲明真相。否则,任百姓口耳相传,谣言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到最后,无法收拾,也给大祭司等机会……”

“朕已经诏令礼部去办理此事!”

“陛下,你交给王肃办,保准行。”

“对了,朕差点忘了王肃。”

王肃受到排挤,祭祀之后,礼部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今日的奏对,他根本没资格来参加。现在这个时候,正需要这方面的人手,他当然是当之无愧了。

“王肃博学多才,完全明白其中的奥秘。而且,他擅长着文,善于诡辩,比通灵道长还厉害。由他起草这类文书,再合适不过了。”

“对对对,皇后提醒得极是。朕马上下令,让他们去办理。”

罗迦正要下令,芳菲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唇上,低声道:“嘘,我先躲起来。”

罗迦失笑:“你这是怕什么?都是些宫人,谁敢外传?”

激烈争吵4

罗迦正要下令,芳菲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唇上,低声道:“嘘,我先躲起来。”

罗迦失笑:“你这是怕什么?都是些宫人,谁敢外传?”

芳菲却摇摇头。帝后如何恩爱都无所谓,但是,现在事关紧急,北国的“立子杀母”防范女主干政从来都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别有居心之人再弄出个什么“女主天下”之类的借口,就更不好办了。

即便要嚣张,也不是这个时候,反正,再也不要给陛下增加任何可以被别人攻击的借口就对了。

罗迦看着她回到内里,躲好,简直不胜感慨。方明白昔日娇纵的小东西,这几年,有了多么巨大的改变。长大了,这时,才真正长大了。越是危急的时候,她越是镇定。

温柔可人,献计献策,分忧解难。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三天之后,各地传来地方官的急报,和通灵道长所估计的基本一样,除了平城之外,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看到日全食。尽管有的地方出现了突然天黑,但那都伴随着暴风雨。夏季开始了,有这样的天气虽然算提早了一点,但是,也算得正常,并未引起任何的恐慌。

这时,王肃的能力就凸显出来了。他亲自起草了通告,在礼部展开培训,讲述天狗吃日的典故,然后,又在御林军里招募了一些人,分派出去,大家一起在大的街头张贴,讲解,消除疑惑。

但是,饶是如此,也敌不过百姓们强大的疑心。不少人虽然能够释疑,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认为,无故出现这些情况,真的是天灾人祸的前兆。尤其是大神的回归——就被这些人提到了日晨。

………………………………………………

激烈争吵5

人们天天都在议论,北国应该恢复祖制了。

而大臣们堆积的奏折,几乎如小山一般,层层叠叠地堆在御书房,无一不是要求陛下恢复祖制,恢复祭祀大神的。就算一些相对明智点的大臣,也无非是在人殉之下,也要求恢复祭祀,只是用牲畜代替人殉。

但是,这样的建议毕竟不多,大多数人推崇的,还是昔日狂欢节的那种血淋淋的火焚,从那里得到欢乐,得到大神的护佑。

罗迦每看一封奏折,头就大一层,到最后,这堆奏折几乎全部他推倒在地,气得几乎要吐血。

芳菲默默地在他旁边,又捡起这些奏折,一一地查看。

传统的力量,强大到让人不可想象。

而这一切的背后,无不昭示着一只巨大的推手——大祭司!也正是老天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肯定会充分利用起来,达到他的目的。

陛下就算再强,难道能跟全体朝臣,全体北国人民对抗?

罗迦坐在龙椅上,最近,没日没夜地看奏折,操心的都是这些烦心事,已经疲惫不堪,无法负荷。

她强笑着:“陛下,你不要太过担忧……”

“唉,朕怎会不担忧?你看,这字字句句,都是直指朕,就一个自然现象而已,这些昏庸的大臣就会借机行事……”

“但是,除了平城之外,其他地方其实并没有怎么反响,而且,平城的民间,也是很平静的,你看,王肃的奏折上说,平城的集市依旧是稳稳当当的,大家看了一下天狗吃日,不可能不吃饭嘛。只要大局是稳定的,其他朝臣上一些奏折,也算不了什么……”

“唉,朕被这些狂犬扰得头晕眼花,真是烦死了,朕一定要杀鸡骇猴,寻几个重点人物惩处,免得他们不知好歹……”

“陛下其实不用烦躁,要对付他们,就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拖!”

激烈争吵6

“什么办法?”

“拖!”

“拖?”

“对!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陛下根本不用和他们针锋相对。现在,陛下只需要作出虚怀若谷的姿态,虚心接纳,不跟他们作对,也不采取什么严厉的手段,更不需要太多武力镇压,大臣们建议什么,你就听什么。但是,并不采用,所有奏折,一概留中不发,一直拖延。谣言止于时间!现在是新奇时期,大家最感到新鲜的时候,茶楼酒肆,茶钱饭后,当然乐于津津乐道的讨论,可是,时间一久,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谁还天天讨论?当这件事变成陈芝麻烂谷子的旧闻了,自然就失去了威力,然后,当大家又没看到有什么灾难,自然就不会再强烈要求恢复什么祭祀了……”

比如谁谁谁讨论什么风流八卦,都是一段时间就过去了,时间久了,便会被新的八卦所取代!

八卦可以八一辈子!

但是同一个八卦,只能8几天而已!

罗迦眼前一亮:“妙计啊!真是妙计!”

他几步走下来,一把抓住芳菲,原本紧皱的眉头,忽然就眉花眼笑起来:“小东西,朕简直少不了你,哈哈哈,你可比朕的那杆子大臣强多了……小东西,你可真是朕的狗头军师……”

她微嗔:“什么狗头军师呀。”

“哈哈哈,是朕的诸葛亮才对。哈哈,还是我的小东西最好……其他人,都不好……”

她微微一笑,伸手理理他皇冠之下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戴好,柔声道:“你是我相公,他们是外人,怎么比得了?”

罗迦好生感慨,长叹一声:“真是千好万好,这世界上,还是夫妻最好最亲,其他什么子女兄弟都是靠不住的。”

芳菲知道他是有感而发。这些天,太子一直躲着,既不上书反对,也不赞成,表面上保持着中立,其实,已经站到了大臣的一边。

激烈争吵7

罗迦一直等着儿子的表态,但是,始终没有。心里的失望越来越强大,这种情绪,也唯有在芳菲面前,才能微微有所表露。

而且,这又是存着的阴私,自己娶的妻子,大家到底如何针对自己——所以,根本无法像其他事情那样,拿到台面上,交给智囊团解决。越是如此,越是只能亲信几个亲密的臣下。除了通灵道人,太子,以及芳菲,就真的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商议了。

连续都是极好的天气,仿佛要迎合陛下的心情一般,皇后的封地最先传来喜讯,李奕在此经营上千顷的良田,春耕秋收之前,他根据北国的传统经验,做了一些灌排排水的基础设施,又在此基础上,采用了北武当山脚下的那种非常先进的种植法则,利用湖水河渠等自然条件,扩大春天的农作物,菜蔬,短季节,插播耕种,获得极大丰收。

当地的农民,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耕作办法,都立即纷纷采用。更主要的是,这上千顷的土地,被分配给上千户的农民,按照人口授田,每户只需要缴纳一定的数量赋税,剩余的便全是自己的。

这便极大改变了昔日奴隶们干多干少一个样的劳动态度。大家拿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和激情,因为越是丰收,自己的余粮就会越多;在封地,许多人一家老小都动员起来,抓紧时间,耕种之于,还大力发展周围的荒地,各种的养殖业,畜牧业,采摘的山货等,也迅速发展起来。

跟随李奕的账单来的,是一些速成的动物,一些鸡鸭鱼等,一些大批量的土豆萝卜等菜蔬……尤其是清单上列明,到年底,也就是南朝人的腊月除夕那一个月,封地将预计送来多少头牛羊,多少头马驹,多少粮食,多少瓜果……这些,绝非是空穴来风的吹牛说大话,而是列明了每一种东西的幼仔数目、养殖数目,预计可达到的收入等等,来做出的客观的估计。

激烈争吵8

李奕向来沉稳,做事踏实,若非十足的把握,他绝不可能奉上这样一份清单。

罗迦看到这厚厚的清单,简直看得目瞪口呆。这并非是什么金银珠宝,但是,这比金银珠宝更加宝贵——因为,他做梦也没想到,同样是一千倾地,竟然会出来这么多的东西!这是那些鲜卑贵族们的同样面积的十倍产量。

而且,因为土地制度分配的变更,昔日的奴隶,今日的农民们,大量开垦荒地,相当于生生把一千顷封地,变成了两三千倾。

芳菲也看得喜不自胜。她对于这一块,最初的了解,来源于在北武当山脚下生活的一年多。短短时间,从不知付饭钱的囚徒,到了解人间疾苦,那种质的飞跃,是不可估量的。

而且,被再次发配到北武当的沿途中,又走了那么几个月,走走停停,更是了解国人的生存状态。

殊不知,这两次的不幸和发配,竟然成了她一生政治经验的积累。原来,坐井观天是不行的,总要走出去,皇宫之外的世界,和宫里,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想,以后的北武当之行,自己一定每年都要参加。那几乎长达半年的拉练,实在是太重要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李奕进贡的当地的茶叶,一些珍贵的皮毛。

罗迦欣喜若狂,这时,真的是太需要好消息来刺激了,他挥舞那厚厚的清单册子:“芳菲,朕要扩大封地,再给你两千倾土地。让李奕看看,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呵,陛下,此时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现在,正是大家借口多得很的时候,你再厚厚赏赐我,更是会刺激大祭司的神经。”

“怕他作甚?朕连皇后都不敢赏赐了,还算什么皇后?”

芳菲知他倔强,笑道:“此时,李奕的方案,明显带了土地改革的性质,他们见了,肯定会敏感,所以,在事情大成之前,当然先不要放风出去为妙。”

激烈争吵9

罗迦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朕又不公告天下,这样,朕就把江淮前方的屯田那一块再交给李奕,屯田的外围,都是荒地,许多无主……”

反正,说来说去,他想干嘛就干嘛就对了。芳菲明知此时做出这样的安排不妥,但是,也不愿再跟他争辩,让他误认为天下人都在反对他,这时,自己就要完全顺着他,安慰他,彻底站在他这一边。而且,他如果是赏赐的无主之地,又在屯田之外那么远,那样,消息闭塞之下,根本是一年半载也不可能被那些鲜卑贵族知晓的。

到真的丰收了,成功了,自然也时过境迁,正好合适。

陛下也不纯粹是意气用事。

她想到此,也很是高兴,悄悄地捂住嘴巴,嘻嘻笑道:“陛下,我是不是很发财了?”

“那是当然。你看看这清单上列明的,可都是你的财产。芳菲,你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富婆了。哈哈哈,不过,小东西,你的这些私房钱,可都是国库。你不要得意太早了,可都是要归入朕的内务府的……你的私房钱,就是朕的私房钱……”

“哈哈,我就不能得意么?”她简直得意非凡了,“反正既是国库里的也是我的,我一个人又吃不了那么多,用不了那么多。再说,还是我掌管内务府呢,到时,我不高兴,就不要陛下你赏赐那些美人,嘻嘻……陛下,你没有任何私房钱了……”

罗迦故意愁眉苦脸的:“这可如何是好?朕以后就无法讨好那些美人儿了……”

“当然了,没有大量的赏赐,谁还来讨好你啊?嘻嘻……”

可见,就算是皇帝,如果男人不肯花钱,也是讨不了女人欢心的,古往今来,要斩断老公包小三之路,便是要斩断他的财政大权。

芳菲见他板着脸面,更是狡黠:“陛下,你是不是后悔了?”

罗迦失笑,阴霾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亮色。

激烈争吵10

这一日,罗迦在御林军统领魏晨等的陪同下,微服出巡,查探平城的情况。他本是叫芳菲一起去的,但芳菲推说头疼,便没去。她其实是非常想去微服私访的,可是,此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打算,当着陛下又不好进行,唯有等他走了,自己才好出面。

等他一走,芳菲才起来,穿了大氅,也不引人注目,便悄然往东宫而去。

刚出去,就见到太子匆匆而来。

芳菲大喜,立即停下脚步,屏退左右,带太子进了立正殿。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待机会,但是,陛下倔强,她必须时时刻刻陪伴在他身边,要私下找太子商议,那是不可能的。

不料,太子竟然也在等着这样的机会!

她脸上便带了笑容,情知,太子也是寻了很久机会的。

屋子里只剩下二人,太子坦然道:“皇后,我是见父皇出门了,才来的。”

原来,他一早就来了,但是,因为囿于父皇,就没露面。

她十分诚挚:“殿下,我刚出去,也正是想去找你!陛下在的时候,不好说话,现在,你有事情,不妨直言。”

太子微微有些犹豫:“皇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是完全知道的。如此,我就不再拐弯抹角了。……”

芳菲仔细地听着,一点也没有打断他。

“以前,父皇下令废黜祭祀法令,我也是赞成的……但是,谁想到,竟然发生了如此可怕的现象,芳菲,太阳忽然死了……你想想,太阳死了,这世界岂不毁灭了?”

芳菲不经意地看着他,就算是此时,他说起当天的情况,神色之间,还是难以掩饰地露出一些恐惧,显然当天的情形,令他触动很大,留下了极深的阴影。这跟她料想的情况一模一样。一般人,受了这样的刺激,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当然会归纳到天神一类的问题上。

积累争吵11

她试着为他解惑释疑:“殿下,这个现象,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这不过是太阳暂时被乌云遮挡了一下而已……”

“哦?皇后,你也信通灵道长那一套?他在胡言乱语!”

芳菲虽然也不懂为何会有“天狗吃日”,讲起来也没有通灵道长那么顺畅,却反问:“你怎么知道道长在胡言乱语?”

“你自己想想,元嘉之治过去多久了?上百年了!当时道长在哪里?他这一生,几乎都在北武当!他怎么知道人家当时发生了什么?而且,宋文帝时恰好就遇到这种事了?他在哪里看到的记载?一个人,就算渊博,难道能渊博成这样?我看,他根本就是在信口胡诌……”

芳菲一时语塞。而且,她的内心深处,当然也认为是道长在随口胡诌。

虽然她并不怕那个什么太阳死了,因为太阳不会死,但要再向太子释疑,却显然不可能了!

“就算你我知道他胡诌,可以勉强自己相信,但是,其他人呢?其他人会相信他?广大的老百姓会相信他?那些鲜卑贵族会相信他?”

“!!!!”

“既然他连我们都说服不了,他凭什么要求被国人民,从此就完全彻底地,信任他那个什么胡说八道!”

芳菲听得有些刺耳,通灵道长,至少,也是出自一片好意!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他就算是胡诌,能说出那么一大通话,也算是很不错的了!至少,是替陛下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以前我可以不管,一切都依着父皇,无条件地顺从他,支持他,可是,这一次,事关我们北国的兴衰。如果真的天降大灾,谁担当得起?”他的语气微微急切起来,“我也知道父皇这次不高兴,我也不想忤逆他,可是,我是他的儿子,而不是乙浑这样见风使舵的奸臣,我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父皇,让他做出正确的决策……”

激烈争吵12

她微微咬着唇,没有做声。

“皇后,现在父皇完全相信通灵道长的话,对于大臣们的奏折,什么都不肯听了……”

她想,有么?

陛下难道在这一点上错了么?

根本没有!

此时不听道长的,难道去听大祭司的?

自己和太子的立场,为什么越来越远,而不是越来越近了?

“父皇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他已经逐渐地,在疏远所有的鲜卑重臣了,东阳王和任城王,都是德高望重的皇室前辈。但是,他们说,父皇对他们都不理不睬,现在,父皇就只信任道长,信任乙浑那个混蛋……”

他的语气愤愤然的:“皇后,你该知道,乙浑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摇头:“不,你父皇并未信任乙浑!”

可是,面对太子愤然的眼光,她却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种微妙的互相掣肘的关系,自己怎能说?陛下不过是利用乙浑来牵制他们而已?

如果没有乙浑这样的人,政局,真要失衡!

百姓们,总认为贪官,奸臣,该马上杀了;可是,为人君者,方知道,如果一个国家全是直言不讳的,或者是顽固的直臣,那么,陛下在很多事情上,就下不了台阶了!

本质上,这件事件是陛下的一个把柄,一个污点,正直的人们,的确该去反对他——但是,反对的结果,成全忠臣们的结果,唯有把自己烧死!

这难道就是他们那一帮忠臣需要的么?

她有些恍惚,自己,该成全他们的忠义么?太子只知道,对于日食很感到惊恐!但是,自己呢?他知道自己也很惊恐么?

太子还在试图做着最后的劝说:“但是,皇后,父皇相信你,对你言听计从,只有你才能说动他……”

她低声道:“殿下,你要我怎么劝说陛下?你希望我从什么角度劝说他?”

PS:今日到此;各位周末愉快,接下来,你们猜,芳菲和太子会彻底决裂么?

翻脸相向1

“要父皇恢复祭祀法令,至少先安抚民心,让百官安静下来……”他看着芳菲忽然变得惨白的脸,急忙道,“恢复祭祀法令当时并不是指恢复昔日那种惨无人道的人殉,只要有个仪式……用什么猪牛羊代替就行了,这是稳定人心……皇后,父皇的脾气,我很了解,越是多人反对,他越是不会听,生怕一妥协,就会折损了他的权威。可是,现在已经不是权威不权威的问题了,而是非常时刻,就要采用非常手段……”

芳菲忽然想起他那一句“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殿下,昔日在高太傅的教导之下,一定是读了不少南朝诗书的,不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可是,他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毕竟是北国的思想,北国的传统。毕竟,从小到大,除了高太傅,他接触的都是鲜卑贵族,尤其高太傅死后,李奕调离,他的身边,就完全是鲜卑贵族了。要想他不受到深刻的影响,是不可能的。

她有些恍惚:“殿下,你那年,其实,不是那么赞成废黜祭祀法令的吧?”

太子一怔,想起那一次,也是这样的情形,不过没有这么紧张而已。但是,当时父皇咄咄逼人的追问,言犹在耳:“太子,你也希望冯昭仪所生的小公主,被送到神殿做祭祀品?”

就是这句话,逼迫他马上做出了决断。如果当时没有这句话呢?

“皇后,实不相瞒,如果当时,不是因为你,我可能没那么果决地站在父皇一端,当时,东阳王,任城王都求过我,你知道,他们是很正直的两位老臣,是皇室家族的元勋贵戚……”他的语气也十分诚挚,“我现在的处境,父皇希望我凡事和他一条心;但是,父皇近年来,倾向于大刀阔斧的改革,而老功臣们又很是抵触,他们希望维护自己和鲜卑人的利益,希望我能出头,劝说父亲……这种滋味……唉,皇后,希望你能理解……”

翻脸相向2

芳菲知道,他这的确是推心置腹了。一国的储君,处于父皇和朝臣的拉锯之中,稍有不慎,便会让自己的位置变得岌岌可危。倾向朝臣,会得罪父皇;倾向父皇,又不能不顾自己的威严——她忽然领悟,太子身边,是应该有一派人马的。

东阳王也好,任城王也罢,那些鲜卑老贵族,已经把希望全部压在他的身上,动辄要他出马,向陛下施加压力!

如果他没有任何表示的话,这势必会影响到他们对太子的支持态度。

以前有三王子相争的时候,这是非常重要的。

现在就算只有太子一人,可是,依照太子昔日小心谨慎的态度来看,步步为营,也不是什么费解的事情。

太子如果是个居心叵测的奸臣,大可以如乙浑一般,随时翻脸,逢迎。但是,他不是,正因为他深切地忧虑着北国的命运,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尴尬的处境。

“芳菲,你劝劝父皇吧,东阳王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恢复一种礼仪,祭祀的礼仪,以告慰大神和祖宗神灵……”

“殿下,你可知道,一旦恢复了祭祀法令,接下来是什么?”

太子一怔。

“一旦他们的要求得逞了第一步,第二步,便会从牲畜殉葬到人殉……”

“不会,芳菲,这一点……”

她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殿下。你难道不知道?这幕后的一切,都是大祭司!他才是那只最大的幕后推手!他的目的,便是要借助老贵族们的惶恐心理,让他们代替自己向陛下施加压力,趁机夺回失去的神权。一旦恢复了祭祀法令,他的信徒们重新回来了,势力重新壮大,到时,更是振臂一呼,云者四集,恐怕就不是今天的仅仅是大臣们上书了,只怕大多数鲜卑人,都会联合起来,逼迫陛下,必须回复人殉,到时,陛下能把他们镇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