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天回来得早,正想和你一起去看呢,没想到,竟然跟你错过了,呵呵,明天再一起去。”

他今天回来得很早么?自己幸好还是亲眼看到他什么时候回去的,竟然说谎还如此面不改色。芳菲天天在立正殿,唯有这一日出去,回来的晚了。她看陛下的神色,但见他轻轻松松的。她想,若是自己没有外出,他回来得这么晚,又该如何撒谎呢?

芳菲盯着他的眼神,罗迦根本没注意到她神情上的变化,见她身上落了许多雪花,急忙帮她拍打:“芳菲,怎么没戴斗笠?你看,手这么凉,快进屋子烤火,快……”

他拉了芳菲的手就进了屋子。

二人围着火炉坐下,罗迦兴致勃勃的:“芳菲,祭祀准备得如何了?”

“很好,王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还剩下一些细节,还有几天,应该没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

她漫不经意地:“陛下,你今天在忙些什么啊?”

“今天不忙,也没什么事情,所以我才很早就回来了。”

还是这样,说谎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对了,芳菲,现在是这个时令是南朝人的新春了?据说南朝的宫廷,这个时候总要放假7-15日,我们是不是也放假休息休息?”

陛下何以对南朝人的节日这么感兴趣了?这是为什么?因为小荷等是南朝人?

“哦?陛下,我们跟南朝的情况不一样。第一,我们现在还没有大规模地过新春的习惯;第二,我们的假期是从夏日到秋季,很漫长的拉练。如果贸然宣布放假,估计臣民们还摸不着北。如果陛下觉得南朝这个习俗很好的话,那么可以从明年开始,提前告知人民。也算是移风易俗吧。”

“这倒是。而且祭祀在即,也不能放假。”

夺宠大战14

“这倒是。而且祭祀在即,也不能放假。”

他一边说,一边躺在旁边的御塌上,枕着软枕,揉着太阳穴:“不知为何,朕忽然觉得又有点头晕眼花……”

陪着美女在冰天雪地里聊天那么久,能不头疼么?养尊处优的陛下,竟然肯和一个女子在雪地里那么长时间,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有寒症的,本来就不能冒着风雪在露天里久站!可是,为了一名小宫女,他竟然如此纡尊降贵——说他不喜欢那个女子,有人会相信么?

当然,陛下没说,她也没问。

她只是走过去,态度一如既往地温顺:“陛下,您躺下,我给你炙烤一下。”

罗迦依言躺下,但觉那双温柔的手,很快便在自己的面颊上游走,柔若无骨,温柔亲切。

鼻端传来那种特殊艾草的芬芳,又熟悉,又温暖,他叹道:“芳菲,真舒服。”

“呵呵,陛下觉得舒服么?我也希望陛下的寒症彻底痊愈。这样,我也不枉进宫一趟了。”

不知为什么,罗迦心里很不舒服。每次听到她这样说,心底就不舒服。什么叫“进宫一趟”呢?难道她只是这里的匆匆过客?做过了客人,就要闪人?

他轻轻抓了她的手,她却一闪,拿着灸条往外移动:“陛下,小心点,不要烫着了……”

“芳菲,你进宫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替朕治病……”

她淡淡一笑,不是么?应该是吧!

这时才真正认真审视自己这个皇后——一无家族支持,二无权臣笼络,历朝历代,做皇后的女人都是经过认真考量,多方权衡的!陛下,他凭什么要自己做皇后?

除了治病,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尽管他不承认——陛下的龙体才是第一的!这可以超越其他的一切理由!

“芳菲,你进宫是做皇后的!是要和朕一起过一辈子的,你就是朕的开心果。”

夺宠大战15

开心果?开心果就更是没有什么价值了,人的一生中,每一个阶段需要的开心果都是不同的。现在是自己,以后,就可以是别人了。

“芳菲,你告诉我,你进宫这些日子,是不是觉得不愉快?”

她放下灸条,笑起来,“陛下,你身子有些发热,先去歇着吧。”

罗迦见她并不回答,又追问:“芳菲,你是不是觉得不好?”

好么?不好么?在北武当,自己就说了不好,不回来,但是,能拒绝得了么?现在说了,还有什么意义?

“芳菲……”

她这才慢慢地说:“其实,也没什么,久了就习惯了。”

久了就习惯了?

那现在呢?现在有没有习惯?

“芳菲,你现在是皇后了,一切的事情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有什么,都要提出来,和朕一起商量,知道么?”

“好!”她非常干脆地回答。

罗迦见她面色毫无异常,这才松一口气,拉着她一起,躺到了床上。

夜色里,火炉那么温暖,身边的人儿那么温暖。他忽然伸手,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她口齿不清地:“陛下……不要,我今天好困……”

他轻笑一声:“真的困了?”

“是啊,今天和他们讨论祭祀,安排了一天,忙里忙外,累死了……唉……”

罗迦听得她声音里全是疲倦,倒也不再强求,只把她搂紧一点儿,柔声道:“小东西,累了就要说一声,不要一个人一直硬撑着。宫里那么多人,并不是非你不可的……”

宫里那么多人,并不是非你不可的!

做皇后如此,祭祀,何尝不是如此?

她淡淡道:“王肃他们都做好了,其实,我就是瞎忙。”

“既然是瞎忙,不如在家好好休息。芳菲,你如果觉得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嗯。我不管他们就是了。”

罗迦很快熟睡了,芳菲却在暗夜里大睁着眼睛,睁得久了,眼珠子十分疼痛,又闭上。

夺宠大战16

一整夜,她都无法入睡,可是,又不敢翻来覆去,生怕惊扰了陛下。到得半夜,但觉他的手依旧习惯性地牢牢地抓住她的手,想挥开,想起那半夜的一耳光,可是,这一次,却怎么也无法“恶向胆边生”了,只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天明。

罗迦睁开眼睛,见她睡得正熟,拍拍她:“小东西,该起来了……”

她含糊不清的:“陛下,我有点头疼,今天不练了。”

“小东西,怎能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是,摸着她的额头,真的有点烫,又不忍心了,给她盖好被子,才道:“你好好休息,今天朕早点回来陪你!”

罗迦早朝去了,芳菲才赶紧起床,又去练箭。

天大明,她收箭回来。

她背着把弓箭,虽然只是摆几个花架子,但也像模像样的,虽然不能真正有什么作用,但强身健体也是可以的。

宫女端上来早点,张娘娘已经进来。

芳菲看她的面色,立即屏退左右。这才说:“张娘娘,你和我一起用早点吧。”

张娘娘知她素无架子,也不拘礼,在她对面侧身坐下,这才压低了声音:“娘娘,打听到了,那个宫女名叫小荷,是左淑妃的宫女。小荷非常漂亮,但是,左淑妃并不待见她,经常打她,辱骂她……她已经有好几次和陛下‘邂逅’的经历了,上一次,也是因此,被左淑妃狠狠地打了一顿……”

原来不是左淑妃指使的?

“娘娘,这个宫女是后来才进宫的,据说是左淑妃出去要来的,她也是左淑妃的人……”

左淑妃要了小荷,又不要小荷勾搭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按理说,她该仿效张婕妤,为小怜创造无数多的机会啊!但是,她一联想起左淑妃那个性子,又不难理解了,显然是事到临头,又妒忌了,又不要小荷下手了。左淑妃,终究是和张婕妤不一样的,她根本就沉不住气。

夺宠大战17

“娘娘,这个小荷现在还不成气候。但是,她经常和陛下‘邂逅’,大雪天的,还专门跑去梅林吹箫哭泣,显然有鬼……”

这是最低等,却也最有效的手段。许多嫔妃为了引起历代皇帝的注意,最常用的便是这一招。(后来的着名的慈禧太后,她本人其实其貌不扬,进宫许久,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一眼儿,蒙宠之前,她便天天在花园里唱唱小曲,弹弹小调,果然就这样“邂逅”了皇帝,获得侍寝机会,后来才能一步步入主后宫。)

“娘娘,依老身之见,这个小荷迟早是个祸害,又是一个小怜,不如在她未成气候之前,将她先打发出宫,免得麻烦……”

这当然是最好最快捷的办法,小荷才露尖尖角,一把大刀看下去,从此,便一劳永逸。

可是,芳菲却摇摇头:“不,不管她!”

“为什么?”张娘娘很是意外,“娘娘,这可不行,一定要提前动手,如果再一个小怜起来,就根本无法动摇她的地位了。你现在下手最好不过,你是皇后,一句话,便可把她打发出宫……”

再一个小怜崛起,皇后当然不能再一次跑到北武当赌气,又等着陛下去接回来。

可一不可再。

芳菲摇头,再摇头,淡淡道:“不动她,而且也不要惊动她,更不要惊动陛下。”

“娘娘,这是为什么?难道真的要养虎为患?”

芳菲拿起燕窝粥,喝了一口,又放在一边。

再甜蜜的美味,也变得咸涩,难以下咽。

“娘娘,老身还是建议你把小荷打发出去……”

她笑起来:“张娘娘,赶走了一个小怜,又来一个小荷。我如果一直赶下去,现在我二十来岁,还能赶几年,以后呢?以后三四十岁呢?又怎么赶?”

张娘娘一时语塞,惊讶地看着皇后,难道皇后真的想通了?真有点母仪天下的架势了?

“娘娘,你这是?”

夺宠大战18

既然赶不了,那就不赶了!

如果需要赶到三四十岁,那就是自己的悲哀。何不一劳永逸?

张娘娘盯着她,这一次,就连她也不知道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娘娘,如果这样放纵下去……”张娘娘忧心忡忡,“走一个小怜,来一个小荷,都不是善茬。而且,老身打探过,这个小荷,绝对是比小怜更强悍的主儿,而且也比小怜聪明得多,她完全有自己的主见,并非左淑妃叫她怎样她就怎样……”

“张娘娘,你也不用多费心了!陛下要想宠幸谁,只要他真正愿意,我是决计拦不住的。也管不了……”

“娘娘,你何必如此灰心丧气?陛下又还没和她怎样……老身调查得很清楚,陛下绝对还没有宠幸过她,是她施展狐媚子手段,要邀宠,勾引陛下……这样的狐媚子,留在宫里,真的是祸害……不如趁早,早早地把她扼杀了!”

不!是不是祸害,得罗迦说了算。

心里,真的是彻底的悲观的理想主义者。小荷,她便是一块最好的试金石。如果这样,陛下就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根本就什么都不必做了!

“娘娘,老身会盯着小荷,不要她乱来。”

“不,张娘娘,你不用盯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她说不出来,也不知该怎样对这个老宫女说。那是一种爱情彻底破灭——会不会破灭!

此时,浸淫深宫毕竟还不久,内心总是抱着小小的期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因为受过那样的宠爱,那样的爱惜,总是怀揣着小小的愿望,不想让它破灭。

却又害怕,深深地害怕,万一,真的破灭了,又该怎么办?

那样拥抱的姿势,她是见过的,亲眼所见,一次可以是邂逅,第二次,第三次呢?第四次呢?

怎会次次都是邂逅?

在这样隐隐的担忧下,却不料,更大的危险,正在逐步逼近。

————————————PS:今日比昨日多更了2章哈:)))到此了:))

西洲曲1

琉璃殿。

小飘急急地进去:“娘娘,不好了。”

张婕妤正在贵妃椅上懒洋洋地坐着,最近,她的精神都非常好,兴致也很高,一天一天,只等着祭祀大典的到来。每每想到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便心旌动荡,无论什么都不再放在眼里了。

“小飘,你慌慌张张干什么?怎么不好了?”

小飘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小荷竟然私自出击……”

张婕妤站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不是吩咐了,不许她再擅自行动么?”

“奴婢明明就私下里警告她了,可她还是行动了。陛下已经知道她了,而且对她印象好像还很深刻……”

“这个该死的贱人,竟敢擅自做主?”

“娘娘,你且息怒,小荷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而且,她既然敢做,就一定有所准备……”

张婕妤也微微心慌起来。小荷毕竟不是小怜。小怜是她当初亲手训练的,而且她对小怜有莫大的恩惠,帮小怜葬父,收留小怜,小怜感激至深,绝不会轻易背叛;但小荷出自烟花之地,虽经母亲训练,但是,谁敢保证她决无二心?

她不知怎地,越想越是不安,“左淑妃哪里怎么说?”

“你知道左淑妃那个火爆脾气,她倒没说什么,奴婢今天见到映蓉,本想跟她打个招呼,她都躲着我。娘娘,奴婢觉得左淑妃在刻意躲着我们……”

张婕妤顿时傻了眼,在这个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岂不是因小失大?

她立即起身:“不行,得阻止小荷。小飘,你设法跟小荷见一面。”

“好的,奴婢马上就去办。”

御花园的梅花已经全部盛放,香飘四溢。来赏花的宫女妃嫔们,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这里面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这是陛下常常出没的地反,多走走,没准儿就邂逅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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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曲2

因此,大家各显神通——皇后专宠,但是,总不能不让人走路吧?唱唱小曲儿,哼哼小调儿,没准,陛下就给吸引了。

可是,事情往往是过犹不及,陛下大人见赏花的宫女多了,反而不以为然。只以为也许是今年的梅花开得特别好,才吸引了这么多人。

反倒是小荷,就偏偏不来这里了。

众人出现的时候,她总是就不出现了。

小飘暗中观察了好些日子,并未见到小荷,相反,只报告张婕妤,其他女人在这里出没,企图勾引皇帝注意,但是,都做得不怎么过分,因为,总是忌惮着皇后。张婕妤心里便有了底,隐隐地,便觉得小飘的行事,已经彻底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的可要厉害多了。

这一日,小飘终于设法跟小荷见了一面。小荷照例地非常恭敬,一点也没有骄矜的样子。小飘本想责备她几句,反而什么都不敢说了。但见她服饰整齐,虽然不是什么华服,但整个人的态度,神情,都有了极大的改变。尽管小荷还是一脸的恭顺,她却明显感到了这种变化。

“小荷,最近左淑妃打你没有?”

她摇摇头:“那个悍妇,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发脾气。你看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她悄然提一下水袖,果然里面还有一大片的瘀伤痕迹,显然并非说谎。

小飘拿出一瓶创药:“这是娘娘给你的,小荷,你真是苦了。”

“多谢娘娘,多谢小飘姐,你叫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小荷,娘娘说,这是非常时期,叫你最好先不要露面,否则被皇后发现了,会将你赶出宫去。”

“奴婢知道,奴婢绝不敢造次。”

“这就好。”

“小飘,你告诉娘娘,上一次的事情,只是个意外,那一次,奴婢实在是被左淑妃责打急了,差点要命了,为了自保,不得不如此。”

“娘娘明白,你放心,不会怪罪你的。”

西洲曲3

“小荷,你要注意,千万不要着急,要一步步来……”虽然是僻静地,小飘也怕被人看到,三两句交代了,就匆匆离开了。

小荷看着她走远,她慢慢走出去,看着冬日暗沉的天气里的昭阳殿。那是非常华丽的一间屋子,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奢侈的痕迹记忆犹新。那是前一任宠妃小怜贵妃留下的痕迹。在这里,出身奴婢的小怜贵妃把当时宠冠一时的冯昭仪拉下马来,气得冯昭仪流产,被打入冷宫,逐出宫去,自己成为第一等的贵妃……小怜的传奇,已经烟消云散,胜利者还是冯昭仪——现在的冯皇后!

可是,这后宫,谁又能是永远的胜利者呢?小怜能做到的事情,凭什么自己就做不到?她出身青楼,比一般的女子更加了解男人。小时候在青楼生活了五六年,虽然尚未接客就被赎身。但是,耳濡目染,天天看到的都是那些出没于青楼的达官贵人,王孙公子。他们每一个人家里都是三妻四妾,但是,依旧会再上青楼寻求乐子。无他,因为男人天性就如此。他们上青楼,并非就一定是厌倦家里的老婆了,相反,他们上青楼的同时,家里的妻妾,照样有非常得宠的。

但他们依旧会寻求刺激——无关乎爱不爱,只是新鲜感或者追求刺激的天性而已。美女绕身,谁也不是柳下惠,而且,社会和传统对男人的这种行为完全赞许并且支持。

一般男人尚且如此,何况皇帝。法律上,后宫女人全是他的妻妾。

她想,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争取合理的地位?

小怜是荒淫到了极点,引起了极大的公愤。如果不像小怜那样呢?

她笑一声,背后的伤口丑陋地在挣扎,隐隐地做疼——自己这幅玉体,闭月羞花的容貌,不是用来挨揍的,是用来被人怜惜的。自从被赎身后,她就抱着这个信念——无论如何要出人头地!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在所不惜。

西洲曲4

天下,还有什么能比获得一个最有权力的男人的赏识更容易得到荣华富贵的?女人,通往荣华富贵的最高效,最便捷的通道——便是找到一个顶峰的男人,只要他愿意和你共享!这天下就是你的了!

所以,人们才说,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天下!

张婕妤也罢,左淑妃也罢,她们要的,她们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自己,还什么都没得到过呢。

她恋恋不舍地看一眼沉寂的昭阳殿——现在都是空着的,尚无主!自己能否成为它的主人?

又是一个晴天。

从早上开始,就霞光万道。照射得光秃秃的树木,也披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光。厚厚的积雪却并没有什么融化的趋势。经阳光一照射,人就绝不敢面对着强光,怕被射伤了眼睛。

那是一个转角。

距离御花园还有一段距离。

罗迦并非是退朝,而是去礼部返回。他经过这里的时候很少。

风凉凉的,一张纸飘出来,正落在他的脚下。

那是南朝来的一种花笺,散发着淡淡的芬芳。所谓“洛阳纸贵”,唯有南朝,才会出产这样精致的东西。北国宫廷以前用的全是竹简,这十年来才开始用纸,来源全出自南朝。

罗迦摊开纸,上面是一首《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

西洲曲5

他拿着花笺,上面的细致清丽的小楷,尤其是那句“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南朝少女的风姿,便跃然纸上。但是,又只能在想象里。他想,南朝少女到底是什么风姿?张婕妤这样的?小怜这样的?甚至芳菲——他甚至总是情不自禁地把芳菲归为南朝的少女——是因为她会读书写字的缘故?是因为她的谈吐和说话,都是南朝的方式?

他抬起头,看着前面丛林里,背对着的少女,她靠在树木上,风把她的头发吹得翩然飞起,还有手里的花笺,徐徐的飘落。

黑发,花笺,那是一幅画。

她整个人,如一幅会动的画,风情万种,又清雅端丽。就如这个季节里盛开的梅花。

“小荷……”

闭目的少女一惊,立即睁开眼睛,看到一地纷飞的花笺,立即就跪了下去:“陛下,奴婢失礼,奴婢失礼……”

“你起来吧。”

“谢陛下。”

罗迦扬扬手里的花笺:“这是你写的?”

“对,是奴婢写的。”

“写得好。小荷,你这样的才气,在玉堂做宫女也实在委屈了。朕一定为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她大喜:“谢陛下。”

“你起来吧。”

她站起来,垂了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陛下已经大步离开了。她心里颇不是滋味,为什么陛下不留下多说几句话?难道这些花笺还不足以让他留下,多谈几句?

可是,他已经看了花笺,注意到了许多东西,不是么?

有些手段,不能用第二次;但是,技巧是无穷无尽的,不是么?

她微笑起来,这时,风吹起她的衣襟,让一个绝色的女子,在林间,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憧憬。

她也不急于往回走,就站在林间,信步徜徉。这是一个隐秘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很多地方:立正殿、玉堂、琉璃殿、昭阳殿,分成三个方向,都在视线里。

但这里很偏僻,因为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里。

西洲曲6

但这里很偏僻,因为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里。

她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一发现,立刻就舍弃了御花园,再也不和那干庸脂俗粉打拥堂了。而且,她自由自在:因为张婕妤不是那么能随意行动了,张婕妤在保持低调!琉璃殿的宫女们更是被严格限制。她想,皇后已经在暗地里采取措施了。皇后此人,并非张婕妤想象的那么简单。也许,张婕妤已经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想,这才是自己真正的机会。坐山观虎斗,再看风向。

这一日,罗迦回来得早。芳菲躺在御塌上,枕着头,因为头微微有点疼,所以早早地就睡下了。

罗迦进去,见她萎靡不振,急忙问:“芳菲,你不舒服?”

“只是有点头晕,睡一觉就好了。陛下,你用了晚膳不曾?”

“还没有。芳菲,你想吃什么?朕马上叫人准备。”

她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先去吃吧。”

罗迦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没见发烫。但还是有些担心:“芳菲,是不是受寒了?”

“也许吧。这几天早起,风大,估计受了寒,总是恶心想吐。”

恶心想吐?罗迦又惊又喜:“傻东西,是不是有了?”

有了?有啥啊?

“傻东西,是不是有孩子了?这个都不知道?”

有孩子?可能么?

她看陛下满是期待的面庞,也不知这人到底怎么回事,都有那么多成年的儿女了,为何还一心惦记着还想有个孩子承欢膝下?

她摸摸自己的脉搏,摇头:“陛下,不是啦。”

“怎会不是?你一直是个傻东西。”他笑嘻嘻的,而且,二人这些日子如此密集地OOXX,怎会一直不怀孕?不怀孕才真的说不过去。

“上一次,我是没想到,才没注意。这一次,怎会还不知道?我也是医生呢。”

“你在这方面是个庸医好不好?”

西洲曲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