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用同样手法刺醒秦非晚,再附到唐风华耳边,低声道:“将军,这些铁面人的攻击方式,凶悍勇猛,不像普通杀手死士,更像作战军人。”
唐风华明亮的眸子紧紧一眯,亦低声回道:“洛兄好眼力,这些人确实像极了当年的简家步兵。铁制面罩原是为了预防瘴气,如今怕是听说无欢擅用毒术,才不得不又戴起来。”
“这些铁面步兵不好对付,单凭我们几人的武功,虽不至于落败,但拼个玉石俱焚实在不划算。”洛寒回头迅速望了一眼,道,“先前我勘察过地形,不远处有几座山丘,夹道窄小,适合设置陷阱。”
“你和非晚先去,我助陌言他们一臂之力。”唐风华当机立断,命二人先行。
情况危急,容不得婆妈担忧,洛寒毅然而然领着秦非晚悄悄后退。
唐风华白绫出袖,眸中锋锐杀光大涨,暴喝一声:“久闻简家铁面步兵凶悍善战,今日我便来领教领教!”
内力深厚的怒喝,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发疼,那些铁面人目光越发凶狠,弯刀一挥,全部冲上前。陌言等人心知唐风华百毒不侵,无所顾忌地洒出毒粉,协助她迎敌。
只见唐风华绫缎如利剑,绞住一柄弯刀,内劲催发,铿锵绞断!她动作极其快速,纤细身形腾飞而起,避过击杀而来的其他铁面人,凌空撒下白绫,化作一幕布罩,手腕镯子旋动,绵密的细针透入白绫,精准地直入铁面人的头骨。
仅仅一晃眼,多名铁面人倒地不起,气绝身亡。剩下二十多人,逃出白绫笼罩,飞身掠高,弯刀的光影缭乱晃眼,齐齐砍向唐风华。唐风华不敢轻敌,连退长余远。
方才她是占了先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若是陷入他们的围攻,纵使她武艺绝顶,也很难抽身。
“风姑娘!你先走!”陌言看此情形,抽出佩剑,飞上招架,边道,“我们殿后!”
唐风华没有迟疑,看准敌方一个弱点,掌风猛烈送出,腾身踏上树顶,急速如风地朝洛寒他们的方向追去。
陌言四人以毒粉做屏障,心想,能拖得多久是多久。公子虽不想风姑娘到竂城,但更不想看见风姑娘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少年白衣俊逸,却已染上点点殷红血迹。
那方,洛寒和秦非晚已经到了山岭,唐风华赶到时,他们二人正在搬大石。
“洛兄,你是打算…”唐风华高立一处大石上,往下眺望。两座山丘之间有一条狭窄石路,如果引铁面步兵经过这条石道,再以大石坠击…
“正是你心中所想。”洛寒扬眉一笑,眼中自信的傲气流转。
“好,我下去引他们前来。”唐风华果决颔首。
“姑娘!”秦非晚担心地唤住她,道,“不如由我去,万一大石滚下,姑娘来不及躲避,恐怕会伤到你。”
“倘若我避不开,你去了更加凶险。”唐风华实话实说,并无自夸之意,转身运起轻功飘纵远去。
洛寒拍拍秦非晚的肩膀,宽慰道:“别担心,将军这般如仙谪的人物,岂会丧命在无人知的小石道之中。”
唐风华一路飞纵,返回林子里只不过须臾间,却见陌言身边的三个人一一倒下,脖子咽喉被割断,血液喷洒。
“陌言!小心!”她大喝,但心头一窒,已见陌言胸口一柄弯刀刺入,倒钩划出极大的血口,胸膛犹如被活生生剖开,心脏肺腑依稀可见。
铁面人的杀人手法无比血腥残忍。
她狠狠闭了一下眼睛,眨去一点泪光,旋身便飞逃。就算不为了自己,只为这几个少年,她也要把铁面步兵一网打尽!
踏上石头甬道,两面石壁陡峭,中间空地只容得下两个人并肩行走。唐风华走到石道末端,停下脚步,冷冷望着追击来的铁面人,清冷扬声:“简氏既派得你们来,想必料到后果,若不是我们死绝,就是你们死绝,没有一方能活口留下。”
铁面人整齐地排在石道中,无人开口,只有目光嗜血凶猛。
“来吧!今日惟有一决死战!”唐风华白绫一卷,内力灌注其中,宛如一把白光凛冽的宝剑。
离她最近的两名铁面人持刀攻上,同时间,轰隆隆巨响,山上大石滚落,堵住入口窄道。所有人困在石道里,除非杀死唐风华,否则无路可退。
又有两名铁面人脚踩石壁,斜身凌空飞来,四人携手攻击,唐风华临危不乱,白绫威力强劲,但凡扫过,便发出击中人身的钝响。她杀心坚决,下手不留一分余地,纯正罡猛的内力爆发,连续卷断四具脖子,只听喀喀异声,四个铁面人以歪曲畸形的姿势扭着脖子躺下,已然身亡。
在她作战之时,山顶大石滚滚落下,位置拿捏得极准,很快就砸死多个敌人。石道越来越小,仅剩十人活在其中,唐风华勾唇冷笑,气灌丹田,大喝震天:“洛兄,最后一石下!”
铁面人闻言一惊,皆都飞身而起,直朝唐风华方向逼来!
唐风华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暗器激射,正飞到半空的几个铁面人被银针刺穿胸口,透出后背,针落远方。砰砰砰几声重响,尸体坠落,她面前已只有三个铁面人仍生还。
洛寒和秦非晚手拽备好的青藤,垂身而飞下,稳稳落在唐风华身后。
以三对三,胜负再明显不过。
“想要死的有尊严,你们可以自尽。”唐风华神色冷冽,眉宇间是睥睨众生的霸气和傲意。
“当年名震天下的女战神唐风华…如今依旧有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本事。”最前头那名铁面人终于开口,低哑的嗓音似乎带着三分苦笑,七分绝望。他话毕,暴出一声厉喊,用尽全力执刀袭击!身为战士,自尽才是最耻辱的死法!
另外两名铁面人弯刀飞射而出,双拳化作掌刀,随弯刀纵身袭杀,赫然是最后拼命一搏!
唐风华白绫挥动,挡开三把弯刀,单手接了来者一掌,震得他飞速退去,恰然撞在身后铁面人的身上。洛寒和秦非晚趁机迎上,三人合作默契,几十招过后,石道恢复一片寂静。
唐风华看着叠满甬道的尸体,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很久没有杀过这么多人了,满手血腥,却不是因为捍卫国土,保卫百姓,而是因为有人莫名的恨意。
“姑娘,走吧。”良久,秦非晚轻声唤道。
“嗯。”唐风华应声,敛去眸中悲悯之色,遥望树林方向,片刻,转了身,缓步离去。
所有战争,所有杀戮,都是因为人心贪婪,欲念自私。
☆
三日后,唐风华一行人已到竂城。
这座临海的小城,民风淳朴,居住海边的百姓多以捕鱼为生。唐风华他们入城之后,买了一间海边的小木屋入住,等待和百胜军其他人会合。
秦非晚向邻居买了鱼虾,做好晚膳,三人便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进食。
“姑娘,现下没有无欢公子的消息,我们是否要出去查探查探?”秦非晚问。
“不必。”唐风华胃口甚好,吃下一大碗米饭,抬头淡淡笑道,“我想,他会按耐不住,自己来找我。”
洛寒吃完,搁下碗筷,文气地皱了皱眉,道:“简家铁面步兵任务失败,简氏的人必定知道自己露了马脚,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不怕他们出手,就怕他们没有动作。”唐风华笑容浅浅,眸底光芒复杂难辨,她站起,道,“我出去走走。”
夜晚的海滩,宁静而美丽。海浪一波波上涌,然后慢慢一波波退潮,空中一轮圆月映照在海上,让人有一种伸手可捞月的错觉。
唐风华在沙滩上散步,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幽幽的,柔柔的,从背后看去,她纤长的身影脆弱得惹人怜惜。
“风华。”
一声低低缓缓的嗓音自后面响起,唐风华没有急于转头,弯唇笑了笑。他终究是忍不住出现了,上次不告而别,他心里可有愧疚?
“风华,如果我不肯听你劝阻,你打算如何?”
声音靠得近了,唐风华才转过身,凝着眉眼,静静望去。
一袭锦缎紫袍衬得他依然挺俊非凡,俊美的脸庞仿若冠玉,狭长的幽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眸光说不清的郁悒幽暗。
“无欢,要怎么样你才肯收手?”她语气沉静,不含逼迫,不含劝诱,只是陈述自己的问题。
“你明知…”花无欢眼神益发深沉,低沉说道,“这个仇,非报不可。我筹划多年,等的就是现在。”
“毁了一座海岛,也许并不算什么,但你看看这座小城,这里的百姓何其无辜,你再看看金朝其他城镇的百姓,他们好不容易可以安居乐业,不受战火波及,你如何忍心叫他们从此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唐风华口气渐渐沉凝,她并不是为了轩辕澈一人而来劝无欢收手,她只是不愿看见源朝借机入侵,燃起战火。
花无欢看着她璀亮如皎月的眸子,心中竟生一分惭愧,却把头一昂,沉声道:“我从来都没有为国为民的伟大胸襟,只要报了家仇,我便会停手。”
“怕就怕到时你想喊停,已停不了。”唐风华轻叹,神色一敛,认真问道,“无欢,你老实答我,你和源朝的人是否已经接触过?是否暗中有了协议?”
花无欢抿紧优美的唇,一声不吭,没有回答。
唐风华看他如此神情,不由心凉了大半。如果这一战在所难免,她是帮无欢,还是帮轩辕澈守城,抑或袖手旁观?事实上,她知道自己心底早有决定。
“风华,你回帝都吧。”半晌,花无欢伸出手,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长发,仿佛带着深深的思念和不舍,“不论是我或轩辕澈的事,你都不要管。男人的事,就让男人自己解决。”
“我已来了这里,就不会无故返回。”唐风华警惕地避过他的手,无欢用毒出神入化,她虽不会有性命之危,但难保他不会迷昏她。
花无欢扬唇一笑,微蕴苦涩。是敌非友了吗?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无欢,你随我一起回去好吗?”唐风华看穿他的心思,不禁放软了语气,温柔道,“我们和柏儿回繁花谷去,不再理会这世上的纷争。”
“就算我放得下仇恨,难道你放得下屈辱?冤罪和杀身之痛,你能够自此放下,再无一丝不甘?”花无欢狭眸中绽起光亮,几乎咄咄逼人地问。
“我能,只要你随我走。”唐风华回答得毫不迟疑。
花无欢唇角的笑意愈浓,脚下却步步后退了去,他笑着道:“风华,你骗我。这只是你安抚我的手段,你不会甘愿与我在繁花谷过一世。”
他们从未这样直接尖锐地讨论过这个话题,唐风华心里怔了怔,她刚才回答的并非假话,但却不等于与他过一世的承诺。无欢这般敏锐,从前的装疯卖傻,是他还留着一分念想,如今他豁出去了吗?
海风渐寒,吹得两人衣袂飞扬,画面异常幽美迷人。
远处,洛寒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奇特而深远。这次来竂城,除了协助将军,他的私事,也该了一了。
他没有上前打扰,回头对秦非晚道:“我到城里一趟,你和姑娘说一声,我天亮前回来。”
而沙滩上,唐风华和花无欢之间的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
“无欢,我不想我们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唐风华跨近一步,看入他的眼眸。
“我明白你的意思。”花无欢退远一步,面上始终带着笑容,“今晚我既然来了,就知道会面临什么局面。”
“如果你同意,我们约定,输的人要为赢的人做一件事。”唐风华旋手扬起一掌,沉静道,“我不用白绫和暗器,你不用毒药迷散,我们肉搏一战,胜负无尤。”
“好。”花无欢含笑点头,眸色深了几许,突然滑地飞起,沙石满天,迷了人眼。
唐风华安静地站在原地,掌心蕴着五成内力,一掌高举击出,啪的脆响,和花无欢的一拳对上!
她倒退两步,胸口急促起伏。料不到无欢竟全力以赴,十成内劲击下,震得她血气翻涌。
还来不及喘息,他身姿腾高,倒立悬空,化拳为掌,掌风凌厉,狠狠击拍向她的肩头!她矮身一避,气息越发凌乱。该死的!她的旧疾何时不好发作,偏偏选在此时!
才躲过一招,花无欢再接再厉,翻身落地,对准她背心,狠力一掌袭击!他原想以她的功力,必然可以安全躲开,更有余力反击,怎想到她只侧了半边身子,他那一掌落在她肩头,嘭声惊人!
“哧…”唐风华一口鲜血喷出,苦笑着抬袖擦拭嘴角,勉强站立起身,道,“我输了。”
“你输了?”花无欢难以置信,见她面色苍白,心尖陡然一阵窒痛。他竟亲手打伤了她!多年来戏闹比试,他根本连她的衣摆都碰不到,怎么可能赢了她?!
唐风华一手捂住胸口,喉头阵阵腥甜,胸闷气促的感觉再熟悉不过,她眼前隐约黑了黑,强撑着站直,语声无澜地道:“你胜了,是不是要叫我离开?”
花无欢皱眉,看着她的动作,忽然大步上前扣住她的腰,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你病发了!”他低呼,快速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入她口中。
唐风华倒在他怀中,瞥见秦非晚似乎察觉不对劲,正往这边跑来。她心中忽起一念,对秦非晚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现。
药丸入腹,药性尚未发挥,唐风华狠心催动内劲,令自己血液剧烈翻涌,又一口鲜血喷出,她软软晕厥了过去。
花无欢眼中的后悔之色难以遮掩,抱起她,疾步飞奔。
☆
第三章:心生一计
城中一间不起眼的盐铺,店面不大,内里的院子却占地甚广,原本用以囤货的仓库改成居室,一些身份神秘的人居住其中。
花无欢抱着唐风华回来,直入院内,回到自己的主卧室,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
“风华?”他轻唤,探手把脉,发现她脉象混乱,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扶她坐起,运气于掌心,稳稳贴在她后面。真气灌入,不遗余力,只为弥补自己错手伤了她的愧疚。
唐风华的神智逐渐恢复几分清明,知道无欢正在为她渡气,便不着痕迹地锁住心脉。
花无欢掌中那股热流倒弹,受到排斥而停手。他皱着长眉,找来一颗疏导郁气的药丸,喂她服食,继而转身出了房门。是否他的内力不够强大,所以无法为风华引导错乱的真气?
他才离开片刻,唐风华幽幽睁开了眼睛,自行打坐调息须臾,翻身而起,悄然溜出了卧房。
此地非常安静,几乎难闻人声,仅有几个普通伙计往来搬运盐袋。唐风华脚下功夫极好,不一会儿就绕完整个院子。她耳力甚佳,隐约听见仓库那边的气息声平稳细微,心知有高人藏匿此处。
猫身伏在青瓦屋顶,她凝神细听。
“无欢,关心则乱,你带了人回来,怕是不妥。”
“为她打通气脉,我就送她回海滨。”
“如今风声很紧,朝廷派兵驻扎竂城,我们的舰队估计已经曝露,在这节骨眼上更不能轻忽。”
“朗叔,我有分寸。”
唐风华听到这里,正准备撤退,潜回卧房,忽觉背后一凛,她转头看去,却见洛寒扬着笑脸,无声靠近。
二人对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退到后院围墙外。
“洛兄,你怎么来了?”唐风华不由有些诧异。
“我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洛寒神色平静,口中的“他”当然就是花无欢。
“哦?”唐风华更加疑虑。
“这人在他身边已有十多年,你放心,消息绝对可靠。”洛寒没有解释缘由,只道,“我知道舰队在哪里,也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唐风华心底大惊。洛寒和无欢明明毫无瓜葛,但他竟然早在十几年前就派人监视无欢?
“此地不宜说话,你继续做你的事,等你回来再详谈。”洛寒对她点头致意,不赘言地离去。
唐风华暂时抛开心里的谜团,快速返回卧房。
堪堪躺平,花无欢就推门而入,身边跟着一个虬须大叔。那大汉紧皱着又黑又粗的浓眉,一把捉住唐风华的手腕,探脉一阵子,开口道:“她心脉受损多年,能熬到今日,全赖强大真气庇护。最好劝她好生休养,莫再动武,避免耗费真气,这样还能多活几年。”
花无欢自然再清楚不过,但还是忍不住问:“朗叔,她还能活多久?”
“如果一切相安无事,撑个十年八年没有问题。若是频繁调动真气与人交战,也就只有这两年的命了。”虬须大叔猿臂一捞,揽起唐风华的身子,一股纯正刚强的内劲送入她的体内,平息了她犹有几分凌乱的脉象。
“多谢朗叔。”花无欢对这大汉十分尊重,颔首向他致谢。
“无欢,你别怪我啰嗦。这几年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女子,你的复仇大业早已完成。现今她追到这里,恐怕你要心软。到底要怎么做,你先自己想个明白。”虬须大叔语重心长地说完,顾自离开房间。
唐风华适时醒来,眼睫一眨,清幽出声道:“无欢,我活不了多久了吗?”
花无欢眼神黯了黯,却扬起平日嬉笑的表情,说道:“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你必定长命百岁,等我坟上长草,你都还健步如飞。”
“胡说什么!”唐风华没好气地横他一眼,起身道,“我回去了,如果你改变心意,就来找我。”
花无欢也不挽留,只递出一瓶药樽给她:“虽不能治本,但聊胜于无,你记得每日服用。”
唐风华“嗯”了一声,不与他客气,接过告辞。
她远去的背影从来都是洒脱利落,仿佛没有人没有事能够羁绊她。花无欢涌到喉头的一声“风华”默默咽下,俊美的脸庞浮起一丝惆怅。
唐风华回到海边木屋,已经夜深。
洛寒正在屋中等她,见她回来,倒了一杯热茶与她,道:“我想你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
他目光坦荡,没有一分畏缩掩藏,径直地望着唐风华。
唐风华在桌旁坐下,轻啜一口清茶,才缓缓道:“每个人都有不想提的秘密。你可以选择说你愿意说的。”
洛寒笑了笑,取出随身的扇子,指节摩挲着扇骨,语声渐渐悠远:“我只是不想他犯下大错,将来后悔。”
唐风华静静听着。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她有,无欢有,而洛寒同样也有。
“别问我为什么。将军只要相信,我的目标与你一致,此次前来,是助你,决非拖你后腿。”洛寒显然不愿透露自己的隐私,凝目看她,沉默下来。
“既然目标一致,那我也没有什么好多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唐风华爽快地回以笑容,道,“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无欢的舰队在哪,有多少艘船多少人力,他们和源朝达成怎样的协议?”
一串问题,洛寒不急着回答,道:“我听说焱烈将军亲自率兵前来,前日已至,朝廷所掌握的情报不会比我们少。”
唐风华闻言不禁心沉。如果是她出手,尚可留余地,但轩辕澈派了焱烈来,已是剿灭之势。
她思索了会儿,问道:“洛兄,无欢身边有一个虬须汉子,内功深厚非常,这样的人物却不曾在江湖中听闻,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这人名叫尉迟朗,在花无欢幼时曾经救过他,后来教导他习武,算是他半个师父。听闻花无欢对他十分尊敬,复仇的事大半交由尉迟朗打理。”
“原来是这样。”
“舰队已在海上一座小岛,接壤源朝国土,行船五日就可到竂城。”洛寒再道,没有隐瞒地说出收集来的情报,“他们迟迟没动手,应是花无欢和源朝两方还未商议妥当。源朝想要直接攻入竂城,而花无欢执意先攻打海上另一座海岛。”
“如此说来,关键是师父所在的海岛。”唐风华沉吟,“倘若百胜军先他们一步,上了海岛,或许可阻止无欢酿下大错。”
“话虽不错,但是万一源朝说服花无欢,直接攻来竂城…”洛寒拧眉迟疑,“一旦如此,花无欢通敌叛国的罪名坐实,再也无法洗清。”
“明日我去会一会焱烈,再做打算。”唐风华饮尽杯中茶水,起身回内屋。她需要好好休息一晚,接下来的日子必然奔波不停。
☆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阳光普照,蔚蓝天色和大海仿若连成一线,波光天光澄碧迷人,一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
唐风华无心欣赏海景,一早就前往军营。
朝廷军队驻扎在城北的辽阔山地,一个个营帐如小山包,连绵不绝,分外壮观。唐风华怀揣轩辕澈的令牌,亮出给守营小兵看,便被恭敬地请了进去。
焱烈在主帅营里,埋头看着地图,听见禀告声,头也不抬的不耐道:“什么特使?没看见老子正在忙吗!”
小兵缩缩脖子,满脸敬畏。唐风华微微一笑,示意他可以退下,她自己举步跨入。
焱烈听着脚步声,更不耐烦,抬头一喝:“老子说的话,你没听到是不是!”
一双笑意盈盈的明眸映入眼帘,他顿时怔了怔,烦躁怒气散去,多了几分悻悻然,撇嘴道:“是你啊。”
“焱大将军,别来无恙。”唐风华不疾不徐地走近,笑吟吟道,“你长期虚火旺盛,该找个好姑娘成家立室,阴阳调和,去去狂躁之气。”
“我呸!”焱烈毫不客气地瞪她,“老子哪来的狂躁之气,你这个不知羞的女人,什么阴阳调和,亏你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