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曦褪去衣衫,坐在浮着花瓣飘着香气的热水中,酸痛不已的身体在热水中浸泡舒展,果然舒适了许多。

从玉细心轻柔地为谢明曦搓揉长发,一不小心瞥到谢明曦白嫩脖颈上和胸前的点点淤痕,顿时红了面颊。

扶玉迟钝得多了,看了一眼,竟傻愣愣地问道:“小姐,你身上哪来的淤痕…诶哟!从玉,你拧我做什么!”

从玉:“…”

谢明曦:“…”

谢明曦耳后微热,只当没听见扶玉说什么。

从玉臊红着脸,连连冲扶玉使眼色。

你快赶紧闭嘴吧!

扶玉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问了蠢话,一张略黑的圆脸也羞愧地红了。

沐浴过后,谢明曦身体里难以启齿的酸痛大为缓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绞干挽成清爽简单的发髻,簪上海棠木簪…

看到木簪,扶玉又耿直地多嘴了:“妆盒里那么多发钗,小姐为何总戴这支木簪?”

从玉又想掐人了。

这个扶玉,真是只长个头不长脑子!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亏得主子不嫌弃,一直留她在身边。

果然,谢明曦半点没生气,抿唇笑了起来:“这是殿下亲手为我做的木簪,我常戴着,是给他看。”

这一波恩爱秀的扶玉满心艳羡神往。她天生神经粗,不会隐藏心思,面上顿时流露出了“什么时候会有男子送我亲手做的发簪啊啊啊”

从玉稍微含蓄一些,最多就是“我也想要这样的发簪”而已。

谢明曦目光掠过两个丫鬟的脸,目中闪过一丝笑意。

从玉扶玉都不算聪明伶俐,尤其是扶玉,率直得近乎蠢钝。她们两个固然比不上湘蕙,便是比起佩蓉芳巧也多有不及。

不过,谢明曦从未动过换丫鬟的念头。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善用心机心思太多的缘故,她更喜心思单纯的丫鬟。

已近正午。

早饭和午饭索性合做一顿。

厨房送来的饭菜,也格外的丰盛精致美味。

嗅到饭菜的香气,谢明曦顿觉饥肠辘辘。

没等伸手,一碗堆得冒尖的菜肴已送到她面前。春风满面容光焕发的七皇子殿下,一脸殷勤地笑道:“明曦,你一定饿得很。这都是你爱吃的,快些吃。”

谢明曦矜持地嗯了一声,用右手拿起筷子,不疾不徐地吃了起来。

全身酸痛无力,双腿处的疼痛更是令人羞臊。胳膊也只稍微好一些。想狼吞虎咽,也没那份力气。

盛鸿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吃饭的速度比谢明曦快了一倍不止。难为他一边吃一边还为谢明曦夹菜,谢明曦的碗里一直保持着堆得冒尖的状态。

满满当当一桌子菜肴,两人竟吃了一半左右。直至饱腹再也塞不下一口了,才各自停了筷子。

谢明曦和盛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空气中漂浮着令人眼辣鼻酸的甜蜜气息。

“我有些困乏,”谢明曦目中露出一丝倦意,可见过去的两夜一日是何等操劳疲惫:“先回屋睡下。”

盛鸿正要张口,谢明曦已瞥了过来:“别说什么我也困乏不堪索性一起去睡,你要睡就去书房。”

盛鸿:“…”

盛鸿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地辩白:“我是真的困乏不堪。你操劳疲惫,我也没闲着啊!不信,你摸摸我的腰…嘶!”

谢明曦优雅地将手缩回:“摸过了。腰身紧实有力,并无大碍。”

低声调笑一回,盛鸿到底被撵去书房歇下。

谢明曦回了寝室后,整整睡了一个下午,勉强才算恢复元气。

从这一日期,盛鸿终于如愿以偿地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新婚日子。

美味可口的肉摆在眼前,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后一条更正。因盛某人胳膊伤势未痊愈暂时不宜用力,只能屈居下方。

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天。

很快,一月的养伤期便到了。

三皇子特意为嫡长女芙姐儿举办了满月宴,宫中帝后俱有厚赏。李太后也命人送来的丰厚的赏赐。朝中文武官员,皆送来厚礼。

盛鸿和谢明曦,一并去三皇子府道贺。

几位皇子妃相见,自有一番热闹。

萧语晗做完月子,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正红色的宫装,秀雅温柔的脸孔多了几分妩媚。怀中抱着满月的芙姐儿。

这一个月里,芙姐儿相貌颇有变化。皮肤白净,眉眼愈发秀气水灵,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如宝石一般。一张红润的小嘴咧着冲人笑,越看越讨喜。

尹潇潇看一眼,喜欢得不行,伸手要抱。

萧语晗还记着洗三礼那一日的事,委婉拒绝:“你已经显怀,万一孩子乱动伤着你的肚子就不好了。”

众人:“…”

孩子被红色的小被褥包裹得好好的,两只小腿都被裹住,只露两只小手。

怎么可能乱动?

尹潇潇颇有些几分不满:“喂,我说你也太过分了吧!我就捏哭过芙姐儿一回,你就不让我抱她了啊!”

此言一出,在场的一众女眷都笑了起来。

今日,林微微也前来道喜。看了一回孩子后,便拉着谢明曦的手到了角落里说话。

“你和七皇子殿下新婚,这一个月里,我没好意思登门叨扰。”林微微低声笑道:“本来还想问问你过得如何,一瞧你这脸色,便什么也不用问了。”

可不是么?

谢明曦面色简直好得令人嫉妒。

一张秀美的俏脸嫩得似能掐出水来,脸上浮着如桃花般娇艳的艳色。眉眼间笑意莹然,一看便知夫妻恩爱,过得极好。

谢明曦笑着回敬:“你往日身形纤瘦,成亲没到一年,倒是丰润了许多。可见在夫家顺心如意,没受半分委屈。”

可不是么?

陆林两家本就是世交,林微微是公婆看着长大的,如今过了门,公公婆婆待她如自己的女儿一般。从这一点来说,一众同窗里,谁也不及林微微嫁得好。

说笑几句后,谢明曦便问起了陆迟:“春闱就快放榜了吧!陆迟可有把握考中?”

第五百八十章 交锋(一)

春闱在二月初。

今年参加春闱的举子里,有不少熟悉脸孔。

陆迟,李默,赵奇,陈湛…谢兰曦的夫婿萧宇凡,叶秋娘的胞弟叶景知,也一同参加今科春闱。诸多青年才俊名门贵公子,不愿蒙荫,而是以真才实学参加科考,想堂堂正正踏入仕途。

陆迟身为陆阁老的嫡长孙,备受瞩目。

林微微对自家夫婿信心满满:“考中绝无问题,端看名次高低了。”

再过几日,就会放榜。参加春闱的举子来自大齐各地,共有三千之数,只录取前三百,十中取一。

考中会试后,还有殿试。待殿试过后,才会定出三甲名次。以陆迟的才学,如无意外,定在二甲之列。

谢明曦笑道:“那我就恭候好消息了。”

林微微俏皮地笑了起来:“你可得准备一份厚礼才行。”

说笑几句后,林微微又有些羞涩地压低了声音:“我这个月葵水迟了十日,应该是有喜了。不过,我一直没吭声。想等着陆大哥春闱放榜了,再请大夫登门。”

这是要给陆迟来个“双喜临门”啊!

谢明曦莞尔一笑。

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笑容顿时凝在了唇畔。

前世林微微在传出有喜之后,很快便得了“怪症”,后来“病重而逝”,一尸两命…

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已不同了。却不得不提防四皇子的嫉恨成狂!

此时人多,不宜多言。

谢明曦若有所指地说道:“待春闱放榜之日,我必会登门道喜。”

林微微一时没听出谢明曦的言外之意,笑着点点头。

此时,几位皇子也到了一起闲话。

“七皇弟,你胳膊上的伤势如何了?”三皇子一脸关切地询问。

呵呵!那两个太医里有一个就是你的人,我伤势如何,你比我还清楚吧!

盛鸿心里腹诽不已,面上半分不露,笑着应道:“多谢三皇兄关心。我伤势已无大碍,明日便能上朝了。”

五皇子笑道:“兄弟几个一起上朝,也热闹些。”

二皇子也微笑点头。

唯有四皇子,冷然不语。

盛鸿心中冷笑一声,不无挑衅地挑眉笑了笑:“四皇兄彻查兵部一个月,不知是否查出那三架弓弩是何人所为?”

四皇子薄唇微抿,目中露出一丝讥讽之色:“明日朝堂之上,便见分晓。现在恕我不便透露。”

盛鸿呵呵一笑:“这一个月,着实辛苦四皇兄了。听闻四皇兄为了彻查凶手之事,几乎吃住在兵部,我心中感激不尽。”

四皇子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回来:“分内之事,何言辛苦。有人胆大包天要行刺七皇弟,我这个做兄长的,心中着实愤慨。能出十分力,绝不会省半分。”

盛鸿一脸感激:“总之,多谢四皇兄。”

四皇子淡淡道:“七皇弟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兄弟之间,何须言谢。再者,这是父皇交代我之事。我焉能推脱!”

其余几位皇子,一概装聋作哑,在一旁瞧热闹看好消息。

真正的交锋,在明日朝堂之上。

隔日,盛鸿四更天起身,左手不用力,右手挥刀已无碍。

谢明曦也一并起身练武。

合身的红白武服柔软服帖,勾勒出谢明曦窈窕的身形。持着长刀时更多了几分英姿妩媚。

盛鸿一边和谢明曦过招,一边频频分神,不时瞥向谢明曦的胸前和纤细的腰肢…一阵冷厉的刀锋骤然袭来。

盛鸿凭本能闪过,刀锋险之又险地自他胸前掠过。

谢明曦收刀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盛鸿:“廉夫子教导过多回,握刀在手,绝不能有半分闪神。你再敢这般分神,看我怎么收拾你!”

盛鸿:“…”

谢明曦身手或许不及他,却也绝不容小觑。他刚才是真的疏忽大意了,差点马失前蹄。

盛鸿颇有几分羞惭地认错:“对不住,我不该在习武时偷看你的胸和腰肢,更不该浮想联翩,想到昨晚…”

刀锋袭来。

盛鸿早有防备,猛然后退闪躲,口中闷笑不已。

谢明曦面上也无羞恼之色,手下长刀却毫不留情,一刀接着一刀。凌厉的刀锋,逼得盛鸿不得不全心应对。

习武打情骂俏一个时辰后,两人各自沐浴,换上皇子皇子妃的品级衣服,然后各自一起乘马车进宫。

谢明曦自东华门进后宫,给李太后俞皇后请安。

盛鸿则去了金銮殿。

今日是二月二十,正逢十日一次的大朝会。朝中文武百官皆上朝。

朝堂大事,大多是在小朝会上,由阁老尚书们一同商议,由天子决断。大朝会官员众多,反倒不便议事。

今天的大朝会,显然是例外。

面色隐有些青白的建文帝端坐在龙椅上,诸皇子站得离龙椅最近。其次,便是五位阁老六位尚书及林御史俞掌院。

皇室宗亲里亦有不少人参加大朝会。往日站位最靠前的是淮南王,如今淮南王长期卧榻养病,站在首位的便成了临江王,河间王紧随其后。

身为户部郎中的谢钧,官职不高,没资格靠前,站在后方末尾。不过,他还算不错。那些五六品的官员,只能紧挨着金銮殿的门口了。

以谢钧的官阶,基本没资格在大朝会上说话。好在宽敞的金銮殿里一片安静,天子的说话声勉强能听见。

“…一月之期已至,”建文帝的声音遥遥传来,喜怒不辨,充满天威:“四皇子彻查兵部一个月,可查出了弓弩的来处?”

谢钧脑中的弦顿时绷紧。

七皇子大婚之日遇刺,且累及十几个无辜百姓,绝非等闲小事。这一个月来,七皇子在府中养伤不出,外间却是传言纷纷。

有人传言此事是诸皇子中的一个所为。有人说这是七皇子结的仇家下的手,还有人暗中传言这是淮南王府动的手…

身为七皇子的岳父,谢钧对此事自然密切关注。可惜,他只收集了一堆用处不大的消息传闻,有胜于无罢了。

四皇子应声而出。

第五百八十一章 交锋(二)

这一个月来,兵部里的动静着实不小。所有人都被严查。尤其是武库司,从上至下都被看押问审,整整一个月都未露过面。

朝中官员多有门生故交,彼此消息相通是常事。兵部却是例外,从上至下都是武将出身。皇室宗亲勋贵子弟进兵部的,也不在少数。

文官们想从兵部里打探消息,绝不是易事。

也因此,众官员只隐约听闻兵部有数名官员被看押问审,除此之外,便再难打听什么消息。

此时天子问询四皇子,众官员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过去,竖长耳朵,唯恐听漏了半个字。

四皇子身量颇高,身姿挺拔,为诸皇子之冠,沉凝的声音里透着冷厉:“启禀父皇,儿臣和吴尚书严查多日,查出那三架弓弩确实出自兵部武库司。”

“两个月前,值守武库司的丁主事,并未留守库房。而是私自溜出去喝花酒,直至天亮时才回。其余三个值守的低等武官,在子时过后被一个姓周的主事引着离了库房,躲在屋子里掷骰子赌钱。一个时辰后,才回库房。”

“隔日,他们几个才惊觉武库司的库房里少了三架弓弩。”

“他们几个心中惊惧惶恐,却不敢声张。丁主事唯恐自己渎职之事被察觉,伙同这三个低等武官一起将此事瞒了下来。在武库司的库房记录上,将这三架不知被何人偷走的弓弩记做损坏。一时无人察觉。”

“没曾想,后来这三架弓弩,竟出现在刺客手中,在七皇弟大婚之日行刺七皇弟。万幸七皇弟安然无事,否则,便是将这几个渎职的混账千刀万剐,也不解其恨!”

说到最后,四皇子的声音满是愤怒,那张常年冷漠的俊脸,也显得格外激动。

呵!

演技真是精湛!自己平日倒是小看他了!

盛鸿心中冷笑不已,面上露出感激感动之色,上前一步拱手道:“为了臣弟之事,四皇兄不辞劳苦,在兵部里整整待了一个月,彻查此事。臣弟感激不尽!”

四皇子一派兄长风范,正色应道:“这是为兄分内之责!说来惭愧,为兄严查审问,也只查出弓弩的来处和遗失的缘由。弓弩到底是被何人偷走,为兄一直未查明。”

然后,一脸愧色地拱手向建文帝请罪:“儿臣办事不力,恳请父皇降罪!”

一直未曾出言的兵部吴尚书也羞愧着一张老脸,沉声请罪。

吴尚书亦是武将出身,当年骁勇善战,和已逝世的廉老将军齐名。年至五旬时,被提为兵部尚书。至今已有十余年。

大齐朝中重臣共有二十余位,五位阁老里最年长的是陆阁老,六部尚书里,最为年长的便是六十五岁的吴尚书了。

吴尚书年轻时受了不少伤,如今年迈,身体远不如从前,时常告假在府中养病。致仕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吴尚书已经是黄土入半截的人了,自不会和正当少年意气风发颇得圣眷的皇子争权。也因此,四皇子接受兵部颇为顺利。短短一年多,已足够四皇子在兵部安插不少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