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扬传奇 作者:方白羽
柳飞扬传奇三部
第一部《楼兰幽魂》
[内容简介]
长街寂寂起风云,香车辚辚入侯门。千年玄机藏古币,勇闯楼兰探鬼神。黄沙万里沙如海,孤舟一叶乱人心。
古墓残垣迷踪处,王陵佛塔亦惊魂。乱花飞舞杀机动,侠骨男儿掌乾坤。泪湿青衫繁花谢,目送浪子落凡尘。
一、特别邀请
黄昏的街头,充满了一日里最后的喧嚣。忙碌了一整天的小贩们,开始收拾担子准备回家,想到家里依门望夫归的媳妇和热腾腾的晚饭,小贩们脸上都洋溢着期待的微笑。早早吃过晚饭的人们,则三三两两走上街头,享受着夏日里难得的清凉。就连街边要饭的乞丐,也已经吃饱喝足,暂时忘掉生活的艰辛,齐齐聚到街角背阴处,拿出一个破碗和几颗骰子,享受起一日里难得的闲暇。
“通杀!”随着这一声大吼,四颗骰子跌落碗中,发出一阵清脆的“丁当”声。骰子落定,赢钱的人欢呼雀跃,输钱的人唉声叹气。好赌是人的天性,无论帝王将相,乞丐平民,俱没有多大差别。
“我可不可以参加一个?”一个衣衫落拓的年轻人凑到几个乞丐跟前,恬着脸问。年轻人有二十七八模样,这本该是一个走向成熟的年纪,可他脸上,依旧不乏少年人才有的率真和单纯。他的嘴边洋溢着暖暖的微笑,这使他本就英俊帅气的面庞,更多了一种让人心生好感的亲和力。虽然他衣衫破旧、风尘仆仆,却还不至于沦落到社会最底层,所以几个乞丐对他的提议十分惊讶。
“你要参加也可以,不过得依照咱们的规矩。”开口的乞丐年过花甲,颌下白须如银。看几个乞丐对他的态度,显然属于乞丐里德高望众之辈。年轻人一听,欣欣然在一个乞丐身旁盘膝坐下来,笑问道:“什么规矩?”
花甲乞丐拈起骰子淡淡道:“咱们赌博,有两不准走。”
年轻人忙问:“啥叫两不准走?”
“身上的钱没输完,不准走!没将别人的钱赢光,也不准走!”花甲乞丐悠然笑道。年轻人一听,鼓掌大笑,“好极好极!正对我脾气,我还怕你们输两把就心痛,草草散伙呢!”
“既然如此,就请小哥先掷。”花甲乞丐说着将手中骰子递给了他。年轻人欣然接过骰子,问明规矩,却是最平常的赌大小,四个骰子点子相同为最大,其次是点数相加最多为大。年轻人拈起骰子往海碗中一扔,嘴里大叫:“豹子!”
豹子即四个六点,是有杀无赔的至尊。只见几颗骰子一阵蹦跳翻滚,最后却是三个六一个四,年轻人有些遗憾,不过一看是二十二点,赢面已经不小,他又放下心来。几个乞丐先后掷骰,但都比二十二点小,最后轮到那花甲乞丐,只见他拈起骰子信手一扔,却是四个一的小豹子。
年轻人掏出两枚铜板赔给那老乞丐,心有不甘地抓起骰子:“再来!”
说来也奇怪,无论那年轻人掷出多大的点,总有乞丐比他更大,尤其令他惊讶的是,掷了不知多少把,自己居然一把也没掷出大豹子,这在他的赌博生涯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怪事。随着赌码的不住提高,年轻人很快就输光了身上那不多的几两银子,幸好那些乞丐也还仗义,主动借钱给他翻本,到天快入黑时,他已记不清自己欠下多少赌债了。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赢了大钱的花甲乞丐终于收起骰子,“咱们把帐清一清,明日再继续。”
“喂喂喂,我还没赌够呢,怎么就散了?”年轻人连忙阻拦。却见花甲乞丐悠然一笑,捋须道:“小哥先将这十二两银子的赌债清了,老朽就继续赔你赌。”
年轻人摸摸全身上下,不仅找不出一文钱,就连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他只得站起身来,“好吧,明日我带了钱再来!”说着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两个乞丐一把抓住,只听众人起哄道:“明日再说明日的话,你今日得先将赌债清了再走。”
年轻人对那花甲乞丐苦笑道:“你看我全身上下,可还有什么东西值十二两银子?”
花甲乞丐将年轻人上下一打量,“嗯,确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你身上的衣衫和脚上的靴子,多少也还能值点银子,先脱下来抵个零头吧。”
“什么?你要我脱衣服?”年轻人面色大变,眼光不禁往两旁乱扫,显然在做逃跑的打算。谁知花甲乞丐一句话,立刻绝了他逃跑的念头。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柳飞扬,该不会输了钱就不认账吧?”花甲乞丐捋须大笑,“这要传了出去,还不知道江湖上会不会有人相信呢?”
“你……你知道我是谁?”年轻人再次变色。只听右手边抓着他的乞丐笑道:“若非是柳飞扬,又岂能劳动咱们老爷子亲自出手?”
年轻人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对面的花甲乞丐,“敢问先生是……”
“平如洗。”花甲乞丐脸上闪过一丝自傲。
“平如洗?赌坛圣手赢天下,一贫如洗戏人间?”年轻人失声惊问,见花甲乞丐微微颔首,他不禁恍然大悟,“难怪难怪!难怪我在你面前,连一点翻本的机会都没有!输在赌坛圣手手里,我柳飞扬还有何话说。说吧,你要什么?”
“我都说过了,就要你那身衣服。”平如洗对抓着柳飞扬的两个乞丐笑道,“还不快放开柳公子,柳飞扬若要逃走,这世上又谁能抓得住?”
两个乞丐依言放开柳飞扬,却嬉笑着挡在他身后。柳飞扬看看自己衣衫,有些疑惑地望向平如洗,“你……真要我这身破衣衫?”
“愿赌服输,柳公子该不会赖帐吧?”平如洗悠然笑道,“柳公子不脱衣服也可以,你要赖帐谁也拿你无可奈何,不过就怕从此江湖上,再没有人敢跟柳公子赌了。”
柳飞扬看看四周,此时天色已墨,街上除了这几个乞丐,早已不见半个人影。他一咬牙,三两把脱下衣衫扔给对方,“给你,我可以走了吧?”
“靴子和内衣为啥不脱?”平如洗悠然笑道。
“你……”柳飞扬气得满脸通红,却还是咬牙脱下靴子和上衣,见平如洗依旧没有满足,他只得继续去脱裤子,直到此时平如洗才笑道:“行了,柳公子好歹是名满江湖的人物,输得光着屁股离开多不好,就留一条底裤给你遮羞吧!”
几个乞丐哄然大笑,有人还调侃道:“柳公子这名字还真是取得好,柳飞扬,柳肥羊,原来你早知道自己是只挨宰的肥羊啊!”
柳飞扬几乎浑身赤裸,却若无其事地笑道:“平前辈,在下现在可以走了吧?”
平如洗笑着点点头,“公子请便,那剩下的赌债也不用还了。”
柳飞扬正要走,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道:“我不明白,为何我始终不能掷出一把大豹子?这对我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平如洗笑着将一颗骰子扔过来,“你自己看。”
柳飞扬接过骰子,用两指捏开,却见里面藏着颗黑黢黢的石子,他立刻恍然大悟,“是吸铁石!碗底也藏着一块,所以我手法再怎么高明,也没法掷出大豹子。但你为何就能掷出来呢?”
平如洗呵呵一笑,“当骰子递到你手中时,其中一颗才被掉包,若连这点手法都没有,还能妄称赌坛圣手?”
柳飞扬心中疑团得解,忙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抱拳离去,刚一回头,就见空无一人的长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两个丫鬟一个手提灯笼,一个手捧衣衫锦袍,袅袅娜娜地来到柳飞扬面前,红着脸将衣衫举过头顶,“奴婢伺候柳公子更衣。”
柳飞扬见是两个稚龄女孩,本想躲开,不过一看自己现在这模样,实在没法见人,只得抢过衣衫,以最快的速度穿在身上。衣衫十分合体,简直就如定做的一般,并且用料十分考究,样式色彩与自己的气质完全吻合。柳飞扬满意地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对两个丫鬟笑道:“这可是你们自己送我的,可不能提什么条件。多谢两位妹妹送来的衣衫,飞扬告辞!”
见两个丫鬟笑而不答,柳飞扬转身就走,刚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不住翕动着鼻翼。微风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闻到这香味,他再也挪不开步子了。
“窖藏百年的竹叶青,听说世间仅剩一坛,想不到竟在这里闻到!”柳飞扬喃喃自语,眼里已有几分醉意。
街边的马车中传来一声软腻腻的应答:“这里不仅有独一无二的好酒,还有世间罕见的美人,柳公子何不上车品尝?”
柳飞扬哈哈一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才不会上当!”
“是吗?”车中的女子悠然笑道,“小青小红,快将这坛窖藏了百年的竹叶青拿去喂狗!”
两个丫鬟答应着,立刻去马车中抬出一个小酒坛,二人四下张望,一脸为难,“夫人,这附近没狗,怎么办?”
“没狗就拿出喂虫豸喂蚂蚁,总之尽快将它倒掉,免得有人中我这圈套。”车中的女子虽未露面,但声音已令人遐想。
“是!”两个丫鬟答应着,快步将酒坛抬到路旁,做势要倒。此时酒坛的泥封早已经打开,酒香越发浓烈。见两个丫鬟真要将酒倒掉,柳飞扬两忙阻拦,“等等,等等!如此暴殄天物,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车中的女子一声冷笑,“我的东西,爱给谁喝就给谁喝,你管不着!”
柳飞扬眼见两个丫鬟真要倒酒,他只得颓然道:“怕了你了,明知我最是好赌好酒,居然请出平如洗和百年竹叶青,明知是圈套,我也只好往里跳了。”说着身形一晃,一把夺下丫鬟手中的酒坛,从窗口跳进密闭的马车,嘴里调侃道,“圈套,我来了!”
马车内部华丽而舒适,中央有一方小桌,桌上已有两个酒杯和四碟下酒菜,虽然门窗紧闭,但车内却凉爽如秋。仔细一看,原来四周竟摆满了冰盘。不过柳飞扬的注意力却不在此,他的目光完全落在对面那个慵懒斜坐的女子身上,两眼熠熠闪烁,肆无忌惮地浏览着那女子吹弹可破的容颜和凸凹有致的身体。那女子在他的目光无礼扫视下,并无一丝羞赧,反而倾过身子靠在桌沿上,将半露的乳沟凑到桌前,嫣然一笑道:“有人不光知道公子好赌好酒,而且还知道公子尤其好色,所以特请妾身前来相邀。面对这样的邀请,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吧?”
“舍得下如此血本,所求之事定然凶险。不过面对如此醇酒美人,在下就算想拒绝,却也是身不由已。”说着柳飞扬将两个酒杯倒满,举起酒杯悠然叹道,“酒是百年陈酿,人是绝代芳华,面对这样的邀请,谁能拒绝?就不知夫人芳名,可否见告?”
那女子风华正茂,就如盛开的牡丹一般雍容华贵,虽然衣衫半露,却无半点淫亵之意。坦然迎上柳飞扬肆无忌惮的目光,她举起酒杯笑道:“妾身花似玉,能得柳公子一赞,妾身倍感荣幸。”
“果然天姿国色,如花似玉!如此美色当前,飞扬当浮一大白!”柳飞扬说着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却还意犹未尽地连连咂嘴。此时马车也已启动,顺着空寂无人的长街辚辚而行。他却似乎忘了问马车要向何处去,请客的主人又是谁?
马车很快就消失在长街尽头,一个乞丐恨恨地冲马车的方向啐了一口,“这就是柳飞扬?果然是个既好酒又好赌还好色的酒色之徒。”
“你这样认为,那可就大错特错。”平如洗遥望马车消失的方向,喟然叹道,“如果柳飞扬只是个寻常的酒色之徒,怎会劳动侯爷如此相邀?你忘了他另一个绰号?”
几个乞丐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点头,“无所不能的柳飞扬!”
当马车停下来后,一坛烈酒早已经见底,柳飞扬也有些醉眼惺松。在两个丫鬟搀扶下来到一处大宅,在一间雅致的书房中,他终于见到了此间的主人。
那是一个面如傅粉、衣冠素净的中年男子,虽然身着普通衣衫,却依然有一种天生的颐指气使的气派,听花似玉尊他为“侯爷”,柳飞扬顿时恍然大悟,连忙抱拳道:“原来是富可敌国、交游满天下的方侯爷,难怪能请动赌坛圣手平如洗!”
方侯爷呵呵一笑,捋须叹道:“若非如此,恐怕也请不到无所不能的柳飞扬了。”说着转向一旁的花似玉,“除了平如洗,还得多谢花夫人。若没有一笑倾城的花夫人,又岂能让柳飞扬留步?”
柳飞扬闻言面色再变,一笑倾城的花夫人,乃碧霞山庄庄主席幕天的遗孀,号称天下第一美女。席幕天当年纵横天下,创下偌大基业,谁知却在壮年撒手人寰,将整个山庄留给了夫人花似玉。从那之后,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心怀叵测之辈,妄想人才两得苦追花似玉,但她却从未对任何人假以辞色。就算是这样,依然有无数人为这个年轻而富有的寡妇争风吃醋。自己与之同乘一车,千里同行,被花夫人的追求者们得知,还不立刻被当成情敌?想到这柳飞扬不禁摇头苦笑,“方侯爷,我可让你害苦了!”
方侯爷哈哈大笑,“别不识抬举,寻常人想见花夫人一面都难,你却能与她同车三日,应该感到荣幸才对。你别担心有人会找你拼命,只要本侯爷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
“侯爷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柳飞扬摇头苦笑,“究竟是什么事,竟让侯爷下这么大的血本?一个平如洗还不够,还特意给我戴上这么个紧箍咒?”
“柳公子多心了,本侯爷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说着方侯爷挥手斥退下人,待花似玉也知趣地告退离去后,他才从书架隐秘处拿出个小小的盒子,小心翼翼地递给柳飞扬,“你看看这个。”
柳飞扬满腹狐疑地接过盒子,信手打开一看,盒子里原来是一枚锈迹斑斑的古老钱币。他拿起来闻了闻,又看看钱币的样式,自语道:“应该是千年前的古物,但我却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古币,不知侯爷从何得来?”
方侯爷没有立刻回答,却指着钱币上的那已经模糊的文字,“你看看,仔细看看这字?”
柳飞扬仔细辨认半晌,面色陡然一变,“楼兰文!这是楼兰古币!”
“没错!正是楼兰古币!”方侯爷兴奋地连连点头,“这是我从一个摸金校尉手中得来,据说是传自他的祖上,因为没人识得,所以卖不起价钱,就一代代传了下来。前日他因为被人出卖被捕,是本侯爷将他从死牢里救出来,所以他就将这枚祖传的钱币送给了本侯。我查阅过无数典籍,才知道这是当年楼兰国使用过的钱币。”
“那又如何?”柳飞扬将钱币还给了方侯爷,“楼兰早已淹没在沙漠之中,难道侯爷对它感兴趣?想侯爷富可敌国,何必为一个埋在黄沙下的古国和它那些莫须有的财富动心?”
“本侯并非为财富动心,”方侯爷突然压低声音,哑着嗓子道,“而是为楼兰国那个传说中的神器。”
“什么神器?”柳飞扬好奇地问。
“九鼎!”方侯爷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九鼎?”柳飞扬皱起了眉头。
“没错,正是九鼎!”方侯爷肯定地点了点头,“准确地说,是九鼎中的青鼎。传说当年大禹将天下分为九州,并铸下九个青铜巨鼎作为祭祀神器,以代表天下九州。传说得九鼎者可得天下,所以大禹之子启才能开华夏第一朝夏,并传承五百余年。之后拥有九鼎的夏、商、周三朝,俱传承五百年以上,远超过后世诸朝。后来九鼎在春秋战国时失落,之后诸朝与远古三朝相比皆属短命。后世帝王也曾四方寻找九鼎,但都无果而终。本侯曾苦研古史,发现楼兰国曾拥有过九鼎中的青鼎,所以才能在西域诸国中成为一方霸主。以弹丸之国,不仅能让西域三十六国不敢轻辱,甚至能抵抗鼎盛时期的匈奴,就连强大的汉、唐两朝也拿它无可奈何,所以古人才将‘斩楼兰’作为征服西域的最高理想!”
柳飞扬满面疑惑,“九鼎为何能有这等神奇?”
方侯爷犹豫了一下,迟疑道:“九鼎有什么神奇本侯也全然不知,只知道《汉书》上曾记载,九鼎中的青鼎,可以招鬼!”
柳飞扬闻言哑然失笑,连连摇头,“鬼神之说向来荒谬,没想到侯爷竟也相信。得九鼎者得天下的传说,恐怕只是后人穿凿附会而已。它若真有此神效,侯爷寻找九鼎,只怕会惹来朝廷猜忌啊。”
“本侯也不信鬼神之说,不过九鼎各有神奇却是不假。”方侯爷迟疑了一下,慨然道,“实不相瞒,本侯寻找九鼎,正是受朝廷之托。如今四海靖平,朝廷并不需要九鼎来安邦定国,但却怕九鼎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生出诸多事端。”
“原来如此。”此柳飞扬恍然点点头,“传说九鼎乃是九只青铜巨鼎,为祭祀神器,若是流传下来,定无法藏匿,它恐怕早已在乱世中被熔为青铜铸造兵刃了。”
方侯爷点了点头,“以前本侯也曾这样认为,不过在苦研远古典籍之后,本侯看法已有所改变。远古典籍中不止一次提到过九鼎,称九鼎曾多次助夏、商、周三朝渡过难关,所以它们才得以传承五百年以上。而九鼎也并非就是大禹所铸那九只青铜大鼎,它们只是九鼎的象征,真正的九鼎俱是由历代君王秘密相传,没人知道它们的模样。”
“没人知道九鼎模样,那侯爷又是如何得知九鼎中的青鼎流落楼兰呢?”柳飞扬笑问道。
方侯爷没有直接回答,却轻轻念道:“‘楼兰得华夏九鼎之青鼎,遂成西域霸主,繁荣数百年。’这是汉使张骞在给汉武帝奏折中的原话,《汉书·西域记》上也曾提到,可惜奏折和《汉书》上,也没有记载青鼎的模样,实在是遗憾。除此之外,据野史记载,楼兰国的突然消失,也是与镇国之宝的青鼎有关。”
“凭这侯爷就认定青鼎在楼兰?”柳飞扬问。
“没错!”方侯爷微微颔首,“本侯听说柳公子好奇心极强,又懂得楼兰文字,加上无所不能的身手,所以才想要柳公子帮忙去西域走一趟,为本侯寻找传说中的楼兰青鼎。”
柳飞扬苦笑着摇摇头,“不说九鼎的传说虚无飘渺,就算楼兰真有青鼎,也早已埋在万里黄沙之下,茫茫大漠,又到哪里去寻找?”
“所以本侯才想到无所不能的柳飞扬!”方侯爷笑着恭维道,“除此之外,本侯还为公子请到了几名帮手,有他们的协助,公子定不会令本侯失望。”
“都有哪些帮手?”柳飞扬好奇地问。只听方侯爷得意地笑道:“既有江西颜家的一派宗师,又有中原霹雳堂的顶尖高手,还有三代单传的摸金校尉。除此之外,在沙漠里进出自如的向导和脚夫也有不少。可以这么说,凡是用得着的人才,本侯俱已请到,就等柳公子率他们上路。”
江西颜家精于机关消息,中原霹雳堂的火器天下驰名,摸金校尉更是专门盗墓打洞的高手。能网罗到这么些人才,也只有交游满天下的方侯爷才能办到。这让柳飞扬也不禁悚然动容。略一沉吟,他犹豫道:“侯爷既然已有这么多人才,何必还要找我柳飞扬?”
方侯爷笑着拍拍柳飞扬肩头,“他们精通的东西柳公子都知道,而你会的东西他们却未必就懂,所以只有你才能统领这些桀骜不逊的人才。除此之外,小女也将随公子前去开开眼界,还望柳公子一路上多多照顾。”
说完方侯爷拍了拍手,屏风后立刻闪出一个面若冰霜的妙龄少女,少女年约二九,虽不及花似玉那般美艳,却有一种让人心生怜惜的清纯。方侯爷指着少女对柳飞扬笑道:“这是小女梦娇,梦娇,快来拜见柳公子。”
“见过柳公子!”方梦娇依言一拜,言词虽然客气,可眼中却无半点尊重,反而有一丝隐隐的不屑。柳飞扬心知如此重大的行动,方侯爷就算不能亲自去,也定会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在一旁监视,所以也不感到奇怪。不过是否答应去寻找那虚无飘渺的楼兰古国和青鼎,他却依然有些犹豫。方侯爷见状突然叹道:“还有一个情况,本侯也不想隐瞒。”
见方侯爷面色从未有过的凝重,柳飞扬有些好奇,“什么情况?”
“在你之前,本侯已经派出过两拨人马前去探险。”方侯爷面色黯然,“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和武功高强的好手,但他们全都没有回来,全都下落不明。所以你若推辞,本侯也决不会勉强。”
柳飞扬一向对各种疑难怪事充满了好奇,听方侯爷这样一说,他反而下了决心,不禁摇头苦笑道:“我若拒绝,明日江湖上就会传出我与花夫人千里同车的绯闻,不定会有多少人来找麻烦。罢罢罢,能有方姑娘这样的美女同行,就算去地狱也是一种荣幸。我就为侯爷去寻找那个传说中的楼兰青鼎吧。”
“太好了!”方侯爷高兴地连连搓手,“所有人都在等柳公子,你们明日就可以动身!”
二、大漠孤舟
从敦煌一路往西出玉门关,再往前走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大漠。除了偶尔在天空中盘旋的秃鹫和地上那稀疏的骆驼刺,几乎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追逐暴利的商队,才会冒险踏入这片荒凉的大漠,一路向西去寻找传说中的财宝。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溯风卷起的细沙像烟尘般弥漫在空中。此刻,正有这样一支驼队,孤独而顽强地行进在古老的丝绸之路上。
柳飞扬骑着匹双峰骆驼,安静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旁除了向导老何,还有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汉子,年纪大约只有二十六七,脸上始终带着大大咧咧的笑容,似乎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此刻他回头看了看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下的玉门关,突然恨恨地啐了一口,对柳飞扬抱怨道:“早知道玉门关外除了沙子,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老子才不跟你来受这遭罪。”
“你现在要回头,也还来得及。”柳飞扬眯着眼在骆驼背上打盹,连眼都懒得睁。
“你知道我不会回头,还故意说这种风凉话!”那汉子悻悻地瞪了柳飞扬一眼。
“江湖上谁人不知铁乘风铁大侠,跟柳公子乃是生死至交。既知柳公子要冒险去大漠寻找消失的楼兰古国,铁大侠岂会袖手?”一旁的向导老何笑着恭维道。他是长安巨贾何家的老仆,何家的商队专走西域一线,所以方侯爷特意请他来做向导。
“他不是我朋友是债主,上辈子我欠他的,所以这辈子要慢慢还。”铁乘风白了老何一眼,将他后面的恭维话全给顶了回去。
柳飞扬听惯了铁乘风的抱怨,闭着眼没有搭理。不过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愧疚,像这样的冒险本不该将铁乘风也拖下水,不过回头看看商队那些人:一脸阴鸷,整天一言不发的那个黑衣老者,乃江西颜家硕果仅存的高手颜三秋;他身后那个满脸横肉的粗壮汉子,则是江南霹雳堂的少堂主雷震霄;他们之后是蒙着面纱的方梦娇和侯爷府两个随行武士;最后那个身材矮得几乎被驼峰完全挡住的麻脸汉子,则是三代单传的摸金校尉曲伸。这些人除了方梦娇,他没一个敢相信,带着这些人去大漠中探险,没有个帮手怎么成?所以他就想到了铁乘风。他知道铁乘风的好奇心并不在他之下,对这样的探险肯定也充满了期待,他的抱怨只是习惯而已。
探险队日复一日地走向大漠深处,在离开玉门关的第九天,他们在第一个水源补充地停了下来。这里是一片方圆仅数十丈的绿洲,像上苍遗留在戈壁大漠中的一块翡翠,翠绿得让人心旷神怡,绿洲中央有一片小小的洼地,地下水就是从那里汩汩地冒出来。
众人勿需吩咐,立刻将所有的水囊装满,然后又让骆驼也饮够喝足。柳飞扬正在心中计算着行程,总是走在最后的曲伸突然来到他的身边,“柳公子,从这里开始,咱们得离开商道往北了。”
见柳飞扬眼里有些疑惑,曲伸拿出一张残破的地图,解释道:“我祖上曾经到过楼兰国的遗址,并留下了这张地图。照地图上的标示,咱们从这里开始,应该离开商道往北走。”
曲伸身高不足五尺,柳飞扬知道那是从小练缩骨功使然。看看他手中的地图,柳飞扬点了点头。往北是孔雀河和塔里木河的下游,传说中的楼兰古国,正是在这两条河之间那广袤的沙漠之中。
老何也凑了过来,眼里有着隐隐的恐惧,那是深知沙漠习性的老向导才有的恐惧,仔细看了看地图,他道:“往北是真正的大沙漠,除了沙子看不到任何东西。我在这条路上走了三十多年,还从未听说有人走过往北的路。”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再说这张图也表明,有人曾经深入过这片沙漠。”柳飞扬说着将地图还给了曲伸,“咱们现在只能依靠这张地图,深入这片沙漠去寻找传说中的楼兰古国。幸好咱们在这里补充了清水,足够半个月之需,半个月之内咱们只要抵达孔雀河尽头的罗布泊,就可以补充水源继续向北搜寻。”
几个在沙漠生活多年的伙计,早已将骆驼喂饱,柳飞扬一声令下,探险队转道向北,踏上了一条未知的险途。
“看!秃鹫!”转道向北的第二天,向导老何突然指着朝阳初升的天空,只见空旷无云的天宇下,几只秃鹫正悠然盘旋。秃鹫盘旋的地方,定有将死之人或动物,沙漠中讨生活的人都知道这道理。
“快过去看看。”柳飞扬猛踢骆驼加快了速度。秃鹫尚未落下,如果是人,那一定还有得救。
半个时辰后,几个人终于赶到了秃鹫盘旋的地方,顿时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几匹骆驼奄奄一息地倒在沙漠中,看模样并非是因为干渴。除了骆驼,还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尸体上的血迹尚未完全凝固,应该是刚死去不久。
“快救人!”向导老何发现有个人还在微微喘息,连忙过去查看,谁知刚到那人面前,就见他突然一跃而起,一刀斩向老何。老何本能地伸手一挡,一条胳膊顿时被斩断。那人却不停手,一连数刀,刀刀致命。当柳飞扬夺下那人缅刀时,老何已经血肉模糊跌倒在地。
“我要宰了这混蛋!”见那人刀虽被夺,尤在张牙舞爪地向众人扑来,铁乘风一声怒骂就要出手,却被柳飞扬挡在身后。只见他在那人肩胛处轻轻一击,那人浑身一软,立刻摔倒。
柳飞扬上前看了看那人圆睁的双目,轻叹道:“别怪他,他眼瞳放大,口鼻歪斜,显然神智已有些模糊,方才出手伤人,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就不知他遇到了什么样的袭击,竟恐惧至此。”
那是一个面目粗豪的中年汉子,身形颇为彪悍,此刻他双目圆睁,满脸恐惧,虽被闭住了穴道,但浑身依旧在微微发抖。柳飞扬托起他的脖子,将清水滴入他干涸的嘴中,那汉子神智稍有清醒,立刻厉声惊叫:“鬼!好多鬼!快杀鬼!”
“老何不行了!”那边传来铁乘风的叹息,柳飞扬忙丢下那汉子过去一看,只见老何伤势过重,已然瞑目而逝。柳飞扬心中正在叹息,就听远处有人连声呕吐,循声望去,就见方梦娇面色煞白,两眼惊恐,蹲在地上呕吐不止。
“方姑娘怎么了?”柳飞扬忙过去问道。方梦娇没有回答,却抖着手指向身后。柳飞扬顺着她所指望去,也是一阵恶心。只见几具尸体皮开肉绽,四肢残缺不全,五脏六腑散落一地,一片狼藉。柳飞扬忍着恶心仔细查看众尸伤痕,心中很是不解。
铁乘风也疑惑地嘀咕道:“奇怪,这些人看模样是沙漠中的商队,不知为何偏离商道走到了这里?看它们身上的伤痕,应该是死于猛兽爪牙之下,可沙漠中哪有什么大型的猛兽?”
“不仅如此,这些猛兽还只伤人,不伤骆驼。”柳飞扬说着来到几匹骆驼前,才发现骆驼是因为被栓在了一起,没人牵引就乱了步伐,互相擎制无法行走。沙漠中为了防止骆驼遇风沙走失,通常都会将它们拴在一起,没了人牵引,它们往往就会乱做一团。
“我问问那个幸存者,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铁乘风说着来到那人面前,伸手拍开他的穴道。尚未开口,那人已捡起缅刀一跃而起,边挥舞边嘶声大叫:“鬼!快杀鬼!好多鬼!”
在他狂乱的刀法之下,众人竟近身不得,待铁乘风夺下缅刀将他点倒时,只见他口中鲜血狂喷,在惊恐和疲惫之下,竟然脱力而亡。
望着虽已气绝,却依旧双眼圆睁的汉子,众人的心情俱有些沉重。没人相信有什么鬼怪,不过面对这些狼藉的残尸和惊恐而亡的幸存者,所有人却都忍不住要往鬼怪上去想。
“你这是干啥?”柳飞扬见方梦娇将一只信鸽抛入空中,不由奇怪地问道。她一路上对柳飞扬都是冷若冰霜,此刻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家父让我每遇异常情况就传书给他,有什么问题?”
柳飞扬早就发现方梦娇的骆驼上有一个大鸟笼,原本不知做何用途,此刻才知笼子中是传书的信鸽,他心中也就释然。想方侯爷的掌珠随自己冒险,侯爷随时关注她的安全也是人之常情。看看天色不早,他黯然叹道:“咱们将这些人埋了吧,可惜连他们是谁都无法知晓。”
一堆黄沙掩埋了一地的血腥,众人带上那些幸存的骆驼又继续上路。此时队伍中再听不到众人的聊天和玩笑,所有人眼眸中,都多了几分凝重和深沉。
夜里宿营的时候,柳飞扬第一次分派人手轮流守夜,每班两人。除了方梦娇,所有人都被分成两人一组。本来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荒漠中,根本勿需守夜,不过众人对柳飞扬的分派均没有异议。
入夜不久,刚歇下不久的柳飞扬突然被一阵惊叫声惊醒,连忙披衣冲出帐篷,就见负责守夜的两个侯爷府武士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眼里满是惊恐。柳飞扬忙问道:“怎么回事?”
两个武士抖着手指指前方,却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柳飞扬随着二人所指望去,只见皎洁的月光下,空旷无边的大漠一片幽暗朦胧,起伏的沙丘就如静谧的波浪,除了沙子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他疑惑地转问二人,“你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武士咽了口唾沫,总算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们……我们……看到了……”
见他眼中满是恐惧,柳飞扬忙将一个水囊递给他,“先喝口水,慢慢说。”
那武士抢过水囊咕嘟嘟连灌了几口,才终于把话说完整,“我们看到了一艘船!”
“船?”柳飞扬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将目光再次转向沙海,只见静谧起伏的沙漠还真有几分像凝固的海洋,但这样的“海洋”中出现一艘船,除了幻觉他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可两个人同时出现相同的幻觉,似乎又不太可能。
“准确地说,是一只小舟。”另一个武士稍稍恢复了几分平静,连忙补充道,“只有一丈多长,是一只彩色的小舟。”
“彩色的小舟?”柳飞扬更是惊讶,就算他经历过无数稀奇古怪之事,也想象不出一只彩色的小舟在沙海中行驶的情形。
“没错!是彩色的小舟!”那武士肯定地点点头,“五彩缤纷,花团锦绣,没有桅杆,也没有风帆或船桨,我以前从未见过那种模样的小舟。它的速度奇快,转眼就消失在远方,其速度绝非常见的舟辑可比。”
柳飞扬百思不得其解,见众人眼中都有莫名的恐惧,他若无其事地笑道:“大海和沙漠中偶尔会出现一些古怪异像,多是水汽蒸腾折射出的幻相,俗称海市蜃楼,没什么好奇怪。”
“决不会是什么海市蜃楼!”一个在沙漠中讨生活的脚夫立刻反驳道,“海市蜃楼只出现在清晨或黄昏,必有阳光才能形成,它决不会在深夜里出现。”
“柳公子,咱们还是回去吧!”另一个脚夫哭丧着脸道,“一日之内遇到两桩怪事,我在沙漠中行走了十多年,也都还从未遇到过。这一定是风暴大神对咱们的警告,前路必多凶险。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可不敢冒犯风暴大神的威严。”
柳飞扬看看众人,见众人眼中虽有恐惧,但却无人退缩,他便从容道:“神鬼之说素来荒谬,任何人不得再提。回去的话也不可再说,咱们既然已来到这里,就不能空手而返。”
一旁的雷震霄也笑道:“下次再遇到这等怪事,雷某就用霹雳子炸他个娘的,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敢在咱们面前故弄玄虚。”
“雷兄不可鲁莽。”柳飞扬忙道,“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小舟,竟能在沙漠中行走如飞。若能发现其中奥秘,没准可为沙漠中的商旅,提供一种新的交通工具呢。”
“那不是小舟!”那个摸金校尉曲伸,此刻正躲在人后,眼里满是惊恐地喃喃低语,“那是楼兰王在驾着他的灵柩,巡视着他的疆域。”
“你他妈说什么胡话呢?”铁乘风忍不住破口大骂,“楼兰王和他的楼兰国早已消失了上千年,哪还有什么楼兰王?”
“楼兰王虽死,但他的亡灵还在守卫着他的疆土,不容任何人侵犯,所以千年以来,几乎没有人找到过楼兰国,只因为找到的人,都永远留在了楼兰。”曲伸不顾铁乘风的斥责,尤在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