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就觉得嗡一下,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连眼前的景象都模糊起来,唯有那文书清晰可见。李昭动作僵硬的如同机器人,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众人见她模样,神情各异,有担心的,有估量的,还有忌惮的,尤以古初的眼神最复杂。
李昭定了定神,“我大哥怎么会失踪?”
第95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李氏这一代只有李湛有能力子承父业,这是李氏之幸也是不幸。
幸运的是,避免了兄弟阋墙的人伦惨剧。
不幸的就是现在,如日中天的继承人生死未卜,李氏可能陷入青黄不接的尴尬。
李徽有四子,长子李湛天下皆知的能征善战,次子李灏好奇技淫巧,三子四郎乃庶子,资质平平,四子七郎继室嫡出已过继二房。
嫡长孙李烨年方十二,其下更不必提。
如果李湛有个三长两短,李徽又不能撑到一个杰出孙子的长成,李氏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就有分崩离析之险。
李徽今年五十,不算年轻了,李烨起码要十年的功夫才能独当一面,这还是快的情况下。十年的时间,能发生很多事情,要是李徽有个万一。主少国疑,李氏还没称帝,但是也差不离了,反而因为没称帝,局势更险峻,因为他们连大义正统的名分都没有。
追随李氏的各方势力不得不考虑最坏情况——李湛亡,李徽不待李烨长成就故。
李烨有能力领导群臣吗?能带领大家更上一层楼吗?李烨能让大家心悦诚服吗?所有文臣武将恐怕在心里都会打个问号?那么还会像现在这么忠心不二吗?
答案不言而喻。
不会!总有人会蠢蠢欲动想另起炉灶。
古初心念如电转,这些李徽不会不明白,他会怎么做。古初心里已经能猜到一个可能。扶持李昭掌权,哪怕他有个万一,也能让李昭辅佐李烨,将权力平稳过渡到李烨手中。
比起外人,自然是自家人最可靠,何况李徽向来偏爱偏信李昭,而李昭本人手段威望人脉皆不俗。给她机会,连古初都觉得她有可能掌控住局面,不让李氏被架空。
古初神色极其复杂,天下动荡,好不容易有了太平的可能,他不想再见生灵涂炭。所以李氏不能倒,但是让一个女人秉政,成何体统!
再有李昭的未婚夫是谁,是宋朔,宋氏兵强马壮又是老牌世家,待李昭嫁进去那就是如虎添翼。
李湛在还好,他开疆拓土战功卓著,压得住宋氏。可要是李湛没了,李昭再执掌李氏,等李昭成婚生子,还会一心向着李烨吗?那以后到底是李宋,还是宋李呢?
人心叵测,古初不得不多想。
因为李湛失踪的消息,会议中断,一行人去寻李徽。
李徽在他们到之前便得到消息,遂他是在书房接见众人,神色严峻,但是精神不错。
见他如此,不少人松了一口气。眼下这局面很多人巴不得他长命百岁,否则北齐也要乱了。
李徽亲自问了一遍报信的人,了解了李湛失踪的前因后果。
突厥收拢兵力重点攻击燕地,对北齐和鲁地采取偷袭骚扰的政策,两国边境线绵长,防不胜防,为此不得不派兵防守,如此正中突厥下怀,他们偷袭的目的便是要牵制两国兵马不令他们支援燕地。
可即便明知他们的用意,也不得不派重兵镇守。鲁国就被钻过一次空子,只以为是小偷袭,却不想后面有六万大军紧随其后。掉以轻心的下场就是北陵城被突厥血洗,待韩志带兵赶到时,突厥早就放了一把火之后离开,给他留下一座火城,人畜十不存一。
北齐、南齐和鲁国商议,觉得防守不是长久之计,遂各派了十万人分兵追击,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却不料鲁军竟然不远千里绕到李湛背后,正遇上他和突厥打完一场硬仗,不顾盟约偷袭李湛。
北齐损失惨重,李湛在二百亲兵护卫下避入沙漠,失踪。
迄今为止派出去寻找的人马一无所获。
再听一次经过,李昭也无法压抑心底的愤怒,紧紧的握着双拳才不至于让自己愤怒出声。一个国家竟然堂而皇之的背信弃义,撕毁条约,她是不是该说马译真有勇气。
“末将请命,出兵鲁国,讨伐不义之徒,为左卫大将军报仇。”何远东向请求,李湛对他有知遇之恩,如今恩主生死不明,何远东生吃了马译的心都有。
韩其林心里一急,这档口发兵鲁国,岂不是便宜了突厥,哪怕是为了报仇,天下悠悠众口也难堵。
鲁国大可以日后再收拾,鲁国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自以为占了便宜,其实民心尽失气数已尽,根本犯不着为他们坏了自己的名声。
看了看神色不明的李徽,韩其林咬了咬牙,站出来道,“此仇不可不报,可眼下并不适合开战。当务之急乃是驱逐突厥,突厥已露疲态,正是永绝后患的良机。”
武将一派颇不服,瞪着韩其林那架势是你再说一句就打算肉搏。
韩其林打了个憷,依旧不改初衷。
李徽冷眼看着他们吵,终于双方人马注意到他不善的眼神,立时禁了声。
“泽康,你带兵前往两国边界,若鲁国胆敢越境,战!”李徽点了稳重的杜泽康,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阴冷,先突厥后鲁国,他会让世人知道得罪李氏的代价。
杜泽康神色一凛,正色道,“末将遵命!”
李徽沉吟道,“风和,正仪你俩去边境稳定军心,阿湛失踪,边境将士群龙无首,我担心出乱子。”
宋航、廉正仪应诺。
李徽又一一安排诸事,众人见他有条不紊,不由得也放松下来,只要李徽不倒,北齐的天就塌不了。
待众人退下,李徽又招来心腹,命他带人去寻找李湛。
李昭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李徽,直到书房内外人退尽,李徽的肩膀猛地松下来,就像是被席卷而来的疲惫瞬间击垮,他低下头捂着嘴咳嗽起来。
李昭大惊失色,飞快的跑到他跟前,抽出袖子里的帕子,紧张不安道,“阿爹。”
过了一会儿李徽才止住咳,一抬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李昭脸上毫不掩饰的惊慌和无助,李徽看着她的眼睛道,“这是我们李氏前所未有的危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甚至全家性命堪忧!”
李昭神色一凛,脸上的软弱一下子都收了起来。
“阿昭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是人是鬼,这一次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李徽声音低沉,眼神凌厉至极。
李昭缓缓的点了点头。
李湛失踪后,京城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底下却是暗潮涌动,尤其是随着李湛失去音讯的时间越来越长,平静的湖面上也逐渐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这阵子李徽的身体又不太好,不是大毛病就是肠胃不适精神不济。李湛的失踪对他并非毫无影响,那是他的嫡长子,耗费半生心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如今却音讯全无,李徽的担忧和心痛不在李昭之下,可他不能让外人看见他的软弱,只能憋在心里,如此一来便影响了身体。
是以李昭肩上的压力颇重,不过三个月,人便瘦了一圈,不止是辛苦,更多是担心。
从李徽处出来,李昭对李烨道,“你阿娘病了,今天我放你半天假,你好好陪陪他。”路珂和李湛少年夫妻,感情甚笃,一开始路珂还能自我安慰强撑着,可随着一日接一日的音讯全无,路珂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李烨抿了抿唇,摇头,“我晚上再去陪阿娘。”
“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你把自己累坏了反倒适得其反,不差这半天,你好好带着弟弟妹妹们陪你阿娘解解闷。”李昭揉了揉他的头,到底是小孩子,还不会自我调节,把自己逼成这样。
李烨不好意思极了,他都不是小孩子了,阿姑还这样动不动就把人当小孩子揉。
李昭一眼就看出他的羞窘,好笑,“你小时候天天扑伸着头求我摸。”
李烨大囧,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色。
李昭大乐,见好就收,“走吧,走吧!”
如蒙大赦的李烨赶紧溜了。
李昭去了趟崔七院里,崔七刚生了个儿子,给沉闷的家里带来了一丝喜气,略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就离开,为赶时间抄了花园近路,不想正遇上李烨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在摘桂花。路珂最喜欢桂花,这几个孩子倒是有心的。
童言笑语,李昭忍不住就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这一瞧就瞧出了事情。
李烨原本打算带着弟妹们陪母亲,小四郎李灿闹着要摘两枝桂花给母亲,还要装在前不久他从母亲那里抢来的白玉花瓶里送过去,李烨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
不料李灿贪玩,摔碎了花瓶不说还把自己给弄伤了,作为受尽疼爱的嫡幼子,娇气又霸道的小四郎不干了,圆滚滚的小家伙跺着脚要把‘摔碎花瓶的坏人’赶走。
李烨被他闹得头大,好说歹说,小霸王含着两包泪不依,李烨只得依了他。
事情到这里也就该散场了,如果李昭不出现的话。
李昭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看都不看跪在一旁的小厮,淡淡道,“他犯了这么大的错,赶出府什么?给我拖下去打死!”
她身后的人一怔,虽觉得不像李昭风格,仍然上前打算拖人。
四郎再小,也知道打死是什么意思了,当即吓得愣在那儿,几乎要哭出来。更别提二郎和大娘。
二郎耿直,大惊失色道,“姑姑,不过是小事一桩,何至于打死他?”
李烨和李昭相处最久,知道她肯定不是这个意思,隐隐的有点明白又有点糊涂。
李昭摇了摇头,环视在场的侄子侄女,指了指小厮道,“这怎么是小错,他的罪可大了。第一条,他连个两岁半的孩子都挡不住让他抢了花瓶,不止摔了花瓶还害他把自己给扎伤了。第二条他让大郎为了这件事惩处他,让天下人都知道大郎是非不分。第三条,他还让世人皆知,大郎挨不过弟弟的胡搅蛮缠就要惩罚兢兢业业伺候他的随从来平息弟弟的怒气。你们说,这样罪大恶极的人,该不该乱棍打死。”
四郎懵懂。
二郎和大娘唰的脸红了。
而李烨则是白了脸,无地自容,羞愧道,“姑姑,我错了。”
二郎和大娘赶紧道,“姑姑,我也错了。”
李昭笑了笑,瞅一眼茫然的小胖墩,嫌弃,“给他停一个月糕点,都胖成什么样了。”
小胖墩不茫然了,他懂了,因为懂了所以哭了,嚎啕大哭,那个肺活量让李昭叹为观止,以至于她留下一句,“不许偷偷给他送糕点,让我知道,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之后落荒而逃。
二郎和大娘面面相觑。
“哄哄他。”撂下一句话,李烨追了上去。
逃离了魔音的范围,李昭才缓下脚步,李烨追上来,看看李昭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昭拍了拍他的头,觉得手感不错,忍不住弹了一下。
李烨一愣,抬眼一看李昭脸色,忍不住笑起来。
李昭失笑,过了会儿道,“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压力很大,小四郎一哭你有点乱。不过阿烨,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从容冷静,否则很容易犯错。”李昭的声音蓦地沉下来,“你知道多少人在暗地里看着你,评估你,甚至是等着你犯错。”
第96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
八娘屈膝行礼,娉娉袅袅,含笑道,“阿爹,六姐,这是我和九妹炖的核桃雪耳海参汤。”
一旁九娘漂亮的小脸上全是期盼,眼巴巴的看着李昭,还伸出一根出白嫩的小手,嘟嘴,“六姐,我都烫到了,你看。”
李昭低头一看,果见嫩生生的手背上有一点红,遂笑道、“待会儿我给你送一盒雪玉生肌膏过去,早晚抹一次,过上七天就消印了。
九娘一听,兴奋的眼睛都亮起来。
八娘好笑之余又有点小羡慕,九娘最是崇拜六姐,她性子活泼热情,遂李昭待她也亲近,哪像她虽然也很喜欢六姐,可老是不敢像九娘那样凑上去。
瞧着女儿们相处和睦,李徽脸上带出笑意,眼底却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冷凝。
“六姐,你尝尝看,好不好吃?”九娘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李昭看着她期待的小眼神,笑,“我们八娘九娘亲手熬得,怎么可能不好吃。”
九娘一咧嘴,笑的像朵花,又觉不够矜持,想压下去,却又压不住,顿时表情十分古怪,逗得一群人都笑起来。
李昭心情大好的捧起汤盅要吃。
“太烫了,等凉一点再吃为好。”李徽忽的出声。
李昭手一顿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的的汤碗,伸手碰了一下,有点温,“是有点烫手,那我过会儿再吃。”
八娘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失望,是不是阿爹不想喝她们煮的汤,又不想她们难堪,所以这么说。自从去年她和九娘接触了厨艺之后,便时不时会熬些汤品孝敬父亲。尤其这这小半年来父亲因为大哥的事情,身体一直不利落,向郎中询问之后,两人送的更频繁。除了开始那阵子,阿爹会当着她们的面用,有时候还会让她们一起用,一边问问她们的生活和功课。想起那会儿,八娘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窃喜,阿爹忙碌,甚少有机会和她们姐妹相处。不由得八娘想起母亲说的那些话,八娘警告自己不要再想,可她就是忍不住。
到底年纪小,脸上便带出了几分情绪,八娘低了低头道,“阿爹和六姐继续忙,我们先告退了。”声音有点焉。
九娘小脸有点垮,不过她向来听八娘的话,遂乖乖的和八娘一起行礼告退,临走还不忘强调,“爹爹和六姐不要忙的忘了喝汤,冷了就不好喝啦!”
李徽和李昭笑着点头。
待双胞胎走了,李徽脸上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狰狞肃杀。
李昭心头一凛,随着李徽的视线,望着桌上的汤盅,低喃了一声,“阿爹。”
李徽抬头望了她一眼。
李昭看着那还在冒着热烟,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的汤盅,李昭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抖,“这汤?”
李徽笑了笑,那笑容不达眼底,十分冷,“我这阵子肠胃不适身体乏力,郎中都说不出什么,只能泛泛道劳累伤身。我不信他们,我自己的身体如何我清楚。我将这一年的饮食住行一应检查了一遍,一无所获。既然查不出来,索性防备每一样,便将每一样可以动手脚的东西单独拎出来试验。迄今为止,已经有两只狗和一只猫死了,其中一猫一狗喝了三个月八娘九娘的汤。”
李昭想起笑颜如花的双胞胎,无端端打了个冷战,“妹妹她们应该不知道,利用她们的人着实可恶。”李昭无法相信那样可爱甜美的小女孩能坦然自若的给亲生父亲和姐姐下毒。如果真是这样,想想便不寒而栗。
回想双胞胎的神情,李徽敛眉道,“想来也是。”
李昭盯着那碗汤问,“阿爹知道他们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还不清楚,不过前几天在八娘的小厨房里找到一罐珍珠粉,里面掺了些其他粉末,要不是实在找不到其他可疑的东西,也不会怀疑这个,几个郎中看过了都认不出这是什么,眼下他们还在研究。”
“我能看看吗?”
李徽想了想,李昭向来能发现一些不起眼的东西,遂点头,命人去取,又道,“我要把躲在暗地里的魑魅魍魉斩草除根,你莫要透出风声去。”
李昭点头,问,“是谁?”
“你觉得呢?”
李昭垂了垂眼看着汤盅,“楚氏和——徐氏。”徐婧的胞妹嫁到楚氏。
李昭直呼徐氏而不是母亲,李徽似乎并没有觉得她不敬,反而眯了眯眼,森然道,“我一直都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楚氏这么做,他能想明白,无外乎权利。李湛失踪近半年,在很多人看来已经凶多吉少。他要是再死了,阿昭尚且不能掌控全局,尤其是世族不会服她,李氏名存实亡,北齐将陷入四分五裂的混乱之中。
乱,就是另一些人出人头地的机会,楚氏已经够富贵,但是这世上从不缺野心家。他们李氏不也是趁着齐朝末年的混乱顺势而起。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没人想做点什么,李徽才要觉得不可思议呢。
居然真的是她!李昭的心情一言难尽。
另一头,八娘和九娘回到正房,徐婧一见她们便问,“汤送给你们阿爹了?”
八娘回道,“送过去了。”
“乖,你们阿爹和六姐辛苦,正事上你们帮不上忙,合该多注意他们身体。”
八娘九娘称是。
“你们阿爹和六姐喝了吗?”徐婧又问,有点紧张,“你们阿爹有让你们一起用吗?”
九娘嘟着嘴道,“汤太热了,说等凉会儿再用。我本来还想问问六姐,好不好喝,哪儿不好,下次我好改进,可八姐急慌慌的就把我拉走了。”
八娘忙道,“阿爹和六姐忙着,我们留在那儿岂不是给他们添乱。”
九娘不是很高兴,不过没再吭声。
徐婧的手不自觉的握了握,“八娘说的有理,你阿爹他们忙着呢。”看着小女儿不乐意的模样,放柔了声音,“只要是你们做的,你阿爹和六姐怎么会不喜欢。”
九娘的脸阴转晴,眼珠子转了转,跃跃欲试,“那我每天也给六姐炖一份,好不好。”
小女儿打小就亲近李昭,徐婧心里颇不是滋味,连嘴角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正想着如何委婉的打消小女儿的念头
八娘就开了口,笑她,“六姐院里几个的侍女厨艺是顶顶好的,哪里用得着你班门弄斧。”
“难道阿爹小厨房上的人手艺就不好了!”九娘纳闷。
父亲和姐姐是不同的,何况还隔了一层,太殷勤了反倒不好。更重要的,八娘用余光瞄一眼徐婧,母亲不喜欢她们和六姐亲近。
八娘压下嘴角的苦涩,好声好气道,“六姐不常在家,你做了也送不过去,还不如像今天这样,打听了六姐在不在,在的话就多做一点给阿爹送过去不就成了。”
九娘想想也是,遂应了,还是有点怏怏不乐,就算六姐不在家我也可以派人送过去啊。九娘只是不如八娘剔透,可她不傻,徐婧和李昭有隔阂,她怎么可能一无所觉。一边是她生母,一边是她崇拜的姐姐,她没法为了母亲疏远姐姐,也不可能为了姐姐和自己生母冷淡,她挺想弥合两人的关系。
徐婧松了一口气,李徽出了事,李昭再跟着出事,那太容易联想到八娘和九娘身上,不为名声,她也得考虑两个女儿的心情。所以,不着急,她已经忍了她整整十四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李徽吃了那东西这么久,身体果然越来越差,按他们的话说,熬不过一年半载。
李湛没了,李烨还小,李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李昭是能耐,但她是女子,目下朝上不服她的人多得是。
一旦没了李徽的震慑,李家的势力必然会分崩离析,若是再能顺利除掉李湛和李灏两房,七郎就是李氏唯一的继承人,哪怕不能除掉他们,她的儿子有赫赫楚氏的支持,也不会像如今这样默默无闻形同隐形人。
没了李徽支持,李昭绝不可能像如今这般风光,等她的儿子掌权,她就能和李昭一一算账。她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李昭功不可没。徐婧恨李徽,更恨李昭,若不是李昭,她怎么会与李徽渐行渐远到如今更是形同陌路。自从八年前因她和李徽大吵了一架,她气晕过去,以致于差点流产,生产时更是伤了身子,生了七郎以后一无所出。
李徽明知自己可能生不出孩子了,还把七郎出继,这是要断了她的指望啊!
可笑她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这几年才明白,李氏居然是要称帝的。他们都瞒着她,瞒的她好苦,这么大的事,她这个主母却一无所知。而她的儿子,就这么从皇子变成了皇侄,李徽可曾替他考虑过,没有!他心里眼里只有谢氏的儿女,怎么会让她的儿子威胁李湛的地位。
打一开始,她们母子就被排除在这泼天富贵之外,李氏所有的荣华都是谢氏儿女的。李氏再荣华,那也和他们母子毫无关系。
徐婧岂能不恨,她恨得夜不能寐,她对李徽一往情深,李徽却这样糟践她的感情,他从来就没在乎过她,想明白那一刻,徐婧枯坐了一整天,想哭,泪都流不出来,她都恨不得死过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