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家族繁荣昌盛,家人能够平安喜乐,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却要牺牲家人,大母,这难道不是本末倒置吗?”

成国大长公主叹了一口气,“皇帝不喜李氏,这点你很清楚,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对李氏友善的皇帝,最好是一个留着李氏血脉的皇帝。”

李昭低了低头,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皇帝容不得,下一个皇帝难道就能容得下,除非我们肯自解兵权,否则无论谁做皇帝都会忌惮我们。可没了兵权,身家性命完全在别人的一念之间,大母觉得阿爹和阿兄会愿意吗?到时候我们怎么办,杀了新帝,拥立幼主,可待少年天子长成,他容得下功高盖主的母族吗?我们愿意为了他放权吗?权利之下,多少人骨肉相残!事到如今,我们家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更进一步。”李昭眯了眯眼,眼中的光芒摄人心魄,“若可万万人之上,何必要屈居于一人之下!我们李家曾经也是皇族,不是吗?”

成国大长公主一脸的愕然,好半天都回不过神过来。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纵观历史,大母难道没发现,大齐已是大厦将倾,颓势尽显。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

成国大长公主手一抖,五年前,李廷告诉李倢天下许将大乱让她早做准备,五年后她的孙女告诉她,大齐气数已尽。作为赵家的女儿,这是她不愿相信的,然而事实让她不得不承认。

成国大长公主哑着嗓子问,“你阿爹也有这个意思?”

李昭摇头,“阿爹没说过。”李徽当然不会和女儿说,咱们造反称帝吧!但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李昭能感觉到李徽的蠢蠢欲动。没有哪个男人能对至高无上的权利无动无衷,尤其他有这个能力。

不说是时机未到,也是碍着成国大长公主。相较于李徽的野心勃勃,李廷和成国大长公主更为保守念旧,他们想的是位极人臣,称帝是他们从来都没想过的。

李徽开不了的口,她来开,因为她也想!十二公主有机会辱她,赵瑜敢对她口出恶言,以后还会有其他人,谁让她不够强!等她站在金字塔顶端,还有谁能伤她分毫。

成国大长公主双唇抿成一条线,“你的心,好大!”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成国大长公主定定的看着她,第一次发现她竟然如此野心勃勃,“你先退下,我想静静!”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暮色,一边是她生的养的,另一边是生她的养她的。她终于明白李昭为什么不想五娘嫁进皇家。

李昭屈膝告退后,耳室内走出来一人,正是李廷,涉及女儿家心事,他这个做祖父的不好旁观,却没想到话题会被李昭带到这样骇然的方向。

瞥见成国大长公主脸上的哀色,李廷一阵心酸,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我们老了,这个时代属于年轻人。”

成国大长公主,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后生可畏!”

不知道又多了一个人盯着他屁股下那把龙椅的皇帝心情很好,终于轮到齐王踢到李氏这块铁板了,“哼哼,齐王府就是这么看待寒门武将的,若是让他们知道,看谁愿意投靠他。”

箫铎的神色未变,“齐王和陛下一样代表的是皇族,陛下有何可喜!”

皇帝一愣,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又是李昭,李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连稚龄女都如此不遗余力的诋毁皇室。”

稚龄女又如何,她逼得皇帝发配了十二公主,引得朝臣人心思动。打了赵瑜,还得人人赞她打得好,今天之事又会引发什么后果。反观皇家这些人呢!

“卿家觉得朕该如何?”皇帝尝到了甜头,就差把箫铎奉若神明。

箫铎正色道,“齐王府教女不严,陛下应请皇后下旨申饬齐王妃和赵瑜,再派太医治疗赵瑜。”女儿那是母亲的事情。

“治疗?赵瑜怎么了?”皇帝纳闷。

“失心疯,若非神志不清,岂会口出妄言。”

箫铎看着皇帝一头雾水的迷茫模样,掰开了讲,“兖州正在开战,赵瑜却说出寒将士心的话,陛下合该给天下将士一个交代。明白的人都知道这是陛下在惩罚赵瑜口出妄言之错,表明您绝不允许有人苛待忠臣,不明白的只当赵瑜是个疯子,谁会把疯子的话当真。如此能将此事对皇室的影响降到最低,陛下应当尽快派人去齐王府,等齐王府自己传出消息来,那就是齐王的态度了。”

皇帝张了张嘴,突然有一种怪不得自己老是被坑的淡淡忧伤。

“然后呢,齐王呢?”指派完人,皇帝亟不可待地追问。

箫铎眉头微不可觉的一皱,“前方战事不利,陛下可昭告天下您要裁剪自身和后宫用度,再开私库犒赏前线将士,必要派妥当人,避免有人中饱私囊。”

“齐王呢?”皇帝又问,好容易抓到这么一个把柄,怎么能不收拾下齐王。

他眼里只有诸王那点事了,箫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朝堂之上,上三品多为世家把持,下三品以寒门居多。世家清高只慕将帅之职,不屑校尉,下层武职多出自寒门庶族,然这些人才是三军基石,陛下若能得到他们的爱戴,齐王何足为惧。臣大胆说一句,十二公主贵为皇女,却死在了区区几个宫女手中。”

皇帝一僵,这实在不是什么体面事,然皇帝确实被说服了。然后搓了搓手,有些窘迫的表示,私库没钱。作为皇帝他拿着全国最高的工资,拥有不少皇庄御田,然而他还是很穷。他性喜奢华且美人众多,这些额外的花费,是没法动用国库的,丞相们不给批,他就拿不出来,所以赏赐美人,赏赐美人家眷,赏赐心腹用的是他的私库,“既是犒赏三军,何不动用国库?朕记得国库内还有一些金银。”

“天灾连年,国库空虚,这次用了,若是再有意外呢?这笔银子万万不能动,以备不时之需。且陛下要用,恐怕诸相也不会答应。之前公孙等三家抄家所得还剩下一些,在符侍郎手中,倒也便宜。”刑部问案所得还没得及入户部,若是皇帝为享乐,符侍郎死也不会交,若为犒赏,符侍郎自然会大开方便之门,还省却了各方扯皮。

皇帝听了,大笑,“一事不烦二主,此事便由卿去安排。”

箫铎躬身应是。

笑完了,皇帝迟疑道,“符鼎博病倒了,朕是不是将人传回来,符侍郎只这一子。”皇帝脸色不怎么好,符鼎博众口一词的文武兼备,可谁想到一到长平郡,他就水土不服病倒了。要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小将厉青临危受命,大齐兵马就群龙无首了。他已经收到了不少参符鼎博的奏折,皇帝心里也对符鼎博添了厌恶,但是他爹忠心耿耿,所以愿意给面子压下去。

箫铎沉吟了下,“符将军若是这样回来,名誉扫地。厉青资历尚浅,不足以担当主帅之名,派其他人接任的话,临阵换帅兵家大忌。眼下这样的情况臣觉得最合宜,陛下若是担心符将军,可派御医前去。”

“卿所言甚是!”皇帝想了想也觉得箫铎说的有理,既顾全了符侍郎的面子,又给厉青磨练建功的机会,皇帝非常看好厉青,“当初,卿向朕推荐厉青,朕还觉得他年幼单薄,如今看来卿慧眼识英雄。”

箫铎微微一笑,“天赐陛下良将,于臣何干。”

皇帝哈哈大笑,笑得十分开怀。

忽然皇帝收敛笑容,拧着眉以食指敲着案几,这是他急躁的动作,“朕得到消息,俞祈的嫡次子与楚王世子交从过密。”

箫铎眼神一利。

皇帝继续道,“今日是三姑姑(荆国大长公主)大寿,三姑姑邀请了半个朝廷的人前去,俞怀瑾和赵崇明一起打马球,相处融洽。”

皇帝已经习惯有什么难题找箫铎,每次箫铎都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久而久之,皇帝更是事无巨细都要问一问箫铎。

为皇帝语气中的怀疑,箫铎惊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作为一个帝王疑心太重非幸事,幸好看样子皇帝还没来得做什么,赶紧道,“俞将军身居高位,自然有的是人拉拢,楚王想拉拢俞将军,臣相信,俞将军会改投他人,臣万万不信。俞将军人品端方,对陛下一片忠心可昭日月。俞怀瑾少年风流性喜游玩,天经地义,不过是正常交际应酬。陛下岂可因为这些毫无根据之事就怀疑俞将军忠心。如此,可不正是正中他人下怀。”

箫铎说到这份上了,皇帝也不好再说自己有点儿担心什么的,他也怕寒了人心,立马表示,“朕随口说说,卿莫要当真,哈哈~”

“俞将军赤胆忠心,实为陛下肱骨之臣。陛下以国士待他,他必以国士报君。”箫铎当然不信他随口说说,这个皇帝疑心太重,不得不再提醒一遍。

这次,俞祈在皇帝那算是惊险过关了,虽然俞祈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忙着收拾儿子。

“儿子赴宴,一时兴起与人打了一场马球,怎么了!除了楚王世子,还有徐氏子、方氏子、吕氏子…若是要避嫌,咱们家就不用见人了,京城就那么点人,哪个没和诸王沾亲带故。父亲这般小心翼翼,不正是因为皇帝心胸狭窄吗?一个皇帝多疑好猜忌,那不是昏——”

“啪!”

俞祈行伍出身,一巴掌下去,俞怀瑾嘴角都被打出了血,脸庞上立时浮起半指宽的红印,显而易见的下了死力。

俞祈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逆子!你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你学的忠孝仁义呢!”

“儿学的忠是忠于江山社稷,忠于这天下苍生,今上倒行逆施,昏聩无能,忠心这样的人只能令百姓深陷于水火之中。”

俞祈张了张嘴,“陛下已经变好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糊涂了三十多年,父亲竟然相信他用几个月的时间能变好,看吧,他装不了多久的。”俞怀瑾嗤笑一声。

俞祈差点被大逆不道的儿子气个倒仰,指着俞怀瑾说不出来话。外人都羡慕他有一个文武双全丰神俊秀的小儿子,但是谁知道他的苦,小儿子叛逆期到了,整天琢磨些会砍脑袋的事情,简直愁死个人。

“父亲您认为‘忠’是唯皇命是从,可在儿子看来那是愚忠,那是助纣为虐!有朝一日,皇帝命您杀那些和他政见不同却于国有利之人,您怎么选?你想被万人唾沫,遗臭万年吗?”

俞祈气得脸都白了,抽了镇纸就要砸。

俞怀瑾赶紧跑向门口,还愤愤不平,“阿爹是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吗?”

俞祈瞪着砸了空的镇纸半响,颓然坐下。

崔七送了赵瑜回府,被气得脸都歪了,气呼呼的回了家。正院里崔侍郎和崔夫人都在。

崔夫人四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疼得眼珠子似的,一见她模样,就心疼了,连连追问,“馥儿,这是怎么了?”

崔七跑过去,伏在崔夫人膝上泪如雨下,哽咽道,“阿瑜口出恶言,将整个寒门将士都得罪了,我好心给她台阶下,姑姑却怪我。难道她女儿的名声还比整个齐王府安危要紧吗?”

崔侍郎和崔夫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发生在荆国大长公主府的事情,但是女儿的意思怎么没明白。

“宫中来了御医说阿瑜是得了失心疯。她是可怜,但是她说的那是人话了,我要是不那么说,齐王府得得罪多少人去。姑姑姑父舍不得女儿,听不进我的劝,被皇上捷足先登,还怪我不该说阿瑜‘病的胡言乱语’。病一病就能把阿瑜那话的危害降到最小,过上三五年又不是不能病愈,我一片好心被当驴肝肺。姑姑后宅妇人不理解也就罢了,可姑父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也在怪我呢。”

崔侍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瞠目结舌的看着女儿,“你一开始就打着让阿瑜‘病’的主意,不是随口说说?”

崔七的头点的特别痛快,“要不然由着李昭去发挥,谁知道她要弄出什么要命的事情来,我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齐王府和李氏的关系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崔侍郎咽了口唾沫,他知道女儿早慧,可没想到慧到这地步。这主意的确不错,让他好好想想也许想的出来,但是瞬息之间,他觉得真的想不出来。崔侍郎有点儿被打击到。

崔七还在那嘤嘤哭泣,“我算是明白了,我们两家这么些年那么好的关系都是假的,阿娘不知道姑姑当时那表情恨不得生吃了我,一幅我害了阿瑜一辈子的模样。等齐王问鼎,还有我的活路吗?阿娘,我害怕!”

崔侍郎大惊失色,“你姑姑也是一时情急,过几天她就想通就了,定然不会怪你的,你这孩子就是爱多想。”

“情急之下吐真言,过几天姑姑也许就说不怪我了,那是因为齐王府还需要咱们家给他们当牛做马。就算姑姑不怪我,阿瑜呢。她这样睚眦必报的性子,等她做了公主,阿娘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崔七哭得伤心欲绝,眼角观察着崔侍郎和崔夫人脸色。

崔夫人瞥她一眼,吓了崔七一跳,崔夫人嘴角一翘,“你怕什么,阿瑜得不了势,你安全的很。”

“夫人,夫人你说什么?”崔侍郎不敢置信的看着崔夫人。

“夫君没有听馥儿说吗,齐王已经怪上我们家了,连馥儿这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我这个内宅女流都明白,馥儿那主意是当时坏境下最好的对策,身为一个有大志向的王爷,他却不明白,也许是明白了但是感情用事犹豫不决还迁怒出主意的馥儿,非帝王之象!咱们家该和齐王府保持距离了。”崔夫人轻描淡写道。

崔侍郎就觉得轰隆一下,一个焦雷打得他魂不附体。

“齐王名不正言不顺,这次又失了先机,大大得罪了寒门武将,在士林世家间名声再好有什么用,文人造反三年不成。”崔夫人声音里带着遗憾,崔氏这些年养起来的那点私兵只能算是看家护院,萧氏同样如此,只怪底蕴不够且家族里没有善兵伐谋的子弟。太平年月,私兵太多为上位者忌讳且养兵所耗甚大,然到了乱世,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那四妹怎么办?”

崔夫人垂了垂眼帘,“夫君要拿整个崔氏赌吗?日后真有什么,若能搭把手量力而为吧!”

崔侍郎无言以对,半响长叹一声。

崔夫人摸着崔七的头顶,缓缓道,“李氏有意替李灏求娶馥儿。”崔氏当世一流世族,虽然近十几二十年在走下坡路,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崔七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崔夫人。

崔侍郎,“…四妹不是想将明惠嫁给李灏。”

崔夫人轻嗤了一声,“现在你觉得还可能吗?”问崔七,“李灏不入仕,好奇淫巧计,与一般世家子不同,你觉得如何?”李灏非主流,不怎么被社会大众看好。

只要他是李氏长房嫡子就成,崔七点头,道,“眼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是以李氏兵强马壮,李节度使精明强干,如无意外这二十年内安全无虞,咱们家也多了一条退路。李氏家风清正,太夫人出自我们崔氏,我若嫁过去也不会受苦。”

“夫君意下如何?”

崔侍郎,“…”你们决定了再来问我有意义吗?

能养出崔七这样女儿的崔夫人岂是一般人,在崔家,崔夫人能做大半的主,“那我就给公主回话了。”

第70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李崔两家就李灏和崔七的婚事达成默契,虽没有正式过礼,然已经透出风声。知道消息的皇帝和齐王不约而同的砸了手中的茶杯。

虽然自己的女儿没能嫁进李氏,但是崔氏是他妻族,李崔联姻对他也算是个好消息,但前提得是崔氏一如既往的支持他。但是齐王敏感的察觉到崔氏对他的疏远,他知道是因为赵瑜之事,然而他没有弥补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崔氏与他渐行渐远。

皇帝尚且不知崔氏和齐王分道扬镳,但是李氏重武,崔氏重文,这两个老牌世家再一次联姻,对他而言无论如何不是个好消息。

没等皇帝消化好两家联姻的影响,噩耗频传。

“李湛拜访俞祈大公子。”

“…”

“宋胤与俞怀瑾一见如故。”

“…”

“宋胤邀俞怀瑾跑马,随行者有李氏五娘,李氏六娘。”

“…”

“俞怀瑾对李氏五娘另眼相看。”

“…”

皇帝的脑门被刺激的一跳一跳,哪怕箫铎怎么安慰都压不下心底的疑虑。李氏女多受人追捧,他不是不知道,俞祈真的不会心动吗?

这节骨眼又传来符鼎博大败的消息,皇帝当即绿了脸。

皇帝拿着战报的手都是抖的,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这个废物!”

符侍郎涨红着脸噗通一声跪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符鼎博实在是太荒谬了!

皇帝猛地站起来,来回转圈,“大好的局面,就这么被他毁了。哈,和乱民讲究仁义礼智信,厉青说偷袭,他说不能趁人之危。把对方打散了,厉青说趁机围剿逐个击破,他说要光明正大的一决雌雄。

五万大军,五万大军,死了一半,他还有脸跟朕说,他技不如人,但已经尽力而为俯仰无愧于天地!他对得起天地,他对得起朕吗?

朕给他派御医不是让他好起来乱指挥的,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朕恨不得他病死算了。”

皇帝神情狰狞,如果符鼎博站在他面前,皇帝都想手撕了他,“这就是你们口中文武双全的才俊!”

符侍郎脑袋已经磕在冰凉的地板上抬不起来,羞愤欲绝。

不少人同情的望着符侍郎,往日见他仪表堂堂,能言善辩,真没想到符鼎博迂腐到这种地步。

“老臣罪该万死。”符侍郎一下一下磕着头,不过片刻,地板上便出现了淡淡血迹。

皇帝无动于衷,冷眼看着那血迹逐渐变浓,空气中的血腥味逐渐浓郁。

箫铎见众人神情微变,明知皇帝在暴怒之中不得不越众而出,“陛下息怒!”

“你闭嘴!”皇帝抬头恶狠狠的盯着箫铎,他这是恨上了否决将符鼎博调回来反而提出派御医给符鼎博治病的箫铎,“要不是你,事情怎么会到了这般田地?”

其他人不知这对君臣打着什么哑谜,只见箫铎噗通一声跪下,“陛下现在就是将臣和符侍郎凌迟处死对前线战事也于事无补,若用臣等性命可换回大齐太平,臣等慷慨赴死。”

皇帝一愣,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叫停还在用生命磕头的符侍郎,不过依旧面色不善,“陈广逆贼纠集八万人马盘踞长平、平阳二郡,何人可拿下逆贼首级,朕封他万户侯。”

陈广势如破竹,短短两个月内又下平阳郡,还把朝廷派去的五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虽然有主帅无能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人再小瞧陈广。

李廷慢悠悠道,“俞将军昔年便是因平扬州南朝遗民暴/乱立功入朝,这二十年金吾卫在他领导下令行禁止,将皇城护的犹如铜墙铁壁,老臣推举俞将军。”

在李廷之后,接二连三少人站出来推举俞祈,都是雍州一系官员。

皇帝的脸扭曲了下,目光在李廷和俞祈间来回转。

俞祈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可他又不能站出来辩驳什么,难道说我不去吗?吞了黄莲似的,俞祈从头苦到脚。

众臣视线也忍不往两人身上飘,传言,俞祈的小儿子在追求李氏五娘,连俞祈都要改投明主了,这皇帝,啧…

“区区陈广何须俞将军出马,岂不是大材小用,臣推荐吕都尉。”这是楚王一党。

皇帝顺势一点头,“卿所言极是,”又压抑着怒气问其他人,“众卿家还有何人可推荐?”

又有朝臣站出来举荐,经过一番唇枪舌剑,最终花落楚崇原,常宁长公主的驸马。

楚崇原为兖州温岭郡郡尉,这些年镇压过一些暴/乱,颇有威名。

决定这个人时皇帝有一瞬间的犹豫,可实在没有其他合适人选,总不能把这个机会让给与诸王关系密切的那些人。

对此,有人欢喜有人忧。

得到消息的李昭笑得心满意足,为了让皇帝只能选择楚崇原,他们在背后花了多少心思,布了多少局。

公主养面首,给面首生孩子难登大雅之堂,但是也就只是一件皇室丑闻罢了。可驸马在前线厮杀,甚至载誉而归,公主却和面首厮混产子,那就不仅仅是风月丑闻,运作得当,那是足够动摇国本的。

三日后副将纪填,监军箫铎带着大军前去和楚崇原汇合。

众人原本以为箫铎会被皇帝打入冷宫,不想才三天他就得以反身,不免对他更为关注几分,这个皇帝难伺候,众人皆知,偏箫铎如鱼得水。人才啊!

随着前线战事吃紧,其他地方又传来不好的消息。先是西突厥黑山岭屯兵十二万,蠢蠢欲动。

突厥,众人默认这是梁州、雍州、冀州的事,在最初朝廷经常在粮草饷银上拿捏三州,还能对三州政务插上几手,到如今三州光明正大的每年截留下部分税赋作为军饷,东西突厥便陷入一个怪圈里,似乎这和朝廷没关系了。因为打起仗来根本不需要朝廷调兵遣将拨粮草。何况现在朝廷就是想插手,人家也未必领情。就连皇帝都不是很当回事,黑山岭正对雍州,突厥入侵,首当其冲是雍州,李氏肯定会死守。他更郁闷要是这仗赢了,李氏名望更上一层楼。

没等他郁闷完,更郁闷的事来了。

青州也有人反了,范围比兖州陈广小,但是影响比陈广坏多了。因为打头那位叫王晋安,之前的霍昭仪,如今因霍令东而被降为美人的霍美人的前未婚夫。

皇帝看上了人家未婚妻,就把人揪了个错处流放了。当年因为这事,皇帝还被御史大参特参,不过因为这只是皇帝私德不修,最后不了了之。

眼下苦主跳出来了,喊的口号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不够高大上,偏偏很对百姓胃口。这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向四面八方。

不是说这个人死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皇帝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吐不出,噎的脸都歪了。

之前符鼎博带走了五万兵马,不久前又派出了五万大军,剩下那些兵马不好再外派,且王晋安的动静到底不算大,遂皇帝下令让州府自己平乱。

皇帝扭曲着一张脸等着大臣们落井下石,结果却只有几个人谏言,几大世家都跟哑巴似的,一声不吭。皇帝不喜反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慌。

心惶惶的皇帝开始想办法让自己安心,首当其冲就是护卫京城安危的俞祈。

俞祈确是个能人,这些年将金吾卫打理的井井有条,对诸王以及众皇子敬而远之。但是最近俞家老二和李氏走的太近,他担心俞祈被拉拢过去。

他还不想放弃俞祈,最重要的是,换另一个人在俞祈的位置上,未必有他好,所以他想联姻,将俞家的利益和皇家绑在一块。

李氏能给俞家的,他也能给。九公主虽有些胡闹,那也是金枝玉叶,俞祈出身寒微,九公主配他的嫡次子绰绰有余。

俞祈一趟皇宫回来就给儿子带了这么一个‘惊喜’。

“娶九公主!”俞怀瑾瞪着俞祈脸色变了又变。

俞祈转过眼去,他愿意儿子尚公主吗?当然不愿意!他不贪图驸马身份带来的荣华富贵,但是他不得不答应,他的声音有些干涩,“雷霆玉露均是圣恩!”又怒,“若不是你亲近李氏,岂会有此一遭,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检点。”

“呵呵~”俞怀瑾气极反笑,“我真是庆幸我这么做了,否则怎么能更清醒的认识到皇帝的昏聩,用他那个没人要的女儿来考验臣子的忠心,他有把臣子当人看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有风吹草动,皇帝就怀疑您二十年的忠心,父亲却还愿意牺牲儿子的一辈子来表明心迹。父亲啊父亲,您真的觉得跟着这样的皇帝有意思吗?日后他再怀疑您,您是不是要以死明志了。”

俞祈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只要你安分守己,陛下岂会怀疑我。”又缓和了语气道,“你自幼勤学不缀便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征战沙场为国效力,我心甚慰。眼下大齐狼烟四起,真是你施展抱负的时机,陛下也说等你再长两岁,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