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林浩峰笑笑:“你先坐,我去房里看看他。”
林浩炀叹气,坐在院子里觉得自己像祸水。
林浩峰低着头往回走,到了门前却是犹豫,许久才鼓起勇气推开门。
耶律青之前一直在想自己和林浩峰之间的事情,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却觉得脸上痒痒的,睁眼就是林浩峰的笑脸。
“别睡了,要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林浩峰伸手把他扶起来:“想不想吃东西?”
“我有话跟你说。”耶律青心里一横,抬眼看着林浩峰,想了一天终是下了决心,自己这一辈子已经毁了,何苦还要再拖累上别人。
。
“什么?”林浩峰笑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于是想岔开话题:“什么话也要吃完饭再说,我去厨房——”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耶律青打断他,咬牙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不可能的。”
“理由?”许久之后,林浩峰终于问出两个字。
“我不喜欢你。”耶律青扭头,眼底有一丝凄惶,不喜欢,也不敢喜欢。
“连试试的机会也不肯给我么?”一直以来心里的那点希望被击碎,林浩峰反而笑出声来。
“我没事了,你放我走吧,谢谢这些日子以来你照顾我。”耶律青脸上皆是绝然,声音却有些颤抖:“他日若是有机会,我定然会报答你。”
“是因为你还喜欢浩炀么?”林浩峰看着他开口,这个问题一直不敢问,却终是避不开。
耶律青淡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和别人无关。”这些日子以来西腾璃经常来找林浩峰,两人一起谈天喝酒,这样的两个人才应该在一起吧,自己病怏怏的,自顾尚且不暇,怎么能去拖累别人。
“我不会勉强你什么。”林浩峰心里苦涩:“浩炀来了,就在前院。”
“我累了。”耶律青低头。
林浩峰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什么,转身出了门。他说的没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的确不需要什么理由,当初的诸葛也好,现在的耶律青也好,到头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耶律青闭眼,心里隐隐酸疼,你真的很好,所以希望我走后,你能一世安乐。
林浩炀正坐在前院百无聊赖,就见林浩峰神色恍惚的走了出来。
“怎么了?”林浩炀站起来拍拍他的脸,试探道:“吵架了?”
林浩峰拉了林浩炀往外走:“我们兄弟俩好久没一起喝过酒了。”
林浩炀稀里糊涂的点点头,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在心里叹气跟上。
冷夕照端了饭菜跑到前院,皱眉,人都去哪了?
冷蔚一进院门就看到冷夕照端着大盘子站在院里东张西望,乐了,上前接过饭菜放到桌上:“肚子饿了?爹刚才去点心铺子帮你买了杏仁糕,上头淋了桂花蜜的,要不要吃?”
“要!”冷夕照举手欢呼,蹭在冷蔚怀里拱脑袋:“爹爹最好。”
冷蔚感慨,自家儿子怎么能这么可爱。
“对了,浩炀他们呢?”冷蔚一边往冷夕照嘴里塞点心一边问:“应该在我之前回来啊。”
“咦?爹爹你知道浩炀来了呀。”冷夕照咽下点心:“我不知道,林大哥和浩炀之前回来了,后来我去厨房找了些吃的给浩炀,出来他们就不见了。浩炀这次是来干嘛的啊?”
“打仗的。”冷蔚漫不经心的答道。
“打仗?”冷夕照从冷蔚怀里坐起来睁大眼睛:“打什么?”
“已经打完了,西川的叛乱和漠西的邪教。”冷蔚拉过冷夕照皱眉:“以前多乖,怎么现在变得咋咋呼呼的。”
“西川有叛乱?可是临临去京城了呀!”冷夕照有点慌,拽着冷蔚紧张道:“爹爹怎么办?”
“你管他干什么?!”冷蔚瞪眼睛:“张嘴!”
冷夕照嘴里被塞了一大块杏仁糕进去,鼓着腮帮子委委屈屈的看冷蔚。
冷蔚叹气,替他倒了杯茶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你们都知道啊?”冷夕照扁扁嘴:“就我不知道。”
“你知道这些干什么?”冷蔚不满:“你只要吃得好睡得好就行。”
“听上去像福伯养的猪。”冷夕照嘟嘟囔囔。
“呵呵…”冷蔚失笑,伸手捏捏他的脸蛋:“过几天就跟爹一起回盛京吧。”
冷夕照点点头,努力忽略心底那张熟悉的笑颜,等回了盛京,自己应该就能忘掉了吧。
城外山坡上,林浩炀看着身边十几个酒坛子叹气,劈手夺下林浩峰手里的酒杯:“反正喝多少你也不醉,喝了也没意思,回去吧。”
林浩峰神色颓然,仰面躺在地上。
“哥。”林浩炀有些不忍:“到底怎么了?”
“浩炀。”林浩峰看着头顶的星空,心里堵得要命:“有时候我是真的很想安定下来的,可是老天不给我安定的机会。”
林浩炀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哥,累了就回家吧,这些年你为了我和皇上一直在外漂泊,皇上过意不去,我也心疼。”
“行,回家。”林浩峰笑的凄然:“做大侠也做够了,回家继续做我的富家少爷去。”越说声音越小,心里的苦涩化作困倦席卷全身,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林浩炀叹了口气,带着林浩峰上了马背回到家中,扶到床上躺好后转身轻掩上房门,犹豫了许久,还是找到了冷夕照房里。
“干嘛呀?”冷夕照闻闻林浩炀身上的酒味扁扁嘴:“出去玩也不带我!”
“耶律青住在哪里?我要见他。”林浩炀沉声开口。
“耶律青?他不是被皇上流放了么。”冷夕照莫名其妙:“你酒喝多了?”
“他在后院最左边的屋子里。”冷蔚从门外进来:“去吧,有什么话好好说。”
林浩炀扭头出了房门,冷夕照一脑门子的雾水,想了想后睁大眼睛:“…子宁就是耶律青?!”
第二十八章 怦然心动
从冷夕照房间出来后,林浩炀一路上都在考虑自己待会要说些什么,不过在他推开耶律青的房门的一刹那,就知道自己白想了一路。
屋内一片安静,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桌上的信封在清冷月辉的照映下愈发的惨白,上面写着林浩峰的名字。
林浩炀犹豫了一下,还是出了信纸,打开后只有两个字-----珍重。
早晨,林浩峰从林浩炀手里接过信纸扫了一眼,苦笑一声。
“哥,要不要去找找他?”林浩炀内疚了一夜,心说莫不是因为自己来了,才害得他俩吵架?
“不干你的事。”林浩峰看出林浩炀的心事,拍拍他的肩膀:“不找了,命里注定的事情,强求不来的。”
“那…回家?”林浩炀试探的问道:“我明天就要和西川王一起动身回京了,夕照和师父也会去,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林浩峰点点头,离开家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
第二天,林浩炀带着林家军浩浩荡荡的离开西川,与他并肩而行的除了林浩峰,还有前去盛京面圣谢恩的西腾临。
队伍中的马车里,冷夕照趴在冷蔚怀里发呆,今早出发的时候西腾临投向自己的眼光里看不明是什么情愫,叫人无端的就有些不敢跟他对视,可是被伤害的那个人明明就是自己,为什么现在看上去好像是自己对不起他?
“想什么呢?”冷蔚揉揉他的脑袋:“累不累?”
“想皇上,还有思庭他们。”冷夕照收回思绪:“不知道思庭和小慕还有没有再打架。”
“周慕那小子也是倒霉,怎么就惹了思庭。”冷蔚摇头晃脑的叹气。
盛京王城的皇宫里,周慕鼻子痒痒,想打喷嚏半天也没打出来,于是鼻子酸溜溜的,难受的眼泪直流。
“你不至于吧?”许思庭推门进来睁大眼睛:“不就没让你出门么,怎么哭成这样?”
“滚!”周慕炸毛:“俘虏也是有人权的!进屋之前先敲门不知道啊!”
“你觉得你是俘虏?”许思庭皱眉。
“一路上让白天不许我出马车,现在又不让我出皇宫,不是俘虏难道还是你大爷啊?”周慕翻白眼。
“我大爷出身贫寒,哪有你这么好的少爷命。”许思庭悠悠的坐在桌边:“让你假装西腾临是为了掩人耳目,当然不能出马车。至于皇宫,现在内线是谁皇上已经查出来了,所以你请便。”
“我能出去了?”周慕闻言激动的想哭。
“当然。”许思庭挑眉。
话音还没落完全,周慕就七手八脚的冲出房间,生怕许思庭反悔,在屋子里呆了七八天,都快发霉了。
许思庭慢悠悠的喝茶,看上去心情很好。
一炷香的时间后,周慕灰头土脸的被禁军统领送了回来:“大人,这小子鬼鬼祟祟的被人发现,他说是大人的朋友。”
“下去吧。”打发走了禁军统领,许思庭好笑的看着周慕:“没出去啊?”
周慕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被许思庭欺负惯了,倒也没生气,只是闷不做声的倒在床上拿枕头捂住脑袋。
许思庭眉头一皱,一路上就觉得逗他好玩的,因此这次也故意没有告诉他出宫是要腰牌,就是想看他吃瘪炸毛的样子,真把他惹生气了?
“小慕。”许思庭上前推推他。
周慕从小到大都是欺负别人,自从遇到许思庭就一直是被他吃的死死的,刚才又被一大堆禁军当成贼来打,心里觉得自己没用又窝囊。
“生气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周慕在许思庭心里的印象早就不再是当初讨厌鬼的样子,最多也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子,任了点淘气了点,人却一点也不坏,因此也没想着真的要惹他生气,此时见他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觉得自己好像的确做的有点过分,于是伸手把他拽起来:“算我错——”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慕红红的眼眶吓了一跳:“怎么哭了?”
周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觉得这次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受伤了?”许思庭瞥见周慕手肘上一道血印,撩起他的袖子看了看眉头一紧:“你真的和禁军交手了?”
周慕气鼓鼓的不说话,心说我又不是木头,那么多人来围攻我我当然要反击!
许思庭拿他没办法,取了药膏替他抹在伤口上:“疼不疼?”
周慕还是拧着脑袋不说话。
许思庭心里也有点怄火,自己都低三下四道歉了这人还想怎么着,想瞪他一眼抬头却愣住,周慕的侧脸的轮廓精致的不是一点点,睫毛长长的,嘴唇薄薄的,眼睛里有淡淡水光,看上去像是最漂亮的黑曜石。
“你看我干什么!”被他目不转睛的盯了半天,周慕终于扛不住了,扭头气呼呼的开口。
“没…”许思庭有些慌乱的收回目光,从怀里掏出腰牌:“刚才…忘记给你了,拿着这个出去就没人拦着你了。”
“不去了。”周慕起身坐到桌边喝茶,天知道这人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我带你出去吧。”许思庭坐到他身边:“今天正好有庙会,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周慕狐疑的看着他。
“就当是谢谢你一路上帮我的忙。”许思庭笑笑:“我出去等你,你换身衣服。”
周慕鼻子,起来换了身干净衣服,出门果然就看到许思庭站在门口。
“走吧。”许思庭带着他往外走。
“你不会想把我卖了吧?”周慕还是不安心。
许思庭被逗笑。
周慕翻个白眼,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蠢,跟在后头走的吭哧吭哧。
两人一路到了庙会上,到处都是红红绿绿闹闹的,周慕左看右看心情终于好了点,东跑跑西跑跑买东又买西。
许思庭看周慕咬糖葫芦的样子,觉得心情也好了不少,自从几年前担任了皇宫禁军护卫总长的职务,已经习惯了每天高度紧张的生活,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给你吃!”周慕举着糖葫芦许思庭,心说打不过你骗不过你,我就用美食贿赂你!
许思庭一愣,这里到处都是官府巡逻的人马,若是让他们见到自己举着糖葫芦的样子,那也太丢人了。
周慕见许思庭犹豫,登时有一种脸贴上冷屁股的挫败感,于是气呼呼的把糖葫芦扔到了地上:“不要算了!”
许思庭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却看到有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冲了过来,捡起糖葫芦就往嘴里塞。
周慕扭头也看到这一幕,叹气上前抢过小乞丐手里的糖葫芦丢在一边:“这个脏了,哥哥买新的给你。”
小乞丐脏兮兮的,呜啦呜啦的乱叫。
“是个小哑巴。”许思庭蹲在周慕身旁:“大概是从南边过来的,这些日子南方有些地方闹水灾,盛京多了不少难民。”说完对着小乞丐比划了几下。
“你会手语啊?”周慕有些诧异。
“之前学过一些。”许思庭继续和小乞丐比划,片刻之后扭头冲周慕道:“真是从南边来的,他娘亲病重,在前头的一座破庙里,想让我们去帮他,去不去?”
“当然去。”周慕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难道你不想去?”
许思庭笑笑,这小骗子善良。
路过一家包子铺的时候,周慕买了几个包子递给许思庭:“你告诉他慢慢吃,吃多了会撑坏的。”
许思庭伸手接过包子,两人指尖不小心碰在一起,许思庭心里没来由的就有酥酥麻麻的感觉。
三人一路到了破庙里,果然就见着许多灾民,此时正值夏末,里头难闻的要命,饶是东征西站早就习惯在死人堆里打滚的许思庭,也忍不住皱起了鼻子,一想身旁的周慕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也难为他能坚持着没跑出去。
安置好庙里的一干人等,两人直到傍晚才慢慢悠悠往皇宫走去。
“你跟皇帝说一声,让他想想办法呀。”周慕推推许思庭:“这么多人,会饿死的。”
“皇上已经下令设了官家的粥铺和药店。”许思庭叹气:“可是天下之大,皇上也不能面面俱到。”
“当皇上真累,当皇上身边的人更累!”周慕鼻子:“我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你要走?”许思庭闻言扭头看着周慕,心里有点堵。
“我已经帮完你了,当然要走!”周慕表情恨恨:“回去继续欺负人!再也不要看到你!”
许思庭想跟以往一样逗他两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星慕城离盛京那么远,以后若是想再见面,应该会很难吧。
之后的路程许思庭一直沉默不语,周慕只当他是累了,扁扁嘴自顾自的走路,明明就只就只比自己大四岁,跟前这人怎么看上去老是一肚子心事,活的一点都不自在。
回到皇宫里,许思庭停下脚步问周慕:“要不要吃点东西?说好带你出去玩的,结果害你一直呆在破庙里,连饭也没吃成。”
“不吃了。”周慕连连摆手:“身上都是味,洗完澡睡觉!你自己去吃吧。”
许思庭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空的发虚。
周慕洗完澡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傻笑,终于能回家了,好开心啊好开心!
第二天一早,许思庭一大早就被花千琅叫去谈事,直到快中午了才出了御书房,火急火燎的就往周慕房里跑,是自己把他拐来盛京的,怎么着也要替他送个行。
“大人。”院门口的守卫恭恭敬敬的行礼。
“小慕呢?”许思庭看着安安静静小院有些心慌,该不会不辞而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