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珑打断她的话,挑眉笑道:“怎得原来在你心里,还与我这般见外?”

“不是。”灵犀也不知晓该怎么说,“就是…”

“不必多想,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收你姐姐那么重的谢礼,这点事也不算什么。”墨珑故作轻松道。

灵犀却知他绝不是为了钱财,正要说话,忽看见东里长紧缩着脖子,板着脸从楼上下来,也不看他们俩,拄着拐杖就朝外头去。

“你去哪儿?”墨珑忙问道。

东里长头也不回,没好气道:“心里烦,出去走走!”

既然他还肯回答,想来气是略消些了,墨珑稍松口气,笑了笑朝灵犀道:“他这脾气跟小孩似的,你不必担心。”

灵犀点点头,环顾四周都未看见聂季,猜想他是不是已回东海去了,不禁担忧道:“也不知聂季能不能说动姐姐,若是姐姐不肯来怎么办?”

“若他按我说的做,你姐姐一定会来。”墨珑并不担心这层,“我只担心,此事千万不能让灵均知晓,否则前功尽弃。”

“你不是提醒过他了么?我想他会留意的。”

“聂季是会留意,但清樾对灵均毫不设防,万一…”墨珑长呼口气,抿紧嘴唇,“罢了,不想这么多,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九十四章

玄股城的大街上, 东里长拄着拐杖, 咚咚咚直往前走,街道两旁热闹店铺招揽声不绝于耳,他皆看都不看, 径直往前走, 直走到龙王庙前。

龙王庙前,昔日是一些闲散渔夫找活干的地方,城里酒楼饭肆临时需要订海鲜,便会差人来此处请渔夫下海。自从东海明令夏秋两季不得下网之后,此处的渔夫接不到活儿,多半都赋闲在家, 连带庙前的小茶寮生意也冷清了许多。

东里长来到此地, 未看见渔夫,便去问茶寮店家:“我想要请人出海,你可有认得的人?”

茶寮店家打量他,不耐烦道:“你不知晓规矩啊, 这时节不让下海。”

东里长取出一锭银贝, 直接放在茶摊上,重重道:“我有急事!”

一锭银贝抵得上店家卖上十来天的茶水,店家虽有些不好意思,但实在抵不住这锭银贝的诱惑,当下伸手拿了银贝, 才道:“我倒是有熟识的渔夫, 可帮你去唤他们。但话我得说在前头, 我只帮你唤人,至于他们肯不肯去,可就不关我的事了。”他是生怕东里长把银贝再讨要回去。

东里长点头:“行,你去吧,我替你看着茶铺。”

店家喜得应了,忙快步去了。东里长立在原地,面无表情看着茶锅中的茶水咕嘟嘟直冒泡泡。他来此地实在是无奈之举,万不得已才用的下下之策。因为无法说服墨珑,所以他想出钱雇佣渔夫出海,越多越好,如此一来,灵均即便要下手,也未必就会挑中墨珑那条船。

至于这些渔夫的生死…东里长僵硬着脖子,逼着自己狠下心来:总之自己又不是逼着他们去送死,你情我愿的事情,况且也未必会死。

不多时,茶寮店家便带了六名短衫打扮的汉子过来,朝东里长道:“他们都是渔夫,以前可都是好手,一网下去,数百斤鱼捞上来。你想捞什么只管和他们说。”

这些渔夫往日赚得多,常出入赌坊酒肆,大手大脚惯了,如今赋闲多时,也没个进项,听说有人出高价要他们出海,便都忙赶过来。

“你们,可敢出海?”东里长扫过这帮渔夫。

为首的一名汉子笑道:“这有何不敢,只是眼下是休渔期,要俺们冒着风险出海,就得看你出啥价钱了。”

“一条船两人,我给两枚金贝。”东里长道。

瞧这个老头儿和以往的人有些不同,那汉子奇道:“你得说你要什么呀?鱼呀?还是虾呀?”

“都行,最要紧的是你们的渔船今晚亥时就出海,不到丑时二刻,不可回来。”东里长道。

渔夫们听罢都是一愣,为首的汉子皱眉道:“啥意思啊?”

“就是这意思,行不行一句话!”东里长自然没法和他们解释,“除了每条船二枚金贝,你们捞到什么,我都按市价两倍买下来。”

汉子打量着东里长,疑心他是不是想耍他们,遂道:“行,不过得先给定金!俺们这儿六个人,三条船,你先给三枚金贝。”

东里长也生怕他们拿了金贝却不履约,皱眉道:“三枚太多了,两枚。剩下的四枚金贝,明早我在这儿给你们。”

那汉子以目光询问其他人,半晌后,才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行行行,两枚就两枚。”

东里长正想去掏金贝,从旁边巷子里冲出一群孩子,骑着竹马,呼啸着往龙王庙跑去。那汉子看见了,忙喝斥道:“二娃,你不许爬龙王爷爷身上!大娃你看着他!”

有孩子敷衍地应了声,转瞬就跟着大家伙跑了。

取钱两的手停滞住,东里长怔在当地——这汉子自然有孩子,其他几人多半也有孩子,而且家中还有老者须得奉养。自己以重金做诱饵,将他们往死路上推去,此举与持刀杀人何异?

“快掏钱啊!”汉子催促东里长。

东里长复把钱两揣回去,默默道:“罢了,这事还是算了吧。”说着就要走。

眼看就要到手的钱两飞了,那汉子如何肯,急得拦住东里长:“怎么又算了,不都说好了吗?”

东里长一把扒拉开他,怒气冲冲道:“我说算了就是算了,你们还上赶着,赶着去阎王殿投胎啊!起开!”说着用拐杖一格。那汉子虽然五大三粗,但毕竟比不得东里长是修行之人,一格之下,连退数步,跌坐到地。

一直走出很远还能听见那群汉子在龙王庙前骂骂咧咧,谩骂声中东里长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东里长已活了五千多年,与墨珑在一起这数百年过得最是颠沛流离操心劳力,无一日不想帮他如何回青丘,头发都白许多。“罢了,总之我只管帮着他,再不去想其他。尽心尽力,也算是对得起主上了。”他在心中默默道。

夜色渐沉,海滩上,烈烈海风中,白曦缩着脖子,裹了裹衣袍,小声问夏侯风:“你说,船会不会翻?我不会水怎么办?”

夏侯风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老子也不会,老子就不怕。”

“那是因为你…”不想惹事,白曦适时地把一个“傻”字咽下去。

“因为什么?”夏侯风挑眉。

白曦敷衍道:“因为你胆大。”

另一边东里长絮絮叨叨地交代墨珑:“…你得记着,引出来就好了,莫要想着制服他,还有清樾和聂季在,你可千万别逞强。对了,烈火壁在你身上对吧?关键时刻就得拿出来用。”

墨珑连连点头,并不说破烈火壁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灵犀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真傻,瞻星院里那么多宝贝,自己离开东海时却不懂得多带一些,要不然现下让墨珑挑选挑选,说不定有用得上的。

“你们一定要小心,蚌嬷嬷数千年的修为都…”灵犀不放心地看着墨珑。

墨珑摸摸她的头:“放心。”

随即,他示意白曦先上船,他与夏侯风合力将船从浅滩推入水中,两人方才跃入船内。小船渐渐驶远,隐没在黑暗之中。灵犀目力不及东里长,又不敢一直问,只能通过东里长的表情来判断小船眼下是否安全。

她时不时仰头往夜空中望去,今夜恰巧是个阴云密布的天气,虽未下雨,但无星无月,云层低低压着海面。

上有沉沉阴云,下有滚滚浪涛,两相里夹着小船,便如一片树叶般脆弱。东里长望着小船忽而在浪尖,忽而落到浪底,紧皱眉头,行到礁石堆中蹲下。黑乎乎的礁石群位置更高些,且高低错落,能隐藏住他的身形。

灵犀跟过来,半蹲在他身旁,十分紧张地望着海面。

小船上,墨珑和夏侯风各持一船桨往前划去。白曦原本在船头,瞧了半晌黑漆漆的海面,心中愈发害怕,便挪到夏侯风身旁,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大难不死,怎得又上了这条贼船,着实冤枉。

“珑哥,你说他什么时候才来?”夏侯风却是迫不及待,他的银弓已许久不曾用过,“他只要冒头,我就射他三个透明窟窿。”

墨珑摇头:“我也不知晓。”他抬眼望了眼云层,云层很厚,足够隐住聂季与清樾的身形,这是好事,不至于叫灵均看出破绽来。

眼看船已距离海滩越来越远,差不多是上次遇害渔船的位置。墨珑停了桨:“就在这儿,你们俩开始撒网捕鱼。”他自己则捻了诀,身形立时隐没。

夏侯风看不见墨珑,稍稍有点慌:“珑哥,你没事吧?”

白曦因昔日在月支山巅误食过苍目草,能够不受蒙蔽,仍看得见墨珑,当下安慰夏侯风:“他就在你对面,没事。”

“你怎得看得见?”夏侯风奇道。

白曦自己也不知晓原因,昂昂头,得意道:“天生的!”

“啧…”夏侯风一脸怀疑。

白曦急道:“你们穷奇的天赋是速度快,我们大尾巴羊总也得有点你们及不上的天赋吧。”

为了保全白曦的颜面,让他好歹能在夏侯风面前找回些场子,墨珑觉得还是不说出原因才好,只催促道:“下网吧。”

夏侯风与白曦两人都不会水,更不用提捕鱼,光是把渔网抛出去,就折腾了好一会儿,好在总算是把网洒出去了,做出一副偷渔的模样,现下就只需等着就行了。

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 ,白曦低低道:“聂季和清樾来了,就在咱们头顶上…我方才看见聂季的龙尾了。”

闻言,夏侯风立时仰头去看,满目都是沉沉乌云,压根什么都看不见。

墨珑没抬头,他的双目一直盯着海水,不敢有稍许放松。

礁石堆中,因为涨潮的缘故,灵犀和东里长半截身子都浸在海水中,好在两人都不怕水。从始至终,东里长都未和灵犀说过一句话。灵犀知晓,东里长并不愿墨珑去冒险,毕竟此事太过危险,而且与他们无关。

“老爷子,我知晓,是我拖累了你们。”灵犀轻声道。

东里长没吭声,双目盯着海面,做全神贯注状。

灵犀也不气馁,接着道:“你的目力比我好,能看见船对不对?若有状况,烦请你马上告诉我。我在水里游得很快,一定会尽力保他们无事。”

东里长没转头看她,原想哼了一声,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声“嗯”。

夜渐深沉,云层也愈发厚重,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落到海面上,将夏侯风白曦等人浇成落汤鸡。

原本就黑漆漆的海面,再加上交织的雨幕,已叫人难以视物。头顶处电光闪烁,惊雷阵阵,海浪激荡,将这船儿抛上抛下,愈发显得惊怖。白曦不会水,分外害怕,双手牢牢扣住船舷,还是觉得不够安全,顺手抓起船上的缆绳在脚上绕了几圈,想着即便自己不小心掉出去,抓着绳子还能爬回船来。

倾盆大雨中,白曦打了数十个喷嚏,分不清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鼻涕,小声开口道:“都说龙族行云布雨,咱们头顶上这雨会不会是清樾或者聂季故意在戏耍我们?”

夏侯风甩甩水,哼了一声:“保不齐呀!”

墨珑却无心思想其他,突然间发觉搭在船舷上的渔网似乎被什么力量扯了扯,骤然绷紧身子,低低道:“大家小心!”

此刻恰好一道电光闪过,他们赫然看见一条巨大的触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右侧船舷,柔软地向他们探过来…

“啊…”白曦从未见过这物件,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惊得直往后躲,偏偏又无处可躲。

不管它是什么,墨珑不再隐身,从背上抽出银铩,狠狠扎进触手下方。与此同时,夏侯风亮出银弓,朝触手连射数箭。

那触手吃痛,瞬间缩入海面之下。

墨珑与夏侯风立在船上,各自负责船舷左右两侧,紧紧盯着海面,以防止突袭。等了片刻,未有动静,白曦扒在船舷边,心有余悸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不像是灵均吧?”

“管它什么玩意,反正肯定不是好东西!”夏侯风箭在弓上,拉至满弦,就等着那东西再冒头。

墨珑凝目看铩尖上滴落的血滴,眉头紧皱:灵均的原身是龙,方才那东西显然不是龙,却不知是何怪兽?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而灵均又在何处?

他正思量着,突然之间,船的左侧海面接连冲出三、四条触手,溅起的水花纷纷落下的同时,巨大的触手横揽过船身,下一瞬,整条船已被触手拖入海水之中…

“不好!”

一直隐在云层中的聂季见状不对,想下去救人,又碍于清樾,焦急地看向她。

清樾点头,聂季身子一摆,迅速自云层中急速落下,一头扎入水中。另一头,礁石之上,随着东里长的惊呼,灵犀跃入水中,顺着他的手所指方位疾游而去。

触手将船拖入海水还不够,一径拖着船往海底深处游去,白曦与夏侯风都不会水,初初入水时便喝了一大口海水,眼下被触手牢牢绑在船身上,加上愈来愈重的水压,痛苦不堪。

同样被触手捆住手脚,墨珑比他们稍好些,至少还能保持神智清醒,看清这头怪兽竟是一只身形异常巨大的章鱼。他奋力挣了挣,将手中银铩朝章鱼头部用力掷去,正中章鱼左目,章鱼疼痛难忍,一股黑水激射而出,瞬间将海水染得如墨汁一般。

第九十五章

聂季潜入海中,原本已看见船被章鱼拖行, 转瞬眼前已是一团墨色海水, 压根分不清何处是人何处是章鱼, 只能摸索着往前游去。

此刻的灵犀也已赶到,面前虽是墨黑一片,想到墨珑他们就在其中, 顾不得许多,一头扎进去, 口中急喊道:“珑哥!珑哥!…小白!小风!”忽然撞上**的船身,紧接着便有人抓住她的胳膊。她看不清是谁,那人也不开口, 只能听见咕嘟咕嘟冒泡的声响,灵犀无法,任由被拽着, 双手托起木船,往海面奋力游去,冲出墨黑的海水,将木船托出水面。

“啊…啊…”白曦竭尽全力吐出海水,整个人瘫倒在船内。

灵犀急问道:“珑哥和小风呢?”

白曦艰难地摇着头,用手指着海中。

灵犀复跃入海水,下潜的过程中正好看见聂季托着半死不活的夏侯风上来,焦急道:“珑哥呢?”

“没找到!”聂季朝她道, “是海沟里头的一头章鱼, 不知怎得跑到这儿来了?”

顾不得听他说完, 灵犀已心急如焚,海中不比陆上,即便墨珑没有被章鱼所伤,单单被它拖入深海,便会因无法承受深海水压而丧命。她复回到那团墨汁海水中,上下左右,摸索找寻,皆未再摸到其他物件。

海水一点点冲淡,待她能看清时,发觉周遭并无墨珑的身影。

他在哪里?

究竟在哪里?

周遭的海水一片寂静,灵犀心跳如鼓,不停地四下张望着…

方才看见灵犀托出木船,清樾便已降下云头,先后查看了白曦与夏侯风,见他们并无大碍,而海面上雨急风劲,便命聂季先将他们送回岸上。她跃入海中,很快游到灵犀身旁。

“灵犀!”清樾唤道。

“姐!”听见她的声音,瞬间像是找到了救星,灵犀一把抓住她,急道,“他可能被那头章鱼拖走了,我不知晓它往哪里去,怎么办?”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连带着手指末梢也在轻抖,显然是紧张之极,但却极力控制着,让自己言行正常。

“莫慌!”

清樾自然知晓墨珑被拖入深海会有性命之忧,她虽然不喜欢这头狐狸精,但也知晓墨珑罪不至死。当下用手指蘸取一滴已愈发变淡的墨汁水滴,捏了个诀,那水滴骤然开始发亮,紧接着所有被章鱼墨汁沾染过的海水都开始发亮。昏暗的海水中,一条细细的亮线蜿蜒展现在她们面前。

灵犀二话不说,顺着亮线就追下去,清樾紧随而上。

那亮线在海水中蜿蜒曲折,直往东面的海沟去。那道海沟灵犀是知晓的,深不见底,若墨珑当真被拖入其中,只怕生死难料。灵犀循着亮线,奋力往前游去,连水母群都不曾稍稍避让,任凭水母在身上蛰出数道伤口,照样无知无觉地往前追去。

清樾在其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眼下墨珑生死难料,自然不是劝小妹的时候,赶紧找到人才是正事。

海滩上,东里长见上岸来的只有白曦和夏侯风二人,而墨珑自被拖下水后久久不曾露面,就已十分担心。虽然知晓灵犀和清樾都下海去找他了,但时候愈久,他的心就愈加发慌。

毕竟海中不必陆上,墨珑灵力被血咒所封,能动用的极为有限,那庞然大物一看便知不好对付,出意外的可能性极大。他一面替夏侯风拍背,一面不停口地问道:“你仔细想想,墨珑到底有没有受伤?”

夏侯风有气无力地摇头:“看不清…全是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是一头巨型章鱼,原先应该在海沟里的,不知怎得跑到这儿来伤人。”聂季朝东里长道,“这厮会喷墨汁,弄得一团漆黑,叫人什么都看不见。”一面说着话,一面从东里长手中接过夏侯风,以手背抵住夏侯风的后心,用自身灵力帮助他恢复元气。

一团漆黑、看不见…她们能不能找到他?即便找到,若是迟了怎么办?东里长刚这么一想,就赶紧往地上呸呸呸连吐数口唾沫:不会的,不能这么想,墨珑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受伤后的巨型章鱼一心想回海沟疗伤,或许是想复仇,又或许是想要泄愤,它的一只触手死死绕着墨珑,将他绑得动惮不得。墨珑原本还捏着避水诀,试着挣脱钳制,但随着巨型章鱼往深海游去,愈发增强的水压令他喘不上气,整个身体都痛苦难当,避水诀骤然失效,海水汹涌而至。

到了海沟边缘,巨型章鱼堪堪相将墨珑拖进去,忽被一股大力擒住触手,将它拖了回来——灵犀看见被触手缠绕的墨珑闭着双目,心中大骇,伸手要去替他解开触手,不料那巨型章鱼却将墨珑越缠越紧,而且其他几根触手又来缠灵犀。

灵犀恼怒之极,想着要快速解决这头巨型章鱼好救出墨珑,但偏偏越急却越无法速战速决。清樾赶到,看这头章鱼的个头估计也有数百年的年纪,想要解决它对清樾来说并非难事,只是看墨珑的状况十分危险,经不起片刻耽搁。制服章鱼,再解开触手,恐怕就留不住他的性命。

当下,清樾先用水影包裹住墨珑,替他格开海水,不必再受强大水压的痛楚,然后唤灵犀:“把它拖到岸上去!”

灵犀会意点头,伸手擒住巨型章鱼两只触手。清樾同时擒住其他触手。两人同时往海面游去。身为龙族,两人在水中游得极快,那巨型章鱼触手被制,加上清樾一路被拖行,直至最后被重重拖上海滩。

离开水面,巨型章鱼痛苦难当,在海滩上奋力挣扎,触手四下飞舞,弄得漫天飞沙。此时此刻它也没必要抓着墨珑了,触手一抖,将墨珑抛了出去。眼看就要落到礁石堆中,灵犀大惊,飞身去接,伸手托住墨珑,自己却重重撞在礁石上。

正与巨型章鱼缠斗的清樾眼看小妹这下撞得不轻,暗叹口气,手中祭出沉章剑,朝巨型章鱼接连数剑。章鱼触手断成数截,头部也中了一剑,残喘片刻之后终于不再动弹。

清樾收了剑,朝灵犀快步走来,同时凌空消了墨珑身上的水影。

海滩上,在聂季的帮助下,夏侯风与白曦基本恢复,与东里长快步朝墨珑这边赶过来。

而墨珑却是气息全无,任凭灵犀怎么唤他,都无知无觉。

东里长赶到墨珑旁边,眼看他面色青白,抖着手去探他鼻息,也是毫无生气,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下去,幸而聂季眼疾手快扶住他。

夏侯风不可置信地看着墨珑,完全呆住,一动不动。白曦最为镇定,不仅探了鼻息,还分别在脖颈和手腕处都探了脉,结果却是脉象全无。

“真的死了?怎么会?”白曦自言自语道。

“不会!不会死的!他肯定不会死的!”灵犀搂着墨珑,她长这么大,还从未体验过像这般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墨珑气息全无,却一点都帮不上他。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墨珑会这样死去,求助地看向姐姐:“姐、姐…你救救他!你一定有办法救他,是不是?”

清樾蹲下身,细看墨珑,在东海这么久,她见过无数溺水而死,或者是受不住深海水压而内脏爆裂的人,墨珑眼下这样子,与那些人倒还有些差别,说不定真还有救。

东里长含泪看向清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公主,那些重酬我都不要了,只要您能帮忙救救他!求求您了!”

这些人等,难道将自己看作是见钱眼开之人么?清樾皱了皱眉头,原想说什么,但体谅到东里长此时心境,终是没说,只淡淡道:“你们先让开!灵犀,你把他扶正,我且试试吧。”

灵犀连忙将墨珑扶至坐起,清樾用指头轻点墨珑眉心,送入一股灵力,转瞬间灵力游走墨珑的四肢百骸,复回到她的指尖。清樾心底暗忖:这倒是奇了,他的五脏六腑并没有破损,只是全部停滞住而已。

“如何?”灵犀细察姐姐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清樾不答,双手扣住墨珑手腕,凝神专心,大力催动他体内的血脉运行,果然,片刻之后,墨珑的脉搏复轻轻地跳动起来,血脉的奔涌带动了心、肝、脾、肺、肾,面色也慢慢褪去青白。

眼见墨珑胸膛起伏,真的活了过来,灵犀喜不自禁,面上一片水泽而不自知。

“算他命大,缠在他身上的触手虽然令他动惮不得,却也替他抵了大部分深海水压。”清樾朝东里长道,“过会儿他应该就能醒了。”

东里长称谢不迭,感激地老泪纵横。

清樾起身,看向灵犀,问道:“灵犀,你跟不跟我回东海?”她问这话,再看灵犀看着墨珑的眼神,十八匹骏马恐怕也拉不动她,猜到灵犀肯定是不愿随自己回去。

叫她万万料不到的却是,灵犀一咬银牙,狠狠心起身:“我跟你回去。”

此言一出,莫说清樾,便是东里长、夏侯风等人皆是惊讶不已。

“老爷子,你带他回青丘吧。”灵犀硬忍着泪水,朝东里长道,“东海的事,我们会自己处理好,让他不必挂心。”

东里长看向灵犀,明白了她因为墨珑差点丧命而不愿他再为了自己冒险,尽管她对墨珑十分眷恋,但为了墨珑的安危着想,她宁可让他远离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