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乾在旁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还是道:“这柄如意可是…”话没说完,便被灵犀打断道:“珑哥不是外人,这柄如意在他手里,和在我手里是一样的。”灵犀终是公主身份,班乾不敢再拦,遂领着东里长等人离开东海水府,往岸上去。

墨珑回首望去,灵犀立在牌楼下,身后是一排持戟的龙虾侍卫,愈发衬得她孤零零一人。想那东海水府中,姐姐不苟言笑,哥哥病弱体虚,便是宝贝再多,地方再大,她一人又有什么趣儿。如此想着,墨珑心中便愈发空落落的。

第七十三章

直至班乾将墨珑、东里长等人都送上岸, 回来复命时, 清樾才得知灵犀竟将父君留下的那柄如意送给了墨珑, 不由扶额叹气。那柄如意乃昔日西王母尚未飞升之前赏赐给当时的东海水君,在东海龙族世世代代相传下来。这如意仙气环绕, 能驱邪除秽, 因小妹先天不足, 又没有灵气,她担心小妹沾染不干净的物件,便将如意放在小妹身旁,万万想不到灵犀竟然会把它给了墨珑。

“这孩子…”清樾很想责骂灵犀,但想到小妹现下只怕还陷在别离苦中,想想终是不忍心, 只能朝班乾道, “小妹眼里没什么贵重东西,也怪不得她,这毛病原是我们惯出来的。可今后不能再这样了,得教教她才行。”

班乾亦是无奈得很:“那,那柄如意怎么办?”

清樾颦眉:“小妹都给出去了, 难道还能去要回来么?岂不是丢我东海的脸面。罢了, 随它去吧。”

班乾叹了口气,毕竟是在水府中传了数代的仙物,就这么让外人拿走,心中着实有些懊恼。

“对了,”清樾道,“你吩咐下去,那只狐狸…不,不光是他,只要他们这一行人中若有人再来水府,无论是谁,统统都给我挡回去。莫说让他们进水府,便是替他们传信递话也不行。我不希望灵犀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老臣明白。难怪您要我将谢礼备得厚一些,应该是不愿他们再来纠缠吧。”

清樾点了点头:“宁可贵重些,也不想让他们认为我们东海欠着他们的恩情,对这些人,了断干净才好…还有,此事不可让灵犀知晓。”

“老臣明白。”

站在海边,海浪撞上着黑色的礁石,碎玉裂锦般散成点点水花落下,后头一波海浪再涌上,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没有尽头一般。

墨珑就坐在礁石上,看着脚底下的浪花,一径不知在想什么。夏侯风就在他近处,心事重重,手无意识地去扣附着在礁石上的牡蛎,扣下来一个就丢进海里,两三个之后他就被牡蛎壳划破了手。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白沙滩上,东里长和白曦席地而坐,面前摊放着从东海水府带出来的珠宝,面上带着掩也掩不住的喜色,正在给珠宝估价。

“这串珍珠可真好看,水滴形的,还金灿灿的。”白曦终不如东里长见多识广,虚心问道,“老爷子,能值不少钱吧?”

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东里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心情颇好地教导他:“这是东海独有的月夜心,其他海域虽然也产珠,但这种珍珠却只有东海才有。这一整串,形状又规整,不易得很,奇货可居啊。”

白曦双目舍不得离开那串珍珠,啧啧而叹,忍不住又拿过来细细观赏。

两人对着珠宝,浑然不觉光阴飞逝,待抬起头,周遭已是暮色沉沉。东里长这才复将珠宝都收起来,看见白曦在旁的目光,顿了顿,从中将那串月夜心的珍珠取出来递给他。

“来,拿着!这串就当是给你的。”东里长道。

尽管眼睛不由自主地发亮,白曦还是连忙推辞:“不不不,我不要,这原是大家的。”

“你这遭也辛苦了,这就算是给你的酬劳。”

虽然很想要,白曦仍是坚决地推辞:“老爷子,若是把我当自己人,就莫给我。只要让我跟着你们一块儿,有吃有喝有事儿做,这一串珍珠算什么。将来咱们肯定还有更大的买卖!”

没料到这头大尾巴羊竟有这份胸襟,东里长颇为欣赏,便将珍珠收了起来:“看见金银珠宝,还能把持得住,你也算是一条好汉,我认你是自家人!”

白曦挺挺胸脯,自我感觉也是甚好。

此时天色已暗,东里长眯眼转弯,才看见礁石上黑沉沉的两人,如同剪影一般,忙将他们都唤了过来。

他掂着手中的包袱,朝墨珑道:“东海出手,着实大方,这一趟,抵得上咱们以前忙活十年。龙牙刃虽然还回去了,但拿了烈火壁,咱们也值当了。”

墨珑默了默,见东里长尚在兴头上,决定晚些时候再告诉他烈火壁的去向,遂道:“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直到这时候白曦才想起来,张望四周,疑惑道:“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那边有炊烟,像是个渔村,过去问问便知晓。”

墨珑率先往前行去,其他人跟上,沿着小道,穿过一片红树林,果然看见一座小村庄,家家户户外头晾着渔网,晒着咸鱼干、墨鱼干,海菜等等,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

白曦素来是个自来熟,与一位修补渔网的女子攀谈片刻,便回来道:“这里是玄股国的一个偏远渔村,最近的城镇距离此处也有二十多里地呢。”

黑灯瞎火再走二十多里地,路又不熟悉,东里长皱了皱眉头:“今夜就在此歇脚吧,寻户人家,给些钱两,应该不难。”

夏侯风却是被鱼腥味熏得受不了,捂着鼻子道:“在这儿歇脚?那还不被熏晕过去啊。珑哥,你…”

墨珑淡淡道:“就这儿吧,挺好。”

听墨珑也答应了,夏侯风只得不再提异议,但从白曦身上讨要了一方布条,直接蒙鼻子上了。

不等东里长吩咐,白曦便去找住处,不一会儿便折返回来喜道:“有了有了,说是前头有两户人家已经搬走了,屋子是空的,咱们根本不用花钱,在屋子里凑合一宿就行。”

他所说的屋子倒不难找,院中没有晒一堆鱼干、海菜的便是了,屋内虽空空如也,对夏侯风来说倒是件好事。众人进了屋,见屋中桌椅床具虽残旧些,但也勉强能用,只是没有被衾等物。

昨夜还在东海水府中高床软枕,今日便是这般光景,这落差委实有点大。夏侯风正待叹口气,便看见墨珑一声不吭地去打了水来抹桌椅床具,不敢闲着,拿了墙角的笤帚去清理到处缠绕的蜘蛛丝。东里长让白曦拿了钱两,去置些饭食来,又见窗户纸破洞甚多,被风吹得噗噗直响,便吩咐白曦再讨些白粥和毛边纸来。

不多时,屋中打扫妥当,白曦也端着饭食回来了。米饭和腌鱼,还有一盘新鲜的炒海蓬菜,虽简单,好在咸香味鲜,尤其对东里长的胃口,他还比寻常多吃了一碗米饭。

饭毕,又调了粥糊,众人将毛边纸糊到有破洞的窗上,如此这般,这屋子方才算收拾妥当,可安稳过一夜。

入了夜,海风仿佛比白日刮得更猛烈些了。这渔村距离海边不远,惊涛拍岸之声,如千军万马咆哮而来。墨珑靠墙而坐,闭目休息,静听涛声。

“老爷子,咱们接下来往哪里去?”白曦问东里长,颇有些兴冲冲想要大干一场的热情。

东里长就立在门口,看着苍穹如盖,星垂海面,心宿中的太子星光芒愈发黯淡,而天王星红光愈盛,连庶子星的星芒也亮了许多…他转身看向墨珑,沉声道:“去青丘!”

闻言,墨珑腾得睁开双目,定定地看向东里长:“时候到了?”

“从星象上看,少则三个月,最多半年,血咒便可解了。”东里长道,“玄股国距离青丘还有些路程,咱们一路慢慢往青丘走,我正好还得去几处地方收个租子。”

“老爷子,你还有地?还几处地方?”白曦奇道。

东里长不以为然:“唉…早知晓北齐国东郊的地能翻出二十倍来,当初我就该多买一些。”

“您买了多少?”白曦问道。

东里长叹道:“才买了一千多亩地。”

“这…您还嫌少!”白曦张口结舌,顿时才发觉东里长深藏不漏,竟然是个理财高手。

“将来回了青丘,用钱两的地方多了。”东里长此时方认真地看向白曦和夏侯风:“小风,小白,我实话同你们俩说,墨珑是青丘玄狐族的少主,多年前因为狐族出了大变故,他被下了血咒,封印灵力,不得已才流落四海八荒。如今回去的时候就要到了,我得问问你们,你们肯不肯跟着他回青丘?”

白曦此前倒是听说过青丘狐族的一些事情,万万没想到墨珑竟然会是青丘玄狐族的少主,一时脑子冒出各种疑问,楞在当地。

夏侯风是个简单人,想都不想便开口道:“我反正没地方去…”

他话才说一半,便被东里长打断道:“有些话,我须得说在前头,回到青丘之后,因他要重掌玄狐族,其他族人也会百般阻拦,诸事艰难,再不似外边这般潇洒过活。”

此时,墨珑起身,朝他们二人道:“青丘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且狐族最擅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弄不好反而害了你们,还是不去得好。我让老爷子拿些钱两给你们。”

夏侯风楞了楞,只道:“珑哥,这些话你都不用说,你只说你缺不缺帮手?”

“…自然是缺。”东里长替墨珑道,“当年他便是被族人出卖,在青丘也没个可信得过的人。”

“那我肯定要去呀!”夏侯风理所当然道,“本来我想说我反正没地方去,到哪里都无所谓。既然珑哥缺帮手,我自然得去青丘了。我也知晓,论心眼我肯定比不得珑哥,估计也及不上狐族的人,可打架跑腿我在行啊!”

白曦也忙道:“我也去…现下我一时也想不到我能做什么,反正多个可信之人总不是坏事。老爷子,你今日还说已把我当自家人,这话不是诓我的吧?”

东里长笑道:“没诓你,没诓你,是真话!”

“如此…”墨珑朝他两人一拱手肃拜,“墨珑多谢两位!”他所行之礼,正是青丘之国的肃拜之礼,双手过心口,以头触手背,以表郑重感激之意。

夏侯风与白曦皆是头一遭见他行此大礼,匆忙想还礼,又不知该怎么施礼,手忙脚乱地照着墨珑的动作比划一通。

此事落定,且又赚了东海一大笔钱财,东里长心满意足,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不多时便已鼾声大作。夏侯风挤在他旁边,两人鼾声此起彼伏,白曦只得找了稻草塞耳朵,趴在桌上闭目硬睡。

唯独墨珑毫无睡意,走出屋外,跃上屋顶,双手枕在脑后,斜斜一靠,望着远远的黑暗中的海面。

第七十四章

因为玄股国与东海水府签下盟约, 夏秋两季不可下网, 故而此时海面上并无渔火,幽黑深邃,唯有阵阵涛声拍岸。

墨珑禁不住默默地想,这会儿灵犀在作什么?可是睡了?或者是孤孤单单一人坐在塔楼的顶层, 等着听鲸鱼的歌声。海面上这般喧嚣,谁能想得到海底深处又是那般寂静…

护身乌玉送给了她, 那方乌玉有他阿娘在临终前用青丘禁术注入的狐魄,若无这方乌玉,他未必撑得过雷刑,被施血咒之时, 也会灵力尽失。让它护着灵犀, 再加上雪兰河的允诺,除此以外, 他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已近夜半,睡意一点一点地漫上来, 他正想回屋, 眼角忽然察觉远处的海面上似有什么物件一闪而过, 忙凝目望去, 片刻之后,果然看到隐隐有一点红光闪过,却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想起几人之中,白曦曾偶然间在月支山巅吃过苍目草,目力最好,且还能看穿隐身术,墨珑不加多想,翻身回屋,轻声唤醒伏桌而睡的白曦,叫他帮忙看看海面上究竟是什么东西。

骤然间被他叫醒,白曦睡眼惺忪,使劲揉揉眼睛,看向海面,待那红光再次闪过时,才道:“像是一条船,太远啦,船上的人看不真切。”

“是船啊。”墨珑难掩语气中的失望,他原本还存了一丝希望,想着说不定是灵犀偷偷溜出来寻自己。

白曦打了个呵欠:“奇怪,应该是渔船吧,怎得连灯都不敢点。”

墨珑道:“夏秋二季不可下网,那船应该是偷着下海的,所以不敢点灯。劳烦你了,你回去睡吧。”

“没事…”白曦又打了哈欠,拖着脚步回屋去了。

海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墨珑立于屋前,轻叹口气,想着明日便要启程回青丘了,距离灵犀自是越来越远,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一大清早,日头才刚刚升起,众人便被外面传来的嘈杂声吵醒。墨珑本就是合衣而眠,睡得又浅,最早醒来,推门出去,见这渔村中的村民皆面露惊惶恐惧之色,似受到了什么惊吓。

“大婶,出什么事了?”他询问一名匆匆赶回屋的妇人。

“死人了!就在海滩上,死得可惨可惨…这东海水府的人太狠了!”妇人边说边拭泪,“就算是偷渔,抓着了送官就是,何必这样杀人,太残忍了…”

说话间,东里长等人也都出了屋子,听见这话皆是一惊。

墨珑疾步往海滩上去,众人忙跟上,以夏侯风性子最急,跑起来又快,一下子冲到了最前头。

海滩上,一条搁浅的小鱼船,周遭围着不少村民在议论纷纷,大概因为船内景象太过骇人,这些村民虽然围着,却是无人敢近前。夏侯风拨开人群,走近了一看,饶得他自己是一头咆哮山林的凶兽,还是忍不住一下子别开脸,胸中一股浊气翻腾,几欲呕吐。

见墨珑走进,夏侯风挡在他身前道:“下手忒狠,你可想好再看啊!”

墨珑点了点头,拨开他,望向渔船内——渔船内有两具血肉模糊的尸首,从头到脚的皮都被剥了下来,两张人皮都被放在尸首的旁边,脸皮上面容狰狞,扭曲可怖。

倒吸了一口冷气,墨珑别开头,也不愿再看第二眼,心中暗忖,这条船是否就是自己昨夜里看见的那条船?如果是,闪过的红光又是何物?还有,为何渔村的村民指认此事是东海水府所为?

东里长和白曦也都探头看了一眼,东里长倒还罢了,白曦确是实实在在受到惊吓,躲到一旁大吐特吐,连胆汁苦水都一并吐了出来。夏侯风原还想嘲讽他几句,后来看他着实可怜,反倒同情起来,从树上摘了个椰子,敲开了给白曦漱口。

听得周遭一众渔民都在骂东海水府,东里长忍不住上前问道:“这事如何就能肯定是东海的人做的呢?”

一黝黑大汉忿忿道:“以前我们玄股国曾经剥下鱼皮制成衣裳,东海的人意见大得很。可此前与东海一战之后,已经签下文书,我玄股国人不再制鱼皮衣裳,不捕捞鱼翅,不虐杀东海水族,夏秋二季亦不下网。怎得现下,东海居然虐杀我玄股国人!”

“会不会是他们偷渔,抓了鱼上来剥皮?”东里长问道。

“不会!曲家兄弟我是认得的。昨日城中有人想订两头七、八斤重的乌鲳鱼,出了高价,我们知道规矩,都不敢接。曲老三手头紧,想是接了这单子,撺掇着老二跟他一块出海,想不到竟逢此大难。”

墨珑在旁听着,眉头深皱——清樾此人虽然杀伐决断,说一不二,但做事却不似这般激进之人,譬如她这般讨厌自己,仍是摆宴席赠珠宝,有礼有节,叫人挑不出错处。既然东海与玄股国已经签订合约,便是有渔民偷渔,也应该以法裁断,绝不至于像这样动用如此残酷的死刑。

会不会有别的缘故?那红光…墨珑心念一动,忙行到白曦身旁,“你可还记得昨夜里看到的红光,你仔细想想,那红光是什么,是不是火光?”

白曦刚吐得面色发青,坐在地上,抱着椰子怔怔回忆了半晌,缓缓摇头道:“我就看见闪了一下,大概是他们点的烛火…实在看不清啊。”

知晓昨夜里距离实在太过远,着实怪不得白曦,墨珑拍拍他肩膀:“难受就回去吧,这里血腥气也太重了。”

白曦点点头,手软脚软,挣扎着想站起来。夏侯风在旁看不下去,索性一下子把他甩到自己背上:“算了算了,我背你回去,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多谢你…”白曦连斗嘴的气力都没了,软趴趴地任由夏侯风背着自己。

最后看了眼渔船,东里长叹了口气,朝墨珑道:“我们也走吧。”

墨珑不动,看向东里长。

单从他的眼神,东里长就知晓不妙,紧接着忙道:“这是东海与玄股国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呀。”

“我总觉得此事哪里不对劲…”墨珑下决定道,“老爷子,你们且略歇一歇,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儿?!”东里长急道。

“东海水府。”

“你…”

墨珑温言安慰他:“我就是去问一问,问过就走,不会耽搁的。”

“你可别又生出别的事来,”东里长自然是不放心,“咱们跟东海的事已经了结。灵犀呆在她自己家中挺好的,咱们该办自己的事儿去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收的,收的。”墨珑笑着拍拍老爷子的背,“你吃点东西,吃完我就回来了!”说着,他便往海中跑去,边跑边从怀中取出那柄如意。

东里长眼睁睁看一团柔光护着他没入海中,禁不住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这孩子,就是放不下!怎么就放不下!”

东海水府中,清樾看望过灵均,又陪着灵犀用过早食,便回到日常起居的内殿中处理事务。

“聂仲的腿伤如何了?”她抬眼问班乾。

班乾答道:“昨夜里大医官又去看了一趟,已无大碍,就是须卧床静养三个月。”

清樾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既是要静养,便得寻个好去处。你安排一下,方壶岛的日光甚好,就让他去那里养伤吧。”

班乾躬身领命。

“还有,灵犀刚回来,难免心思浮动,让人看紧些。”清樾皱眉道,“绝对不能让她再有偷跑出去的机会。”

侍卫长白继点头称是:“值班的侍卫已加了两道。”

想起小妹,清樾心又一软:“我也没多少功夫陪她,班总管,你看有没有杂耍的,说书的也行,带进来给她解解闷,只是一定要检查清楚。”

班乾笑着点点头:“不用请外头的人,内子就是个话本篓子,看过的话本子戏本子一堆一堆的,回头我就让她来陪着小公主聊天解闷。”

“有劳你了。”清樾笑道,“…龙牙刃已经回来了,择个日子给北海送回去吧,再挑两盒盐渍海葡萄,上次北海水君的夫人说咱们这儿的味道比他们府里头的好。”

“北海退婚,已弄得我东海颜面全无,大公主你何必…”

清樾摆摆手:“北海二太子任性,水君拿他没法子,心里头已经觉得对不起东海了。退婚是一回事儿,东海与北海的关系是另一回事。四海龙族同气连枝,断不可生了罅隙,让外族人瞧不起,有机可乘。”

“大公主所言极是,老臣惭愧。”

清樾看向侍卫长白继:“若无事,你就下去吧,让文震将军来一趟。”

白继欲言又止,清樾微一挑眉:“有事便说。”

“昨夜里,守北苑的一名侍从受到袭击,一双眼睛被伤了。”白继道,“卑职该死,仍未查出行凶者是何人?但我已彻查过一遍,宫中并未有其他异动。”

清樾皱紧眉头:“是有人想闯出去,还是想闯进来?”

白继为难地摇头:“那名侍卫根本辨不清,说只记得有红光在面前闪过,连大小形状都说得含含糊糊。”

“会不会是灵犀又想闯出宫去?”清樾不得不怀疑小妹,毕竟上一次她也是打伤了侍卫逃出去的。

白继忙道:“绝对不是,昨夜小公主一直在瞻星院中,连院门都没出一步,守夜的侍卫已向卑职禀报过。卑职其实还有一个猜想,近来是水母的求偶期,以往也曾经发生过侍卫被水母蛰伤的事件,昨夜那侍卫可能也是被水母蛰伤,只不过正好伤在眼部,所以辨不清东西。”

清樾沉吟片刻,看向班乾:“府中可有其他异常。”

班乾禀道:“老臣并未收到禀报,待会儿老臣马上再清查一遍,看看是否有物件丢失或者有人失踪。”

清樾点头,朝白继道:“给你三日,将此事查明。”

白继拱手领命,刚要退下,恰好有一名侍卫飞快地前来禀报。

“大公主,昨日离开的那位墨公子又回来了,就在牌楼外,说有事要见大公主还有雪右使。”

闻言,清樾秀眉皱起,毫不掩饰面上的不愉之色:“我不是吩咐过了么,但凡他们来,一概不许进,不许传信递话。”

白继正要呵斥那名侍卫,便听他道:“卑职本来是轰他走的,可他说昨夜里有玄股国的渔民被剥皮虐杀,渔民都认定是东海所为。事关东海声誉,卑职不敢不禀。”

“有渔民被剥皮虐杀?!”清樾腾得站起来,大步向外行去。

她疾步来到牌楼外,看见墨珑手中正拿着那柄如意,周身一圈柔光助他避开海水。

第七十五章

这柄如意正发出一圈柔光!清樾心下一沉, 颦眉望向墨珑:“你有何事?”

墨珑不卑不亢道:“昨夜海上有渔民被剥皮虐杀, 请问府中昨夜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异常的事情, 清樾随即便想到那名侍卫眼睛受伤之事, 但与渔民又有何干系呢,遂答道:“…自然无事。”

她方才稍稍迟疑了一会儿, 墨珑便已经瞧出不对劲, 急问道:“水府里也出事了?灵犀呢,她可安好?!”

看他对小妹就是不死心,清樾有些恼火:“灵犀自然很好, 不妨你费心。”

“你莫要骗我!”墨珑着实担心, “她是不是出事了?!”

清樾道:“今早我还和她一起吃饭,她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成日想法设法地纠缠于她, 想弄出事情的人是你才对!我且问你,昨夜你是不是想偷偷潜入水府, 还伤了侍卫的双目?”

闻言, 墨珑一怔:“没有,昨夜我一直在渔村里, 并未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