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祁雅挑衅的目光落在柯清瑶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唐氏的面色已经冷了下来，这回是对着祁雅的。她张口就想要训斥，就听到祁雅对着柯清瑶也毫不客气。
想到柯清瑶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性子，唐氏的嘴角微微勾起，也不打算教训祁雅了，老神在在的喝茶。
“雅妹妹好大的气性。”柯清瑶慢悠悠道。
“我嫁入庆王府不久，如今又有了身孕，对王府还没有雅妹妹熟悉，可没本事查什么凶手？”柯清瑶的神情淡漠，事不关己的模样。
“如今你父王病重，府中的大事本该由你父王定夺，也不好去询问他了。”唐氏不紧不慢道。
“那我母亲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不成？”祁雅唰得站起身，冷笑道，“我必须得找出真凶，要不然，我要让父皇做主，二皇子妃的生母死得蹊跷，父皇总会管的。”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齐齐变了面色，若是让严帝插手，就不好善了了。
祁玹最先反应过来，忙拉了一把祁雅，她这番话可以说是惹了众怒。她再是二皇子妃，可她也是庆王府的郡主，哪里有让庆王府惹上麻烦的道理？
“二皇子妃尊贵，我庆王府不敢得罪，未免招待不周，得罪了而不自知的可能……”祁奕站起身，冰凉凉的眼神扫过祁雅和柯濡，“来人，将二皇子和二皇子妃送到驿馆去住。至于于姨娘之死，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祁雅不敢置信的看向祁奕，“你怎么敢？”
“本世子为何不敢？”祁奕看都没看她，只淡淡反问。
“大哥，三哥，你们看看，母亲刚死，如今庆王府就要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祁雅又开始哭。
柯濡此时上前来对着祁奕微微一礼， “内子脾气不好，世子多担待。”
“二皇子身份尊贵，可不敢受您的礼，若是被皇上知道，该说庆王府不知尊卑了。”祁奕顶了回去。
一时间，屋子里气氛尴尬起来。
祁玹此时出声道:“二弟，都是自家人，何以就到了这种地步？雅儿也只是对母亲的死一时间不能接受，反应强烈了些，实在没有必要闹得如此……”
“我要见父王。”祁雅站起身就往内室走。
“拦住她。”祁奕冷冷道。
守在门口正犹豫的嬷嬷赶紧拦住。
“送客。”祁奕再次道。
外面马上就进来了几个嬷嬷，走到祁雅身边，“二皇子妃，不要为难了我等。”
见状，祁雅的心一沉再沉。
祁雅方才之所以胡闹一通，也是想要看看祁奕对庆王府的掌控到了何种地步，如今看来，基本上庆王府的人都听了他的，昨日他们都已知道，当初庆王一手提拔的大臣，不太听话的都已被祁奕发落，留下来的都是愿意臣服的，等于祁奕已经提前掌控了庆王府麾下的人。
“二哥这么不近人情，大概还是和我们相处太少，哪里有出嫁女回娘家被赶出去住客栈的？这不是让人笑话？”祁雅回身，语气放软了下来。
“我更要留在府中和二哥多多相处一番，再说，我母亲的死因未能查到，我才不要出去住驿馆。”说到最后又刁蛮起来。
“奕儿，雅儿千里迢迢回来，去住驿馆确实不太合适。”唐氏此时开口缓和了屋子里几乎僵硬的气氛。
祁奕也不是真的要让他们出去，柯濡这样的，还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
“母妃说的是，只是雅儿动不动就要见父王，儿子怕她打扰了父王清静。”祁奕淡淡道，算是符合了唐氏的话。
“这样吧。每三日求见一回王爷，每次不超过一刻钟，也不算是打扰了。”唐氏说话间看向祁雅，见她点头，微微满意。
“至于于氏的死因，肯定还得查，我庆王府中绝不能留下杀人凶手。”唐氏淡淡道，语气森然。
“此事交由玹儿去查。”唐氏又道。所以，祁雅也不要经常来闹着说唐氏不尽心什么的。
众人都无异议。
庆王府中一时间鸡飞狗跳，伺候的下人被祁玹带着人查问了一遍，稍有疑虑便严刑拷打。
祁奕都不管，随他们去。
若说祁玹查这个没有私心，柯清瑶不相信，那日祁雅胡闹一番，祁玹才得了这个差事，这里面肯定有祁玹想要私查的事情。
一时间，庆王府下人人心惶惶，不时就有传言说谁谁谁又被大公子带走。
祁玹的名声突然就让人害怕起来，前些日子几乎隐形的日子不在，如今的祁玹走在府里，下人远远的就恭敬行礼，丝毫不敢怠慢。
祁奕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只怕那三兄妹打的主意就是这个，借着为于氏寻凶手的名，实则是想要让祁玹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让人不敢轻视。
这样的用心的查探，很快，于氏上吊用的布料在一个嬷嬷房中搜出。
嬷嬷被祁玹带着，两个时辰后，嬷嬷受不住酷刑招认，确实是她杀了于氏。
凶手抓到了，祁玹马上通知了所有人前去辉光院。
柯清瑶到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一个嬷嬷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她的面色。
待她招认，其实就是一个嬷嬷的女儿因为手脚利落被当初还是恬侧妃的于氏看中，带回去做了一个厨娘，厨娘的美貌被庆王偶然看到，便轻声柔和的询问了几句，婉侧妃那时和庆王正是情浓之时，没几日，那厨娘就被人发现投井自尽了。
“奴婢们卑贱，知道女儿并不会无缘无故自尽，却找不到证据，只能认了。”嬷嬷的语气还算平静，对于这个结局似乎早已接受。
“萍娘曾经说过，婉侧妃召见过她，问了王爷和她说的话，她告诉我，婉侧妃的眼神让她害怕……奴婢只是想要报仇，还想要看看，若是主子遇上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忍气吞声？如今才发现，果然人的出身不同，命也就不同，当初我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却只能白死……萍娘啊，若是有下辈子，千万要投个好胎……”
众人只见她极快的爬起身冲了出去，她边上行刑的嬷嬷伸手抓了个空，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嘭”，嬷嬷软倒在地，鲜血从她的额头缓缓流过。
唐氏的嬷嬷上前，伸手探了一下鼻息，禀告道：“王妃，已经气绝了。”
柯清瑶的面色发白，这是她第一次直观的看到有人死在她面前。祁奕见了，眉心皱起，“瑶儿，我送你回去。”
第一百零八章
柯清瑶的身子僵硬, 却摇摇头拒绝。
“居然就这么死了？便宜她了。”祁雅站起身, 怒气冲冲道。
“我母亲堂堂庆王府的婉侧妃, 就这么被一个粗使仆人害死……”祁雅似乎不甘心, 想了想道:“母妃，此事您说怎么办？”
祁玹和祁煦显然都很不满。
唐氏看了看他们, 半晌才道:“人都死了, 也算是为于氏赔了性命，你们还想要如何？”
“母妃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祁玹站起身, 冷冷道。
唐氏一摊手，“人死了, 也算是偿命了，本王妃不知道还能如何？”
“她的家人呢？我母亲是易国二皇子妃的生母, 杀她三族……不过分吧？”祁雅突然道。
祁玹赞同, “我马上让人去查。”
柯清瑶微微皱眉，祁奕捏了捏她的手, 对她安慰一笑。
她突然就不着急了。
很快，去查探的嬷嬷就回来了，跪在地上, 屋子里只余嬷嬷微微颤抖的声音，“张家的没有亲人了，她本来就是买回来的, 后来被当初的主子随便指了个马夫, 人称张大, 也是个孤儿, 两人只生下来一个女儿，张大是偶然救了王爷死的，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王爷对她们母女颇为照顾，她这一死确实是没有亲人了。”
唐氏叹口气，“你们也看到了，有因才有果。”
当年恬侧妃不把萍娘放在眼中，只当她是又一个勾引庆王的狐媚子，可能她让人杀了萍娘时，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因为她而死。
祁雅不满意这个结果，怒气冲冲道:“那就打她三百鞭，扔到荒郊野外去喂狼。”
唐氏微微挑眉。
屋子里的大多数人则像是看一个怪物般看着祁雅，包括柯濡都皱起了眉。
“妹妹，此事不妥。”祁玹拉了下她。
当下人信奉死者为大，再多的恩怨人死了也就了了。
“怎么会不妥？”祁雅眼眶都气红了，见祁玹也不赞同她，她甩开他抓着她袖子的手，“大哥，那是我们的母亲。”
她大声道。
祁煦也上前，似乎是想要劝几句。
祁雅这一下更加受不了，退后一步，冷笑道:“都是因为你们，母亲才会死得不明不白，当初她被贬，你们在哪里？你们都是不孝子，母亲错就错在生了你们。”
她指着祁玹，“尤其是你，大哥，母亲可是就在你跟前出事的，当初母亲被贬，你有没有为她跟父王求情？”
“母亲说不定都是冤枉的。”祁雅又道。
“胡言乱语。”唐氏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祁雅将目光转向唐氏。
唐氏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父王都是糊涂的不成，当初你母亲确实是为了你大哥动手杀了人，若不是瑶儿，薛姨娘早就死了。”
“不过是一个女人，死就死了，她如何有我母亲尊贵？”祁雅怒道。
柯清瑶也发现了，祁雅对唐氏根本就丝毫的尊敬，不像是看待嫡母，倒像是看待敌人一般。
“混账东西，人命在你眼里就是如此轻贱的？。”唐氏是真的怒了。
祁玹忙捂住祁雅的嘴，对唐氏急切道:“母妃，妹妹她打击过大，胡言乱语，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完拉了祁雅就出去了。
唐氏见了，一腔怒意无处可发，看到柯濡坐在一边沉默不语，冷冷道：“二皇子，虽说雅儿是我庆王府郡主，可她如今还是二皇子妃，规矩不好也会让人笑话，不如二皇子回去以后，找个嬷嬷教教她规矩。”
柯濡微微愣了下。
唐氏才不理会他，祁雅如今可是二皇子妃，可是不见柯濡对她有丝毫约束。
坐下后才道:“说起来当初雅儿还在王府时，虽刁蛮了些，却不会无理取闹，也不知她这一年在京城里都学了些什么？”
柯濡有些心虚，站起身道:“王妃说得有理理，我先去看看雅儿，她脾气大，若是气坏了就不好了。”
说完，也走了出去。
柯清瑶若有所思。
唐氏的眼神颇有深意的盯着柯濡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才微微一笑，笑容微深。
“煦儿，从小到大你最懂事，你母亲死了，你们伤心是应该，可若是照雅儿所说，未免太过残忍，也会落人口舌，你说对不对？”唐氏语重心长。
祁煦站起身，对着唐氏一礼，“母妃说得有理，雅儿也不是那么残忍的人，她一时接受不了母亲过世也是有的，要说对已死之人抽鞭子，她不过是说说而已。我不会让她这么做的。”
“那就好。”唐氏满意道。
想了想又道: “对了，你们还是尽快安排于氏下葬才好，入土为安。”
祁煦看了看唐氏面上一脸的怜惜，面上的神情几乎维持不住。
庆王那日受了刺激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按理说，于氏已死，丧葬之礼庆王应该有所表示，哪怕就是按照侧妃之礼，于氏也不应该冷冷清清的摆在前院的一个偏僻的屋子里。
可是庆王不出来，不表态，他们又见不到，那么就只能按照一般姨娘妾室的礼制将于氏下葬。
若只是一个姨娘，只不过一副薄棺，随便找个地方就葬了，连庆王府的族地都进不去。
这让他们兄妹如何甘心？哪怕就是为了日后的名声，也不能有一个只是一个不知名姨娘的生母。
想到这里，祁煦也顾不得含蓄婉转了，直接问道:“这几日忙着追查真凶，一直没有机会求见父王，我母亲她丧葬的规制……”
唐氏微讶，半晌才道:“你母亲当初犯下的事情让王爷很是生气，你怕是不知道，她发现你大哥和佳音院的薛姨娘有了首尾，更让你父王生气的是，那薛氏居然有了孽种，庆王府怎么能留下这等淫乱之下有的孩子，你母亲大概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她派人直接推薛氏落水。”
唐氏叹口气，“后来你大哥和薛氏还被捉奸在床，才知道薛氏的孩子并非是你父王的。当初你父王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多期待，后来就有多生气……”
“所以，你母亲才会被你父王一怒之下贬为姨娘，没有人敢求情。”
祁煦沉默下来。
唐氏看了看他，“煦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此事，不好去问你父王，若是运气好，王爷念了旧情，于氏自然会风光下葬，但若是王爷对你母亲还有憎恨，只怕……”
“儿子明白了，多谢母妃告诉我这些。”祁煦对着唐氏一礼，才走了出去。
“我们也走吧。”祁奕拉住柯清瑶的手，轻声道。
屋子里此时只剩下了唐氏，柯清华，还有行动不便的秦氏。
柯清瑶对着唐氏一礼，她如今肚子高高隆起，唐氏忙道:“不必多礼，你也累了，回去歇着，这些事情不要往心里去。让奕儿多陪陪你。”
唐氏一脸的善解人意，对着柯清瑶很是慈和，看起来婆媳之间相处颇为和谐的模样。
“多谢母妃挂心。”柯清瑶又是一礼。
正打算和祁奕一起离开时，柯清华也站起身告退，看向柯清瑶，笑道:“瑶儿，不如一起走？对了，我如今该称呼你二嫂。”
柯清瑶不在意道:“你觉得和合适就好。”
祁奕扶着柯清瑶走在前面，柯清华在后面慢悠悠跟着，谁知她一直跟着柯清瑶去了清院。
“三弟妹，只怕多有不便。”祁奕回身看到柯清华，冷淡道。
二哥有事情就去忙，二嫂和我之间的关系别人不知，你还不知道吗？我不过是多日不见，叙叙旧而已。”柯清华毫不在意他的冷淡，笑道。
又看向柯清瑶，“对吧？二嫂？”
二嫂从她口中出来，带着些打趣的意味。
柯清瑶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伊风和听雨，含笑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祁奕认真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们少聊一会儿。”
“放心。”柯清瑶轻声道。
祁奕见她们俩在正堂坐了，且柯清华态度语气都很正常，才去了前院。
祁奕走了，柯清华似乎随意了些，左右观察了一下，走到门口处的植株前，摸了摸长长的叶子，柯清瑶看到她熟练的动作，低下头喝茶，掩饰住眼里的神色。
只听柯清华笑道:“当初我还以为成亲后就马上来芜城，没想到在京城之中又住了这许久，我那里有些从京城带来的布料首饰，都是芜城没有的，一会儿我送些过来，不是甚贵重的东西，你瞧个新鲜就行。”
“三弟妹有心了。”柯清瑶也改了称呼。
“我们俩人的关系，不必如此客气。你如今已经有了身孕，在这府里可要小心一些。”柯清华又嘱咐道。
第一百零九章
“三弟妹多虑, 府里还算是好的, 就是我上一次差点在熙风院门口摔倒，说来也怪，不知是谁在那里倒了一摊油渍。”柯清瑶有些疑惑又有些后怕的模样道。
柯清华眼神微闪烁一下，低声道:“瑶儿，会不会是王妃她……”
“嗯？”柯清瑶疑惑。
见柯清瑶似乎往唐氏那边怀疑, 柯清华想了想道:“会不会是王妃不喜欢你, 当初北王叔打败了庆国, 王妃可能还在记恨。”
柯清瑶一笑, “不会，方才母妃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就不是那种人。”
柯清华不以为然, 想了想又道:“对了, 当初我可是听说杨家的芙表妹是母妃满意的媳妇人选, 她可有给你们添堵？”
“没有啊，母妃根本就不喜欢她，早早的就已经让她嫁了人, 好像下个月就要生孩子了。”柯清瑶疑惑。
她一脸的茫然不解。这么半天柯清瑶也看出来了, 柯清华是想要找到她过得不好的证据。
柯清华观察半晌, 觉得她说的不是假话, 忍不住叹道：“二嫂果然有福气。”
“我从小到大运气比较好。”柯清瑶笑道, 假装听不出柯清华的意思。
“三弟妹也要抓紧子嗣。”柯清瑶抚了抚肚子, 一脸的满足之色。
柯清华看着她的肚子, 颇有些羡慕, “不知为何，我总也没有好消息。”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什么，“二嫂，我能摸一下么？”
“不行。”柯清瑶拒绝。
又似乎颇不好意思道:“夫君她不许外人碰到我。”
柯清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妒意。
她还是不想放弃，“我又不是外人……”
“华郡主，不要为难奴婢等，世子特意吩咐过，谁都不能靠近郡主。”伊风上前，挡住了柯清华跃跃欲试的手。
“好吧。”她收回手，有些讪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