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峰看着屏幕,漫不经心道:“别叽叽歪歪的,小心被听见了,那孩子挺可怜的。”

展行又公帐私用,不客气地登录纽约世界博物馆文献资料库,开始用陆少容的账户翻资料,兀自摇头晃脑道:“这也太不公平了。”

林景峰附和道:“对哟,怎么我也没拣到个。”

展行掀桌道:“不是拣到个的问题!跳崖就能傍到僰人小王子啊!还是帅哥啊!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

林景峰:“…”

展行:“…”

展行继续查,林景峰手指头在媳妇脑袋上戳了戳,说:“你其实是暗恋张辉的对吧,你…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展行忙赔笑道:“没有的事儿,辉哥是我好兄弟么,只是嗯…你知道的,姑嫂向来是天敌…”

“小声点。”林景峰朝厅内看了一眼,狄清静静地坐着。

林景峰:“还不一定呢,别胡说八道的,待会把他吓着了。”

“楚楚可怜哟,梨花带雨哟…平胸受最大喔…”展行不爽道。

MSN上消息弹出来,来自联系人:陆少容。

【展小贱,你又在搞什么鬼东西?不能消停点?我写研究报告写到一半,文献库账户被你强行登录,挤下来了!(愤怒的表情)】展行马上找到了救星,回:【啊哈哈,老爸你这么晚还不睡觉?来得正好,帮我看个东西。】展行打开摄像头,与陆少容视频:【你看这个。】陆少容看了一眼,视频正朝着林景峰的脖子,三秒后,消息叮咚回过来:【一个吻痕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在炫耀什么?证明你嘴巴的吸力很强大?】展行:【不是让你看吻痕!是盒子!重点是盒子!】林景峰满脸通红,拿着盒子朝向摄像机。

陆少容:【展扬脖子上也有,想看看么?】

展行:【饶了我吧老爸,看古董。】旋即把林景峰一股脑儿推开,举着盒子给陆少容看。

林景峰走到前厅,撩了前襟坐下,真是英俊潇洒得没边了。狄清抬眼一瞥林景峰,继续默不作声看地板。

“你们在甘肃做什么?”林景峰道:“内人向来说话不着调,让你见笑了。”

狄清感激地点了点头,答:“在旅游。”

林景峰手指摸了摸自己下巴,眯起眼道:“你得详细告诉我,我们才能帮你,你和张辉是什么关系?当时没有其他人?”

狄清道:“嗯…我是他的…爱人。”

林景峰心想,张辉这小子瞒得够紧了,怎也没通知声?

狄清说:“他想带我来北京看看你们的,但是…刚到甘肃没多久,就出了这事。”

林景峰点头道:“你们当时等于是在度蜜月?”

狄清小声道:“对。”

林景峰吁了口气,显也是头次遇见这类型的小GAY,只得当女孩安慰,随口道:“别太难过,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狄清点头,展行拿着盒子出来了:“这是楼兰的玩意,咱们得去罗布泊跑一趟,当时卖东西的摊主还在么?”

狄清起身道:“没有,你是说,戒指和罗布泊有关系?”

展行端详狄清片刻,忽然问:“你会放蛊么?”

狄清道:“辉哥他,有教过我一点。”

展行:“上次碰面那会儿,我记得他在找一个人,难道你是僰母?”

林景峰眉毛一动,暗道还是展行聪明,短短几句话就问出了真相,展行道:“不对啊,如果你是僰母,那按道理你不是张帅的媳妇么?而且你怎么是男的…”

“我我我…我不知道啊。”狄清说:“他们俩兄弟吵架的时候,也说到什么母的,我真的不知道。”

“你你你…哎哟,受惊了受惊了,让我摸摸看,你其实是女的吧…”展行扔了盒子上前。

林景峰:“喂!你别对人动手动脚的,朋友妻不可戏不知道么?”

展行:“哪有这回事,人明明说的是朋友妻随便骑…”

狄清吓得不住跑,差点绊倒,展行越看越奇怪,最终道:“你真的是男的?”

狄清心有余悸,点头。

“他没有恶意。”林景峰按着展行,朝狄清解释道。

“哎,机器猫,告诉你个好玩的事儿。”

半刻钟后,展行站在峥嵘岁月门口,呱啦呱啦地打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少来!你能消停会儿不!”

“不能消停!这次事情可真是大条了…”展行有模有样,扔了烟头朝手机说。

手机里同样呱啦呱啦:“别再想把我骗去了!没空!劳资在读博呢!别以为你买了我的酸奶机我就得给你卖命了!”

展行:“哎酸奶机那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算了先不提新仇旧恨的,这次一定得你出马,咱们金牌搭档就少你,全到齐了…你知道吗,张辉他戴上戒指,忽然间白光一闪…”说到这处,展行霎时脸色铁青,对着手机夸张地扭曲表情:“然后就凭空消失拉——!估计没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林景峰马上附和道:“小贱说的确实是这样!这次你一定得过来,不然张辉有危险了!”

狄清惊疑不定地看着夫夫二人,半晌后哭了起来。

展行邪恶地举着手机凑近:“你听你听,张辉的媳妇都在哭了…”

电话里:“好吧现在过来,机票你包。”

“别哭了。”霍虎听到前厅一阵混乱,从后院过来,端详三人,看了狄清一会,莫名其妙道:“你好。”

狄清噙着泪水,勉强点头。

霍虎绅士般伸手,与他相握:“女人?”

狄清指了指喉结,示意男的,霍虎吓了一跳,安抚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坚强!”

当天深夜。

“好,现在人都齐了。”林景峰坐在前厅道。

唐悠:“人都齐了?”

林景峰:“齐了,我、小贱、你,应该足够…”

唐悠:“人都齐了你好歹让我先进去吧!飞了三个多小时到北京让我站你店铺门外听书呢这是!”

展行:“你就在外面站一会嘛!刚锁上店门,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啊!”

唐悠隔着大门的猫洞炸毛道:“起码给口水喝吧!晚饭也没吃!”

林景峰:“我们接下来先飞乌鲁木齐,然后去塔里木盆地,向塔克拉玛干沙漠走,这段时间,就劳烦你在这里看店了,虎哥…”

“这怎么行。”霍虎道:“哥好不容易盼到一次跟你们出去玩…”

展行:“你就在这守着嘛。”

接下来,展行与霍虎就“阿咪能不能看店”以及“会不会有人来偷东西”的问题争论了一个半小时。

唐悠在外头听得头晕眼花。

最终达成协议,霍虎跟着去,多叫几只猫来看店。

林景峰道:“那…出发吧。”

唐悠的脚都饿软了,趴在大门外,霍虎朝外喂牛肉干,展行道:“走拉走拉——”上前把唐悠的脑袋推出去,猫洞拍上,加锁,数人背起包,从后院翻出去,前往罗布泊。

第78章 番外·罗布泊·承

新疆,塔里木盆地南沿。距今2.5亿年前的中生代时期,一枚巨大的宇宙陨石带着火光与雷霆坠向蓝色星球,撞击于亚欧大陆天山山脉边缘,引发连环地壳运动,古老结晶岩沉下,现出一望无际的连绵沙漠。

环形山脉内形成封闭式盆地,最中间的沙漠称作“塔克拉玛干”,古突厥语中“埋在沙下的城堡”,又称“死亡之海”。

十九年前,华南之剑特别行动组曾经集体出动,在塔里木盆地破获一场大案。那会儿唐悠还未曾进组,展行还在家里嗷嗷待哺。

那次行动几乎没有任何技术支援以及考古资料,进行得异常艰辛,红蓝二人无计,只得朝远在纽约的陆少容远程求助。他们利用中国卫星定位系统,以及声波地底勘测仪器成功确认出了古罗布泊遗址,当场狙杀近百盗墓贼,并封上一座楼兰的地下宫殿。

唐悠接到展行电话后,便趁特种部队不察时接入资料库,调出十九年前的蓝印报告,获得一份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心处的地形图。

“这个地方只是干海的其中一个。”展行拉开地图,在阳光下端详:“罗布泊是移动湖,留下太多痕迹了。”

唐悠道:“按地图看,楼兰的一部分古地下遗迹就在湖底的流沙洞中间,但它已经封上了,你想进去做什么?”

展行说:“想调查这个盒子的来历,我爸说多半是从红叔他们发现的墓穴里带出来的。咱们先分头查查看,最近有没有人在小批量贩卖文物。”

他们在楼兰西南方的海头镇停下,给沙漠吉普车加油,并补充食水,自上世纪彭加木在库木库都克失踪后,中国加强了楼兰一带的地质考察,八十年后,从巴音郭勒到密兰,再到海头镇,已建起了一条民生路线。

偶有旅行者前往塔里木盆地勘测,落脚之处正是海头。

四月份,沙漠干旱季已开始,市集上并不热闹,午后展行与林景峰牵着手,在一间摊上翻检。

“你觉得张辉会去哪儿了?”林景峰始终想不明白,手指拈起一朵石花,与摊上充满沙漠风情的石雕反复对比。

展行懒洋洋的扒在林景峰身后,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他会放蛊不是么,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我倒是好奇那个戒指。”

根据狄清的叙事,整件事的突发过程显得十分匪夷所思,张辉戴上戒指后便凭空失踪了一般,难道是穿越了?

展行:“我听老爸说过,有些东西带着主人前世的记忆,倒是有可能…”

“嘘。”林景峰示意展行:“你看那小子。”

展行手搭凉棚,顺着林景峰所指之处望去,只见狄清站在沙漠边缘,身周孤零零地绕着一只飞虫。

那甲虫嗡嗡嗡地在他身边飞来飞去,却不离开。

唐悠说:“找不到人?”

狄清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附近没有相似的盒子。”霍虎过来,众人再次集合。

展行灵机一动,问:“除了千山神虫,张辉有没有留给你什么引路蜂之类的东西?”

狄清站了很久很久,展行放弃了打算,说:“上车吧,先去可能的地方看看。地图上有标记,别太难过了。”

狄清忽道:“有小刀吗?借我一把。”

林景峰掏出瑞士军刀递过,狄清捋起衬衣袖子,用刀锋刺入了自己的胳膊。

“哎你做什么!”展行与唐悠一齐阻道。

狄清咬牙道:“没…没关系…不痛…”

血滴滴答答地朝下流,淌了满臂,依稀看见皮肉被划开的伤口深处,有一只青色的,指腹大小的蛊在缓慢蠕动。

展行想起了当初在十万大山深处看见的,僰母身上飞出的蛊,当即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狄清身上有僰母转世后的灵魂碎片。

数人看得十分不忍,只听狄清低声道:“能找到么?请你帮助我…”

蛊虫张开翅膀,嗡地一声带着血线飞离狄清身体,在空中一个盘旋,欲朝东去,狄清道:“不是张帅!是张辉!”

蛊虫缓缓在空中掉头,朝着沙漠的方向飞去。

“快追上!”

数人跑上吉普车,狄清倚在后座上,林景峰发动汽车,跟于月蛊后驰进荒漠地带。

狄清昏昏沉沉地倚着,霍虎取出绷带,为狄清包扎。

极目所望,一片苍凉,沙漠在烈日曝晒下犹如发亮的绸缎,湖泊干涸的盐晶壳地面中静静安躺着死去野兽的头骨、化石型的植物以及叫不出名的矿物结晶。

青蛊在前头飞,吉普车磕磕碰碰下了结晶段,紧随其后。

展行道:“看路,当心爆胎…”

所有人异口同声道:“别乌鸦嘴!”

展行举手投降,按开车窗朝外张望,一股热浪卷了进来,唐悠怒,把车窗关上,叫道:“热死了!”

唐悠关车窗,展行开车窗,二人闹得不亦乐乎,霍虎叫苦道:“又冷又热会掉毛的…”

最后唐悠死死按着开关,把展行的一只胳膊夹在窗外。

“这是什么地方?”林景峰展开地图:“和你标记的位置不对。”

“哎哎,让我把手抽出来…”展行抽出手,唐悠怕热,马上把四个车窗都锁死了。

展行答:“罗布泊经常改变位置,你看,那里是孔雀河的古河道,以前汇入低凹处,形成很大的湖泊,后来河水带来的沙石沉淀,填满湖位,整条河改道,湖就跟着走了…”

唐悠道:“楼兰就是因为这个才全城迁徙的?”

展行迟疑道:“说不定是…不太清楚,它停下来了?”

蛊虫飞到干涸河床尽头,一处足有上百平方公里的盐晶滩,停在古湖遗迹中央。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动物尸骸,黑蝎从地底钻出,攀爬于沙漠羊,骆驼等食草动物的头骨上。

林景峰开车沿路碾过,驰向蛊虫停驻的地方。

“张辉会在这里?”展行摇了摇狄清:“醒醒,喂。”

狄清失血过多,仍睡着,霍虎戴上墨镜要下车,林景峰却道:“蝎子太多了,别乱跑。”

轮胎碾死一只沙漠蝎,乳白色的昆虫体液四溅,吉普车缓缓接近在高处盘旋的蛊虫。

展行说:“我觉得最好别靠太近…”

林景峰:“你把天窗打开,朝上面看看。”

话音刚落,整座吉普车猛地一倾,所有人纵声大叫,狄清猛地睁眼。

“怎么了!”

林景峰:“流沙!这里地表不是硬壳的么?怎么会有流沙?!”

展行:“快开车门!”

唐悠:“被沙子压住了!打不开!”

吉普车飞速下陷,四周的流沙一起掩过来,填满车身与地表间的痕迹。

霍虎猛推猛摇,林景峰吼道:“开车窗出去!”

展行:“被唐悠锁死了!都是他的错!”

唐悠:“你…”

四周一片黑暗。

“哦很好。”展行说:“这下空调也没了。”

唐悠抓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林景峰试着按了按喇叭,闷在沙子里的声音很奇怪,这下都没辙了。

展行:“开底盘看看,朝下面放个炸弹,用反冲力把我们冲飞出去。”

霍虎:“…”

林景峰道:“等等,还在下陷。”

下陷速度变得十分缓慢,继而飞速加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展行心头一悬,整颗心提了起来。

“哇啊啊——”

吉普车头猛坠,拖着流沙摔下五米高的空间,砰一声玻璃粉碎,翻了个身,摔在漆黑的地下洞穴里。

十五分钟后。

“你…没事吗?醒醒。”黑暗中,狄清说。

周围悉悉索索的碎声静了,青蛊嗡嗡嗡地停在狄清头顶,绽放着安静的淡绿色光芒,照亮一小片地方。

“小贱!”林景峰警觉的声音。

展行躺在流沙上,不住喘气,吉普车坠落时把他甩了出来。

“还…还好。”展行扳着狄清的肩膀坐起:“小师父呢?虎哥?唐悠!”

展行拍亮一根冷光灯管,四周蝎子唰然退去,闪向岩石缝隙。

展行把林景峰从破碎的车前窗处拖了出来,开始翻找唐悠,唐悠趴在另一块柔软的沙地上,被摇醒后咳了一口沙。

“呜呜呜,虎哥,我会给你三炷香外加牛肉干和牛奶的…”展行拍了拍霍虎的脸,霍虎一动不动。

“真挂了,不会吧?”展行道,伸手去挠霍虎下巴。

“唔唔…别乱摸。”霍虎猥琐地醒了。

“什么情况?”霍虎抖掉一身沙。

林景峰确认队员们都没事后,举起冷光灯管,数人朝吉普车处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