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罗杰…”应许耸了耸肩,她知道这个人,虽然并不是太红,可死忠粉却很多,为人毒舌,恩怨分明,前一阵子和另一个明星大打口水仗,后来爆出他得了艾滋…

她恍然大悟:“原来那篇报道是你捏造的。”

元彤彤捂住了脸,失声痛哭了起来:“蒋方啸说他不红,没人会替他出头的,千重哥你救救我,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我不敢回家,我爸会打死我的…”

应许瞟向韩千重,不出意料地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犹疑。

一想到元彤彤又要介入到他的生活,便有一股凉意从应许的心底泛起。

“元彤彤,每个人都要为他做的事情负责,”韩千重的声音肃然,“你现在该做的,不是来求我和应许帮你摆平这件事情,而应该去登报道歉,去警察局自首,把赃款上缴,或许可以得到一个减轻罪行的机会。”

“你…你说什么?”元彤彤止住了哭声,愣愣地看着他。

“其实,我今天看到你,是应该向S市警察举报的,”韩千重沉吟了片刻说,“可今天是年三十,可能警察局也都去过年了,你赶紧回家和你爸拜个年,过两天就直接回去自首吧。”

元彤彤的嘴都快合不拢了:“你…你要举报我?”

“做错事了,当然要受到惩罚,”韩千重漠然看着她,“你金额小,判不了多久,一年半载就够了,说不定还是缓刑,你还年轻,等出来了再重新来过。”

元彤彤好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他,过了半晌,忽然浑身颤抖了起来,惊喘一声,跌跌撞撞地跑了。

应许看看元彤彤的背影,又看看韩千重,一下子有点回不过神来。

韩千重轻哼了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子:“心里又在想什么?不相信我吗?”

应许忍了好一会儿,终于没忍住,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韩千重顺势抱住她,含住了她的红唇,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这寒冷的冬夜带来无尽的暖意。

良久,应许松开了她的手,身子往后仰着,十分认真地打量着韩千重。

“怎么了?”韩千重不明所以。

“你真的会去告发她吗?”应许歪着脑袋,困惑地问。

“为什么不能?”韩千重反问。

“那…如果我也做错了事情,你会去告发我吗?”应许开始刨根究底。

“哪来那么多如果,不明白你们女人的思维。”韩千重哼了一声。

应许掰着他的脑袋,威胁说:“快回答,不许逃避。”

韩千重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在她的鼻尖亲了一下:“应许,我相信我爱的人能够在大是大非上站住脚跟,就算你…逼不得已做错了事,我会把你藏起来,然后,我替你去赎罪。”

虽然尽力抿着嘴唇,却还是挡不住有朵不知名的花正心中含苞怒放。

女人可能就是这么无聊,就算明知道这事情发生的几率为零,也还要求个明白。

要不然,那个经典问题“掉河里了救你妈还是救我”就不会流传到现在。

两个人在H市陪了韩培云三天,和韩培云一起游览了宝山、灵潜寺、东湖,还陪着去见了韩家各种各样的亲戚,韩培云的心情大好,不过偶尔总能看到他若有所盼的目光。

可能是韩千重事先和韩培云打过招呼,赶紧结婚生宝宝这句话韩培云一直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应许很有负罪感。

回到S市,又开始见应家的亲朋好友,包括慕卿云那边的亲戚,今年都从M国飞回来,聚在*山的别墅中过年。

等到折腾完,春节的长假也就过去了。

不知怎的,韩千重这两天有点忙,原本下班都会准时来接她,今天她在公司门口等了大半个小时,才接到他气喘吁吁的一个电话,说是被堵在路上了,今天约了秦丰到家里做治疗,他怕来不及,让她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秦丰已经上门过两次,和秦丰聊天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经意间,她所想隐瞒的内心世界总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今天据说要替她做催眠,听起来很神秘的感觉。

在旁边的咖啡店里吃了一份套餐,韩千重才急匆匆地赶到,等她一上车,又急匆匆地往家里开。

“待会催眠的时候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查了资料,催眠可能会导致恶心呕吐。”韩千重忧心忡忡。

应许其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其实她对治病并不热衷。

她几乎不认为她的病能完全治好,抑郁症是个顽固的病症,最能耗费亲人的心力。

她只希望,自己的病不要再变得严重,最起码,在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之前,不要恶化。

回到家里,没过几分钟,门铃就响了。

秦丰一身休闲装,看起来十分亲和。

他挑选了一个简单的客房,坐下来之后,教了一些简单的催眠呼吸法。

韩千重不允许呆在旁边,出去前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轻柔的音乐,低沉的话语,简单重复的词语。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跌入了一片浓浓的白雾之中。

第52章

“你慢慢朝前走…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

“不对…我看见了…你在干什么…哭吗…”

隐隐约约的声音在耳畔萦绕,好像一只蚊子在飞来飞去

应许觉得有点烦,索性在白雾中坐了下来,不想和那个声音说话了。

那个声音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会儿,没声响了。

四周安静得让人窒息。

一颗心好像吊在半空,没法着地,空落落得难受。

良久,应许终于站了起来,慢慢地朝前走去。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灵魂出窍的时候。

不同的是,那时候她是有意识地飘向现实中的世界,而此时,她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在等着她。

四周一下子嘈杂了起来,操场上有人在打篮球,有人在嬉闹,水军衫、格子裙,穿着校服的小姑娘们趴在栏杆上讲话。

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门外,咬着嘴唇。

她的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不时有人从她身旁跑过,有一个小男孩停了下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你赶紧去和老师道歉,就能和我们一起玩了。”

另一个圆脸的小女孩拉着他就走:“小心她打你,她都踢王老师了。”

小男孩看起来也有点紧张,结巴了起来:“你你你打人是不对的,考试不写作文也是不对的…”

“她妈妈不要她了…”圆脸小女孩小声地说,“我妈妈就不会,她说她永远都不会丢下我。”

那个小女孩把手里的纸捏得更紧了,一声不吭地盯着他们俩。

小男孩和小女孩像兔子一样地窜走了。

过了好久,小女孩蹲了下来,把手里的纸放在地上,用力地用手撸了撸,摊平了。

试卷上是大大的红字“58”分,最后的作文五十分是个大零蛋。

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

作文下面零零星星地写着几个字,上面用笔粗粗地划了好几道线,依稀还能辨认:我的妈妈很漂亮,她说话很好听,她会弹琴…

小女孩坐在了地上,盯着“妈妈”那两个字,眼泪无声地滑落了下来,她倔强地用手抹了抹…

应许看了好一会儿,抬手碰了碰脸颊,手上湿漉漉的。

咦,她也哭了吗?

她赶紧往前走去,把那个小女孩抛在脑后。

场景变得熟悉了起来,她惊喜地紧走了几步,那是她家的老宅。

老宅外的铁栅栏上,紫藤的绿叶十分喜人,她记得,那是她初中毕业时种的,吴嫂老是抱怨,这玩意儿招蚊子,可她喜欢得很。

庭院里还是绿郁葱葱,一张吊椅在草地上晃悠,上面坐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

“爸爸,你在哪里?”少女的眉眼已经长开了,和应许有着八分相似,“你又不回来了?别骗我了,和那个小明星在哪个岛上度假吧?你秘书早就告诉我了。”

“明天我生日。”少女的眉头皱了起来,“汽车有什么用?我就想和你一起吃顿饭。”

“你现在飞回来?八个小时的飞机…算了算了,你好好玩吧…”少女挂了电话,趴在了摇椅上,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少女重新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应许不用看,也知道她在拨什么。

手机没有接通,是答录机的声音:你好,我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请留言,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回复,谢谢。

“妈…”少女淡然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迟疑,“你…明天有可能回来吗…”

应许不忍心再看。

没有人会回来。

那年是她十八岁的生日,成年后的第一个生日。

慕卿云发来了一个简讯祝她生日快乐,礼物早早就寄来了,是一张她的大提琴碟片。

应伟杰则替她定了一辆跑车作为生日礼物。

那个生日她是和同学朋友一起过的,最后开着新车和江寄白在临平道上飙车直到深夜。

她飞快地朝前走去,内心隐隐感到恐惧。

她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却不得不往前走,她害怕留在这里,看到曾经的她内心的脆弱。

她看到了十九岁的她走在了M国G大的校园里。

她穿着一件过膝毛衫,一条牛仔裤,欢快地和路过的同学点头打招呼。

“应,笑得那么开心是去约会吗?是哪个男人那么幸运?”同学调侃着。

天气太好,心情太美,从来不喜欢张扬的她忽然就骄傲了:“隔壁H大建筑学院的,又帅又酷又体贴又专一。”

“噢我的天哪,”同学惊呼起来,“这年头还有这样的男人吗?”

她冲着她挥了挥手,一边往前走,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千重,还是那个咖啡馆吗?你传单发完了没?我来帮你发。你妹妹在了吗?再给我五分钟…”

剧烈的疼痛从后脑一下子袭来,应许朝着那个她冲了过去,焦急地想要拦住她。

不要再去了!

回去换一身衣服!

或者,趁元彤彤还没到,把他约到别的地方坦诚身份!

只可惜,那个她却丝毫未闻。

应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即将毁灭她爱情的深渊。

韩千重就站在咖啡馆前,替一家新开业的餐馆发传单,一天可以赚五刀。

他看起来很年轻,和现在的沉稳比起来,眉眼有着当时特有的飞扬。

不过,他的表情在那时就已经定型,严肃,认真,所以,他发传单的耗时要比别人多一倍。

当然,加上应许就不一样了,应许的笑容能让耗时比别人减少一倍。

远远地,应许看到了元彤彤站在韩千重身旁,和他说着什么。

应许的心一寸寸地凉了下来。

曾经在心里懊恼悔恨了无数次的场景,再一次呈现在她面前,可是,她依然无力改变。

“冒牌的?千重哥你别骗你自己了,你看她的牛仔裤,后面那水钻,是正品的水晶,一条就要两千刀。”

“你要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去她的学校,应许,你敢吗?”

“她骗你的!她是思必得集团的千金,思必得你知道吗?矿老板,一年下来能买下一个小城镇!”

男人的脸一分一分地变白,屈辱的眼神,愤怒的表情,厌憎的语言。

“应许,我玩不起你的游戏。”

“离我远点,不,从此消失,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一秒钟前还幸福甜蜜的女人,僵在原地,几近惶恐地看向他。

伤心、委屈、愤懑…

应许再一次感受着曾经在瞬间倾覆的世界。

她捂住了脑袋,头疼欲裂,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她想快步往前走,可又怕往前走,她的脚步越来越慢。

眼前的场景一幕又一幕地划过。

收下支票后醉酒的韩千重。

那两株彻底死去的石莲花。

那个变态的蒋方啸迷恋地抚摸着她。

那些刻入骨髓的痛苦往事,那样顽固地存在于她的潜意识中。

她闭上眼,让自己和眼前的一切剥离开来,她很疲惫,她不想再回想这一切…她反复告诉自己:

休息吧。

消失吧。

太累了。

有人在耳边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那声音很熟悉,低柔沉稳,她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四周的一切都开始散去,她重新回到了白茫茫的世界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韩千重半趴在她躺着的躺椅旁,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一看到她睁开眼睛,他惊喜地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样,还好吗?”

她揉了揉太阳穴,后脑一阵钻心的疼痛,人也有点恶心。

她笑了笑说:“没事,就是好像睡了一觉。”

秦丰端着水杯走了进来,瞟了她一眼:“我和我老师一起做过很多起催眠,你是我见过的意志力最强硬的,进入催眠状态最晚,清醒过来最晚,今天差点就一世英名毁在你手里了。”

“是你学艺不精吧?”应许开玩笑说。

秦丰耸了耸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碰到不配合的病人,我这个做医生的也无计可施啊。”

这话里有话,应许的心突突一跳,佯作不经意地问:“我还不够听话吗?你指哪打哪。”

“那就好。”秦丰笑了笑,在病历卡上写了几行字,又从包里取出了一盒药,叮嘱说,“和以前一样,每天一次,这是一周的药量,不能停。”

应许接了过来,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秦丰告辞走了,韩千重看起来有点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