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satan,轻轻一握她的手腕就礼貌地松开了,怕引起她的反感。毕竟以前的贝瑶,是避免与他触碰的,裴川七窍玲珑心,自然什么都看得透彻。

贝瑶眨眨眼睛,娇声道:“让我看看嘛,你最好看最酷啦。”

两人四目相对,他低低叹息了一声。

裴川有种说不出的感受,说来也是羞惭,他都二十七了,竟然被一个小姑娘不走心的夸赞弄得心潮澎湃。

他最后默认了。

贝瑶欣喜地揭开了他的面具,月光下,男人容颜冷峻。

许是因为喜欢皱眉,他眉间有浅浅的皱眉痕迹,然而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他右边脸上的一个“s”。

黑色的文身,有种诡异又华丽的冰冷感。

她长睫抬起,问他:“s是satan的意思吗?”

“嗯。”他温和笑笑,“不太好看是吗?”

贝瑶说:“很帅。”她双手握在下巴边,一副真诚的模样。

裴川失笑。

她眼中印出他和明月,有种清透动人的温柔。她注视着谁时,似乎就会有种谁是她的全世界的错觉。

裴川问:“脚伤好些了吗?”

他语调平和低沉,有种说不出的沉稳感觉。像是友好地在关心一个晚辈。

她不满裴川这样的疏离,她以后多半就能陪他一辈子了,这样算是什么啊。她知道以前的贝瑶并不亲近他,想起他之前也不介意帮她处理伤口,她把受伤那只小巧白皙的脚放在他膝盖上:“那你看看。”

语气亲昵又娇滴滴的。

裴川看不出在想什么,倒是听了她的话,认认真真检查了一下伤口。

她用脚尖蹭了蹭他手指。

月光下,他不语,却用拇指摩挲着那只顽皮的脚的脚背。

到最后,还是她受不住痒,自己收了回来。她一笑眼里就有潋滟的水光,他见了也忍不住眼中带上几分笑意。

她有些喜欢他现在含笑的模样。

似乎一开始见到他,不管是种花还是说话,似乎由于知道她会离开,他一直都平静得像一滩死水,无悲无喜。可是现在,他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

于上弦说,贝瑶从来都对他没有过亲近。

他像是沙漠里走不出去的旅人,日复一日的无望。

贝瑶说:“我今晚也要住你隔壁。”

“好。”

她想了想,又带着些许委屈道:“你下次离开不要抛下我了好不好?”

裴川说:“嗯。”他低声道歉,“对不起。”

她说:“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怕有一天找不到你了。”

不管是跑、追逐还是询问,全世界都找不到他的消息,一如当年她找不到在牢里的裴川一样。她不怕千里奔波,只是害怕就此错过和失去。

眼前的satan眸光平和,这是裴川长大成熟的模样。

她指了指天上的月亮:“那周围好像有什么。”

裴川凝眸抬头,蔚蓝色的天幕,那轮月亮又圆又亮,天空虽然繁星点点,然而月亮周围什么都没有。

高琼探出头,就看见眼前让她炸了肺的一幕。

小妖精手里拿着satan的面具,飞快在他右脸上的“s”亲了亲,然后跑回船舱了。她这是告诉他,这次我知道亲的satan噢。

高琼绝倒,啊啊啊啊小妖精啊!又把satan迷得七荤八素!

恐怕只有小妖精以为飞快在偷亲,其实satan的反应速度早该把她给弄死了,可是他默认了。

特别配合地默认了!

Hey!Satan(四)

游轮上的灯光趁得海上波光粼粼, 高琼看见satan坐了好一会儿, 又推着轮椅回船舱了,他神情平静,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但是高琼明白,没有喊阿左过来推他, 就是satan最大的不平静了。

高琼踹了一脚栏杆, 这一定不是贝瑶小姐, 贝瑶小姐不会吻satan的。

她等着satan对冒牌货失望。

或者冒牌货到了陆地, 自己就怕了satan。

海风带着独特的腥咸味道, 夜晚的月亮特别亮。

有人一。夜无眠。

早晨的阳光笼罩在整个甲板上, 安安静静的海面,朝阳初升。

阿左推着裴川走出舱门时,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男人神色平静,冷峻的脸上,有一个黑色的文身\\\“s\\\”,如果不是他身后跟着忠心耿耿的阿左, 大家几乎会以为弄错了人。有多少年没有见过satan的模样了?

面对隐晦又惊讶的目光,裴川倒是分外淡然。

他内心不太习惯,面具戴久了, 皮肤有些冰冷的苍白。

他不太习惯待会儿议事时身边奇奇怪怪的目光, 冲身边的少女伸出了手:“还我吧。”别玩了。

贝瑶手上拿着那个堕。落天神面具,她往身后藏了藏。

裴川温和道:“听话。”

贝瑶觉得有些别扭,明明几天之前,自己和裴川还是同龄人, 几天以后,satan就比自己大了好多。

她把面具还给他,裴川自己戴上,一众下属表情还是怪怪的。

男人们吃了早餐要议事,船上基本都是糙老爷们儿,就高琼和贝瑶两个女孩子。裴川看了眼身边的贝瑶,对高琼道:“你陪着她走走。”

高琼不情不愿道:“是。”

植入往生以后,高琼的衷心无可置疑。她尽职尽责跟着贝瑶,贝瑶也怕给裴川添麻烦,为了让他放心,她并没有拒绝。

埋葬“贝瑶”的岛屿上没有女人的衣服,她穿的衣服都是高琼带来的,高琼想起贝瑶昨晚那个吻,这会儿看贝瑶不顺眼极了。

她挑剔的目光在贝瑶身段上扫来扫去。

贝瑶问她:“你在看什么?”

高琼的目光最后贝瑶的胸上。

贝瑶被她露骨的眼神看得发毛,有些羞恼。

高琼目光灼灼,乖乖啊,她隆过胸才能撑起贝瑶身上那条裙子,可是这小妖精竟然穿着也合身。

高琼:“喂冒牌货,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

贝瑶:“…”她也不傻,明白高琼在说什么。正如高琼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高琼。

贝瑶原本也不喜欢较真,可是一想到她的裴川身边这么多年跟着的都是高琼,她心里也酸溜溜的,她故意气高琼:“至少有色比没有好,裴川就喜欢我这样的。”

高琼眼皮子一跳:“我说你到底要什么?往生的解决方法和satan的性命没得商量,其余你说说看,我都可以帮你。你的上级派你来,总得有个目的吧。”她受不了了!只要这货能走,她送佛一样送她走行不行!

贝瑶看了她一眼,目光严肃道:“我有目的啊。”

高琼一喜:“什么目的?”

贝瑶眼睛弯弯:“要satan的喜欢。”

“你耍我!”

贝瑶纳罕:“你怎么就听不得实话。”

高琼懒得和她说话,贝瑶也没有打算理她,她自己逛游轮。

游轮十分豪华,让她一度想起曾经的电影《泰坦尼克号》,她出生的城市没有大海,贝瑶也没有出过海,因此在柔柔的海风上,她心情轻松地四处参观。

她的身边似乎时光静谧,又特别满足愉快,高琼觉察到了这个氛围,那种幸福感似乎能感染人,她表情变了变,不满地哼道:“土包子。”

贝瑶也不和她计较。

到了中午,原本是吃饭的时间,可是她连裴川的面都没有见到,午餐都是送到房间的。

裴川似乎很忙,一直忙到了夜晚,依然没有空闲。

贝瑶往大厅那边看了好几回,心中有些失落,她伸出手指,黄昏的光触碰在指尖。

高琼幸灾乐祸道:“上午谁得意洋洋说satan就喜欢你这样的?satan虽然忙,可是不至于连你一面都不见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很晚的时候,贝瑶去敲了敲裴川的门,门那头男人声音平和:“请进。”

贝瑶推开门,他在看书。

裴川看着门口局促的少女:“怎么了?”

贝瑶说:“没事。”

她其实并不粘人,只是这个世界太过让她缺乏安全感,而裴川昨晚的温柔亲昵还停留在记忆中,今天就变得若即若离,贝瑶不解又惶恐不安。

裴川说:“好好休息。”

她似乎一下子没有了精神,垂头丧气往房间走。

裴川有些不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

等她走了,他才捂着胸口咳了咳。

于上弦带着医生过来的时候,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出现的情况?”议事突然心绞痛,这还是第一次。

裴川很平静:“没事,让医生先看看吧。”

医生过来给他检查了一下,许久才说:“您自己保重些身体,情绪波动不要太大了。”

裴川道:“我明白。”

于上弦难得动怒了:“到底是谁,小岛的位置我们并没有泄露,你身体之前一直没有出状况,我要把小岛的人都盘问一遍,问不出来都杀了。”

裴川抬眼:“你想太多了,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那为什么会痛到昏厥?

于上弦欲言又止,裴川冷冷道:“医生留下,你出去吧。消息封锁了。”

这就是下了死命令,于上弦敛眉,应道:“是。”

夜风吹得人愤怒也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机智。

于上弦出门就遇见了高琼,高琼心情不错,她说:“冒牌货房间的灯很早就熄了,她肯定吃了闭门羹。”

于上弦眯了眯眼:“你这两天和这位小姐相处,觉得她怎么样?”

高琼本来想骂一堆,可是贝瑶实在不是一个让人讨厌得起来的人,高琼瘪了瘪嘴说:“就那样吧。”

“你觉得她来有什么目的,会害了satan吗?”

高琼惊喜道:“你也觉得她有问题了对不对?她肯定图谋不轨!”

于上弦看了眼高琼的表情,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他不动声色笑了笑。

“贝瑶小姐死那年,你还记得satan做了什么吗?”

“好像是让劣质的往生流了出去,混乱发生。他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所有人都以为他接受不了贝瑶的死,可是我们satan够man!没几天就若无其事地回来了,还带领我们越来越强大。你问这个做什么?”

于上弦若有所思:“没什么。”

“古古怪怪的,我要去见satan。”

于上弦拦住她:“satan休息了。”

“这么早?”

高琼想了想,休息了也好,总比和冒牌货一起看星星好。

她想通了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于上弦脚步顿了顿,有个突如其来的猜想。

裴川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脸色明显好很多了。

阿左憨厚,过来给他推轮椅的时候,担忧地问道:“satan身体怎么样了?”

裴川说:“没事。”

二楼的餐厅,晨光熹微。裴川皱了皱眉:“她呢?”

高琼环视了一圈,也没有看见贝瑶。见裴川看过来,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昨天陪着她走了走,很早她就回去睡觉了。”

除了离开岛屿那一天,贝瑶从来不迟到。她守时懂礼貌,不会让人难堪。

高琼说:“您先用餐,我去叫她。”

于上弦见裴川垂眸没说话,笑眯眯开口:“那位小姐才十九岁,我们这些人都快长了她一轮,satan养过小妹妹吗?估计她是一个人孤单,闹脾气了。昨天您议事一天没有见她。”

他意有所指,高琼不满了,小妖精还闹脾气!给satan脸色看!给她个火箭是不是要上天啊!

裴川说:“你们吃,我去看看她。”

阿左连忙要过来推轮椅,他抬手拒绝了。

裴川自己去到贝瑶的房间外面。

他敲了敲门,温声道:“贝瑶,抱歉没有理解你的心情。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很陌生,是我不好,一直让你一个人。”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裴川想起于上弦的话,她闹脾气了吗?他低低叹息一声:“我今天陪着你好不好?让船停下来,可以在海上海钓。”

他默了默,他是个无趣的人,并不会哄小姑娘,以前就不会讨她欢心。

他说:“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可以同我说。”

他守在她房门外,清晨的海风柔和,她房间几个风铃清脆作响,裴川坐了许久,伸手推开了门。

房间空空荡荡的,那串海贝风铃随着风飘摇,她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两尾热带小鱼在玻璃球里游来游去。

一切都整洁又鲜活,只有贝瑶不在房间里,她不是被人带走的。

他闭了闭眼。

宁愿相信于上弦说的是真的,她只是闹脾气了。

有时候他能埋怨什么呢?活了二十七年,他才明白一个道理,纵然他手腕滔天,也斗不过命运。

它要她来到他的生活就来,也可以让她悄无声息地离开。搅乱一池春水,嘲笑他的可悲。裴川按了按胸口的地方,似乎很难过,可是又没有那么难过。

裴川不在,餐厅的大家自然不敢吃饭。

一整个早晨,裴川都没有回来,正当大家使着暧。昧的眼色、高琼脸色难看时,裴川一个人回来了。

他特别平静:“吃饭吧。”

高琼诧异地看着他,脖子上没唇印,衣服上也一丝不苟。她看不懂现在情况,又看向于上弦,于上弦也不解地皱了皱眉,问道:“那位小姐不来用餐吗?”

裴川平静地道:“她不来了。”

大海蔚蓝色,天幕苍白。裴川补充道:“她回家了,把那间房锁好。”

大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什么又叫“回家了”,于上弦眼中有些微惊讶。

众人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生怕裴川突然发怒,可是他始终没有,很平静地用完餐,擦干净手指,然后让阿左推着他去书房了。

等他走远了,高琼揣测:“satan不会把冒牌货丢到海里喂鱼了吧?”

于上弦挑眉:“你不高兴?”

“不…也不是,就是觉得,这也太喜怒无常了点。他没那么喜欢冒牌货对吧?”

于上弦笑笑:“谁知道呢。”

高琼嘟囔道:“肯定不喜欢,不然一个人不见了,他平静得跟没事人似的。”冒牌货不见了,就连高琼都觉得不太舒服。冒牌货虽然讨人厌,可是有时候,也挺养眼吧?高琼经常恐吓她要给她植入往生,可是也不没动手嘛!

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高琼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探头探脑到处找了找,都没有看到冒牌货的身影。

海上行程还有两天,贝瑶睁开眼睛。

四周光线有点暗,她嗅到了海水和潮湿木板的味道。

她的手腕被拷在木桩上,一个男人走进来。

“于上弦?”

“你还好吧?”

贝瑶皱了皱眉:“你冒充裴川让我过去,是想做什么?”

她接到了裴川的内线电话,让她过去,结果才出门就被迷晕了,然后就被藏到了船舱最下层,偶尔会用来堆积货物的地方。一时间贝瑶脑海里忍不住想了很多东西,比如谋害裴川上位之类的。

于上弦举起手:“别想那么复杂,我没有坏心。我只是太过于好奇一件事,又怕satan有一天把他自己玩死了,才敢胆子这么大请你过来待一段时间。”

贝瑶听到了关键词:“什么叫satan会死?”

“你知道往生是什么吗?”

这个词贝瑶从高琼口中听到过,然而所有人都讳莫如深,没有同她说起。

于上弦娓娓道来:“往生是一种能控制人思维和情绪的芯片,它植入人脑,可以完全掌控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不可取出,不可违抗。”

贝瑶看着他,神情有些凝重。

于上弦说:“你猜得不错,我和高琼都被植入了往生,但是我们体内的往生,是已经成熟以后的成品。平时不会对我们有什么伤害,可是最初版本的往生,当时satan放任它流出,富豪暗地争相购买,植入时弄死了很多人。”

贝瑶抿唇不语。

“哈,别这么紧张嘛。”于上弦挑眉,“我也只是怀疑,怀疑satan最开始,就给他自己植入了往生。他那么骄傲的人,不会让别人做他的主人,所以他索性自己给自己下了命令。命令是什么呢?我们来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