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意更深,回到了驾驶座。
两个人都不知道好多人悄悄在围观。
男人弯腰系安全带的动作苏到炸裂,好几个小护士看得脸红。
这哪里是不体贴啊!分明是在宠心肝!
从那天开始,医院就再也没有说贝瑶老公比不上周医生的传言了。
有些人的爱意,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
一切浮于表面的喜欢,一眼就会输给刻骨的爱意。
裴川在研究所累了好几天,贝瑶心疼极了:“一定又没有好好睡觉,你忙起来肯定饭都顾不及吃。”
他觉得好笑,世上会这样关心他吃饭睡觉的,可能只有她了。裴川说:“这段时间就不忙了,好好陪你。医院的工作还习惯吗?有没有被欺负?”
贝瑶说:“很喜欢,小朋友们也很可爱。前辈们挺好的,教了我很多东西。”
她突然小声认真说:“只有一点不习惯,好想你啊。”
她鲜少说这些的情话,先前乍一见到她,她说想他还以为是开玩笑的。如果她认认真真说,裴川愣了片刻。
他压抑住剧烈的心跳,面上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吗?”
贝瑶有些茫然,又有些委屈地说:“我前几天有点失眠,感觉怪怪的。半夜口渴发现没有凉开水在床边,被子掉在床下了,夜晚总想起初中时候听过的鬼故事。”
其实还有好多好多,不会有人抱着她给她讲天南地北的人文。早上没有人为她穿袜子,牛奶要自己热,虚虚一握掌心都是空气。
也不会有男人需要她笨拙又认真地系领带,也没有人夹走她盘子里她不爱吃的菜。
有一晚,她突然就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打从心底的眷恋,让人委屈得突然想落泪。
高一那一年,贝瑶与他一年没有见。
那时候生气曹莉的到来让裴川没有了家,可是贝瑶并不会觉得一年不见有什么,因为她明白早晚有一天会遇到的。
她后来偶尔会想他,只是一种挂念,像挂念爸爸妈妈和弟弟那种挂念,人的一生似乎没有多少事情是不可或缺。
然而这一个月,见不到裴川,她好几次半夜都委屈得想哭。
这种娇气又突如其来无法控制的情绪,让她觉得陌生极了。
就好像是,他成为了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明白了思念入骨的滋味儿。
裴川说他一个月不回来的时候,她明明还能笑着欢快说再见,现在如果他再说,她估计当场就能委屈巴巴哭出来。
好奇怪啊。
他抿唇,极力忍住了心里的波动。
他都没想到自己最后真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真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然而她现在这幅茫然的模样,但凡他露出一点笑意,她估计要恼。
裴川只能昧着良心平静道:“今晚不怕。”
她欢喜地点点头,还要提个要求:“不要凉白开,要酸梅汤。”
她现在就是要星星,他也得摘。裴川说:“嗯。”
八月外面燥热,裴川这段时间未必有她好过。
他通过工作麻痹自己,现在人在怀里了,又软又娇的,他稀罕得不得了。
小别胜新婚,外面绿化很好,蝉鸣阵阵,大都市灯火通明。
如今裴川放得开许多了,贝瑶最皮的时候,还会想去亲亲他残缺的地方。
他往往手臂鼓起青筋,无可奈何捏住她小脸,不许她胡来。
能怎么办,不舍得打不舍得骂,还把好好乖巧的姑娘宠得会使坏。
她嘟囔:“小气。”
这个男人原则太强了,他认定的东西,怎么都不会更改。
就如同不许玩那个地方,她一越界他就警觉到全身紧绷。
小夫妻折腾了大半宿,半夜贝瑶有喝水的习惯,她爬起来喝裴酸梅汤,才喝了两口,就泪汪汪把裴川叫醒了。
裴川醒过来,看见一张失措梨花带雨的小脸,他睡意一下子没了,给她擦眼泪:“怎么了,不哭。”
贝瑶觉得恐怕不太好,她说:“我肚子痛,好像流血了。”
这下子裴川也慌了,一看果然床单被血染红了一小块。
他急忙把贝瑶送到了医院,医生好气又好笑:“怀着孩子呢,两个月了,你俩…算了,孩子没事,以后注意点。”
裴川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天上又砸了个馅饼。
他揉揉额角,半晌抱住惊呆的贝瑶,无奈道:“我不在家你生理期没来也不知道?”
贝瑶觉得有些丢人,女孩子其实偶尔会忘记这个,而且她就顾着想他了。
因为流了血,她有点慌,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半晌贝瑶轻轻摸摸自己小腹,露了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裴川,你要当爸爸了。”
“嗯。”他心中温热,竟是语拙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谢谢大家的喜欢,挨个儿抱抱~
结局
贝瑶怀孕的事赵芝兰知道以后也很高兴, 她主动过来照顾贝瑶。
知道贝瑶流了血,赵芝兰也头疼得紧。她让贝瑶怀相没稳之前和裴川分开睡,赵芝兰是过来人,就怕年轻人血气方刚忍不住。
裴川应了,贝瑶却不太高兴的模样。
她最近情绪化比较严重,也是怀孕带来的影响。然而顾及到宝宝, 她也不会在这种事上任性。
裴家房子很大,赵芝兰过来就一人睡一间。
贝瑶晚上喝水的习惯赵芝兰也知道,如今冰凉的酸梅汤最好不要再喝。赵芝兰说:“给她喝白开水就行了。”
贝瑶在自己妈妈没注意的时候, 悄悄捏住裴川衣角摇了摇。
裴川抿唇没说话, 摸了摸她的头。
裴川和赵芝兰沆瀣一气,她叹了口气, 自己窝着睡觉去了,看着有些可怜。
到了晚间, 她却发现床头多了一杯青苹果汁。
贝瑶才实习, 突然怀孕自然不能再去医院。裴川的工作却进行到了关键时期, 他申请照顾妻子几次都被驳回了。
那个研究是几辈人的心血, 裴川皱了皱眉,神色低沉。
倒是赵芝兰劝慰道:“你好好工作, 我来照顾瑶瑶,我有经验,别担心。”
贝瑶知道裴川在做的是很好的事情, 她也鼓励裴川继续研究。
饶是如此, 裴川依然坚持每天回家。不管多晚, 他都会回来陪着贝瑶。
有一天赵芝兰推门进去看贝瑶,发现床上空空如也。赵芝兰吓了一跳,后来看见她家姑娘睡在裴川臂弯,两人静静相依,裴川很小心地环着她。
赵芝兰心中叹了口气,倒是没再提让他们分房睡了。
贝瑶第一次检查孕酮的时候,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裴川认识那个医生,裴川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医生咽下了喉间的话,转而对贝瑶笑道:“孩子很健康。”
那晚裴川没有睡着,他抱着怀里的姑娘,有些失眠。她怀孕以后很乖,也没有特别难受的妊娠反应,只偶尔夜晚小腿会抽筋,裴川会起来给她揉。
然而贝瑶体内孕酮偏低,这意味着对胎儿生长发育不利。
裴川轻轻拂开她脸颊上的发,心里有些难受。
她小腹还没凸显,睡颜恬静美丽。
这年裴川本不信因果,可是从那天起,他一面帮贝瑶调养身体,一面开始以各种名义捐钱。
许多所“祈愿”小学建立起来,无数没有书的孩子都能被赞助读书,还有儿童医疗机构、孤儿院也得到了捐助。
赵芝兰发现了不对,裴川也不瞒她,把孩子可能不健康给她说了。
赵芝兰心里担心又难受,半晌道:“还是瞒着她,不然怀孕心情不好更影响。”
裴川应了声,他平静地处理起一切。
安排医院那边,学习急救知识、调理身体的知识。
后来贝瑶肚子大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胖了好多,非常不高兴。
小蛮腰没了,腿也有些肿。
她拿被子裹着自己,拒绝喝鱼汤:“我一天喝了好多回,不想喝了,喝到快吐了。”
赵芝兰瞪了她一眼:“多大的姑娘了,自己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还闹什么。”
贝瑶觉得自己肚子里这个也多半不喜欢鱼汤啊。
这时候是15年晚春初夏了,裴川才回家,就看见赵芝兰去扯贝瑶被子。
他放下材料,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妈,我来劝她喝。”
赵芝兰说:“行吧。”
等赵芝兰出去了,裴川关上门。轻轻摸了摸被子里的一团,她小心翼翼探出一张脸,确实胖了些,然而更加可爱了。
“我妈走啦?”
裴川笑道:“嗯,被子里闷,不要捂着。”
贝瑶起身,闷闷抱住他脖子:“鱼汤喝到想吐了,不想喝嘛。”
他顺势把她抱在怀里,有些能惯着,事关身体裴川却不会依她。然而他并不是赵芝兰,不会逼着她喝,裴川知道她嫌弃她现在胖了许多。
然而那双依然又白又好看,姑娘整个儿软乎乎的,抱着更舒服了。
他笑道:“不胖。”
她裙子穿得宽松,裴川低头,低笑着看了眼真正“胖”起来的地方:“瑶瑶更香了,又白又可爱。”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儿,贝瑶有时候自己也能嗅到。她被夸得羞怯,一双眼睛水盈盈的。
裴川说:“我喂好不好?”
到了最后,那碗汤贝瑶还是喝了。
赵芝兰有时候觉得好气又好笑,然而又有些感触。她自诩也爱女儿,然而远远没有裴川那样绵长的耐心。
赵芝兰知道裴川承受了挺大的压力,孩子的事情,到了这年夏天都没有给贝瑶说。
医生当时劝过,说这个孩子可能怀不稳,几次检查下来,孩子都发育都太迟缓了。然而裴川沉默着,看着贝瑶每天欢喜期待的模样,他遍寻法子照顾她哄她。
裴川做过许多努力,孩子也争气,安安分分在母亲肚子里待到了五月。
然而孱弱的孩子,到底比预产期还要多一个月出生。
贝瑶生孩子那天,一家人都在医院产房外分外焦虑。
贝军也来了,他已经有了些少年的轮廓。
贝立材走来走去,赵芝兰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急得跺脚。
贝军看向裴川。
他站在窗前,看漆黑的天幕下无数灯光亮起。整个人沉默又安静,像是融进了夜色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贝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裴川的心里才是最压抑担忧的。
贝军说:“姐夫,你放心,姐姐和宝宝肯定没事的。”
裴川回头看他,低低应了声。
凌晨三点的时候,产房的医生终于出来了。
裴川走过去,医生取下口罩,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不太好的消息:“孩子太小了,四斤多的孩子,呼吸道也不顺畅。可能…”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
然而大家都明白,赵芝兰一瞬就湿了眼眶。孩子活不下来。
夜色安安静静,裴川哑声问:“我妻子没事吧?”
“她很好,太累了在休息。”
裴川过去看贝瑶,她已经睡着了,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腥气,裴川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宝贝,辛苦了。”
她闭着眼,眉眼有几分甜蜜的温柔。
小护士说:“您要看看孩子么?”
裴川顿了顿:“嗯。”
是个男孩。
很小很小,裴川觉得比自己巴掌都大不了多少。
赵芝兰不忍来看,大家都觉得他活不下来。
宝宝躺在婴儿培养箱中,每一次呼吸小小的胸脯起伏都很困难。生命的力量多脆弱。
裴川看着看着,眼眶通红。
他轻轻帮宝宝顺着气。
在旁陪同的医生有些不忍,但是没有出声阻止这样徒劳的行为。
孩子太小太脆弱了,医生叹气离开。
城市最静谧的时候,裴川听着孩子努力的呼吸声,轻轻碰了碰他红彤彤稚弱的小手。
“爸爸四岁那年。”裴川低声道,“也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然而儿子,生命很顽强的,你坚强一点。”
那个粉嫩嫩的小拳头,轻轻碰了碰男人的手指。
裴川骤然湿了眼眶。
裴川曾在婴儿培养箱旁陪了小裴凌三天四夜。
大家都以为活不下去的婴儿,四岁时成了幼儿园的大魔王。
大魔王宝贝裴凌无法无天,却独独怕冷着脸时的爸爸。
他爸爸生气时不懂声色,可是过两天小裴凌总能得到一个大教训。
裴凌小朋友在幼儿园特别受欢迎,他长得可爱,比裴川小时候还精致得多,穿的也是小衬衫。小裴凌战斗力爆表,一会儿弄坏了家里的沙发,一会儿把幼儿园的滑梯弄出了一个洞。
幼儿园放假前一天,裴川接到幼儿园老师电话,抱着女儿就过来接大魔王。
大魔王死不悔改,还在奶声奶气狡辩:“它自己掉下来砸坏的,不是我。”
裴川抱着小公主进来的时候,四岁的大魔王一下就噤声了。
裴念眨巴着大眼睛看哥哥灰头土脸的样子,咯咯直笑。
裴凌最后灰溜溜道了歉。
两岁的小念念在吃棒棒糖,裴川一手抱着小公主,另一只手拎着儿子后领子往车子的地方走。
裴凌仰头看妹妹:“傻念,下来走路。”
念念亲近哥哥,乖乖下来和他一起走。
裴凌赶紧握住她胖嘟嘟的小手,笑嘻嘻给他讲刚刚他在幼儿园多酷。
小公主听不懂,裴川倒是给了个眼风。
大魔王裴凌小朋友没有感受到死亡的凝视,两个小朋友一起吭哧吭哧爬上了车子。下车时小念念头发被棒棒糖黏住,表情非常无辜。
裴凌歪着嘴,做了一个鬼脸。
裴川眉梢微动,从兜里拿出女儿的橡皮筋给她把软软的头发捆起来,又给她抹了抹嘴巴。念念长得更像贝瑶,清澈的杏儿眼看着爸爸。
裴凌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贝瑶在做饭。
明天他们就要回B市去过年了,裴凌一把抱住妈妈的小腿。
贝瑶亲昵地点点他额头:“回家先洗手,小淘气包,羞羞脸,老师又告状了。”
不知道儿子怎么这么能折腾,恨不得把房子都拆了。
裴川不知道给大魔王小朋友赔了多少钱,小裴凌皮成这样,半点也看不出先天不足的样子。
回家前夜,两个小朋友都各自回儿童房睡觉了。
贝瑶琢磨道:“小凌是不是多动症啊,他每天闹个不停。”
裴川说:“他聪明着,智商很高。”
贝瑶惊奇道:“真的啊?”
裴川沉默了一下:“嗯,我小时候也有点早慧。他懂很多东西,比如不让我抱念念。”
“他不是在吃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