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熊猫眼不约而同看向他。

明薇楞了一下。邹廷深?他不是在泰国吗?

陈笙看见他,心中怒火顿时被掀起来,起身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怒道:“邹廷深!你就是这样照顾眠眠的?你知不知道,昨晚她差点没命!”

邹廷深一宿未睡,眼下一片青黑,头发蓬乱,略显沧桑。

木眠睁眼看见邹廷深,仿佛倚靠终于回来,露出了最柔软的一面,一瞬间很多委屈情绪爆发。

明薇拉着陈笙出去,关上门,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邹廷深在她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给予安慰,却什么话也没说。

木眠想起昨晚的无助,想起昨晚差点死在家里,委屈感顿时如海潮一般席卷而来。

男人握住她手的同时,仿佛给了她一个最实在的倚靠,瞬间泪崩,眼泪啪嗒啪嗒,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抬起手背不停地擦眼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甚至不知道说什么话。

邹廷深心疼这样的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脊背:“对不起。”

他应该考虑周全,家里至少留三个人以上。

木眠在他怀里摇头,眼泪鼻涕蹭在他肩上,“老邹,昨晚,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邹廷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旦想到徐林形容木眠宛如死人躺在那里,心口便如被刀刺般。

“死人”这个形容词,太容易让人产生恐惧、绝望感。

此刻感受到怀里的木眠的温的,热的,甚至鲜活的,那颗心总算踏实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宝:”麻麻对不起,我们害了你。_(:з」∠)_“

二宝(瘪嘴):”老眠,你挺住!我以后保证听你的话!“(竖起两根小肉指)

木眠:”……呵呵,你发誓能信?“

第40章 Chapter 40

中国凌晨三点半,泰国凌晨两点半。

邹廷深接到徐林电话,得知木眠在家出事了。

徐林的形容:他们到的时候,木眠如死人一样躺在那里。好在同行的有个医生,替她做了紧急处理,让她稍微恢复意识,坚持挺到了医院。

他接到电话那一刻,脑子忽地一炸,握电话的手瞬间就软了。恐惧似乎变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彻底罩住,裹得密不透风。

邹廷深连夜回国。

他走到病房外,推门进去时双腿还发软。他站在房间里,看了眼明薇陈笙,目光最终落在木眠脸上。

女人脸上没有血色,头发湿而黏,嘴唇被牙齿咬破,有小血痂。

看到这一幕,邹廷深心里很复杂。

等他们都出去,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时,邹廷深终于压制不住情绪,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一点安全感,努力想安慰她。

可是话到嘴边,却如何也不能说出口。

她的痛苦,他不能感同身受,这才是最让他难过和无助的。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替她分担一些痛苦。

木眠趴在他肩上哭。他除了这样安静地抱着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邹廷深第一次感觉无奈,很无奈。

木眠想起那阵撕裂脏腑的疼痛,恐惧的情绪又升至最高点,她将脑袋搁在邹廷深肩头,声音瓮瓮地,“老邹,我怕生孩子,很怕,到时候剖腹产吧。”

木眠这段时间一直坚持做产前功课,锻炼、饮食一项课程也没落下,为的就是能顺产,让宝宝们以最好的状态出生。

可是这一次,她怂了,很怂。

她以为其它女人能挺过去,她也可以的;可是在体验过一次剧痛之后,她开始害怕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那种痛,比经痛更彻底,能彻底摧毁人的意志力。

木眠跟他说实话:“老邹,可能是我自私,对孩子爱得还不够真切。凌晨腹疼的时候,我真的想就这么死了算了,那时候压根没想到肚子里还有两个宝宝。如果,我生产时遭遇意外,医生让你选择保大人还是小孩,你一定要选保孩子。”

“…”邹廷深陷入沉默,片刻后,开口安慰她:“不要想太多,如今医学发达,这种情况不会出现。至于剖腹…专家建议无痛分娩,比剖腹好一些,也不会有想象中地那么疼。”

剖腹之后,伤口愈合这段时间会相对痛苦。

木眠重复刚才的话题:“现在的医学压根没办法解释我现在的情况。如果,我说如果,孩子大人只能保一个,你记得保小孩。”

“…”又绕回这个邹廷深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上。他又是一阵沉默。

木眠细眉蹙着,异常认真看着他,少有的认真。两人四目相对,静静地看着彼此。

邹廷深低头,手掌覆在她的肚子上。肚子里的小宝宝仿佛感觉到爸爸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敲了敲。

动作很轻,仿佛害怕让妈妈疼痛。

邹廷深感受到两个小家伙的回应,深吸一口气,很平静地说:“木眠,这两个孩子对我们来说是个意外,很奇幻的意外。你没有做任何事,却遭遇了这样的意外,对你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你虽然怀着她们,但你没有责任为她们负责到底,你目前所做的,已经仁至义尽。她们的生命固然可贵,但你的生命也一样可贵,所以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为了她们,奉献自己的生命。”

所以…邹廷深什么意思?是觉得,她比宝宝更重要?

这个问题确实两难,对木眠来说也是。

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已经对小孩有了感情,再放弃,显然舍不得。

邹廷深再次握紧她的手,说:“木眠,我虽然不能替你做决定,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活得比从前更好。”

木眠看着邹廷深一双略微湿润的眼睛,吸着鼻涕苦笑道:“老邹,你别对我这么好啊,我怕真会爱上你。”

“那就,真的娶你。”他语气一顿,补充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句话让她彻底愣住,片刻后,她看着他,尴尬笑道:“老邹,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这人有毛病,总喜欢把人家的话当真。”

邹廷深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我这人也有毛病,不开玩笑,一旦对人承诺,就会努力做到。”

木眠从他手里接过纸巾,低下头擤鼻涕,压根不敢抬头直视邹廷深的眼睛。

她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对她有好感?或者说…喜欢她?

他彻夜赶回,应该没怎么休息,为了缓解尴尬,木眠岔开话题说:“那个…你去休息吧,这里有陈笙和明薇在,有什么我叫他们。”

邹廷深确实有点累,前几天赶进度没怎么休息,今天又一宿没睡,导致头有点胀痛。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点头,嘱咐她:“你也好好休息,有事儿随时叫我。”

“嗯,知道啦。”木眠点头,对他摆手,“去吧去吧,我还死不了。”

邹廷深从病房出来,拉上门,迎面对上陈笙。

两人之间气氛瞬间凝滞,以免两人互相放冷箭伤及无辜,明薇推门进了病房去陪木眠。

走廊里只剩下两人,陈笙向前走了一步,冷冷直视邹廷深:“我们谈谈?”

“我想,我跟陈先生并没有什么好谈的,”邹廷深语气很平淡,眸子里却又带着挑衅。

陈笙冷笑,神情一反往常温和:“邹廷深,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分明不爱眠眠,却又甘愿替她养孩子。这个孩子虽然是你看着长出来,但他跟你有血缘关系吗?”

邹廷深心头一震,蹙眉问他:“木眠告诉你的?”

他以为这种事,木眠除了明薇谁也不会告诉。

“我跟她之间没有秘密,”陈笙目光冷峻,仿佛夹着寒刀利刃,毫不留情刺中他,“邹廷深,我不瞒你,我爱眠眠,比任何人都爱。为了让她幸福,我可以不择手段。我不能容忍你霸占她的同时,却对她毫不在意。”

他的语气、目光无一不在挑衅邹廷深,向他示威。

邹廷深静静地看着跟前的男人,脑子有点糊。

他太累了,此刻眼睛有点疼,脑仁有点胀痛。

他从兜里掏出一盒薄荷糖,倒两颗在掌心,递给陈笙,询问他:“来一颗?”

“…”陈笙眸中温度骤降,冷冷直视他。

邹廷深见他没有接受的意思,兀自将两颗糖塞进嘴里。

薄荷糖在嘴里化开,清凉的味道刺激他趋于清醒。他也同样直视陈笙,忽然轻笑一声:“爱?”他仿佛在听一件搞笑事,又突然收住笑容,冷着脸讽刺他:“眠眠,不爱你。你所谓的不择手段,只会让她更讨厌你。”

“是吗?”陈笙神情阴鸷,声音压得极低,“邹廷深,我们等着瞧。”

邹廷深喉结一滚,将快融化的糖吞进腹中,再次笑出声:“陈先生不觉得,此刻的你,挺像小学生约架校门口么?”

这个比喻将陈笙彻底激怒。他压制着怒意,故作轻松反笑道:“这说明,我还有颗童心。”

邹廷深找了个附近酒店补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

他坐起身,抓过手机看了眼,有几个徐林的未接来电。他一边揉眉心,一边拨电话过去,问那边有什么事。

徐林说:“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个综艺,想邀请《离婚没关系》录一期节目。木眠那边是没办法去了,男一号估计不好推,要去吗?我给那边回话。”

邹廷深起身去卫生间,开着免提将手机搁在洗手台上,拧开水龙头,用双手接水洗了一把脸。

等彻底清醒,邹廷深对电话里说:“嗯,什么时间?”

“这周末,正好你没通告,要接吗?还是在家陪木眠?”徐林问他。

他想了一下,说:“去吧,男女主如果都不到场,不像话,我们两人总要有一个去宣传的。”

“那我就回话了,你确定了哦,别到时候放鸽子,那我真不好交代。”徐林吐槽说:“你老婆生孩子,我怎么觉着跟你生孩子似的?你瞅瞅,为了这个孩子,你耽搁了多少事儿。”

邹廷深沉默不说话,回到房间,拧开一瓶水,猛地灌了几口。

徐林叹息一声:“算了算了,现在讲这些也没意思,我现在只期盼孩子早点生下来,你解脱,木眠解脱,大家都解脱。”

邹廷深关掉免提,仍由他在电话里喋喋不休。

他挂上口罩,戴上鸭舌帽,走出酒店,在去医院路上买了点水果。

医院门口有卖花的小店,门口堆满了花。

邹廷深勾着一袋水果,在花店门口驻足,挑了六支红玫瑰和一小把风干的满天星。

他对老板娘说:“麻烦拿点细麻绳和你们这里最素净的包装纸,如果没有,牛皮纸也成。”

医院门口的鲜花是用来探望病人的,大概是为了送人更有面儿,包装全是一大捧。

邹廷深觉得一大捧玫瑰太浮夸,六支红玫瑰数量正好,用素雅的包装可以去掉浮夸感。

老板娘在店里翻了好一会,找到符合他要求的包装纸和小清新麻绳。

邹廷深利用这些东西,将六枝红玫瑰包装成一小束,仔细扎好,蝴蝶结系地恰到好处。

他扎花的手艺不错,连老板娘都忍不住夸:“先生送女朋友吧?您扎花的手艺倒是很不错。”

“送老婆。”邹廷深说着,将包装好的花束拿起来,修长的手指捏住卷曲的边角,理直。

老板娘盯着他露出的一双眼睛,和那双指骨分明的手,怔怔出神,“你…不会是邹廷深吧?”

“咳咳…”邹廷深假装咳嗽,眉眼带笑看着老板娘:“我身材挺像他,很多人这么说。”

老板娘有点感兴趣,“你这么好的身材,身形又这么像邹廷深,也是演员吧?”

邹廷深笑声很轻松,解释说:“我是模特,多少钱?”

“花是你自己包装的,我就收个成本好了,35块。”老板娘说。

邹廷深递过去一张卡。

“不好意思啊先生,小本生意,不刷卡。”老板指指墙上的二维码,“不过可以刷微信支付宝,您看用哪个?”

“支付宝。”邹廷深掏出手机,对着二维码扫描,弹出老板娘的转账界面。他转账成功后,将手机界面递给老板娘看,“好了。”

“好的,下次再来。”

等邹廷深离开,老板娘取出手机查看支付宝收益,转账人显示“邹廷深”。

老板娘看着远处的背影,握着手机呆了几秒。

我的妈…真的是邹廷深啊。那那束花,就是买给木眠的吧?

嗷…男人真他妈苏炸了!!

邹廷深回到病房推门进去,木眠已经差不多恢复,正站在窗户前做伸展运动。

她看见男人进来,停下动作,叫他:“老邹,你来了。”

“嗯。”男人走过来,将玫瑰花递给她。

木眠疑惑:“送…我的?”

“喜欢玫瑰吗?”邹廷深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这是第一次送女孩玫瑰,应该不会错吧?

木眠收过的花不少,头一次有人送这么小一束给她,但胜于包装精致。她看了眼扎住包装纸的小蝴蝶结,下意识觉得有点像邹廷深的手艺。

她接过花,拿在手中举高,放在阳光下打量,鲜红的花瓣上还带着小水珠。

木眠眉眼弯弯,嘴角时深时浅两只酒窝,“好看,我喜欢。”这是她迄今为止收到的最特别的玫瑰,具体地,她也说不上哪里特别。

大概是…比以往的玫瑰,都用心吧。

恰在这时陈笙也抱着一大捧玫瑰走进来,擦过邹廷深肩头,到木眠跟前,将花递给她,“眠眠。”

接过陈笙手里的一大捧花,木眠皱着眉有点嫌弃:“太破费啦,我今天就出院,这花往哪儿搁啊?这么大一捧花,总不至于还往家里拿吧?”她又把花塞回他怀里,握着邹廷深送的一小束花在他跟前挥了挥,“花这种东西,有几支就够了,再多就俗气了,玫瑰我已经够了,你的我就不收了。你拿去送女同事吧。”

陈笙抱着花愣了一瞬,一腔话到嗓子眼,又咽了回去。他撇过头看邹廷深,他嘴角勾着,仿佛在讥笑他?

一旦对某个人的偏见放大,那么他做什么,你都觉得罪不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