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赖我,饮食习惯偏于辛辣,而张仪一向都习惯清淡。”慕瑄满脸愧疚地解释道,“晚饭吃得有点辣,他身体有点不适,我刚刚听见动静,便起来看看。”
“怪不得张公子那么急……”苏柳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有一定责任,如果给你们推荐一些清淡小菜,张公子就不会遭受身体之苦了。”
“哪里,姑娘客气了。”慕瑄忙说,“姑娘也是应我之求而介绍的菜名,说实话,我真还挺满意今晚的菜,你推荐的竹溪鸡吃着真的很过瘾。”
苏柳得到了认同,不由笑道:“慕公子喜欢就好,我本人也很爱这道菜。”
慕瑄想要接话,又觉得现在讨论这个不太合适,突然想起似的,问道:“姑娘既然是大夫,能不能待会替张仪开两幅方子?”
“这当必然。”苏柳点点头,“服了药调理调理就好。只怕可能会在客栈多修养两天了。”
“有劳姑娘了。”慕瑄感激道,“张仪休息两天不碍行程,反正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不知能否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好说。姓苏,单名柳。慕公子和张公子是路过探亲?”
“不是,我们……”
慕瑄还未说完,一个灰色身影,捂着肚子,举步维艰地走进院子里。此人正是张仪,他面色发青,表情痛苦。慕瑄大步迈过去,扶住张仪,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张仪虚弱地抬起手,示意还好。
慕瑄道:“都赖我,晚饭点的菜都太辛辣,哎,这真是……”
张仪虚弱地抬起另一只手,示意不碍事。
慕瑄忙道:“苏姑娘是大夫,给你看看,估计吃两幅药就好了……”
张仪虚弱地点了点头。
慕瑄又道:“我先扶你回房。”
张仪没来得及做任何回应,突然像脱缰的野马似的,挣脱慕瑄,狂奔去隔壁的院子。
苏柳呆在那里,沉重道:“看来他病得不轻啊。”
月光下,慕瑄的脸色白了白。
苏柳意识到对病人家属说这样的话不太适合,忙更正道:“也不会太严重,腹泻毕竟不是什么大病。”
慕瑄表情缓了缓。
苏柳问道:“这是今晚第几次了?”
“大概,”慕容想了想,“第五次吧……”
“啊?”苏柳斟酌道,“那张公子身体还挺强健的。”
慕瑄叹了口气。
苏柳安慰道:“这也有助于他排除身体内的有毒物质,而且特别彻底。”
慕瑄无言以对。
清风徐来,乌鸦嘎嘎地掠过明月。
一刻钟后,张仪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院子里,慕瑄一个箭步跨上前去,将其扶住。张仪此刻已经没有了摆手的力气,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慕瑄。苏柳也跟过去,忙到:“先扶进房里再说。”
张仪已经接近脱水的边缘,脉象也有些弱。苏柳给他开了止泻的方子,又加了一些滋补的药材。此刻药店早已关门,苏柳只能让慕瑄等在她房外,她从随身的药箱里拿了临时的药给慕瑄,并叮嘱道:“这些药煎了只能暂时止泻,明天还是要去药店取药。”
慕瑄接过药,感激道,“多谢,时候不早,苏姑娘今晚辛苦,早点歇息吧。”
苏柳忙了一天,也有些困意,正想着要不要等一会复切下张仪的脉,慕瑄已径直转身走去。
“慕公子,错了,厨房在西边,不在东边。”苏柳朝慕瑄喊道。
慕瑄茫然地转过身。
苏柳只得快步走向前去:“我带你去煎药吧,你对厨房也不熟。”
慕瑄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天色,道:“这……”
“君子远庖厨,医者父母心。走吧。”
苏柳带慕瑄到西边的小厨房。因常来客栈,苏柳对这里已非常熟悉,这个小厨房是骆逢川为骆小妹捣鼓小吃专门开辟的地方,虽不常用,但炊具柴火也一应俱全。此刻夜已深,万籁寂静,苏柳抗拒着困意,熟练地摊药、和匀,倒进药罐子,掺水点火。一鼓作气,三两下就完成。
慕瑄在一旁不由赞叹道:“苏姑娘真是厉害。”
“哪里,”苏柳打了个哈欠,“熟能生巧罢了。”柴火映着苏柳的脸微微发红,“我从小都跟着爷爷,他看病人,我就打打下手,这两年才帮着看看病什么的。遇到严重的病人,乡里乡亲的,我也就帮着照顾照顾。”
“苏姑娘真是好心。”
苏柳低着头微微一笑。柴火烧得哔哔啵啵,衬得浓墨的夜晚更加寂静。慕瑄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矗立在苏柳旁,一言不发,嘴角上扬,眼神专注而柔和,不经意间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复杂。
“说来也许苏姑娘不信,其实我们之前见过。”
“见过?”苏柳迷惑地抬起头,脑海中似乎没有此人的印象。
慕瑄声音温和:“今天中午,客栈外,我无意中撞到了苏姑娘。”
苏柳这才想起,中午是曾与人相撞,只是当时只顾着揉额头,也没留意对方,印象中确实是个白衣男子。而自己带一面纱,想必也是很好记忆的的。
慕瑄这样一说,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也是中午刚到,那阵刚刚拴好马转身……”苏柳解释道。
“那这么说来,也挺有缘分的。”慕瑄表情愉悦,“晚饭时我已认出你来,只怕唐突,所以……。”
苏柳尴尬少了一分,语气也轻快一些:“是呵,没想到晚上还能遇见,只是苦了张公子。”
慕瑄心里暗笑三分,又道:“是我对不住他。这两天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还可能会再次劳烦苏姑娘。”
“好说。”苏柳爽快答应,又补充道:“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也可以找我。我随爷爷常在几个镇子看诊,对周边都很熟悉,如果你们有什么要打听的信息,我或许可以帮点忙。”
慕瑄点点头,道:“多谢苏姑娘。”说罢又取下腰间挂坠地一块环形璞玉,玉身通体碧白,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上面用上好的雕工阳刻了“慕”字图样的。慕瑄将玉交给苏柳,“大恩不言谢。若苏姑娘有空到北地,请一定到慕阳山庄做客。”
苏柳连连摆手:“慕公子你太客气。出门在外,友人相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今天如果你们遇见的是别人,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的。何况我是大夫,这也是我应尽职责。”
慕瑄笑了笑,眼眸里闪着温柔地光:“苏姑娘不必太拘泥于俗套。既然是‘友人’,就不必分生。这只是一个信物而已,江湖儿女,何必太多顾忌。若他日来到慕阳山庄,也能省去很多通报的麻烦。”
“只是……此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信物啊。玉啊。虽说是医生和家属,但是毕竟寂静月下。孤男寡女。若是收下,此情此景,总不觉让人浮想联翩。
慕瑄笑而不语,像是看破了苏柳的心思,突然变戏法似的,手里出现了一把这样的玉石,各各晶莹通透。
苏柳瞪大了眼睛。
慕瑄道:“这只是山庄对外的令牌,专赠与友人、客人,苏姑娘现在可以收下了么?”
苏柳脸刷一下红了,只得接过玉石道:“那多谢慕公子。”
玉石凉凉的,握在手中有一种舒心静气的感觉。苏柳有一丝恍惚,似乎刚才的刹那,玉石明亮了一下。
此刻,药很合适宜地咕咕地翻腾起来。苏柳心虚地赶紧转身,仔细观看一番,便熄了火,滤了药渣,递给慕瑄:“趁热给张公子服下。明天我再来看看。”
慕瑄点点头,也不再多言,将苏柳送至房间,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客栈二层某房间,残灯如豆。
慕瑄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推门而入。床上躺着的张仪虚眼一睁,迅速翻身起来,动作利落。
“公子。”
慕瑄搁下碗,坐到桌边:“好些了么?”
张仪行至跟前:“刚刚我已经服用了止泻药。”
“这次辛苦你了,药还是热的,服下能尽快好点。”
“多谢公子。”
张仪一饮而尽,见慕瑄在一旁若有所思,便问道:“公子这事……”
慕瑄手一扬:“按计划见机行事。”
张仪点点头:“苏柳姑娘走路轻快,只能看出有些轻功的底子,其他暂时还不清楚。”
“恩,再看看。”
“不过看样子她似乎不太了解这些事……”
“此言甚早,”慕瑄摇摇头,“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却只怕对方淡出江湖多年……。”
半响,慕瑄眯了眯眼,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微微笑道:“这苏柳倒挺有意思。”
☆、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