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下班高峰期还有段时间,路不是很堵。秦扬风车子开得稳当,苏黎歌坐到后面闭了眼,才一个恍惚就到达目的地。
杜笑雨的幼儿园就在她家社区的后面,外面是一条种满了银合欢的街道。
恰逢花期,路两旁的银合欢开了雪绒球般的花,被风一吹像挂在梢头的雪球般惹人喜爱。
幼儿园的外墙上画满了彩色卡通涂鸦,小孩子吱吱喳喳的声音从教室的窗口飘出来,像被风撞响的风铃声。
绕过墙后就是幼儿园的正门。
七彩色的铁栅栏门已经打开,接园的时间已经到了,很多家长进进出出,小孩的声音更清晰了,充满活力。
苏黎歌拿出接送卡在门口一刷,警卫就放她进园。
秦扬风紧紧跟在苏黎歌身后,像颗甩不掉的牛皮糖,让苏黎歌很是无奈。
她不理他。
杜笑雨的班级就在教室楼一楼第一间,班牌上画着颗大大的草莓。
“杜笑雨!你爸爸妈妈来了!”坐在门口的老师远远见到苏黎歌后立刻朝班里喊起。
苏黎歌连阻止都来不及。
杜笑雨的老师这些天请假去考试,就由新来的一个老师代课。她并不了解杜笑雨的家庭情况,只见过苏黎歌两次,记得她是杜笑雨的母亲,便理所当然地…误会了。
“我爸爸?!”杜笑雨正和旁边的小男生打闹,听了老师的叫喊小脸一皱。
“杜笑雨,你有爸爸?”旁边的小男生嘲笑道。
“我当然有爸爸!”杜笑雨双手插腰,怒瞪他一眼,快速把挂在椅背上的书包背好。
“我才不相信!你爸爸都没来过幼儿园接过你,也没参加过运动会!”小男生吐舌做了个鬼脸。
小姑娘闻言把嘴一抿,眼睛里就浮出两汪水,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快速跑到教室门口。
苏黎歌正要和老师解释秦扬风的身份,就听到杜笑雨含着委屈的叫声。
“爸爸呢?我爸爸在哪里?”
她故意大声叫,像要证明什么。
“笑雨!”苏黎歌一抚额,头疼地望着她,想要解释,但看到孩子委屈又期待的眼神里,却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该如何告诉小姑娘生与死的意义,在小姑娘看来,父亲只是离开而已。
在真正明白生与死的定义前,杜笑雨都觉得父亲有一天会回来。
“过来。”秦扬风适时地蹲下,朝着小姑娘挥挥手。
杜笑雨并不怕生,看到秦扬风先是露出疑惑的神色,很快就像只小兔子般扑过来。
她长得雪白可爱,眉眼里的神态和小动作有几分肖似苏黎歌,秦扬风见了她,就像看到一个缩小版的苏黎歌。等那小小软软的身体雪球似的滚进他怀里,他的心就莫名柔软起来。
若说一开始他只是爱屋及乌,想要善待这个孩子,那么此时她软糯的模样便恰如园外盛放的银合欢,轻飘飘地落在他在心头上,再也吹不走。
他心中浮起几分真实的疼爱。
试着想想,这个小姑娘会在他和苏黎歌的宠爱下,长成世上最幸福的公主,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一个父亲的感觉。
苏黎歌已经无法控制局面了,只能尴尬地朝老师笑笑。
“我记得你。你和妈妈亲亲过!动画片上只有爸爸才能和妈妈亲亲…你真是我爸爸?”杜笑雨冲进秦扬风怀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男人,甜腻的声音如夏日的蜜桃。
小孩子的世界和逻辑,成人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秦扬风的理解。
他喜欢这小姑娘的思维。
苏黎歌却恨不得把杜笑雨的嘴给堵上。
杜笑雨说的那些话让她想挖坑把自己埋了。
“走了,回家。”她扯了扯杜笑雨的书包。
杜笑雨却扭扭小身体,伸手圈住秦扬风的脖子。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我爸爸吗?你会让我骑在你脖子上看动物表演吗?你会陪我参加幼儿园的运动会吗?妈妈太笨,总是赢不过别人的爸爸!”她说着不悦地撅了嘴。
“…”苏黎歌被嫌弃得体无完肤。
秦扬风脸上的笑愈加大了,他看了看苏黎歌,一把抱起了小姑娘。
“我不是你的亲生爸爸,你的亲爸爸是个很伟大的男人,他在做一件很厉害的事,不能来看你,所以就派我来代替他陪你。你可以管我叫秦爸爸。”
“秦扬风,你够了吧!”苏黎歌听不下去了,出声阻止这一大一小的对话。
“杜笑雨,你爸爸好帅啊!”
“杜笑雨,你爸爸好高哦!”
“周末秋游,你爸爸会来吗?我们组队吧!”
…
秦扬风还没开口,就听到身边传来清脆声音。
他和苏黎歌低头一看,几个小姑娘已经围到他腿边吱吱喳喳地闹着,一张张小脸仰慕地望去。
杜笑雨顿时虚荣心爆棚:“我秦帅爸比当然会来!”
她已自动把秦扬风升级了。
“…”秦扬风情不自禁摸摸自己的脸,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老少通吃的脸如此有用!
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
苏黎歌无力吐槽了。
…
好不容易从幼儿园聒噪的世界里出来,秦扬风还舍不得把杜笑雨放下。
苏黎歌闷不作声地在两人后面走着。
都说女生外向,她照顾杜笑雨也有几年了,没想到秦扬风一来就把小姑娘给拐跑,她心里颇不是滋味。
秦扬风将杜笑雨抱进车后座,给她扣好安全带后出来就看到苏黎歌闷闷不乐的脸。
“孩子妈,上车!”他朝她甩甩头。
苏黎歌瞪回去。
“叫我苏黎歌!”
他耸耸肩,绕到另一侧给她开了车门。
“我要带她回家。”她并不打算再陪他闹下去。
“我不要回家,秦帅爸比说要带我们去个有趣的地方,妈妈,求你了,去吧。”杜笑雨哀求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委屈软糯。
苏黎歌被磨得没办法,只能再度坐进车里。
车子呼啸着又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路边的银合欢花随着簌簌而动,有几朵被吹落树梢,像初秋的雪。
红绿灯转换着,不知过了多少个路口,他们终于在城中临海的社区里停了车。
这社区是a市有名的富人聚集地,靠海的高档住宅楼盘,已经建成两三年,外观却没见变旧。小区的绿化做得十分漂亮,社区配套设施很完善,地段也好,以至于这里的价格一路飙升,买得起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苏黎歌不知他带他们到这里干嘛。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秦扬风直接从地下按了电梯。
“你带我们去哪里?”苏黎歌跟着这两人进了电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
秦扬风按了楼层,转身笑道:“回家。”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直达房子的入户花园。
“哇!”杜笑雨兴奋地叫了声,挣脱了秦扬风的手冲进屋里。
苏黎歌还没从“家”的惊愕中回神。
房子很大,两百平的复式楼,装修得漂亮。一楼的大客厅旁边就是个宽敞的开放式活动房,里面摆了整套的小滑梯和秋千,角落里摆了城堡帐蓬,别说已经兴奋到找不着北的杜笑雨,就是苏黎歌也有些懵了。
沿着旋转楼梯上去,二楼便是卧室与起居室。
“好美啊!”杜笑雨站在其中一间卧室门前捂住了嘴,大眼睛里透出不可置信的光芒,“这是公主住的地方吗?”
苏黎歌看去,洁白的公主床,蕾丝的床幔,烛状的吊灯…这房间是所有少女心里的梦。
“给你准备的。”秦扬风摸摸杜笑雨的头,却冲着苏黎歌温柔笑了。
杜笑雨兴奋地冲进屋里扑到了床上。
“秦扬风,你这是做什么?”苏黎歌并没笑。
秦扬风转而牵了她的手,把她往旁边的主卧拉去。
“你看,喜欢吗?”他推开门。
主卧室比杜笑雨的房间要大一倍,正中放着张很大的床,可以任人翻滚,莫名就让她脸红。床边搁着张婴儿床,上面已经铺好了床褥,床上还装了串床铃。婴儿床旁边的小柜上堆了些奶瓶奶米分尿片之类的婴儿用品,
“我想过了,小贝壳回来后还是和我们睡一个房间,好方便照顾,你觉得呢?”秦扬风拉着她走到床前。
苏黎歌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个相框,是四年前他们的照片,她留在s城的旧物。
她的心突突跳起,难以回应他的问题。
其实这个画面,在四年前她怀孕时曾经在脑中描绘过许多次。
可现在…
“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
“刚刚刘院长说了,要考察申请者的家庭情况,会进行突击检查。你该不会是想临到头了再从你家飞过来吧?”
“不止是领/养前,小贝壳回来后,福利院还会不定时抽查。”
“所以,你还是搬过来吧。”
秦扬风在她耳边逐条分析着。
软肋在手,他吃定她了。
见她沉默,他伸手从后面抱她。
苏黎歌惊醒,转身推开他,人往后退去。
身后就是床沿,她的腿弯撞到床,整个人便往后倒去。秦扬风瞳孔一缩,忙伸出拉她。
她挥开他的手,他无奈,只好又按上她的腰,跟着她一起倒下。
“原来…你喜欢这样?”他将她压在了床上,沙哑开口。
苏黎歌的脸已红得要淌下血。
第73章 奸诈
傍晚的光线带着夕阳的橘红色,像桔子糖的光泽,甜甜的、暖暖的。
小区环境很安静,苏黎歌耳边便只剩下秦扬风迟缓有力的呼吸声,她能感觉他胸口起伏的频率。这频率像根无形的丝线,传递着他心跳的力量,也牵引着她的心跳与呼吸。
床很软,她像陷入一团棉花里。
秦扬风的脸一半裹着橘红的光芒,一半藏在阴影,眉目五官愈发立体,像电影里的人。
他额前的发丝柔软覆下,鼻梁挺得像小山,鼻尖随着他俯下的头而时不时蹭上她的鼻子,让苏黎歌想用手揉揉鼻子。
她的手不知何时被他抓在了身子两侧,他的力气恰到好处,伤不到她,却也让她动不了。
桃花眼里是橘色的星芒,苏黎歌可以看到一个人影轮廓。
她藏在他的眼里心里和整个世界里。
“放开我。”她扭开脸,膝盖向上弯起。
秦扬风比她更快一步压住了她的腿。
苏黎歌不甘心地挣了挣,徒劳无功。
“又想和我打架?”他笑了,喑哑的声音像橘色的光芒,暖昧慵懒。
他说着话,身体又往下沉去,惩罚似的压在她身上,让两人间贴得严丝和缝。
“疼!”苏黎歌哼哼一声,皱了眉。
秦扬风察觉到自己胸膛压住的两颗软绵绵的糯米团子,眼里光芒几乎碎去。
“压疼你了?”他身体往上一下,低了头看刚才被他压得不形的地方。
她的连衣裙很保守,但胸前是一排玉色扣子,此时被压得凌乱,扣子间隙里隐约可以窥到点细微线条,像撩人的星火,几乎不费摧灰之力就能焚烧秦扬风的理智。
苏黎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知道他想岔了,臊得整个人像煮沸的虾。
“让我起来!笑雨还在外面!”她薄怒的语气带着不自知的娇媚,猫爪似的挠人。
秦扬风还没回答她,门外的杜笑雨像有感应似的飞来一句:“妈妈,我到楼下玩滑梯!”
接着便是一阵愈来愈远的脚步声。
“…”苏黎歌的后路被自己给堵死,懊恼地咬紧唇。
秦扬风发出低低的笑声,愉悦畅快。杜笑雨果然命中注定要成为他女儿,这才多长时间,连续助攻三次,次次都正中靶心。
“放你起来也可以,回答我什么时候搬过来。”
苏黎歌并不看他,目光落在旁边床单上。
他耐性好,也不催,只是注视着她羞涩的模样。
半晌,她才闷闷开口:“我要先回去和我妈商量一下。”
秦扬风眉头一挑。
不是拒绝,那她就是…变相答应了。
他心里炸起几簇烟火,脸上却半点没显,反倒露出无辜的委屈。
“还要商量啊…”他叨叨着,手上力道松去,真的依言放开了她。
苏黎歌一骨碌爬起来,背过身去,让自己冷静下来。
十四天的生死与共摧毁了她四年来为了摆脱这个男人而做过的所有努力。她想她这辈子大概都放不下这男人了,就算她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琐事填满生活,但生命里始终欠缺了最重要的一块,因此每到夜晚累到动弹不得地趴在床上,她还是会无法克制地想他。
想四年前的爱和怨,想岛上十四天的生死缠绵,想与他有关的一切。
疯狂的思念席卷而来,比四年前更加猛烈。
她可以过回没有他的生活,也可以一个人好好的走完余生,但那样的生命就像荒芜的沙漠。一切,不过为活着而活着。
追逐爱情的力量早就消耗殆尽,但她骨子又还留了些义无反顾的勇气。
最差的结果,也差不过在岛上这十四天的生死考验。
既然死都不怕,那么…她为什么要害怕一场未知且充满诱惑的旅程。
这段破镜重圆的爱情和婚姻,也许并不像她所想像得那样可怕。
她愿意给自己的爱情重新喘息的机会。
想通了,便无所畏惧。
她很快平静下来,仍旧不转身,只是嘴硬道:“我是为了小贝壳,不是为了你秦扬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