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套上t恤和棉裤,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秦扬风沉默地起来,拧了把湿毛巾,抖开便往她脸上轻轻擦去。

苏黎歌不自在地别开脸接下毛巾,在脸上胡乱擦着。

心乱糟糟的。

“喝点水,你嗓子被烟熏坏了,这两天别说话。”他递给她瓶拧开的矿泉水。

她点点头,接过水往口中送去。嘴唇干皱起皮,嗓子眼也在冒烟,一口水下去,嘴唇和嗓子都像被刀片划过般刺疼。

旁边的男人忽然伸手圈住了她的腰,从她背后抱上来。

苏黎歌僵住,他胸膛已贴上她的背。

“很疼,对吗?”秦扬风胸口也像被划开一道同样狰狞的伤口,鲜血直流,痛到难以呼吸。

她没回答。

“等你嗓子好了,能把这四年的事告诉我吗?”他不想从那叠冰冷的调查资料中认识她,他想听她

亲口告诉他这错过的四年里,有过怎样惊心动魄的故事。

沈束说的致命的伤,就是她背上这道伤痕吧?

秦扬风觉得自己根本没了解过她,对她的认知甚至还停留在四年前那个小白兔似的姑娘。

如今每多了解一分,感情就强上一倍。

对于苏黎歌的爱,早就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跑去。

她仍不回答,只是扭着身子要脱离他的怀抱。两个人才吵完没多久,不是应该说清楚了吗?怎么反而…更纠缠不清的感觉?

秦扬风抱紧她,垂头吻向她的头顶,唇摩娑着她的发,喃喃而语。

“你放心,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我不会逼你,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再爱我的那天,多久我都等。”

他知道,她还没接受他,接受这段姗姗来迟的爱,不过没事,他有一辈子可以等。

她一震,疯狂摇着头回身,对上他认真的眼。

“黎歌,我爱你。”他望着她的眼开口。

那瞬间,苏黎歌觉得他们都疯了。

因为这莫明其妙的荒岛之行,一切都被改变了,秦扬风是疯子,她是疯子,抓他们人的也是个疯子——

秦扬风松手,唇点了点她的眉心。

“休息吧,我守着,你可以放心睡。”

睡?她哪还睡得着?

苏黎歌掀开被子,她急需一些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情绪。

楼下有些异响适时传来,吸引了她与秦扬风的注意力。

“啊——”凄厉的叫声和求饶声同传来,还伴着重物砸进泥泞间的声音。

苏黎歌和秦扬风一起跑到走廊上向下望去。

雨势已小,天空中的厚云散去,岛上的天气总是这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月光倾洒,照着天井里一片幽暗的霜色,平房的火已彻底被熄灭,月光下只余一片黑漆。

前院的人都已经进到天井里,正焦头烂额地望着废墟似的平房,借着月色苏黎歌能勉强辨清谁是谁。

赵铭安倒在泥地中,被人用脚踩着脸颊,压制在泥泞中。四周没有人愿意帮赵铭安,只有女生偶尔发出的尖细惊叫。

看出出手的人是谁后,苏黎歌很是惊讶。

那是沈束。

在她心里,沈束很斯文也很乖,腼腆时像个大男孩,笑起来时又格外阳光,和如今这裹着夜色的阴郁男人截然不同。

这个沈束,狠辣暴戾。

“救…救我!”赵铭安感觉到死亡的恐惧,比上次秦扬风所带来的还要强烈。

踩着他脸的鞋底带着沙砾,沈束用脚磨着他的脸,这些沙砾像刀子般刮过,他觉得自己的脸已被踩烂,这些沙砾揉进血肉里。

“刘文修,你快…快点帮我!”赵铭安见无人帮自己,便指名刘文修,“你…你帮我,我们间的债务…就两清…你欠我的钱我不要你还了…”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刘文修身上,刘文修的脸色顿时变了。

沈束却脚下更加用力。

“刘文修,快…否则等回城了…我…马上要你…还钱!”

刘文修眼神闪了闪,在心中权衡之后,踩过泥水冲上前劝道。

“沈束,别打了,他也不是有意的。”

沈束转头看他一眼,冰冷的眼神刺得刘文修心头一缩,让他几乎立时就想逃开。

“再打要出事的。”他硬着头皮又劝了句。

沈束抬头望向住处二楼方向,在走廊上看到了模糊的人影。

苏黎歌已经醒了。

“嗷!”赵铭安又嚎了声,却是因为沈束收回脚时在他脸又重重磨了一脚。

“安凌,沈束他…好可怕…”严小荞站在安凌身边,紧紧挽着她的手臂,小声嘀咕一句。

安凌没回答,她怔愣地看着无比陌生的沈束。

二楼走廊上,虽隔着黑暗,苏黎歌也能感觉沈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皱了眉头,疑惑地望向秦扬风。

“应该是赵铭安引发的火灾。你进储藏间,我离开厨房时,厨房里的火已经全熄了。没有人发现着火,是赵铭安从里面冲出来通知我们,我猜是他造成的。”

因为苏黎歌晕倒的关系,秦扬风并没参与进他们之中,但这些并不难推测。

苏黎歌点点头。

“还有,能救出你全是因为沈束。”他望着天井中的人,若有所思地续道,“沈束知道储藏间被封闭的窗户位置。”

应该是为了遮阳的关系,储藏间的这扇窗被人从外面用薄泥糊住,刷得与墙面一样,导致无人发现这扇窗户。

可沈束是怎么发现的?

苏黎歌疑惑。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秦扬风瞧出她的想法,可惜他没有答案。

他顿了顿,眼眸忽然一眯,冷道。

“还有,他真的…很爱你。”

从秦扬风嘴里听到这话,她惊讶极了。不顾嗓子尖锐的疼痛,她沙哑开口:“什么?”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让给她的。”秦扬风的笑在月光下透出刀刃般的光芒。

她闪了神。

第40章 食物

第七天,晴。

雨后的天空湛蓝如洗,空气中带着潮意,窗檐上偶尔会落下几颗水滴,海岛的景色比平常更柔和,但岛上的人毫无心情。

昨晚谁也不知道闹腾到了几点,大家才散回各自屋里休息。一场大火,烧光了所有的存粮,他们如今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神秘的监视者、错综复杂的旧案,还有食物断缺这个残酷现实,重重阴云压在心头,这一夜没人睡得着。

苏黎歌在天微明的时候才闭眼打了盹,醒来时天已透亮。

眼帘才打开,她就看到秦扬风用手肘支着脑袋面向她,规规矩矩地侧躺着,只拿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迷人的桃花眼专注望着一个人时,会让人错觉他的世界只剩下眼里的这个人,苏黎歌在他眼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你再睡会吧。”他看到她眼里红血丝和眉宇间的惫态,有些心疼。

她揉揉酸涩的眼,一骨碌爬起来。

秦扬风知道劝不住她,就先下了床。

床尾是昨晚被他扯坏的裙子,苏黎歌一眼望见,想起昨夜的画面尴尬癌又发作。

“一人扯坏一次衣服,我们扯平。”他摊手无奈打趣。

她想笑,却没能笑出,心里因为这场大火还压抑得很。

“别想太多,吃点东西。”他往她手里塞了矿泉水与压缩饼干。

所幸一早将压缩饼干和矿泉分发给每个人保管,否则今天真是弹尽粮绝的节奏,但这些食品的存量也不多,如果光吃这些,撑不到三天所有食物恐怕就消耗殆尽。

她接过水先灌了一口,喉咙还是烟熏火燎的难受,唇上起了泡,也疼得厉害,虽然肚子里空空的,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将压缩饼干磕碎后,她只挑了块小的,余下的大半袋都塞回给他。

秦扬风眉头大蹙。

想劝她多吃点,可看她咽得艰难的模样,他话到嘴边又都吞回肚里。

苏黎歌啃着饼干下了床,光脚走到门口处,那里扔着两个竹框。

这就是他昨天冒着大火抢出来的?

想起昨天危急的情况,她心有余悸,转头怒瞪他一眼。

“以后吃的可全靠这东西了。”秦扬风往嘴里丢了块饼干,懒洋洋地回答。

他倚着斗柜,上半身裸/着,蓄势待发的模样。

她用脚踢了踢竹框,随意扫了一眼,框里都是他先前翻找出的各种工具。

都是些捕海产的工具,被他整好收在杂物间里。依眼下这状况,这些工具会起到大作用,他倒有先见之明。只是一想他冲进大火的模样,她就没办法释怀,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不出话,她只能以眼神来表达,顺便抛给他一个嘲弄的笑。

“我不会,你教我。苏老师。”他看穿她的轻蔑,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笑道。

苏黎歌扭头就走。

楼下已经有人陆续起床,这一夜太难熬,没人睡得着,因此一出门个个脸上都挂着熊猫眼,彼此见了面也都懒怠打招呼,一个眼神交错便各自寻事。

隔得老远,苏黎歌就看到废墟似的小平房。

房子被烧得焦黑,只留下残垣断壁,淋了一场大雨,可那焦味还是没有全消。她淌过水洼,靠近房子,想看看里面被烧成什么模样,是否还有可以利用的物件。才靠近房子外墙,她就和里面出来的人差点撞上。

“黎歌姐。”沈束很平静,少了几分腼腆,多了些熟稔,昨晚那个疯狂的男人像是个幻像。

苏黎歌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

沈束眼眸一沉,低声道:“黎歌姐,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摇摇头。

“你在害怕我。”沈束盯着她,像看到她心里去,“昨天晚上,我只是气坏了才对赵铭安出手。都是因为他,你才差点…我控制不住。”

这场大火的肇事者是赵铭安。他昨天吃坏肚子,便午饭晚饭都没有吃,过了饭点他又饿狠了,就摸进了厨房去找吃的。那时厨房光线暗,他为了方便找东西就点了根细木照明,谁料不小心引燃了引火的干草,等他转身发现时,火势已无法控制。

沈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和心里的魔鬼,全都倾泄在赵铭安身上,等反应过来时,他所隐藏的面目已被人看到。

“昨天…谢谢。”苏黎歌摆手,她说不了太多话,只能简单道谢。

她对沈束还谈不上害怕,只是趋吉避凶的本能让她嗅出他身上隐约的危险感,再加上他对她没有来由的炽烈感情,都让她觉得要离这个男人远一点。

“不用谢,你嗓子还不行?身上还有别的伤吗?我帮你看看。”他听她声音,有些心急,便伸手拉她。

苏黎歌很快侧身闪过,手抬起到半空,忽又放下。

沈束看得明白,那是防御的姿势。

她果然对他起了戒心。

“黎歌,过来这里。”秦扬风的声音适时解除了苏黎歌的尴尬。

她转头,比她晚两步下要的秦扬风已站在了废墟的另一头。他套上先前被她扯坏的衬衫。少了扣子,他就将衬衫在小腹前打了结,胸膛微敞,正朝她笑得灿烂,有些四年前初识时的模样。

朝沈束歉然笑笑,苏黎歌转身快步离去。

沈束在她背后低垂了眼帘,狠狠攥了拳,沉默两秒方才转身朝另个方向离开。

在废墟里寻找一圈,越发让人心情沮丧。

这场大火并没留下多少可用的东西,除了灶台和部分餐具清洗后还能使用,其它东西都成了灰烬,食物更是一点没剩下。

刘文修哀声叹气地站在天井里,严小荞也无精打彩地扶着满面倦色的许荔香,只有安凌还有些怔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束一个人站在废墟左边,秦扬风与苏黎歌站在另一头。

薛晨站在中央。

除了躲得老远的赵铭安,所有人都到了。

“眼下这状况大家都看到了,食物是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其它事情暂时放到一边。”薛晨沉声道,他肃然的眼眸让人觉得心中一片沉甸。

见没人开口,他扬了扬手上的几张纸,道:“你们过来点。这是我前两天爬到岛上海拔最高点后画下的海岛简易地图,每个地域大概情况我都标注了。我们需要出去寻找食物。”

众人围上来,从他手中接走地图。

地图共画了三份,只能两三人共看一份。秦扬风拿到的是张画在旧贴画背面的地图,苏黎歌踮脚凑近他朝地图望去。

地图画得很简单,只能看个大概。每个地域薛晨都做了标注,其中有苏黎歌和沈束去过的那片山丘,还有最靠近他们的沙滩,沙滩过去些,是片礁石群,再过去则是片滩涂。她眼睛一亮,手指在那片滩涂上点着,示意秦扬风看。

“我们分成四组出去寻找食物。阿香行动不便,小荞你陪着她留在这里,把外面那片小菜地的番薯挖出来;沈束你和安凌一组,去这片山林里看看有没可食物的东西…”薛晨说着指着地图上的某处位置。

“嗯。”严小荞乖巧地与许荔香一起应声。

沈束则点点头,安凌却只是望了他一眼,不吱声。

“苏记者,你和秦先生一组,去…”薛晨继续分派。

“我们去这片滩涂。”秦扬风打断了他,手圈向苏黎歌刚才所指的位置展示给薛晨看。

“好。”薛晨并无异议,“剩下的一休、赵铭安和我,绕过我们屋后的山崖,去另一头看看有没发现。”

他点了赵铭安的名字,赵铭安看到众人扫来的视线,瑟缩一下,还是躲在楼边。

“先解决了食物问题,我们才能考虑其他。这几天辛苦大家,外出时彼此互相照应点,不要单独行动,一切以安全为上。”薛晨几句话安排好所有事,也不多废话,遣散众人各自去准备。

秦扬风正要收起地图,冷不丁手腕被苏黎歌握住。

她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伤。

不顾他的抗拒,她拉过他的手,掰开他的大掌,一眼望去,手心手背全是伤。手关节红肿着,手心手背好几道裂痕已绽出里面的嫩肉,烫伤的水疱蔓延到手臂上,触目惊心。

这些伤全是因救她而起。

苏黎歌歉疚又心疼,将那些伤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

“傻瓜,跟你没关系。”秦扬风收不回手,他觉得自己这双手在她的注视下像要融化。

垂着头的姑娘,脸颊微微鼓起,睫毛颤巍巍地,像刷在他心上,格外的乖巧动人。

“走。”苏黎歌只冒出个简单的字,便扯着他的衣袖往楼上跑。

二楼的走廊光线比屋里好,苏黎歌便让秦扬风站在门外,自己则一溜烟进了屋。

秦扬风有些纳闷。

她再出来时,手上已拿两块长布条。